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笙云觉得很奇怪。
他想,谢闻澜又不知道相亲是在家里还是餐厅,他把东西发给谢闻澜之后,本来期待着这人来问自己地址,好借机打击羞辱一番。
没想到这货居然这么沉得住气,过去了十几分钟,依然纹丝不动。
果然只是利益关系,不过就算如此,谢闻澜对自己的金主,未免也太不上心了吧?
也对,一个只想着不劳而获的人,能指望他有多努力呢。
想通了这一点,连笙云打开游戏,正准备提前庆祝南渡重获单身,右上角突然出现了一个不正常的弹窗。
连笙云本来就是学计算机,对此十分敏锐,立刻退出去打开一看——
有人在入侵他的手机!
这人的手法猛烈且礼貌,并没有尝试获取手机的root权限,而是将目标紧紧咬死在了ip,试图直接查询的他的位置。
卧槽?
连笙云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谁,果然是卑鄙小人不讲武德,谢闻澜一连设计了十四个诱导弹窗,连笙云统统给他还了回去,谁知道最后一次,这人直接把编程页面给他替换了。
卑鄙卑鄙卑鄙卑鄙,察觉到代码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连笙云猛捶十八下抱枕,以为自己已经输了阵地的时候,谢闻澜突然消失了。
他急忙抓紧机会攻城略地,没想到谢闻澜那边开着手机录音,于是他刚好听到一句:“我要五百万。”
谢闻澜是去打车的时候遇到马丁的。
他瘦瘦的身子微驼着,脸上带着纵欲过度的颓死相,两只小眼睛局促地挤在一起,见到他的时候突然变得锐利精明了起来:“哟,不错啊,现在都做了谢总了。”
谢闻澜的手指蓦地停下了。
马丁他爸曾经是云睿的员工,当年谢家出事的时候失业了一大批人,其中就包括马丁的父亲,他受不了房贷和家庭的双重压力,又因为年龄在人才市场失去了核心竞争力,在失业不久之后,从云睿的大楼上跳了下去。
这件事一度成为压死云睿的最后一根稻草,当时新闻因为云睿是否苛待员工闹得沸沸扬扬,法庭上赔了不少钱,最后还是谢闻澜主动出来散尽家财才作罢。
这个人现在过来,显然是来者不善。
“听说你现在傍上大款了,”马丁嘿嘿地笑起来,上下打量了一圈谢闻澜现在的装束,“看样子混得不错啊,这么快就东山再起了?”
谁急着去抓奸的时候有工夫叙旧啊,谢闻澜只瞥了他一眼:“让开!”
“你不能走!”这种忽视的态度让马丁心头火气,伸手就要去拉他,“你们家害死了我爸,让我们家破人亡,凭什么你可以过得这么逍遥!”
谢闻澜眉头一皱,当即就要躲开,谢家破产之前企图落井下石的人那么多,若是在他以前的性子,恐怕早就像对付刘培元一样拎着领子扔出去了。
只是……他想起南渡的话,公司
确实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事情,他享有了这部分利益带来的好处,过了十几年锦衣玉食的日子,就必须对此负有责任。
谢闻澜终于意识到,南渡教会他的那些,也许在未来的许多年里,依旧能深刻地烙印在他的骨骼上。
【成长值+5,当前成长值:80】
“对不起,”
他只是稍稍后退了一步避开,又弯下腰,“如果是为你父亲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谢闻澜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点,又悄悄开了录音,“但是事情在法庭上已经解决得很清楚了,你们也收到了相关的赔偿款……”
那笔钱远够马丁一家人这辈子的生活,比交个学费还要勤工俭学的谢闻澜好上太多太多,可惜马丁是个赌鬼,那么大一笔钱,不过四年就全扔在赌场里了。
“那点钱怎么够,”马丁坚决不肯让他走,“你那个相好那么有钱,你勾勾手指不就有了,你们家害死了爸,你难道就没有愧疚吗?”
“你要多少?”
“五百万,”马丁伸出手掌,“给我五百万。”
明显就是狮子大开口,谢闻澜没接这个话:“没有。”
“没有?”马丁看着扭头要走的谢闻澜,“你不出,可你相好总值这个价吧。”
马丁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堆照片:“那这些呢?”
那上面全是他和南渡亲密照,有他给南渡喂饭的,有牵手的,甚至还有偷偷接吻的……
其中有一张,虽然位置很模糊,但是谢闻澜却一眼看出来,那是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他眼神一凛,宏兴的安保措施……绝对不是马丁一个人能拍到的。
公司里有内鬼。
他电光火石间想起刚刚在脑海中一掠而过的刘培元。
“我告诉你,之前可是已经有记者来找我了,连通稿都写好了,”马丁看他不说话,逐渐嚣张起来,小眼睛像一颗跳舞的蚕豆,“他爸妈是不是因为车祸去世?受害者跟你这个科技公司的杀人犯,可真是绝配啊。”
“他之前炒作家庭悲惨和自身残疾来卖助听器,你猜猜大家会不会更喜欢听到另一个故事?”
