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笠舟看林梓行正端详着那夜行衣,眉眼神态有些不满,似是还翻了个白眼,便挑了挑眉,道:“林寺丞可是有不满意之处?”


    林梓行扯着唇角干笑了两下,道:“王爷思虑周到,下官怎会不满意?”


    就这脸色,还满意呢……


    方笠舟轻笑一声,道:“林寺丞若是满意,那方才那个白眼是何意?”


    “下官那不是白眼。”林梓行下意识反驳,脸色看起来十分真诚,道,“入夜之后眼睛不太舒服,下官做一套眼珠保健操舒缓眼睛不适罢了。”


    方笠舟懒得跟她探讨什么荒唐的“眼球保健操”,只道:“随本王去更衣,然后去办正事了?”


    随他去更衣?


    方笠舟撂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跳下了马车,而林梓行有些警惕,见他没给自己反驳的机会,只能抓着夜行衣随着他跳下马车走进院子,方笠舟进了正堂后,便转身招手示意林梓行随他进去。


    林梓行绷直了身子,咧开嘴笑了笑,道:“下官与王爷尊卑有别,怎敢与王爷一起换衣裳呢,下官还是去偏殿好了……”


    林梓行说罢,也没有给方笠舟反驳的机会,拔腿便跑,谁知后心一紧,竟被方笠舟揪住了衣裳给拽了进去。


    “本王不放心,须得看着!”


    方笠舟轻描淡写地说着,伸脚一勾便带上了门,示意林梓行去那内室中的屏风后面,道:“这里靠近长安城门,形势复杂,万一有人想要苏澈的性命随着寻来,咱们不得不防着些。”


    虽说是只换外裳,可和个男的一起换衣裳,是真的挺难为情的。


    最关键的是,怕他发现自己的身份……


    林梓行还想挣扎一下:“其实下官自己在偏殿没关系的……”


    方笠舟推了林梓行的后背一把,有些不耐烦了,道:“快些,时间不等人!”


    林梓行没法反驳他这理由……


    林梓行竭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丝毫不尴尬,机械地点了点头,瞅准了屏风后的位置,便飞快的蹿了过去。


    方笠舟看着林梓行跟小耗子一般藏进了屏风后,眉心紧蹙着,叹息着摇了摇头。


    长安城这些泡在富贵窝里的官员,真是讲究得很,若是在西北边疆那样的地方,只怕这扭捏的劲儿还没过,性命可能就没了……


    方笠舟三下五除二便换完了衣裳,又拆下了头上的玉冠,却听到屏风那侧窸窸窣窣仍是响个不停,心中烦躁之意更甚,正想去催催,想到方才林梓行那副介意的模样,便不耐地伸手敲了敲屏风,道:“好了没?”


    林梓行正穿靴子呢,吓得身子一抖,一时没掌握好平衡,单脚跳了两下,谁知这身子一歪,竟好巧不巧,身子就歪到了屏风上,而那可怜的屏风也顺着林梓行身子的重量往地上倒去。


    方笠舟没想到自己敲了敲屏风之后,屏风竟然就向自己这边倒来,急忙身子往后一仰,谁知却见那林梓行整个人倚靠在屏风上摔了过来。


    方笠舟忙伸手一扶,在屏风落地碎裂之前撑住了屏风和林梓行的重量,看着弱小又无助地歪倒在地的林梓行,满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竟觉得有些滑稽……


    这林梓行脑子挺好用,动作怎么这么笨……


    方笠舟唇角勾了勾,却绷紧了脸色,压低了声音严厉道:“林寺丞,你在做什么?”


    林梓行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两拍,还好自己只剩下靴子未穿好了,也顾不得什么雅观了,道了句“对不住”便一骨碌爬起来便套好了那厚底靴子。


    方笠舟忍不住发笑,仔细打量着她,目光便不自觉落到了林梓行那双纤细得过分的双腿上。


    穿官服时长袍遮盖住了双腿,还看不出来,没想到穿上短打,这双腿却太过打眼了,根本不像习武之人的腿……


    林梓行却浑然不觉,理了理衣衫之后,便仰头看向方笠舟,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道:“王爷,咱们现在便去?”


    方笠舟推开门又吩咐清风送来一条裤子来,让林梓行快些套在外面再走,林梓行不明所以,但觉得自己刚闯了祸,还是不要得罪这位方侯爷的好,匆匆跑到屏风后面整理停当,便随着出了门,来到了柴房门口。


    分配角色的时候到了,林梓行自告奋勇扮演团伙老大。


    “下官对这个案子知晓得多些,更适合做提问的那人。”林梓行竭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恭敬,“而且下官在大理寺浸润多年,有信心能钓出来些东西。”


    方笠舟面无表情道:“那若是林寺丞钓不出来呢?”


