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米雅下楼买洗漱用品, 席闻均将舒清害她受伤的事情说明,并未对此做过多的隐瞒。
“你打算怎么处理?”席闻均提醒她,“虽然你记着她对你的好, 我个人认为这一回没必要放过她。”
“我没那么圣母。”林暮烟淡淡道,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总要给她一次教训。”
她醒来后其实也猜到了七八分,白佑凝一向谨慎小心,事事都做到有备无患, 不可能出现这么严重的纰漏,那么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在片场和她能有过节的只有舒清, 前两天舒清莫名其妙的针对起自己, 原本她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舒清如此狠心,竟下了死手。
“好,我来办。”
林暮烟瞥他一眼:“不用,米雅会报警让警察会出面解决的。”
“证据呢?”
她一怔:“监控?”
“没拍到。”席闻均的语气平和,“否则我也不必私自把人诓去, 烟烟, 我知道你反感我这一点,可你也得明白, 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你光明磊落就行的。”
林暮烟没耐心听他说教,她不是小孩子,不会不懂这些道理。只是她一向看不惯某种权势,仿佛一切都被他操控, 让人没法选择。
“随你吧。”林暮烟不愿多说, “时间不早了, 你也回吧。”
“还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
林暮烟睁眼看他:“什么?”
“小心李琼灵。”
闻言,林暮烟脸色一沉,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我知道因为那次前辈在我面前提过你,所以你总是对她有看法,但你大可不必事事为难她。怎么?看不惯你的人,都算不得上好人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席闻均解释道,“可是若不是李琼灵提醒,舒清不可能想到这个方法来伤害你。”
“她又不是傻子,想害人难道还不简单吗?”林暮烟直言道,“还是说你席闻均做过同样的事,就断定旁人也会如此?”
席闻均的神色有些落寞:“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次受伤,你又何必为了她来质问我?”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永远这么的理所应当。”林暮烟闭了闭眼,轻声说,“前辈待我很好,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亦师亦友,我不会怀疑她,她也不会暗示舒清来伤害我。”
他一时无言:“我明白自己透支了你的信任,可事已至此,你还是小心为好。”
“嗯。”林暮烟语气缓和几分,“你也回去休息吧,因为我耽误的工作也要尽力去挽回。”
“无妨。”
林暮烟坦言:“我只是不想欠你什么。”
“你从不欠我什么。”席闻均垂眸,静静看着她,“我自愿的。”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米雅正好从外面回来,询问席闻均是否要留下来,被林暮烟直接下了逐客令,用着他对宋承泽的理由。
她行动不便,连清洗都要人帮忙,除非极其亲近之人才能留下,显然席闻均此刻并不合适。
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太过奇怪,无论林暮烟怎么后退,他总能紧跟其后,步步紧逼。
像极了那天她掉下来时突然被挂在半空之中,整个人失了重心,只等待着最后的坠落,将她摔个粉碎。
“你走吧。”林暮烟闭上眼,“我有点困了。”
席闻均没有出声,欲言又止,他轻轻地叹了叹气,沉默地离开了病房。临走前他还是回头,还是嘱咐米雅:“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联系我……周骆也行。”
米雅点了点头:“好。”
最后,席闻均拒绝米雅送他离开的话,要她照顾好林暮烟,径自离开了医院。
等他走后,米雅往外面看了眼,顺手关上了门,往林暮烟旁边一坐,微笑了声:“别装了,人都走了。”
“没装。”林暮烟睁开眼,却还是嘴硬,她看着米雅,“真的困。”
米雅说:“有事问你,脑子清醒着没?”
“你要问席闻均,我真打算睡了。”
米雅看她,没理她的话:“如果你真想复合,又何必把人家推走?倘若不想,你们前些日子那样又算什么?烟烟,我也算一路看着你过来,你对明炽三年感情都可以那样坚决,怎么到了席闻均这里反而犹犹豫豫起来?”
林暮烟没回话。
米雅继续说:“你要有顾虑,不妨去告诉他,两个人一起面对,倒是好过你现在这样纠结,让你们都难受。”
“顾虑……”林暮烟想了想,“不如说是一根刺,或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林暮烟从未对人提及过那晚的事,哪怕是米雅也是单纯以为她被吓到了,又或者是伤心席闻均的算计和无情。
她盯着天花板,眼睛里覆上一层水雾,头一回想要将那晚的事说出口,手足无措地希望能得到答案。
“我明白他的苦衷,也知道他所有的不得已,他必须在那一刻做出选择,这些我都能理解。”林暮烟哽咽道,“可是哪怕我愿意放下所有去接受他,但每次相处,那两个字就像是一根刺,横在我们之间,只要他接近我,我的心就开始滴血,疼的让我立刻清醒过来。”
“可你什么也不说,他永远不会明白你在意的是什么。”米雅说,“在他认知范围内,他是否发现了这根刺呢?”
林暮烟一怔,她问不出口的。
“从前,我总觉得自己承受得住,后来遇见了席闻均,我才明白,那些所谓的清醒自持,原不过是不在乎罢了。”林暮烟微张着唇,深吸一口气,“我爱他,比我认知的还要更爱些,否则我也不会瞻前顾后了。我怕一旦挑明,他亲口向我承认,告诉我当初他的选择,我承受不起这样的结果。”
倘若不问,她可以理解为那只是席闻均的权宜之计,也可以是幻听,只要未曾问出口,她的爱会替他想好所有的借口。
“我怕我知道了答案,我会失望,就没了再次奋不顾身的勇气,我们才是彻底完了。”
所以她在等。
她期待着席闻均的决心,也等着自己真的不在乎的那天-
林暮烟住院期间,来看她的人倒也不少,除了席闻均和宋承泽以外,还有之前合作过得几个艺人听说她受伤都纷纷来探望。
后来因为总是有人进进出出,医院为了减少人员流动,也是担心林暮烟休息不好让米雅尽量控制探望人数。
林暮烟没敢告诉付亚云自己受伤的事,让人尽量瞒着就瞒着,只说自己在剧组导演要求严格,恐怕得有一段时间不能跟家里联系。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没法继续拍戏,加上舒清被警方带去调查,剧组的进度也因此停滞不前。
舒清这事林暮烟没有过多插手,毕竟她出事也牵连了白佑凝,就算她有心放过,白佑凝也不会轻易让这事过去。
林暮烟修养这段时间,白佑凝也找了其他女演员代替了舒清,余下的时间只能先拍了其他场,等她痊愈再补录就好。
一直到了夏天,林暮烟一直住在叶乔家里养伤,她已经能脱离拐杖走路,基本没什么大的问题。
宋承泽因为临近期末考,还有之前工作耽搁了不少功课,经纪人要他留在学校补够了学分,考试及格才给他自由分配的时间。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是防止他去找林暮烟,毕竟他现在处于上升期。
席闻均倒是厚着脸皮常来,不管林暮烟态度如何,他总能嬉皮笑脸的应对。他出差时也时常会让人送东西过来,做一个合格的追求者。
叶乔站在林暮烟这边,对此嗤之以鼻,但也没多说什么,只说无论林暮烟做任何决定,她都无条件支持。
六月中旬,米雅那边收到了来自平城舞蹈团的邀请函,是希望林暮烟能够参演他们这次舞台剧《白桦林》的女主角。
《白桦林》 是平城舞蹈团原创的剧本,讲述战争年代两个被命运束缚的年轻人,最终双双走向死亡。
米雅说是团里最权威的舞蹈家陆朝婷看了她大学时的视频,觉得她很适合女主角,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她能带来更多的关注。
林暮烟看完剧本,觉得不错,她转业之后一直挺遗憾没能继续跳下去。不过也只是想想,毕竟当初是自己做的选择,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她没多想,一口答应下来,
米雅清楚这一点,也担心她的身体会吃不消,没再给她接别的通告,只留了之后一些新剧宣传的综艺和采访。
林暮烟现在身体没什么大碍,等白佑凝这边杀青,她也恢复的差不多,可以安心准备这次舞台剧-
再次见到宋承泽,是在两个人的新剧发布会上,大概是许久未见,他见到林暮烟时,神色凝重,讲话也总是支支吾吾的。
林暮烟以为他是考试的缘故,便安慰道:“放轻松点,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
“不是。”宋承泽吐了口气,“考试能有什么压力,只是有个事一直没想通。”
“什么?”
宋承泽答非所问:“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席闻均?”
“怎么这么问?”林暮烟抿了抿唇,觉得没必要瞒着他,“也许吧。”
“如果你否认,我打算将这事烂在肚子里的。”宋承泽认真道,“其实,Dylan的事,是席闻均安排的。”
林暮烟一怔,看着宋承泽,要他继续说。
“不仅如此,他和经纪人谈了条件,所有的资源任我挑。”宋承泽说,“只为了让我远离你的身边,又或是让你只有这一种选择,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没表面那样光明磊落。”
林暮烟想说些什么,嗓子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只觉得喉咙发紧:“证据呢?”
“证据就是,我后面所有的新歌发行和影视综艺,包括我的个人工作室成立也会有席氏注资。”
宋承泽不属于席氏旗下任何一家文化娱乐公司,这样大的手笔,要说无利可图谁会信。他能这样直白告诉她,必然是再三确认过,到现在不得不说出口的。
林暮烟只觉得好笑,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沉浸在为自己编织的幻想中,一次次不愿冲破这虚幻的假象。
恰在这时,席闻均打来的电话,问她工作是否结束。
她的嗓音很轻:“有事吗?”
那边传来席闻均沉稳的笑声。
“有东西给你,要不要来看看我?”
第六十二章
夏日黄昏的暮色黯淡, 残阳躲在一幢幢建筑背后,将一切都衬得格外凄凉,也不知是否与她的情绪有关。
她的眼神越过黑色的栏杆, 一眼瞥见里面敞开的门, 里面隐隐射出一道微黄的灯光。
林暮烟推开大门, 踩着小路来到台阶跟前,她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踏上去。里面传来席闻均的讲话声, 许是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他挂了电话, 上前来迎。
“动作挺快。”席闻均穿着黑色衬衫, 袖口挽在半臂, “先坐吧,我去……”
不等席闻均说完,林暮烟抬眸看他,眼神没什么温度:“不是说有东西给我?”
“这么着急?”席闻均笑了笑,“吃完饭再给也是一样的。”
“你先给我看了吧。”
席闻均还未发现不妥, 只笑说:“那我上楼拿给你。”
林暮烟微微点头:“好。”
等待的时间, 林暮烟瞥了眼桌上放着的菜样,大多都是她爱吃的。
没多久, 上面脚步声有些急促,席闻均两三步便跨了下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他的手里拿着的,正是早在之前保姆所说被他丢了的复古八音盒。
林暮烟的表情先是惊讶,也不过是一瞬之间, 她没什么情绪, 只是淡淡问道:“不是坏了吗?”