“要不……跟你相好商量商量,他赚得那点钱比起这几张照片不就是九牛一毛,何必呢,花点小钱你们买回去好好欣赏嘛。”
谢闻澜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凶狠,像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狼,刚刚温文尔雅仿佛换了一个人,伸手拎起马丁狠狠向前一砸:“你敢动他试试?”
“南南,来来来!”
连笙云他妈周萱保养精致得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近两年身体不大好,但也难掩优渥生活养出来的贵气,一笑就露出两个酒窝,看得出连笙云遗传得很好。
【哇哦,】354惊叹了一声,【这就是里甩钱的富家妈妈吗?】
【什么甩钱的富家妈妈?】
【原剧情里,周萱在知道连笙云和谢闻澜在一起之后,曾经给他甩过一笔钱,让他离
开自己儿子,中间俩人还因为这事儿分开过一段时间呢,】354查了查,【好像是……二百五十万?】
还挺大方。
周萱伸手圈住南渡:“我正要来插花,你过来过来,帮帮忙。”
“这个是小徐,我侄子,文学教授,他平时最爱搞这些花花草草,你过来跟着学学,看看客厅摆什么比较好看?”
南渡跟着看了眼那边的男人,气质倒是挺儒雅,亚麻色短袖,白色长裤,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摆弄花草的手指修长干净,动作细致,看得出应该是个很会生活的人。
他知道今天可能会是个相亲宴,本以为会是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人。
周萱似乎真的很疼他,找的估计是奔着让他过日子去的。
“不了萱姨,”南渡没上前,“我对这个既没天赋又没兴趣,就不去祸害人家花草了。”
“你不喜欢?”周萱吃惊地望了他一眼,“那你整天盯着我那株凤凰花树,少了片叶子都要施几天肥,我还当你喜欢,差点铲了给你送过去。”
南渡跟着往外看了一眼,夏日里正是凤凰花开的季节,大片的红色灼热耀眼,他想起那天凤凰花树下的少年,那么张扬璀璨,阳光似乎都格外偏爱他,人潮汹涌的宴会上,整个人都在熠熠生辉。
而当他们再重逢时,却是那样一个人满身伤痕站在拳场上,整个人像被逼到绝境里的困兽,红色是身上的鲜血和眼眸。
南渡花了很长的时间想要把他重新洗干净送回到原来的位置,不过好在,快要成功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是很喜欢。”
“但是……我还是喜欢它长在树上的样子,”南渡笑了笑,“把一朵漂亮的花折下来放在瓶子里,对我来说是很残忍的事。”
“你们忙吧萱姨,”他无声地拒绝,“我去看看小云。”
【宿主,你对人设的领会真是越来越好了,】354看着刚刚降下的ooc值,【居然能这么细致地分析人物的心理!】
【你想多了。】南渡轻轻拂过手腕,随口解释,【那人没喷香水。】
那他过去搭讪干什么?
对于无用的事情,南渡向来不愿意付出多余的精力。
不过今天连笙云也很反常,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手里的玩偶快被揪掉两条耳朵,过了一会儿往前靠了靠,刚想说些什么,谢闻澜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于是南渡就站起了身。
“南哥,”他那边似乎是车流声,语气异常地平稳,“我醒啦,你在家吗?”
“在芸姨这里,来吃个饭。”
“哦,”谢闻澜似乎只是随口聊起,“就你们几个吗?”
“嗯。”
谢闻澜抓紧了座椅边缘。
连笙云的话像一根刺,但他其实可以用很多方法将它拔除或者止痛,南渡对他从不设防,甚至自己电脑上的防火墙都是他做的,如果谢闻澜想,他可以做到远比梁宵更加疯狂和干
净。
他可以,
但是……
谢闻澜深吸口气,
轻轻勾出一个笑:“这样啊,那你什么时候吃完啊,我去接你好不好?”
“不……”
“南哥,”谢闻澜打断他,像是在撒娇,“好不好啊,我想你了?”
