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响着《送别》的旋律。
还没到校庆典礼结束的时间，章橘颂弓着腰起身，轻声说着“抱歉”，悄悄溜了出去。
日影西斜，天边有一抹极淡的晚霞。
三三两两的学生行走在暮光的，更多的人围在学校大门前。
校园广播实时转播着大礼堂里发生的一切。
章橘颂把手交叠着背在身后，沿着花砖的线往前走，乌黑的头发蓬蓬的披在肩上，有点热。
漫无目的地走，回过神来时，眼前是高三教学楼。
为了确保高三生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这座教学楼是和其他楼独立隔开的，自带一个小花园，里面有一个踢球少女的雕像。
以前章橘颂在校的时候，时常听同学们调侃那座雕像，说真实含义是“学习顶个球用”。
想到这，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抬头细细凝视踢球少女的雕像。
其他人的青春来来去去，只有这个少女的年少是永恒的。
看了一会儿，章橘颂走进教学楼。
由于高三生已经毕业，新的学生尚未搬进来，这栋楼便被用做了校庆对外开放参观楼，教室没有上锁。
甚至有一个班级的门口，还挂上了一个调皮的横幅：“放假结束，该回校上课啦同学。”
好像这些离开的年华只是一个悠长的假期。回来之后，依旧可以趴在课桌上和同学抱怨，我遇到了怎样奇怪的人和事。
沿着楼梯一直往上，到顶楼，左手边最后一间，就是当年章橘颂上课的教室。
顶楼做的是半天台式设计，北边一纵是教室，南边这一条则是极广阔的花园长廊，地铺青绿草坪，载些绣球花和迎春花。
花花草草之间，放了几张长椅，以供学生休息。
教室上的班级号早就改了，章橘颂把手搭在门上，犹豫了一下，身后的风却替她先做了决定，轻柔地将门吹开。
连成片的玻璃窗外，是晚霞，把教室里的桌椅都染成了淡淡的玫瑰金。
教室的黑板上，仍留着“毕业快乐”的字样，周边点缀着许多小字。
走近开了才知道，这是校友留言处，有很多“某某某回家报到”之类的字迹。
章橘颂一条一条读遍，转身拾起讲台上一截粉笔，寻个了不起眼的地方，写下“章橘颂”三个字。
粉笔擦过黑板，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写完了名字，她凝神想了想，没想出什么箴言来，于是放下了粉笔。
这满满一黑板的话，过了今天，会被擦掉的吧？
这样想着，章橘颂把手机拿了出来。
幸好她的手机有防水功能，不然今天得亏死。
点开相机，后退几步寻找角度。
她很少拍照，即使学着拍照功率里的模样蹲下去拍，也感觉镜头下的教室差点意思。
正要认命的按下拍照键，忽然听见“吱呀”一声响，教室门被推开。
来人逆着光，显然也没料到教室里有人，整个人动作一停。
“……许……”
章橘颂倒吸了一口冷气。
“嘘……”
大明星许崇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示意她静音。
“我又不是鬼，那么惊讶干什么，别把人招来了。”
他看了一圈教室，姿态有些漫不经心的。
“你是这个班的学生？怎么没去看校庆典礼。”
章橘颂抱着手机，看了眼自己的校服，犹豫着“嗯”了一声。
解释起来有些麻烦，索性闭嘴好了，反正别人也只是客套一下。
许崇果然没有继续说话，转而停在黑板前，目光扫过各种各样的字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全看完了，他嘴角撇了撇，看样子是没找到。
许崇瞥了章橘颂和她的手机一眼：“是想合照？”
“诶？”
“就一张。”
许崇招招手，姿态无比自然，想来是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事。
以教室黑板作为背景，章橘颂僵硬的握着手机。
“……我说，你这个表情未免也太严肃了吧？”
许崇轻笑了一声：“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愁啊。”
他垂下眼眸，低声感慨了一句：“倒是和某人有点像。”
“谁呀？”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许崇将她手机抽过来，“再多给你一次机会，三……二……一……cheese!”
稀里糊涂的，章橘颂就蹭到了两张合照。
拍完照，许崇就离开了。
章橘颂捧着手机，后知后觉的乐起来。
天呐，她竟然和许崇拍了合照。
立刻上传云端备份。
至于要不要发布朋友圈或者其他社交软件？章橘颂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懒得发，也怕麻烦。
抽出一把椅子，章橘颂伏在课桌上，仔细端详照片。
比起照片里的许崇，她的注意力其实更多放在自己身上。
照片留存住的瞬间，无疑是公正的。
她的眉目间，确实看起来有点愁怨。
有点陌生。
双指往外拉，照片放大，又看了几遍。
章橘颂抿抿嘴，把下巴搁在课桌上，闭上眼。
这姿势她再熟悉不过，那年高三，几乎每天的课间，她和同学都会抓紧时间像这样在课桌上小睡一会儿。
迷迷糊糊地，她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几乎已经全黑了。
章橘颂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两条未读消息映入眼帘，是几十分钟前发来的，发信人是夏之恒。
“姐姐，等下我去找你？”
“你先走了吗？要不要我陪你再参观一下？”
章橘颂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手机屏幕。脑海中再度闪过落水时她所见的那一双眼眸。
她飞快地打下了几个字：
“啊，不好意思，我已经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信息发出，隔了一会儿，收到回复。
“好，不客气。”
没有别的了。
等了两分钟，章橘颂默默将手机熄屏，起身走进夜色。
教室外的花园长廊依旧寂静无声。
等脚步声彻底远去，夏之恒才从绣球花后的长椅上站起来。
他的一双眼望着章橘颂离开的方向，神情复杂。
走进章橘颂方才离开的教室，打开灯，在黑板上的诸多字迹里，夏之恒第一眼瞧见了章橘颂的名字。
拾起粉笔，他在“章橘颂”这三个字的旁边，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姓名。
“章橘颂”与“夏之恒”两个名字，好像挨得很近，又好像离得很远。
看了一会儿，夏之恒用粉笔，在两个名字之间添了点东西。
那是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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