“修好了, 中午刚送过来。”席闻均递给林暮烟,“一直没正式跟你道过,那一回……”
林暮烟伸手,却不是去接,她直接抬手推开八音盒,将它摔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席闻均。
她的情绪波动不大,只是往后退了一步:“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满腹算计?”
“什么?”
“宋承泽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林暮烟抬眼同席闻均对视,“我以为你会改的,可你还是没变,总是这样我行我素,在你心里别人的感受不重要是吗?”
林暮烟还记得宋承泽得知是Dylan为自己的新歌编舞那天有多开心,他为此准备了很久,却被告知这一切不过是席闻均用来追回她的把戏。
方才他告诉她真相,绝口不提自己有多失落,只担心她被席闻均蒙骗,可他的表情早已出卖了他。
“这也有错?”席闻均不解道,“是,我是用了些非常手段,可这不也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你懂什么?”林暮烟垂眸,感到深深的无力感,“你这种人哪里会懂什么是热爱,什么是真诚。别人想要靠努力获得的东西凭什么要你来施舍?你永远都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将别人的一切掌握在手里,操控别人人生这种感觉让你感到愉悦是吗?”
席闻均尝试着让她平静下来:“烟烟,你别这样说话。这件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坏处,我给他名给他利,不也是为了你?”
终于,林暮烟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滑落了下来,她极力忍耐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地说:“好玩吗?”
看着她哭,席闻均一时慌了。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再去接近或是利用我身边的人,是觉得我爱你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吗?”林暮烟缓了缓情绪说,“算了,是我自己不够坚定,赖不到别人身上。”
席闻均伸出手,想去拥抱她:“你听我解释。”
“解释?然后呢?”林暮烟笑的勉强,“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吗?”
她摇了摇头:“如果你,永远无法学会感同身受。那么,我们之间也没必要再纠缠下去,放过你,也放过我。”
说完,林暮烟抬手阻止席闻均想要拥抱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冰冷:“离我远点。”
“烟烟……”
林暮烟转过身,往前走了一步,又回来拿走了地上的八音盒,不客气道:“你当初既然做了选择,那么它就不属于你了。”
她转身离开,这一回,没有回头-
回去的路上,林暮烟坐在出租车后座里看着八音盒,有一处被她摔得分裂开来,她只抱在怀里看着,久久未动。
到了家,林暮烟随手将八音盒放在餐桌上,回房间换了衣服洗了澡,吹干头发后重重地摔在床上。
林暮烟庆幸的是付亚云和棋棋已经回了房间早早睡下,才不会发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
过了会儿,宋承泽打电话过来问林暮烟的情况,因为下午他说的那事。
林暮烟要他宽心:“你别多想就行,既然都签了合同,也没必要在意。”
“我哪里问的这个?”宋承泽说,“我是担心你。”
“我挺好的。”林暮烟笑了笑,“你早点休息吧,也累了一天了。”
宋承泽也不便多问。
挂了电话,林暮烟蜷缩在床上,从前的事涌上脑海,她只觉得思绪很乱,不知怎么睡了过去。
隔天吃早饭,林暮烟看到八音盒被付亚云收在书架上,昨天回家她没怎么注意,现在才想起来。
林暮烟心里突然萌生一个念头,想把八音盒重新修好,再不济也是自己花钱买的,没必要拿来置气。
她打电话给了周骆,毕竟席闻均有修过一次,一定是周骆拿去修的。
周骆听后,第一句话便是:“这祖宗怎么在林小姐那?”
“什么?”
周骆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很直接的说:“林小姐把东西给我,我拿去找师傅修吧。”
林暮烟下意识摇头:“不必了,你把地址发我,我自己去。”
周骆也没强求,答应下来,将修理铺的地址发给林暮烟,他原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已是无言。
林暮烟今天正好闲着,直接拿着八音盒去了修理铺,师傅是个年近古稀的老者,正在修理别的物件。
师傅闻声抬头,笑问:“什么东西坏了啊?”
“是一个八音盒。”林暮烟说,“不小心摔坏了,您看看还修复吗?”
师傅接过八音盒一看,却突然笑了:“恐怕不是不小心吧?”
林暮烟一愣,没有多说:“还能修吗?”
“难说。”师傅意有所指,“这物件修的好,感情可就难说喽。”
师傅看了看八音盒,指给林暮烟看:“这里,是第一处裂痕,这,是第二处,回回都不在一处,但回回又都是同一个原因,你说这,修的好吗?”
“这样三番两次的折腾。”师傅放下八音盒的残件,摆了摆手,“要我说啊,坏了就坏了吧,没必要再修复了。”
林暮烟垂眸,沉默片刻才开口:“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师傅笑了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话说的可太武断了。”
林暮烟下意识回道:“怎么说?”
“我们家那老婆子总是偏听偏信别人的话,回回都来问我是不是不在意她。”
“那您是否有向她表达过您的爱意?”林暮烟问道,“毕竟感情这种事当局者迷,别人都看在眼里。”
师傅摇了摇头:“可旁观者也未必清楚我与她相见时内心的波涛汹涌?别人的话从来都是狗屁,重要的是彼此的真心,是否还愿意贴近。”
林暮烟不再多说。
师傅说这回摔的严重,估计得有一段时间才能修好,要她留个电话,回头好了打电话来取。
……
后来几天,林暮烟只在家和剧院两边跑,她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已经可以轻松完成舞蹈动作。
这天正好舞蹈团的团长陈金华来验收结果,才正式和林暮烟接触,前面只是来医院看望过她,没多说过几句话。
陈金华坐在台下等着林暮烟跳完才喊她下来聊聊天,一来是想问问她对剧本的理解,二来则是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是着急了点,不过你也别有压力。”陈金华说道,“我看过你的视频,底子不错,要是当初能坚持下去,现在也算小有成就了。”
不过陈金华也明白,再怎么样,都没有拍戏当明星来钱快,她多少了解了林暮烟的情况,也不会说她放弃梦想之类的话。
林暮烟只笑了笑,回答了几个问题,对几个动作的改动提了合理的解释,以及一些剧情上的情感爆发。
陈金华听完,由衷的赞许道:“这么处理也未尝不可,我回头跟其他几位老师再讨论一下,如果都觉得可行,咱们可以这么来演。”
“一点拙见。”林暮烟抿了抿唇,“一切都听老师您的安排。”
“你倒是个懂事的。”陈金华说,“原以为你是席闻均推荐来的,多少要摆摆明星的架子,看来是我多虑了。”
听到席闻均的名字,林暮烟一愣:“他推荐的?”
“是啊。”陈金华笑说,“他一开始来找我,我嗤之以鼻,以为他是用来讨好自己小情人的把戏。后来啊,这小子学起‘程门立雪’那一套了,来了两回,我不见他就在门外等着,俄罗斯那天多冷啊,又下着雪,我看他可怜,这才让他进来。”
“他进来之后直哆嗦,非得要我看了你的舞蹈视频才肯去暖暖身子。我说他干嘛要追到这来受罪,等我回国不也一样,或者是以集团名义合作来达成目的也未尝不可。你猜他怎么说来着?”
林暮烟眨了眨眼睛,沉默着听陈金华继续说道:“他说他能给你的不多,只觉得这样为你求来的机会,才有那么几分你想要的真诚。”
林暮烟问道:“所以老师就同意了?”
“也不全是。”陈金华笑说,“我当然是要提条件的,他的真诚打动不了我,只是为你的那份心让我有所触动。就像《白桦林》里帕维尔在白桦林说的那番话,你知道是哪句吗?”
林暮烟不语,她当然知道。
——亲爱的尤利娅,爱上你是我的罪孽,我无法亲吻你圣洁的容颜,唯一只有这颗情愿为你赴死的心。
第六十三章
林暮烟只是沉默着, 这不过算个闲谈的话题,聊着聊着陈金华又说起别的,没再提了。
送走了陈金华, 他们再重新排练了几遍, 不过大家也都累了, 说是一会儿一起出去吃个饭,林暮烟谎称有事就没参与。
她早已习惯这样的聚会,只是今天没什么心情, 所以一口回绝。她在附近走了走,买了点小吃, 坐在路边想着陈金华说的话。
她在想自己那天, 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有小姑娘认出来林暮烟, 跑来跟她合影,她虽没心情,但也还是笑了出来,看着照片里的自己,不禁感叹自己演技似乎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小姑娘也有分寸, 询问了是否可以发在社交平台, 得到允许后开开心心去找自己的朋友,依稀可以听见她在向朋友安利。
过了会儿, 林暮烟接到了夏明明的电话。说起来,她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夏明明说晚上是她的个人场,也是她第一次独自上台,希望林暮烟能来给她捧场。
林暮烟听完很快答应下来,她原本打算打车过去酒吧, 谁知宋承泽碰巧在路上, 夏明明要他顺便带上她。
对于Dylan的事, 林暮烟一直对宋承泽挺抱歉的,不知怎么面对他,不过看他的态度似乎影响不大。
在路上两人都未曾提及此事,外头突然下起雨来,雨滴杂乱地落在车窗玻璃上,林暮烟无故想起席闻均来。
她迟钝地发现,从前她进组拍戏,席闻均每回来看她都是在这样阴沉的下雨天,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他说是为了一些不能忘记的事,是否有关他的父母,又或是其他。
林暮烟莫名地想,此时的席闻均是不是还是同往常那样在落地窗前,不愿同人交流。
宋承泽感觉出林暮烟心不在焉,便问道:“有心事?”
“也不算。”林暮烟回过神,无力地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是跳舞累到了。”
“不妨跟我说说?说不准我还帮你答疑解惑呢。”
林暮烟只当他开玩笑:“怎么考了个试还好为人师起来?我能有什么事。”
“席闻均啊。”宋承泽语调轻松,“自从那天之后你就不怎么联系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我有些怕你变成之前那样,一声不吭地我真的害怕。”
“没有的事。”林暮烟看向窗外,“不联系是因为你要考试,不想打扰你,还有就是对于那件事,我很抱歉。”
宋承泽轻声问:“为什么到觉得抱歉?”