最后周萱亲自点名让徐潇送南渡出来的。
徐潇看看门口如狼似虎的谢闻澜,也明白了今天的事大概是他那个姑姑自作主张。
但是他对南渡印象还不错,如果不是……他有男朋友的话。
“小心,”下台阶的时候,徐潇下意识在南渡身前扶了一下,恰到好处的位置和距离,“这段路是有点滑,”他没有提南渡腿的问题,仿佛压根不曾注意到,只是笑着,“我小时候来找姑姑的时候还在这儿摔过一跤呢。”
谢闻澜远远地注视着朝他踱步而来的两个人,那人身上有他所不能给予的,属于成年人恰到好处的温柔与风度。
“南哥!”他大步过来,十指紧扣住南渡,用力到指骨都紧绷,一只手揽过南渡的肩强硬将他带离,“那我们就先走了。”
却在上车时嗅到夹在中松木中的柑橘味,眼神一黯。
南渡在等待着他开口,从十几天前开始,好感度就停在89的地方上不去,354说这是热恋和至死不渝的区别,南渡知道谢闻澜有心结,他摆出了十足的,愿意倾听和解答的态度。
但是谢闻澜什么都没问,仿佛压根不在意跟他一起出来的徐潇是谁,只是打开手中的礼盒:“刚刚路过的时候给你买了条领针。”
他说着,垂下眼睛,将宝石链条替南渡别在胸口上。
“不用……”南渡推拒,“我不戴这种东西的。”
“我昨天把半导体的生意谈下来了。”南渡一愣,谢闻澜就趁机勾住他的脖子继续道,“那个客户好难缠,但是我还是成功了。”
谢闻澜仰起头,求夸奖一样:“南哥你戴着吧,这是我谈成的第一笔生意,”南渡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但是谢闻澜已经学会了他当初如何顺着后颈的位置往下滑,像检查一块柔软的白玉。
南渡整个人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南哥,我好想你,”他规避另一个更为恰当的词,去亲吻玉石的头和尾,一遍一遍地重复,“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南渡最后自然是累到沉沉昏睡,可是等他三点多因为心悸起床的时候谢闻澜依旧没有睡,书房里开了盏小台灯,谢闻澜手指翻飞敲着代码,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把一条南渡平时绝对不会戴的,砖红色的领带系在了他的脖子上。
南渡困倦地令他装饰自己,等想到换的时候已经被谢闻澜咬住了耳朵:“这个颜色挺好看的啊,我特意给你挑的南哥。”
他用牙齿轻轻碰了一下,又开始细细舔.弄:“和你耳尖的颜色一模一样。”
小兔崽子,南渡默许了他这种怂了吧唧又不痛不痒的宣示主权,摆摆
手进了公司。
等送走了南渡,谢闻澜这才看了眼手机。
有个乱码号在半个小时前发来信息:想好了吗?再不给钱的话,我可不一定会做出什么。
谢闻澜冷着脸将它拖进了垃圾桶。
结果到了晚上,他正要出发去找南渡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谢闻澜,你好,我是连笙云的妈妈周萱。”
≈ldo;?”
她看他一眼,“不用这么讶异,我还以为你会明白我找你来是做什么。”
谢闻澜立刻正襟危坐:“是。”
“我跟南渡他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把他当半个儿子养。”周萱一说这话,谢闻澜油然而生一种见丈母娘的恐惧,连咖啡杯都握紧了。
“我先说好,我对你本人和家世没有任何的意见,即便你还是谢家大公子我也还是会这么说,”周萱道,“你不适合他。”
“南渡性软心善,但偏偏体弱多病又敏感孤独,我希望能有和他同样成熟顾家,乐观积极的人带着他一起走出来。”
“但是你不是,也许小云在我那里说得有添油加醋的嫌疑,但我相信那是一部分的事实,你是一个需要南南费心去救的人,不是那个能扶他一把的。”
“两个同样受过灾难的人甚少有彼此救赎的能力,你太年轻,不够坚定也不够强大,我对你不抱期望。”
“不是的,阿姨,”谢闻澜试图辩解,他不明白,他和南渡在一起仿佛是违反了什么天条似的,为什么所有人都在企图拆散他们,“我……”
“你?”周萱温和地笑笑,并没有听他继续说下去,“孩子,如果你真的对你们这段感情抱有足够的信心和希望的话,遇到事情的时候为什么不选择告诉他呢?”
“什么?”
周萱叹了口气,将编辑好的文章放到他的面前,火红的几个大标题:“谢家公子重回富人圈,竟然是搭上了他?”
“宏兴总裁疑似卖惨营销,与杀人犯二代在一起是真的吗?”
……
“有个杂志社的主编我认识,这是我刚花了点钱买回来的,”周萱收回手机,“你应该很清楚,当年失去的那条腿和他父母的事,是南南一辈子的心病。”
谢闻澜想起倒在墓地里脸色惨白的南渡。
“可是你选择了隐瞒和放任危险的发展,”她平静地叙述,“不过,这个麻烦我可以替你解决。”
“与此同时,我还可以再给你五百万。”周萱扣上墨镜,终于甩出了那句经典的台词——“只要你离开我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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