从正殿搬出入住椒房殿之后,知乐就一直随同云淑真居住内寝,夜里宫人们自然都知趣不敢擅自入内。
殿外狂风暴雨,连带着紧闭的窗户跟着嗡嗡作响,时而闪亮的电光照的昏暗幽深的宫殿惊亮,床榻里的知乐禁不住害怕的发抖,脑袋裹着薄毯蜷缩在云淑真身旁,心想打雷真是太可怕了。
云淑真手握着律法书卷,隐隐感觉身旁知乐的异常,偏头看见她裹住薄毯的脑袋,探手轻搭在她侧耳旁,撩开薄毯一角唤:“知乐?”
知乐抬眸望向正襟危坐似的云淑真,脸颊贴近云淑真的温凉掌心蹦了蹭,连带着身段也不自觉贴近过去。
“你、别怕。”云淑真下意识抬起手,却并未推开知乐的贴近,目光打量她胆怯模样,只得默许她的亲近,探手捂住她发间露出的耳朵,颇为生硬的安抚了句。
其实云淑真并不怎么擅长安抚宽慰人,当然这或许也跟云淑真的性情有关。
喜怒哀乐,对于云淑真而言,更像是庸人自寻烦扰罢了。
知乐脑袋贴近云淑真有些温软的身段,不知是因为云淑真的话,还是因着侧耳贴近云淑真的心口而减弱了几分雷鸣声,反而因为听到云淑真平稳的心跳而缓缓安静不少。
不多时,殿外雷电渐停,云淑真方才低头去瞧蜷缩身段的知乐,只见她阖上眼眸已然熟睡,那月牙儿细弯眉因此少了些憨态可掬,反而让她瞧着乖巧文静不少。
云淑真微微直起身段,将人安置枕旁,顺手给她扯下裹住脑袋的薄毯。
长夜漫漫,雨夜断断续续下了大半宿,本就睡意浅的云淑真直至雨停才稍稍添了些睡意。
远处天光露出金光灿灿的朝霞投落进内殿地面,知乐因着怕光而皱眉醒来,有些迷糊的看向素青纱帐,而后偏头去看枕旁的云淑真。
熟睡的云淑真姿态规矩就像是被安放在一处狭长的匣子,明明床榻宽敞的很,偏偏她不动半分,好似有无形的绳索困住她一般。
知乐好奇的瞅着云淑真双手搭在腹前,一身银白内裳称托的她犹如静美飘零的海棠花瓷,精致却又好似没有半点生机。
让人不敢轻易窥视,唯恐冒犯惊扰一二。
当然知乐并没有这等自觉,不过也不敢吵醒云淑真,轻手轻脚的挨近了些,视线落在云淑真熟睡面容,侧耳听着她的呼吸声,心想她怎么睡觉都没什么声啊?
虽然知乐没听过自己打呼噜的声,但是因着常跟飞云落燕她们待在一处,所以也知晓人睡觉或多或少会跟平日里不太一样。
比如飞云打盹时会磨牙,再比如落燕小憩时就会说梦话,知乐从前偷溜出院玩时,总会怕她们发现,所以自然会认真等待她们睡着。
可是知乐发现云淑真却没什么变化,不免有些觉得没趣,低垂脑袋埋在枕旁,黑亮的眼眸望着云淑真侧脸,乖巧的等着她醒来给自己好吃的。
盛夏里清晨时分,因着夜里的大雨勉强消了些许热意,只不过朝阳东升时,一切又会恢复闷热。
就连一向不甚怕热的云淑真都感觉到闷热,峨眉微蹙的睁开眼眸,并未如往常一般看见素青凤纱,反而是一张知乐放大的脸蛋和她黑葡萄似的笑眼。
“唔……”知乐面上洋溢的笑容,因为云淑真不搭理自己而有些失落,眉眼低垂望着撑起身的云淑真,连忙跟着起身。
相比于秋冬,云淑真更偏爱春夏,只是太过灼人的盛夏,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所以云淑真习惯清晨沐浴,用以洗去一身烦热潮闷,只是当知乐像小尾巴似的跟着进来时。
“你跟着我做什么?”云淑真因着盛夏的潮热而不喜,峨眉微皱的望向知乐,语气也有些低,周遭弥漫郁闷气氛。
每逢盛夏时日,云淑真睡醒时总是会有些兴致厌厌,其实也不是故意表露低沉郁闷,只是实在不喜熟睡后满身的闷热。
知乐自然不知云淑真的心思,眼眸望向云淑真皱眉模样,有些不知所措的停下步伐,隐隐感觉云淑真好像有些不高兴。
云淑真见知乐没有应话,只得抬手放下垂帘,迈步绕向屏风后褪衣入水。
室内一时安静的很,知乐守在外边,脑袋却止不住向门帘内张望,心想云淑真该不会掉进水里了吧。
可是知乐不敢入内,因为云淑真再三教过自己不能跟着进去。
好一会云淑真得一身清凉,从屏风后更衣露面,面色稍稍缓和,眉眼不解的望着蹲在外边张望的知乐出声:“怎么了,知乐?”