“因为席闻均……”林暮烟一时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总之,源头是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宋承泽将车停靠在路边,“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林暮烟抬眸,无声地看着车窗玻璃里宋承泽的脸,他的眼神从未从她身上移开。
见她沉默,宋承泽舒了口气,笑说:“其实今天不单单是明明邀请你来,他们安排了一个浪漫且梦幻的告白仪式,布景我看过,很不错,只是我不知道对你而言,这算不算惊喜。”
林暮烟侧首,茫然地看着宋承泽。
“我喜欢你,不算一见钟情,也不能是日久生情。只是不知何时开始,我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偏向你,看见你和席闻均一起总是会闷闷不乐,我把这种感觉称之为喜欢。”
“后来你们分开,我更加确定了自己喜欢你这件事,并且暗暗窃喜,希望在往后的时间里,我会成为陪伴在你身边最久且唯一的那个人。”
林暮烟微张着唇,只觉得有什么堵在胸口,十分憋闷。
宋承泽笑着说道:“可惜他回来了,你对他的容忍超过我的认知,我才知道你那样清醒的人,原来也会为了爱情昏了头。明明他们也是担心我,所以安排了今天的事,想来你也不会当众让我难堪,或许会有一半的机会答应我,我就还有机会。”
“我默许了。本想着你心善,不忍心看我太过难堪。”宋承泽沉默了一阵,“但是我见了你,我才发现我更怕你不开心。”
林暮烟抿了抿唇,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对不起……”
“没什么可道歉的,是我非要喜欢你的,总不能因为这个你就成了罪人吧。”宋承泽强装洒脱,“喜欢本就是不受控的,其实说这些,我是想告诉你,如果还喜欢席闻均,不如大胆一点。”
“我做不到你这样。”林暮烟摇头,笑容很苦,“我输不起了。”
“我这样毫无胜算的人都想放手一搏,你们两情相悦的反倒是畏首畏尾,怪可惜的。”宋承泽沉声道,“去找他吧,或许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不过先说好,我可不会等你回来。”
说罢,宋承泽下了车,从后面拿了把伞绕到林暮烟这头,轻轻敲了敲她这侧的车窗玻璃。
林暮烟愣了愣,将车窗降下来,担心问:“那明明那边怎么办?”
“我自己过去就行。”宋承泽说,“就说你临时有事,等有机会吧。”
林暮烟抬眼:“谢谢你,宋承泽。”
“又来了。”宋承泽笑说,“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没有席闻均,你会不会喜欢我?”
林暮烟怔然,她垂眼,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又摆了摆手,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不用说了,我走啦。”
他走的时候脚步很急,不知是为了躲雨,还是为了躲那句没有答出来的话。
宋承泽走了几步,手机响了,是夏明明打来的,问他们什么时候到。
宋承泽苦笑道:“不用等了。”
“为什么?”
“她来不了了。”-
林暮烟看了眼外头的风景,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席闻均的住处。
方才在路边她有些恍惚,思绪飘然,不知怎么就听了宋承泽的话开车过来,她扶额,想着既然到了不如进去看看。
雨还下着,砸在雨伞上的声音吵在耳边,路上没什么人,她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林暮烟摁了门铃,里面许久没动静,她以为是家里没人,抬脚准备离开,门从里边打开。
是席闻均家里的保姆,看见来人是林暮烟惊讶了一阵,才说道:“您请进。”
林暮烟颔首,跟着保姆进去。
保姆边走边说:“先生在楼上,您直接上去就行。”
“一楼书房可以吗?”
保姆有些为难:“先生恐怕不方便下楼。”
“什么?”林暮烟皱眉,“生病了?”
保姆点头又摇头:“我们这些外人不清楚先生的事,只是他隔三差五会这样一次。”
“我知道了。”林暮烟说,“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林暮烟上了楼,主卧的门紧闭着,他抬手轻轻敲门,里面半晌才传来声音,听起来不怎么有力。
她推开门,里面的人正靠在床上,一手拿着电脑,不知在看些什么。
席闻均先是一顿,随后又问:“怎么突然过来?”
林暮烟放下包,没找到椅子,只能在床沿边上坐下,玩笑道:“兴师问罪不行吗?”
“行。”席闻均笑说,“你能来见我一面,别说兴师问罪……”
“省点力气吧。”
林暮烟打断他。
席闻均哑然失笑:“真是兴师问罪?”
林暮烟没搭理他,看他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便问道:“哪不舒服?”
“没。”席闻均摊了摊手,“你看,挺好的。”
林暮烟一时不悦,抬手打了下席闻均的膝盖,惹得他“嘶”了一声,她反应过来掀开他的被子。
他的膝盖缠着绷带,隐隐可以看见渗出来的血迹,再看他的表情,显得狼狈极了。
林暮烟低头看着他的膝盖,轻声问:“怎么弄的?”
“就摔……”
她看向席闻均,挑了挑眉,提醒道:“如果你不希望我立刻离开,就别再妄想瞒我什么。”
席闻均微微叹气,无奈道:“在我爸妈灵位跟前跪了一天。”
“是……”林暮烟怔了下,“发生什么了?”
“一些琐事,你先坐。”席闻均拍了拍床沿,“我慢慢跟你说。”
林暮烟眸光顿了顿,她从未见过席闻均有这样的神情,乖巧的不像他。
“还没跟你提过我的大哥。”
她想起来,是那晚他们提起的人。
席闻均的语气平缓,像是在说一件寻常的事:“他在当年那场车祸里断了条腿,从那之后他变得精神恍惚,脾气也阴晴不定。”
那年席闻砚十八岁,梦想着考入平城体校,却因为这场车祸断送了一生。为了替父母报仇,也为了席闻均能平安长大,他被席秋明强行送去德国养病,主动放弃了继承权。
因为愧疚,小小的席闻均只能忍受着席闻砚情绪的宣泄,任由他教训打骂,他始终觉得,若不是席闻均执意要去参加钢琴比赛就不会有这场事故。
如果没有他,父母就不会离开,自己也不会终身都要依靠轮椅生活。
听到这里,林暮烟眼睫颤了颤,抬手握住席闻均的手背,却被他指尖冰凉的温度吓到。
席闻均低眸,放在另一边的手微微紧握,声音也有几分颤抖:“你应该有听说过席闻远曾经逼死了一个女生,她叫邱秋,是我大哥在德国养病时的家庭医生,也是他最爱的人。”
林暮烟不解道:“这同你有什么关系?”
“但事实上,是我们害了她。”
第六十四章
邱秋原是海城人, 自小父母双亡,在福利院长大,后来她被一位德国华侨收养离开了海城。
养母在邱秋二十五岁那年因病去世, 她经人介绍做了席闻砚的家庭医生。起初她并不喜欢席闻砚的性格, 两人的相处过程就像电影里的那样, 用了很久的时间去磨合。
那会儿席闻均还在读大学,但有空都会来看席闻砚,因为有邱秋的缘故, 他们兄弟的关系难得在那两年有了缓和。
席闻均认为邱秋对席闻砚太顺从,他甚至在邱秋面前开玩笑说, 倘若有一天席闻砚杀人, 一定是她邱秋递的刀。
邱秋说他没有分寸地开玩笑, 却又笑了笑说她希望席闻砚是太阳,温暖而明亮,要他少说这些损人的话。
那时平城有个交流会,邱秋和她的老师受邀参加,她便问席闻砚, 正好赶上弟弟生日, 是不是应该亲自挑选礼物送给他。
席闻砚事事都听邱秋的,虽嘴硬, 却还是在她出发前,将礼物放在了客厅。
生日那天,席闻均还在学校,原本说好等下课去找邱秋,谁知他在约定地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
他察觉情况不对, 打电话给邱秋已是关机状态, 他立刻报警寻找, 只是寻遍了平城也找不到邱秋的踪影。
过了几天,席闻均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接通后是邱秋的声音,只是一秒不到又挂断了。
好在警方确定了电话来源的位置,那是一个偏僻山村,他跟着搜救队找了一夜,在崖下看到了邱秋的身影。
下了一夜的雨,邱秋浑身被雨水打湿,她最爱的那件杏色大衣早已被血染成了红色。在不远处,是一个红色丝绒盒子,里面装着原本要送席闻均的礼物,在那一刻他只觉得这颜色刺眼极了。
所以在林暮烟送他生日礼物时他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听到这里,林暮烟如鲠在喉,她轻拍打着席闻均的手背,只是情绪涌上来的时候,谁也无法叫停。
“邱秋姐是个很温柔的人。”席闻均提起邱秋眼里的眸光闪烁,“如果没有认识我们,她可以过得很好,或许会嫁给一个德国人儿女双全,又或是成为救死扶伤的医生。”
总之不会是死在那个冰冷的雨夜。
也正因为如此,席闻砚一直想要找到席闻远,亲手将他折磨致死,才对得起邱秋的在天之灵。
“而我却将席闻远交给了警察。”席闻均的声音平静,“我可以对不起大哥,但我不能再对不起邱秋姐,她要大哥成为太阳,那他又怎能双手沾满鲜血。”
“如果注定有人该死,那我希望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大哥。”
原本他打算在夺回席氏之后亲手料理席闻远,却不曾想自己会遇见林暮烟,成了意料之外的意外。
他怕了。
“不可否认,我爱上了你。”席闻均声线沙哑低沉,“让席闻远以为有了逃出生天的机会,所以他用你威胁我,以此来多活了一阵。”
那之后,无论席闻均伤势是否痊愈,只要席闻砚病情发作,他都要跪在父亲和邱秋的灵前赎罪。
林暮烟不知如何安慰,轻声说:“这不是你的错。”
“不。”席闻均缓缓摇头,“我不止对不起他们,我还对不起你。在澳洲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怪自己,怪我醒的太晚,怪我落入大哥计划里无法保护你。也怪大哥,怪他自私冷血,要用你来做牺牲。”
“可我更怪自己,是我将你拉入这盘棋局里,我才是那个最可恶的人。”
林暮烟低眸,思考了下,捕捉道其中的关键,她问道:“席闻远给你打电话那会儿,是不是你大哥也在?”
“是。”
听见他肯定的回答,林暮烟的心彻底漏了半拍,猛的往下坠,她肩膀颤了颤:“所以那晚你从未想过丢下我,对吗?”
“从未想过。”
席闻均抬眸看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句‘随你’,我听见了。”
席闻均愣住:“烟烟……”
“所以我才没法过去,我认为是你丢下了我,但我害怕真相问不出口,因为比起不被选择,我更在意你不爱我。”
因为我爱你,所以希望你也如此。
席闻均闭上眼,终于明白过来,原本漂浮的心仿若找到了支撑,他重新睁眼去看林暮烟。
他的语气坚定,不曾犹豫。
“我爱你。”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暮烟语气多了几分讨伐和怪罪,“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这些,你的过去……”
他们也不会误会这么久。
席闻均轻笑一声:“没什么好说的,说了你就会回到我身边吗?”
林暮烟眼睫微颤,她没给出答案。
那样灰暗的过去,他又怎么会愿意被她知晓。他不会告诉林暮烟,他曾祈求天地将他的爱意谱写成一封情书,能够被她翻阅,铭记。
而非他悲悯的人生。
林暮烟伸出手,叫了他的名字:“抱一下吧。”
他还未有动作,林暮烟已经俯下身来,手臂穿过他的身体,下巴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气息喷洒在他的耳侧。
席闻均微张着唇,喉结滚了下,沉声道:“烟烟……”
过了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保姆敲门询问席闻均是否需要吃晚饭。
他没什么胃口,让保姆早些下班。
等保姆离开,席闻均看了眼窗外,雨还在下着,他问道:“打车过来的?”
林暮烟说:“没,开车。”
“买车了?”
“宋承泽的车。”
席闻均神色一顿:“他也来了?”
林暮烟猜出来席闻均的意思,对于方才两人的对话也没瞒着,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虽多有隐忍,席闻均嘴角的笑意还是无法掩饰:“果然年纪小……”
“没你脸皮厚。”
林暮烟打断了他的话。
他也没反驳:“今晚还回去?”
“当然。”林暮烟不以为意,“我是来找你谈事情的,也没答应你什么。”
席闻均笑了笑:“看来我还得再努力努力。”
林暮烟没搭理他。
她来时只吃了点小吃,现下又饿了,保姆下班了,只能她自己在厨房弄点东西吃了。
许是听说林暮烟要亲自下厨,席闻均打算凑个热闹,说自己中午没怎么吃,要她也给自己做一份。
林暮烟担忧道:“你是病人,我做的你确定可行?”
“有什么不行的?”席闻均动了下,“你实在没自信的话,要不我来吧。”
“算了。”林暮烟摆摆手,“你将就着吃吧。”
林暮烟下楼后,房间安静了一会儿,席闻均看着她方才一直待的地方,被子有人坐过去的痕迹,他可以确信这不是梦。
“噔噔”地脚步声再次出现,林暮烟围着围裙,趴在门边问他想不想吃乌冬面?
席闻均被吓一跳,随后笑道:“都行。”
林暮烟比了个“OK”的手势,又匆匆跑下楼。
这回更加确信不是梦了。
林暮烟在厨房一顿折腾,过了半个多小时才煮出来两碗番茄浓汤乌冬面,冰箱里有余下的食材,她还加了青菜和卤蛋,和一些配料。
席闻均有洁癖,即便腿脚不方便也不会在卧室吃东西,不等林暮烟上楼扶,他自己已经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楼梯口。
看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握着把手,林暮烟连忙放下碗过去扶他,还不忘损他一句:“腿疼扶腰干嘛?”
“惯性。”席闻均玩笑道,“放心,我腰好着呢。”
林暮烟警告说:“再油嘴滑舌我松手了。”
“别别别。”席闻均求饶道,“我不说就是了。”
下了楼梯,林暮烟扶他到餐厅坐下,这才去拿筷子,递给他一双,自己坐在他的对面。
席闻均看着碗里的乌冬面,并了并筷子尝了一口,夸赞道:“味道不错。”
“真的假的?”
林暮烟不确定这话是不是恭维,她厨艺差到付亚云要她一辈子别进厨房,这乌冬面还是她照着教程一步一步做的。
“当然。”席闻均笑说,“就是卖相差了点。”
林暮烟听他的也尝了一口,只能说中规中矩,没那么难以下咽,但也没到好吃的地步。
吃过饭后,林暮烟熟练地将碗筷收到洗碗机里,顺便接了杯水给席闻均,她看着他的腿,虽然被裤腿挡着,但还是不由地担心。
“其实也没必要事事听你大哥的。”林暮烟的语气有几分心疼,“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席闻均不甚在意:“习惯就好了。”
“什么叫习惯就好?”林暮烟恼了,“你要继续这样我就……”
席闻均抬眸,眼底笑意加深:“就什么?”
林暮烟一时语塞:“没什么。”
她蹲下来,掀起席闻均的裤腿,询问他是否要换药。
席闻均瞥她一眼:“再等等吧,现在换太早了。”
“什么时候才合适?”林暮烟看穿了他的心思,“明天一早?”
席闻均嗤笑一声,似是觉得好玩:“如果是一辈子就好了。”
“又来了。”林暮烟起身去储物柜里拿药箱,“要真是一辈子,你这腿就要废了。”
“那还是算了。”
“这怎么又不愿意了?”
席闻均看她:“不能拖累你一辈子。”
林暮烟拿了药箱过来,用剪刀剪开席闻均腿上的纱布,重新给他缠上干净的纱布边说道:“席闻均,你能对自己好点吗?”
“恐怕不行。”
林暮烟没看他:“怎么?”
“我总是矛盾地想,不愿被你看到我的狼狈,又极度渴望你会因为伤口而对我心软。”席闻均的声音沙哑,“倘若只有这样你才会对我心软,那我情愿对自己坏一些,至少还能再见你一面。”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只为再见你。
作者有话说: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赫尔多斯《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第六十五章
许是席闻均最后一番话, 林暮烟最终还是心软了,她打电话给付亚云说自己今晚住在叶乔那里先不回去了。
付亚云也没多想,问她明天是否回家吃午饭, 还是去剧院。
林暮烟看了眼席闻均:“不回了, 直接去剧院排练。”
挂了电话, 席闻均倒是满意笑了,一手撑着脑袋,似笑非笑道:“睡客房?”
“这用不着你操心。”林暮烟将手机放在桌上, 抬手扶席闻均的手臂,“先上去休息。”
“好。”
上了楼, 席闻均说自己要洗漱, 挑了挑眉看了林暮烟一眼, 看见她脸色突变忍俊不禁道:“我是腿伤了又不是手,怎么反应这么慢啊?”
“好玩是吧?”林暮烟有些恼,松了手,一把将席闻均推到床上,“自己休息吧, 我去收拾客房。”
她刚走了几步, 想起一事,又折返回回来, 问道:“你是怎么想到去找陈老师的?”
毕竟她很少向旁人提起这事。
“听付姨说的。”席闻均解释说,“之前没分开的时候常去找棋棋,每回提起你的时候付姨都会说你从前有多喜欢跳舞,家里的奖杯都快放不下了。”
后来她转了系,将奖杯都收了起来。
林暮烟叹气:“付姨也是, 没事跟你提这个干嘛?”
“可能觉得我待你好吧。”席闻均靠在床头, 语气凉凉, “后来想起来挺愧疚,其实我对你也没怎么。”
“所以你就想到了陈老师?”
“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林暮烟轻呼了一口气:“别总是那么悲观啊席闻均,你能做的还有很多。”
席闻均笑了笑:“比如?”
“比如棋棋还在等你给他过生日,特大号的绿毛怪,还有你答应过他会和他成为家人的,这些还要我提醒吗?”
席闻均眉心微动:“你都知道?”
“他是我弟弟,还能真替你瞒着我?”林暮烟轻声说,“他问我,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不能成为家人,他还能继续和你做朋友吗。”
“你怎么回答?”
“他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不会剥夺他的选择权,所以无论我们如何,你们的关系是自由的。”林暮烟说,“只要不是为达到你的某种目的,你们都有相处的权利。”
“又来了。”席闻均轻笑,“动不动就大道理,我们烟烟教育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林暮烟不悦道:“我也可以不这样。”
“那我要说喜欢被你这样说教呢?”
“什么毛病?”
席闻均淡淡道:“这么多年,席秋明顺着我,大哥也懒得说我,也就只有你会耐心性子跟我说一些话,教我怎么去爱一个人。”
“那还不是因为……”
林暮烟的声音戛然而止,没有继续。
他们当然知道因为什么。
席闻均微叹:“烟烟,其实你不需要这样对我,否则我会以为哪怕我犯了天大的错误,你也有原谅我的可能。”
“你会吗?”
“我不会。”席闻均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你是这样的,你是自由的,不该被我不堪的过往牵绊。”
“你知道我的。”林暮烟走近,抬手摸了摸席闻均的侧脸,“只要我愿意,这算什么牵绊?”
席闻均顿住。
“何况我也没答应你,这话说的未免有些为之过早。”
“睡吧。”-
林暮烟次日一早起来时,保姆已经在楼下准备早餐,餐桌上放着的是席闻均吃完早饭要服用的消炎药。
保姆看见林暮烟先是惊讶,随后才说道:“不知道您在,幸好刚开始做。”
林暮烟抿了抿唇:“就是麻烦您了。”
“本来就是要做的,多做一份也没什么。林小姐客气了。”
说完,林暮烟去浴室洗漱,里面有备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她简单清洗过后,上楼去喊席闻均起床。
席闻均早早就醒了,床上没有人,正在衣帽间里。
林暮烟没进去,只问了句:“你自己小心点。”
“那要不你进来帮我?”
声音懒懒散散地从衣帽间传来。
“别贫了。”
林暮烟没搭理他,自顾自地下楼。
保姆已经将早餐做好,鸡蛋卷还有燕麦粥。
过了会儿,席闻均穿戴整齐的下来,只是伤口还微微发疼,他的动作很慢,伸了伸手,暗示林暮烟来扶。
林暮烟原想无视他的暗示,最终还是叹了叹气,朝他走来,不禁说道:“下回再那么听话跑去受罪,我可真不管你了。”
席闻均玩笑道:“那下回找你批假条。”
林暮烟瞪他一眼。
席闻均吓得立刻噤声。
吃饭时,席闻均问她什么时候走。
林暮烟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剧院上午有场表演要用场地,在排练室没那么多规矩所以可以晚点去。”
“我可以理解能多陪我一会儿?”
“不行。”林暮烟打消他的想法,“我得把车先还给宋承泽,这一路也耽搁不少时间了。”
“啊——他呀。”席闻均“啧”了一声,“又得见他一面。”
林暮烟看他:“你现在还没有可以挤兑他的身份。”
“那你们算是结束了?”
“什么时候开始过?看他愿不愿意放下吧。”林暮烟尝了一口鸡蛋卷,“我只当他是弟弟,所以只能让他自己想明白了。”
席闻均语气平淡:“不说这个了,那你还车的时候把我带着吧,我去一趟公司。”
林暮烟问:“不是还病着?”