知乐见云淑真安全出来,方才松了口气应:“知乐以为淑真、掉水里了。”
“傻瓜。”云淑真眼眸浮现笑意,探手拿帕巾给知乐擦了擦额前的细汗说,“我只是沐浴而已,你现在满头大汗,看来现在得把你洗干净才行。”
“好啊!”
椒房殿虽比不得正殿宽敞,但宫殿规模仍旧远非其他宫殿所能比拟,内里陈设更是一应俱全。
宫殿墙面以椒树花朵制粉刷而成,颜色艳而不俗,花香细腻芬芳,故称椒房殿。
因着云淑真不适应同人沐浴,又担心知乐像上回不知深浅的跳进浴池,所以才给她选了处隔间内里专设浴桶用具,两处实则仍旧离得很近。
云淑真探手试了试水温,毕竟以知乐怕热的体质,实在不能太热,方才出声:“知乐过来沐浴。“
“嗯!”知乐一向不顾忌,抬手解了衣带,将衣袍随意扔在地面,扑通一声响起时伴随水花四溅。
还没回神的云淑真探手拭去面上沾染的水珠,视线满是无奈的看着满面笑容的知乐,心道幸好现如今为了不让三王起疑,方才下令五日一朝见。
否则知乐把头发弄的湿漉漉,恐怕不知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擦拭干净。
知乐泡在微凉舒适的水中,面上早已没有先前的低落,满眼里都是云淑真,心想她的心情应该好些了吧。
“淑真……”
“嗯?”云淑真见浴桶的水量合适,迈步偏要离开内里,闻声顿步望向探出半截身段的知乐,莫名慌张的移开视线,“怎么,水不够么?”
“淑真,去哪?”知乐并不知自己如此毫不遮掩的身段容易让人不自在,明亮杏眼直直的望着云淑真,嗓音有些软糯的念叨,“知乐,也去。”
云淑真面色动容的低头望着地面的水渍,脑海里却仍旧止不住浮现知乐白皙光滑的身段,嗓音略微有些不自然的应:“不用,我去让宫人给你备早膳,你先沐浴再说吧。”
说完,云淑真也不待知乐回话,匆匆迈步离开。
知乐眼眸微微暗淡的将脑袋低垂趴在浴桶旁,心想云淑真以前都会给自己洗澡的。
可是自从变成人之后,知乐发现云淑真好像不爱陪自己玩了。
这方匆匆出来的云淑真,面色倒是瞧不出什么,只是仍旧有些难以忽略知乐直白敞露的娇美身段,心间莫名有些异常,峨眉微簇的迈步停在窗旁,将视线望向殿外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
良久,云淑真也思索不出自己为何如此心慌,不由得长呼出一口气息。
也许是因为知乐对自己没有什么私密心思,所以从来不知在自己面前避讳一二吧。
虽说女子之间敞露身段,倒也不算什么有伤风化的事,只是若知乐对于男女大防也无任何防备,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这般思量一番,云淑真恢复往日沉静,方才出声唤飞云备早膳。
可等飞云和落燕领着宫人们入内殿备早膳时,却并未看见主子和新皇。
反而是地面落下一道明显的脚印水渍,好似是从沐浴处而来。
落燕不由得好奇随着脚印四处张望,只见内里屏风处隐隐有两人身影暧昧重叠,不由得吃惊的睁大了眼。
奈何落燕还没来得及出声,飞云先探手拉住她,而后领着宫人们识趣的离了内殿。
那屏风内的知乐赤足站在云淑真面前,乖巧的伸展手臂任由她穿戴打理衣袍低声说:“淑真,刚才忘了给衣袍就走了。”
云淑真探手给她系着衣带,不自然的看向她散落长发的清纯诱人面容,心里也不好承认自己想事忘了,薄唇轻启转了话问:“那你可以出声唤,为何非要赤条条跑出来不可?”
刚才要不是云淑真发现的快,恐怕宫人们就该瞧见她的身子了。
知乐见云淑真仍旧有些严肃,面上也有些委屈低低应:“知乐唤了的,可是淑真都没应声。”
所以知乐这才担心的跑出来寻人。
云淑真一听,猜想可能自己是真没听到声。
毕竟先前想事想的出神,云淑真自然也不好解释,探手给她将湿漉漉的长发用头巾包裹,只得叮嘱:“那你也不能就……这样出来见人,这要是让宫人们发现你,那就危险了。”
知乐见云淑真仍旧满脸严肃的紧,失落的低垂脑袋也不再出声,心想淑真,肯定是不喜欢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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