“有个会,推不掉。”席闻均说,“忙完就直接回家了,也没什么。”
林暮烟没再多说,只让他自己注意点。
吃过饭后,两人一同出门。送席闻均到地方时,他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她晚上还会不会来看他。
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隔着副驾驶的位置,林暮烟对着车下的人说道:“下次再受伤我不会再看你。”
席闻均垂眸,一阵失落:“行吧。”
“我是说。”林暮烟认真道,“想见我可以直接打电话找我。”
席闻均这才笑了,“好。”
之后,林暮烟开车去了宋承泽工作室那块,宋承泽经纪人看见她吓了一跳,差点将他拦下来。
林暮烟也没执意进去,只将钥匙递给宋承泽经纪人,问了问他的情况,确定他没受影响才放心离开。
等叫的网约车到了,林暮烟打开车门,下意识往身后的二楼窗口看了眼,落地窗后面闪过一个人影,不过一瞬间。
她只看了一秒,打开车门,倾身钻了进去。
后来的一段时间,林暮烟常去席闻均那待一会儿,不过她也忙,都是坐上几个小时又离开。
两人的关系趋近于暧昧,只是都没挑明罢了,席闻均只尊重林暮烟的决定,她也总觉得不是时候,就这么一直耗着。
叶乔得知此事不太明白,她虽然记恨席闻均之前做的事,可林暮烟若是不计较,她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我只是想再等等。”林暮烟笑说,“我怕只是因为感动和心软,又或者是不甘心,所以,再等等吧。”
叶乔说:“我看你的感情不假。”
“说说看。”
“能让你林暮烟这样踌躇不决的也就他席闻均了。”叶乔说,“就算不是爱,也该是特别的存在。”
林暮烟挺认可她的话,微微点头。她不是个吃回头草的性格,可只有席闻均能够让她一步三回头,如此在意-
林暮烟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都泡在剧院的排练室排练,原本《白桦林》计划的首演因为舞蹈团别的戏加演而延后到年底。
陈金华进行前还嘱咐让林暮烟有空也多练练,可不能等她回来连动作都不记得了。
林暮烟忙说:“您放心,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是她难得的机会,也是席闻均受累为她求来的,她怎么会轻视。
陈金华自然信她:“遇事千万别太较劲了啊,身体才是第一位,累倒了就得不偿失。”
林暮烟颔首:“我会的。”
送走了陈金华,林暮烟打车回了公司一趟,因为《夜雨》定档,她和李琼灵要录制的宣传综艺也提上日程。
是一档生活纪实的综艺真人秀,两人只做一期的飞行嘉宾,地点在临城的一座山脚下,体验淳朴的乡村生活以及当地居民的日常起居和劳作。
米雅认为林暮烟一直以来的人设都是清冷美人挂,即便是做过一些反差萌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人设。
这一回倒是可以突破一下,让她接一些类似的综艺,或许会赢得一些观众缘,总比三天两头上热搜要强上许多。
前段时间每回的热搜都脱离不了林暮烟的感情生活,谩骂声一片,虽然李琼灵已经替她解释过,但不愿信的始终捂着耳朵。
李琼灵那边也没什么问题,签好合同就这么定了下来。
两人一同出了公司,因为米雅还有事情留在公司开会,李琼灵便问林暮烟怎么回去,要不要自己送她一程。
林暮烟刚想开口,不远处驶来一辆黑色宝马,车窗降下来,里面的人穿了件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衬衫领口敞开,很随性的装扮。
他探身,抬眼看她:“来接你回家。”
第六十六章
林暮烟弯下腰, 笑容大方自然:“还想着问你到哪了。”
“快上车吧。”席闻均说,“棋棋在家等着呢。”
“这是……”
一边站着的李琼灵不明所以,但看这情形也能看出什么情况。
林暮烟解释说:“今天棋棋生日, 他之前答应棋棋带他去科技展, 这不今天我们一起去。”
李琼灵神色微变:“那你们好好玩, 我就不打扰了。”她牵起唇角,向车里的人说了句,“还要麻烦席总照顾我们烟烟了。”
车里沉寂一阵, 席闻均的声音才慢条斯理地出声:“李小姐哪里的话?她的事算不得麻烦。”
闻言,李琼灵嘴角抽搐了下, 微微颔首:“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林暮烟察觉气氛的微妙, 出声打破这尴尬的对话, 她同李琼灵只说了几句,目送李琼灵离开才上车。
刚坐下,林暮烟正系着安全带,边说道:“你是对前辈有什么意见?”
林暮烟不是不知道李琼灵曾经跟过席闻远的事,要真是为这点旧情, 她只觉得太没必要。
然而席闻均也并非计较的人, 只是这针对来的莫名其妙,她一时弄不懂其中原因。
席闻均打着方向盘, 瞥了眼后视镜倒车,语气平淡道:“这事不一早就跟你提过了?”
“前辈对我是真心的。”林暮烟解释过许多次了,显然有些不耐烦,“你以后对她客气点。当然,如果你想和我有以后的话。”
“不是。”席闻均慌了几分, 侧首看她, “你为了李琼灵威胁我啊?”
林暮烟挑了挑眉:“算威胁吗?”
席闻均敛颚笑了声:“不算, 我们烟烟说不算就不算。”
路上林暮烟倒在椅背上休息,一方面是因为天气太热,另一方面则是她在研究新剧本,每天都很晚才睡,没什么精神。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席闻均叫醒,两人一同上楼去喊付亚云和棋棋出门,只是付亚云没打算去,连衣服都没换。
“您天天闷在房间做什么?”林暮烟劝说道,“今天是棋棋生日您也不肯出门。”
付亚云自从来了平城,事事都以林暮烟和棋棋为主,每天出门也都是买菜和接棋棋上下学,几乎不与人打交道,四邻也没有可以聊天解闷的朋友。
“我的祖宗,你们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就当是给我放个假不成吗?”付亚云摆了摆手,“快去玩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正好你们都走了,我自己也清净会儿。”
听付亚云这话,林暮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同意:“那您多休息会儿,您今天也别做饭了。”
“放心吧,我还能亏待我自己啊。”
棋棋凑过来说:“妈妈我回来给你带超厉害的太空人,会变身的那种,可厉害了。”
“你听话点知道吗?”付亚云抬眼看了席闻均一下,“别给哥哥姐姐添麻烦。”
席闻均笑着,走上前,蹲在棋棋跟前同他玩笑:“他今天生日,他最大。”
付亚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多有问题,又忙说:“玩的开心点。”她转头又问林暮烟,“晚上回来吃吗?”
“刚说让您休息一天。”林暮烟想了想,“我晚上回来餐厅的人送来,您可千万别动手,不然今晚别想看到我们三个人。”
席闻均问:“我们三个?”
林暮烟瞥他一眼,只当他没问这话,同付亚云说了几句便拉着棋棋往出走。
席闻均同付亚云告辞,跟在林暮烟的身后离开。
出门时,棋棋一手牵了一个,正好有邻居出门等电梯,邻居不怎么眼熟他们,打招呼问:“带孩子出去玩?”
林暮烟没听出话里的意思,下意识笑着回应说:“今天孩子生日。”
女人打量着他们,说:“看你们两挺年轻的,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
林暮烟摇了摇手,连忙解释:“是弟弟,亲弟弟。”
席闻均在一旁跟着笑了声。
女人不太好意思道:“抱歉,看你们三个人站一起,是我误会了。”
林暮烟客气道:“我们姐弟差了十九岁,经常有人误会。”
这时电梯来了,几个人一起进去,许是因为方才的尴尬,再没人开口。他们住的低层,没一会儿就到了一楼,互相说了再见各自都去了不同的方向。
距离上一次三人一起来参加科技展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这一回是“AI机器人”主题,听说是平城航空航天大学的学生举办的一次展览活动。
棋棋对机器人一向感兴趣,家里买了许多关于此类的书籍,林暮烟看着棋棋对机器人发呆,一时好奇说:“以前说自己想当医生,这会儿倒是再没提过。”
“小孩子嘛。”席闻均笑了笑,“我小时候想法也是千奇百怪。”
“我小时候就只想着跳舞。”林暮烟回想起从前的事情,“看着别的姐姐在舞台上穿着红裙子,真的很漂亮。”
席闻均低眼看她,声音沉了几分:“你现在不就是?”
她轻抿了下唇,没有反驳。
棋棋玩累了,吵着想回家,说到底还是因为生日没有付亚云陪在身边不高兴。他本以为没了付亚云在旁边唠叨他能玩的开心点,可出来这几个小时,只要一想到自己生日没有妈妈就高兴不起来。
林暮烟拿他没辙,只好把原本的所有计划取消,从蛋糕店拿了蛋糕和礼物,原路返回。
半小时后三人出现在客厅,倒是吓了付亚云一跳,她扶了扶胸口:“不是说晚上回来?”
“这不是您儿子想您。”林暮烟将棋棋推给付亚云,往厨房看了眼,“我倒要看看您又在偷偷捣鼓什么。”
她走进厨房,付亚云想拦,却已经来不及了。锅里冒着白色的热气,她掀开盖子看了眼,是南城特有的甜糕。
林竟至生前最喜欢的食物。
这甜糕工序复杂,平时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做这么一回,只因林竟至喜欢,付亚云特意找师傅学了很久,为的就是他想吃随时都能做。
林竟至去世后,付亚云便没再做过,或是没当着林暮烟的面做过,所以多年来她也没再吃过甜糕。
林暮烟微叹道:“您赶我们出去就为这个?”
“这不是闲不住。”付亚云摸了摸眼角的泪水,“你们快去客厅坐着,不做了不做了。”
林暮烟突然抱住付亚云:“干嘛偷偷地做啊,想吃很久了,您还想自己吃独食?”
“你这孩子。”付亚云轻轻打了下林暮烟的后背,“瞎说什么?”
席闻均在一旁打圆场:“还以为这回尝不到付姨的手艺呢,多亏了棋棋这一闹腾。”
“那当然。”棋棋拍了拍胸脯,“棋棋超棒的。”
他们被棋棋逗笑,在厨房门口相视而笑-
七月举办了第二十届平城电视节,林暮烟凭借《南北》获得了最欢迎女演员和最佳女主角的提名,同时提名的还有李琼灵。
对于此次双女主提名,不少营销号早在听到风声后发布了关于林暮烟艳压李琼灵的通稿,纷纷称让李琼灵多给新人机会,而并非接不符合自身年龄的角色。
说起来李琼灵也不过三十出头,拍摄南北时她也才二十八岁,被人这样一通乱写后,许多网友也跟着嘲她,其中不乏有林暮烟的粉丝。
林暮烟原想打电话给李琼灵解释,却被米雅拦了下来:“你解释就能替她解决问题吗?这事她这个阶段必然要经历的,根源不在你,别跟着瞎掺和。”
“可是前辈对我来说已经不只是同一个公司那么简单,要不是她,我的演技怎么可能在短时间有提升?”林暮烟认真道,“她不该因为我而被拉踩议论,这对她不公平。”
“烟烟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现在解释旁人也只会觉得你在装,得了便宜换卖乖。”
“如果是别的人我可以无所谓,可她是我入行以来对我很好很好的前辈,我做不到这样视而不见。”
米雅反问:“你又能做什么呢?”
林暮烟一愣。
“你在这个圈子也不少年了,不是你说了别人就信的,何况这只是艳压的通稿而已,又不是丑闻,你怎么这么激动?”
林暮烟摇头:“我也不知道……”
似乎是下意识认为李琼灵为自己做了很多,而她却不曾为李琼灵付出,还因为她让李琼灵遭受诸多非议。
……
到了颁奖那天,林暮烟才见到李琼灵。
十分巧合的是李琼灵穿了件黑色丝绒面料的吊带鱼尾长裙。
林暮烟的礼服是白金色轻纱刺绣结合西方束腰设计,裙摆随着风而摇动,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公主。
两人一齐走上红毯,主持人不禁夸赞她们如同亲姐妹,是不同风格的黑白天鹅。
走完流程后,两人离开红毯,前往下一个场地。今天的颁奖现场下了小雨,不过影响不了进程,一点雨丝无伤大雅。
李琼灵欣赏起林暮烟的礼服,她记得这是去年春秋秀场的高定,笑了笑说:“这回恐怕不是米雅能帮你借到的吧?”
不知为何,林暮烟对着李琼灵的目光莫名心虚,她也没隐瞒,说道:“是席闻均。”
“上次就想问你来着,这回是真的?”
林暮烟笑说:“算是吧。”
“烟烟,并非我要插手你的事。”李琼灵语重心长道,“席闻均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但那高门大户的世家公子,对我们这样的人能有几分真心?”
“我知道前辈是为我考虑。”林暮烟垂眸浅笑,“但他和从前不一样了,或者说我这次才是真正了解他这个人。”
“他从前的风流纪事可不少,保不齐哪天……”
李琼灵虽住了口,但意思已然明确。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总有无知少女以为自己会是浪子的最后一站。可我不是少女了,只是此刻的我信了他,我愿意为了他豁出去这么一次。”
“无论结果?”
林暮烟的语气坚定:“无论结果。”
第六十七章
林暮烟如此说, 李琼灵也不好再多说席闻均什么,只告诉她万事都要给自己留余地,别太绝对。
林暮烟笑说:“好。”
摄影师助理从一旁过来, 喊着林暮烟过去拍照:“林老师, 找你半天了。”
李琼灵扬了扬下巴:“快去吧, 别让人等急了。”
“那前辈先去。”林暮烟提了提裙子,“我一会儿拍完去找你。”
她刚踏出一步,被李琼灵忽然叫住, 回了头却不见李琼灵的身影,她随之往下看去, 李琼灵正蹲下帮她擦了鞋头。
“前辈……”林暮烟一时受宠若惊, “这是做什么?”
“你的裙摆太大不方便, 我帮你擦一擦。”李琼灵站起身,笑说,“这样过去才不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当话题议论,我去正厅等你。”
李琼灵说完便离开了。
只留下林暮烟一个人愣在原地,她看着李琼灵的背影, 垂下眼, 一时无法理解李琼灵的用意。
她跟着摄影师助理来到休息室,原本她还疑惑怎么拍个工作室营业照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直到看见了席闻均。
进去时,席闻均正在窗口,靠着沙发往外看,听见门开的声音,侧首看过来, 神色中有三分漫不经心。
里面还有其他工作人员, 林暮烟以工作为主, 先去同摄影师打了招呼,听从他们的安排摆着姿势拍了一组照片出来。
拍摄时,席闻均站在一旁,中途拿过几次烟盒,想到这里禁烟,又只能作罢。不过还是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屡试不爽。
结束后摄影师拿来相机给林暮烟让她选出来几张作为今晚营业要用的图,优先出山图,其余的等后期处理好会一齐发给云甜。
林暮烟选好后,摄影师和其他人背着设备离开,只留下他们在休息室,她直接坐下,问道:“怎么没去正厅?”
“去那做什么?”席闻均走过来,慢条斯理道,“你又不在正厅。”
“我也待不了多久。”林暮烟说,“前辈还在等我。”
席闻均脸色变了变:“又是她。”
“席闻均。”
“行,不说她。”席闻均坐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搭在上面,“今晚有信心吗?”
“说实话,”林暮烟停顿了下,“虽然评价都是好的,网络热度也高,但真没信心。”
“我听着怎么像是在谦虚?”
林暮烟摇头:“不是,是真的觉得这次获奖无望。”说完,她忽地想到什么,“你没在背后动手脚吧?”
席闻均无奈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
林暮烟看他一眼。
“我之前做事的确不厚道。”席闻均解释说,“但我不会做这种事,况且对你来说也会是一种侮辱。”
“席总倒是有思想觉悟。”林暮烟玩笑道,“不管有没有得奖,能获得提名也算是一种提升吧。”
“你看的挺开。”席闻均笑她,“别偷偷哭就成。”
“……”
林暮烟没搭理她的话。
一会儿还有正事,他们没再休息室待的太久,以免被有心之人拍到产生误会。虽然这误会对于席闻均来说不妨事,但林暮烟毕竟还没答应他,多多少少还是避免发酵为妙。
林暮烟先席闻均一步离开了休息室,经人带路才到了正厅。
颁奖仪式一贯的枯燥乏味,林暮烟毋庸置疑地拿下年度最受欢迎女演员的奖项,李琼灵如愿以偿地获得今年的视后。
这消息通过直播传出去,将之前营销号的言论统统推翻,网友纷纷表示林暮烟这个新人太过狂妄,还没当视后就迫不及待地拉踩前辈,人品堪忧。
也有人说林暮烟背后金主钱没到位,否则通稿满天飞了怎么还能让李琼灵拿下视后?
网上的评论各执一词,不过大多都是冲着林暮烟来的,也有少数说李琼灵不是什么好鸟,不过是她们女演员之间的行业竞争罢了。
李琼灵要林暮烟不用在意,她们做艺人的最忌讳的就是没有话题个讨论度,如今既然送上门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倒不如随它去。
林暮烟自己倒是无所谓,前几次都拉上了李琼灵,她心里总是过意不去:“前辈真的不介意吗?不会认为我在利用您做跳板。”
“你会吗?”李琼灵反问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否则我也不会真心待你。”
林暮烟笑了笑:“前辈对我很好。”
“所以啊,我也愿意做你的跳板。”李琼灵笑说,“有事找我知会一声就行了。”
林暮烟神色一顿。
李琼灵这才又笑了说:“逗你的。”
两人齐声笑了。
到了她们的采访时间,记者问的大多是获奖感言,方才已经说过了,也没什么内容,无非是感谢这感谢那。
采访结束后,林暮烟还在想要不要去参加剧组的聚会,老远便看见席闻均在出口等着。
他抱臂倚在墙下,瞥见林暮烟看过来,抬了抬下巴,跟她打招呼。
李琼灵也同样看见了,拍了拍林暮烟的肩膀:“去吧,导演那边我来说。”
“那麻烦前辈了。”
“又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李琼灵笑说,“玩的开心点。”
林暮烟笑了笑,提着裙子走去席闻均的方向,问他怎么在这等着?
“路过。”
林暮烟看他一眼。
席闻均笑说:“假装路过,也算路过。”
出了正厅,席闻均顺势替林暮烟提着裙摆,只是她的裙子没有拖尾,这动作显得有些多余。
“这又不怕被媒体拍到?”
林暮烟微微弯腰,看了眼鞋面,这回倒是没弄脏。
“孤男寡女从休息室出来,跟光明正大为心爱之人提裙,道理我还分得清。”
林暮烟抿了抿唇,笑说:“你是去澳洲进修过?怎么现在这么……”
她一时想不出个词来形容,似乎所有关于爱的词在他身上,并没有那么贴切。
林暮烟穿着礼服不大方便,先回了休息室换上自己的衣服,她的衣服是云甜提前备好的,白色短袖配浅色牛仔裤,轻便日常。
离开酒店,两人一块出去吃晚饭,林暮烟让云甜提前下班,正好后面几天她没什么行程,顺便做主给她放了几天假。
席闻均来找林暮烟,一来是为了跟她一起吃个晚饭,还有一个原因是之前拜托温汀给林暮烟拍电影,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角色,他直接让人写了个剧本给林暮烟。
“温汀?”林暮烟刚上车就被这突然的惊喜给吓到了,“他特地为了我写了一个剧本?”
席闻均笑了声:“你这什么表情?”
“你不会又用什么手段逼迫人家了吧?”
“我像那种人?”席闻均捕捉到林暮烟的眼神,忍俊不禁,“好吧,我承认我之前是态度强硬了些,但这回是真的。”
温汀原本以为席闻均也就这一阵,指不定过段时间就换人了,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后来席闻均再提起,他才开始给林暮烟物色角色,这会儿才终于定了下来。
席闻均说:“一会儿见面请他吃个饭,顺便你们两也认识认识,聊聊角色。之后他会安排人联系米雅,一切按流程来也不会太唐突。”
到了地方,林暮烟跟在席闻均身后进了一家餐厅,订的包间,适合谈事情。
包间里只有温汀一人,原本带了个助理突然不怎么舒服先行离开了,只能温汀亲自同林暮烟讲解剧情。
世风日下,一位世家小姐在家道中落看尽人间百态之后,沉迷于纸醉金迷的上流生活,甘愿沦为资本的傀儡。
终于在她二十八岁那年,所有势力纷纷倒台,她没了依仗,只好回到了曾经的宅邸,穿着离开家时的那件素色旗袍,服药自杀。
在被人发现的那天清晨,有邻居发现院子里的那棵常年未曾开过花的白玉兰,竟离奇地开了花。
温汀认为,林暮烟演戏时有种与生俱来地破碎感,他将她比作玉兰花,捧在手心里并非让人产生怜惜,然而相反的是将它揉碎后散落一地,才能真正感受到的美。
是不被保护的,破碎的美。
席闻均一旁听着,眉头微皱,忍不住骂了一句,声音压的很低:“变态。”
温汀向他投来一个“你懂个屁”的眼神,继续同林暮烟解释角色的人物性格和情感变化,以及到最后彻底放弃的决然。
最后温汀问到了林暮烟能够接受的最大尺度,以方便他来整理后面的剧情。
林暮烟无所谓道:“我这边还好,恐怕得问问米雅,或者是只要能过审,我都能接受。”
有了林暮烟这话,温汀心里也大概有了底。
结束后,他们离开餐厅。送走了温汀,席闻均才去停车坪开车,要林暮烟在门口等他。
他开车过来,林暮烟坐好,只是车走了有一段路,却在无人的小路上停下,她侧首问道:“出什么事了?”
席闻均望着她,目光沉沉,他忽地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身体凑近了些,声音微哑:“你们搞艺术的都喜欢这样?”
“你不喜欢?”
林暮烟挑了挑眉,他之前对自己做的那些事,镜子、浴缸、餐厅,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还用得着她一一点出来。
席闻均喉间发出一声笑:“那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算不算提前见过你的‘破碎感’?”
“不算。”林暮烟认真道,“艺术来源于生活,但又高于生活,一切还是要看最终拍摄出来的感觉。”
席闻均却忽视她的话,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无声地望着她。
林暮烟抿了抿唇:“做什么?”
“我们都到这地步了,烟烟,总该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了。”
或者说,他总要有名分地去做一些所谓“艺术”的表达方式。
见林暮烟不语,他又继续道:“钓鱼好歹也要给鱼饵,你不会真这么狠心吧?”
“愿者上钩。”林暮烟缓缓推开席闻均的脸,“只不过我还想再多钓会儿。”
席闻均的呼吸声很重,盯着林暮烟的眼神并不清明,他抬手捧着她的侧脸,指腹轻轻摁住她的脖子,一把将她带到自己面前。
“席……”
他的名字未能说完,很快被封在唇齿之间,不过一刻,他松开了她。
林暮烟的声音仿佛微风:“你越界了。”
他学着她的语气。
“再越会儿。”
第六十八章
旖旎的气氛被一通电话打破。
是米雅打来的, 问她有没有看微博。
林暮烟回答:“还没,出什么事了?”
“不就还是那些事。”米雅抱怨道,“我也猜到了你拿奖可能会有争议, 有对家装路人下场质疑, 没想到除此之外还有别的。”
席闻均隐隐能听见一些内容, 打开微博看了眼热搜,果然林暮烟的大名被挂在了第一,还有几个相关热搜。
#林暮烟 人品#
#林暮烟 李琼灵#
#平城电视节 水份#
是李琼灵帮林暮烟擦鞋子的照片被人拍到发到网络上, 舆论发酵很快,不少营销号发博称林暮烟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私下里为难前辈, 人品堪忧。
广场上的言论过激, 带了不少辱骂性词语,将过去的事情牵扯出来,甚至P出来的假图四处传播,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林暮烟只看了席闻均的表情便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她不想管, 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
米雅接着说:“我跟你说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听云甜说你跟席总出去了?别被拍到又给了话题,你自己注意点。”
“一张照片也能被解读?”林暮烟无法理解这件事, “就不能是我鞋子脏了,前辈好心帮我?”
米雅无奈道:“不重要,他们要的只是话题,还有有心之人的蓄意构陷。”
“蓄意?”林暮烟想了想,“舒清现在半退圈, 不大可能。”
“是谁我再查查, 不过是不是要拜托李琼灵出面解释下?”
林暮烟反对说:“这次不行。”
毕竟这回照片是真, 擦鞋也是真,若是再二次麻烦李琼灵出面解释,怕是直接锤了林暮烟欺压前辈,背后有金主的谣言。
席闻均在一边没再往下看,随手滑了出去,让林暮烟把手机给他,他来跟米雅说如何解决。
“找几个我们自己的营销号放合照和片场花絮,如果有她们一起玩乐的视频最好。”席闻均停顿了下,“主持人不是说黑白天鹅吗?既如此,那就如她所愿。”
米雅立刻领悟过来席闻均的意思,既然无法回应不如出现两波舆论来混淆视听,这样方向自然会变,用魔法打败魔法。
为妹妹披荆斩棘的温柔前辈和清冷绝然不通世故的新人演员,姐妹情深却因一张照片被有心之人误会构陷,现下不就流行这样的套路。
林暮烟听完都觉得肉麻,挂了电话,她才说道:“这能行吗?”
“横竖不过是他们的揣测罢了。”席闻均解释给她听,“再怎么声明也只是口舌之争,不如效仿的效益高。”
“早知道这么麻烦……”
席闻均问:“就不会答应我当初的条件?”
这些事不过都是和席闻均一起闹出来的事情,‘情人’和‘包养’终究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事,即便是解释也不过是强行挽尊罢了。
是与不是,他们心知肚明。
“不是。”林暮烟摇头,转而又调侃起他来,“直接退圈做你听话的情人不就好了?”
席闻均愣了下,无奈笑道:“这时候你还能开玩笑?”
“你知道我的,不怎么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只要别影响到棋棋,一切都好说。”
说到棋棋,席闻均这才想起来当初林暮烟找她来,说要安置棋棋,不仅仅要是学区房,还得有严格的安保措施。
这样细细想来,她似乎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才会这样安排。
至于是因为工作关系还是和席闻均之间这层关系,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席闻均送林暮烟回家,要她少看网上那些言论,多和棋棋玩玩,别总是闷在房间看剧本。
林暮烟不耐烦道:“用你教?”
“行,我多嘴。”
……
回到家,林暮烟才接到李琼灵打来的电话。
李琼灵替林暮烟打抱不平:“我也是刚刚到家才看到,这些人也真是的,一点小事也值得去拿来说嘴,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林暮烟笑说:“给前辈添麻烦了。”
“不过这事处理的挺不错的。”
“是席闻均的主意。”林暮烟说,“原本我们都不打算回应,幸好有他在。”
“是吗?”李琼灵说,“不过这事多半也是为他。”
林暮烟只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挂断电话,林暮烟去看了眼棋棋,他早已睡下,她亲了亲他的额头,轻手轻脚地退出棋棋房间。
林暮烟过去付亚云放门口,看见里面亮着灯,轻轻叩门。
付亚云应声,她才进去。
林暮烟因为今天这事,让付亚云接送棋棋时多注意点,以免被记者还是别的什么人拍到了去幼儿园里闹。
付亚云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暮烟摇头,隐瞒下来:“这不是我现在有了名气,怕影响棋棋的生活。”
“有了名气?”付亚云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林暮烟嘴里说出来的,“你呀,什么时候学会这种玩笑的?”
“您不信我?”
“当然不是,只是你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内敛,也没见你怎么夸过自己。”
林暮烟笑了笑:“人总是会变的。”
付亚云点头:“变了好,我们烟烟可比以前开朗了,我瞧着心里也高兴。”
离开付亚云房间,林暮烟换了睡衣洗了个澡,累了一天,她吹完头发便睡下了。
直到半夜,她被一通莫名奇妙的电话吵醒,对方上来便言语辱骂,挂断后接二连三的出现各种各样的电话。
她困得不行,索性将手机关机。
早上林暮烟彻底被付亚云叫醒,她揉了揉眼睛,听她说外面围了一些奇怪的人,她早上出门送棋棋去补习班,被他们拦下来一个劲地问棋棋是不是林暮烟的私生子。
林暮烟清醒过来,微微蹙眉,她原以为事情已经解决,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程度。
因为手机关机,许多电话没打进来,其中包括席闻均,他现在人已经坐在客厅了。
“棋棋没事吧?”
付亚云点头又摇了摇头:“原本被吓哭了,我哄了一阵席先生就来了,两个人在客厅玩的正好。等棋棋好点了,他自己要去补习班,席先生派了司机和保镖跟着他去了。”
林暮烟说:“这么大的事,您怎么现在才叫我?”
“我也得叫的醒你。”
林暮烟抿了抿唇:“好吧,我的错。”
下午林暮烟还有个访谈,听棋棋没事也松了口气,那些人能找到她的住址,想来也认识她的保姆车,只能先让席闻均的人来接了。
洗漱过后,林暮烟才去客厅,她早上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席闻均也是刚醒就从家里赶来。
原本付亚云是打算让他们吃完饭再去,林暮烟让她在家休息,自己跟席闻均出去吃点。
付亚云拗不过她,只能答应下来。
两人坐着席闻均的车离开,出门时林暮烟担心会有人看见来拦,不过事实证明是她多虑了。
直到下车时,她无意扫了眼车牌,愣了一秒,这才明白过来原因。
她不是平城人不了解,但读书时听本地的室友提起过,在平城有一个说法,这样类型车牌的家世往上数三代,见了都是要给跪的。
林暮烟那时只觉得夸张。
吃饭时,林暮烟才想起来问席闻均怎么这么闲,一天天就围着她转了。
席闻均抬眸:“想听真话?”
“当然。”
“真话就是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待着,所以我想陪在你身边。”
林暮烟抿了一口粥:“你的工作……”
席闻均直言道:“工作没你重要,你才是我的首选。”
林暮烟被他的话惹得呛到,咳了几声忙说:“你从哪学来的这话?”
“不喜欢?”席闻均扯了纸递给她,“我还觉得我说的挺好。”
林暮烟擦着眼泪,摇了摇手:“不是,就是有点惊讶。”
她缓了缓,才继续说:“有工作去忙就好了,你好不容易才拿回属于你的东西,我的事我自己也能处理。”
“知道你可以,但我不能这么做。”席闻均笑了笑,“吃饭吧。”
见他如此,林暮烟也没再多问。
到了公司楼下,林暮烟看见云甜下楼来接她,径自朝着公司大楼走去,她到了会客厅,里面杂志社的已经准备好开始。
林暮烟先礼貌说了抱歉,解释自己被事情耽搁住了,记者也猜到了七八分,只说他们也刚到不久。
采访开始,问题大多都是关于拍戏和这次获奖。
“获奖之后心态上是否有发生变化?”
“变化有,不过要更努力提升演技才是。”
“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安排?”
“主要精力会放在新剧。”
“有没有什么特别想拍的角色?”
“女杀手。”
之后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记者说过两天他们的人会联系林暮烟关于杂志封面的拍摄,其余没什么便告辞了。
采访结束后,云甜告诉林暮烟,网络上关于她的黑帖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席闻均已经让人去处理,至于棋棋那边补习班恐怕也上不了。
有人已经在补习班蹲点,虽然有保镖跟着,但对周围的邻居和补习班的老师同学都是个麻烦。
“他们凭什么要对棋棋下手?”
席闻均说:“这些人有什么不能做的?烟烟,能查到家里的地址已经说明问题了,别人在暗处,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先保证棋棋的安全。”
林暮烟想了想说:“付姨不常出门,住在家里没事,先让棋棋住你那里吧,你的人接送棋棋会更好些。”
要趁着这些人还没接触棋棋之前,他们必须从根源上解决,她不希望棋棋被卷入风波中来。
“这么信我?”
“不是信你的事。”林暮烟解释,“是信棋棋,也是眼下在棋棋的问题上,我唯一能选的只有你。”
席闻均垂眸看她,低声道:“烟烟,你怎就不肯承认是你信我。”
“这很重要吗?”林暮烟说,“棋棋信你,不就是我信你吗?”
“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林暮烟摆了摆手,无所谓道,“席闻均,人总是纠结某一个事情时会让自己陷入怪圈,我不希望你这样。”
他做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这样为难自己,如同赎罪一般地去把所有的事情揽到他的身上,只为她的原谅和弥补透支的信任。
可他始终不明白。
爱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本就是犯错。
本不可挽回与弥补。
第六十九章
为了棋棋能够正常生活, 林暮烟只能做报警处理,抓了一次前来闹事的人,也算是给了教训, 之后小区门口大多数的记者和粉丝都撤了。
只是这事只是暂时消停, 要想往后都能正常生活, 就必须要找出在背后搞鬼的始作俑者。
知道林暮烟住址的人不多,若是跟踪而来也必然有迹可循,席闻均已经派人去调查, 让林暮烟安心工作。
她后面的行程排的很满,首要的是陈金华回平城后《白桦林》的首演, 接着是几个代言和杂志封面的拍摄, 以及一期户外综艺。
看着满满当当的行程表, 米雅不禁感叹道:“本以为那次的事会有影响,没想到风平浪静,不过啊,还是有几个在谈的代言没了,怪可惜的。”
“日子还长, 不差这一个。”
“也是。”
之后他们该澄清的澄清, 该声明的声明,舆论慢慢过去, 林暮烟也开始着手准备起《白桦林》的首演。
她这段时间空了还是会在公司给爱豆开放的排练室练舞,一刻也没落下。
宋承泽和她也有挺长时间没见了,偶尔打电话也是寒暄几句,上次那事他也打电话问了情况,要她别放在心上。
之后宋承泽被经纪人安排远赴海外学习音乐, 除了营业和学习, 他的个人时间几乎没有, 难得挤出来一点时间才能和林暮烟说说话。
林暮烟叹气,安慰他:“努力和回报是成正比的,我相信等你回国后,一定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宋承泽笑了笑:“那就承你吉言了。”
《白桦林》首演的时间定在了下周,陈金华问了林暮烟是否有朋友要来,要给她几张票才合适,害怕少了她会为难。
米雅和云甜是工作人员,付亚云和棋棋已经有席闻均提前让人买了票,她的朋友除了叶乔和李琼灵,就只有夏明明了。
她想了下,问了夏明明有没有时间来看她的舞台剧,夏明明自然是一百个愿意,说他们几个一起来,只担心她的票会不会不够。
林暮烟笑说:“不够买给你就是了。”
夏明明也不客气:“姐姐破费了。”
玩笑话说完,林暮烟同夏明明闲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她算了下人数,找陈金华要了六张。
说完,她忽地想到什么,又改了口:“七张吧。”
最后一个,是宋承泽。
首演那天,剧院内几乎座无虚席,有舞蹈团原有的忠实观众,还有一小部分是林暮烟的粉丝,她的微博评论下面还有不少抱怨没抢到票的,只是很可惜只这一场。
林暮烟安排好了夏明明他们,又去入口接了叶乔和李琼灵,最后席闻均才带着付亚云姗姗来迟。
席闻均打量了林暮烟一眼,她穿着俄罗斯传统服饰,头发扎了一股麻花辫,落在左肩。
许是因为妆容和美瞳的关系,真带了些许混血感,像是从油画中跑出来的少女。
“很漂亮。”
他说。
林暮烟笑了声:“快带付姨和棋棋落座吧,我也该去后台准备了。”
席闻均应声:“好。”
开场时,灯光集体暗了下来,只留了舞台上的微弱灯光,随着射灯自动起来,台下才慢慢看清有一道人影走过。
林暮烟舞步轻盈,来到舞台中央,声情并茂地说着台词,祈求上帝赐予她爱的能力。
她与帕维尔相遇,两人从相识到相爱,到最后被众多无情的双手分离。
男主角喊道:“我的爱人,我不愿与你分开。”
“帕维尔,谁也不能将我们拆散。”
语落,台上的灯彻底暗了下来,只留尤利娅一人独自无望地看着前方,她的眼里充满了死亡的叹息。
尤利娅站起身,慢步来到湖边,她呼唤着帕维尔的名字,推开所有阻拦他们的人群,一次次摔倒在地又艰难爬起。她走上了灯塔,她终于握住了帕维尔的手。
尤利娅的声音颤抖:“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白桦林听见了你说,你爱我。”
“我也一样深爱着你。”
她最终决定追随了自己的爱人。
落幕。
台下响起一阵雷鸣掌声。
陈金华上台,瞧着林暮烟和“帕维尔”的手,携所有舞蹈演员一起向台下的观众的鞠躬致谢。
林暮烟笑着看向席闻均的方向,他站在第一排,身形颀长,正抬手鼓掌,一道光落在他们之间,一切并不那么遥远。
彻底结束后,观众有序离场,林暮烟回后台换衣服。
席闻均询问付亚云是否要去后台,她看了眼已经睡眼惺忪的棋棋,笑说:“这孩子怕是熬不了夜,我们先回去。”
“好,我让人送您。”
看着付亚云和棋棋上车,席闻均才折返去了后台,化妆间里有不少人,他只能在门外等着。
等林暮烟换了衣服,卸了妆,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她怕席闻均一个人在外面无聊,直接没化妆就出来了。
席闻均瞧见她出来,笑说:“终于亲眼见到你跳舞的样子了。”
林暮烟没思考,脱口而出:“以后有的是机会。”
“以后?”席闻均垂眸看她,“我很期待。”
“棋棋和付姨呢?”
“那小鬼困了,付姨先带回去休息了。”
“那就好。”林暮烟这才放心,这时候她的肚子才叫了起来,她尴尬了一下,“中午吃太少了。”
席闻均问:“因为上台?”
“对啊,衣服是之前定做的,我比几个月前胖了不少,所以只能先饿着。”
“正好。”席闻均笑说,“带你出去吃饭。”
两个人一起离开后台,除了剧院大门,一边传来吵闹声,是夏明明几个人前来祝贺,他们特地买了花给她。
“我以为你们都先回去了。”
夏明明笑说:“这不是得先见了姐姐你才能走嘛。”她说完,眼神落在席闻均身上,“这位是……”
“席闻均。”林暮烟说,“一位……朋友。”
席闻均饶有兴趣地点出来:“朋友?”
林暮烟没搭理他的话,只问了夏明明一些家常话,再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就看着他们离开了。
李琼灵提早打过招呼,只看到半场就去赶了当晚的航班。
只剩下叶乔在一边瞧着,还是不是咂咂嘴:“我说大明星,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你宝贝我啊?”
“这不是看见了。”林暮烟笑着过去,抱了抱叶乔,“等很久了吧?”
“何止,看着你和别的妹妹,滋味不好受哦。”
林暮烟轻轻打了下叶乔的肩膀:“又来了是吧。”
叶乔忙求饶,说不开玩笑了,她看见林暮烟身后的席闻均,微笑着打了招呼。
席闻均颔首,算作回应。
两人只说了几句,叶乔也没打扰他们,临走前还不忘损他们一句:“我再不走席总都快用眼刀杀我了。”
林暮烟说她:“太夸张了啦。”
“你在撒娇吗?”叶乔问,“我的天,我这拿阳寿换的吧。”
林暮烟剜了她一眼:“快走吧,你再不回去你家那位才要杀了我吧。”
叶乔摆了摆手,上了车,越过车窗说道:“麻烦席总照顾我们烟烟了。”
席闻均客气道:“应该的。”
送走了叶乔,林暮烟转身,发现席闻均正在看她,便问道:“看我做什么?”
席闻均不语,只笑着看她,过了会儿才说道:“走吧,带你去吃饭,有想吃的吗?”
“倒是有一家想吃。”林暮烟看着席闻均,“怕你不乐意。”
“麻辣烫?”
林暮烟点了点头。
席闻均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能不能去一家环境不错的?”
看他为难的表情,林暮烟笑出声:“逗你玩的,边走边看看吧,我记得附近店面挺多的。”
席闻均浅浅舒了口气:“听你的。”
林暮烟还是听见了他的声音,抿了抿唇,语气很轻地笑出了声。
这条街相对来说老旧一些,多数建筑还是十几年前的砖瓦建起来,老城区的节奏相对缓慢,虽没有霓虹,却多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夏天夜晚的小路上,有几个小孩在嬉戏打闹,手里拿着玩具,喊着口号,惬意自由。
走到最后,虽说店面都开着,但也没找到想吃的,林暮烟随手指了一家看着环境不错的鱼粉店。
这家店林暮烟没来过,只是听人提起这家的金汤鱼粉不错,她问了席闻均的忌口,要了两碗。
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看见林暮烟也只是寻常人的态度,并未认出她来,他们找了个角落坐下。
坐下后,林暮烟随便找了话题,问起之前席闻均说要调查暗处的那人。
“都是些小伎俩,背后害人的阴招,所以调查起来比较棘手。”席闻均说,“你平时也要小心身边人,毕竟能清楚知道你这么多事的,绝非竞争对手那么简单。”
林暮烟垂眸,淡淡道:“我知道你又要说前辈,她和我同在席氏旗下,有什么小动作公司会不知道?你未免也太针对了。”
“我知道你信任她,终究人心难测。”
“她对我很好。”林暮烟理解席闻均的劝告,声音压低了些,“就像姐姐一样,没有她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从认识李琼灵至今,资源到演技,一直到她走到今天,李琼灵每每都在她的身后陪伴她成长。
如果说要她怀疑谁,那么第一个排除的一定是李琼灵。
更何况李琼灵没有理由这么做。
她们两虽说风格相似,但年纪终究还是差了不少,不存在同期抢资源的可能,除了那次白佑凝的电影。
她忽地抬眸,看向席闻均。
席闻均的神色平静,正在用茶水清洗桌上的筷子,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朝着林暮烟而来。
“如果真是李琼灵,你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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