    “那就只能靠王爷了。”林梓行一脸假笑,顺着这位新上司的毛捋,道,“王爷体魄英武健壮,目光犀利如钟馗,什么牛鬼蛇神都经不住您这吓人劲儿呢。”


    “王爷您再瞧瞧下官这体格,哪里是个让人害怕的角色呢?”


    方笠舟睨着林梓行,轻嗤了一声,蒙住自己的面,眸光凌厉了许多,压低了声音道:“小心说话,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仔细你的皮!”


    还真是挺吓人的呢……


    林梓行身子颤了颤,同是蒙上面后,仰起了下巴,找了找老大的感觉,昂首阔步地推开了柴房的门,便见满脸灰土的苏澈被五花大绑着,嘴里被堵着一块破布,正竭力挣扎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梓行双手背在身后,高昂着下巴神情倨傲,在厚底鞋的作用下,放慢了脚步缓缓上前,轻咳了几声,压低声音道:“来人啊,让苏管家开口说话。”


    方笠舟面无表情上前,将堵在苏澈嘴里的布扯了出来,便立在一旁看着他,苏澈一脸茫然又害怕地望向林梓行,道:“小人不知如何得罪了贵人,贵人何故要将小人抓到这里呢?”


    林梓行缓缓坐在了椅子上,小臂搭在桌案上,想学着电视剧上的大佬抿一口茶,可发现桌案上光秃秃的,只能作罢,只昂着下巴哑声道:“你的主子已经死了,可是你主子贪的银钱还未找到呢,你是他的贴身管家,应当知晓这银钱在何处吧?”


    “小人……小人虽服侍苏正卿,可这等机密之事,小人如何知晓呢?”苏澈只一个劲儿地叩头,眼泪流了满脸,哭道,“您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吧。”


    林梓行不答,只移开目光,状若无意道:“昨夜,你可看到什么了?”


    “小人……小人什么都没看到!”苏澈看起来明显慌乱了,跟个自动磕头机一般,额头都破了,道,“只求贵人饶小人一条贱命,小人这辈子就是个聋子哑巴盲人了!”


    林梓行点点头,一拍桌案站起身来,向清风和方笠舟使了个眼色,双手往身后一背,连看都不看苏澈一眼,轻飘飘道:“没用了,做干净些。”


    方笠舟已然一脚将苏澈踹倒在地,苏澈后背被踢,肚皮着地,疼得喊出声来。


    林梓行唇角抽了抽,瞪大了双目。


    不愧是去剿过匪的人,这一脚下去,谁能受得了!


    苏澈疼得不行,张大嘴嗷嗷地喊着,却发现那块破布又出现在他眼前,正准备堵上他的嘴。


    苏澈急忙叫道:“贵人!贵人且慢!小人记起来了!”


    可是苏澈仍然这个健壮男子压倒在地,只听到那个嘶哑冷漠的声音又冷冷道:“记起来什么了?若是记得多,可以饶你一条性命。”


    苏澈一边“哎哟哎哟”地叫唤着,一边道:“贵人,小人实在不知这银钱往何处去了,只知晓苏正卿为免自家府邸被突袭查探,便将银钱都埋在大理寺后院竹林地下的酒坛子里,自七日前,每日会运出去一点……”


    “运到何处去了?”


    “这……小人是真不知晓啊……”


    “大理寺位于皇城之中,那么大批银钱,怎么可能运出去还不被人注意?”


    “每次苏正卿都是等大理寺诸位官员都下衙之后才行动的,连小人都被支开,小人只知晓每日一早那银钱就少一些,旁的一无所知啊!”苏澈害怕得浑身发抖,道,“小人爱惜自己性命,若是想要活命随意诓骗贵人便是,可小人实在是不知啊,求求贵人大发慈悲……”


    林梓行默了一瞬,双手往身后一背,道:“弄死吧。”


    苏澈一愣,便想要挥舞手臂吱哇乱叫,谁知被方笠舟控制得死死的,一块破布终于塞进了他的嘴里,他终于是发不出声音来了。


    而此时,外面却响起了一阵喊杀声和兵刃相接声。


    “什么声音?”林梓行十分警觉,凑到了门前望了一眼,谁知那门突然被利刃劈开,只见一蒙面大汉冲上前来,一刀劈向后退不及倒在地上的林梓行。


    林梓行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不一会胸前被浸满了黏糊糊的血迹,想要竭力爬起身来,却脖子一歪,不动了。


    方笠舟早已没有手控制苏澈了,正在顽强抵抗着敌人的进攻,那为首的蒙面大汉捞起地上那被吓得软趴趴的苏澈,便在兄弟们的掩护下冲出了屋子,苏澈瞧见满地的尸体,吓得浑身抖似筛糠,回头便见那小屋里,另一个蒙面黑衣男子也倒下了,身子还一抽一抽的。


    苏澈呜呜地哭了出来,眼泪流得更凶了,被这大汉扔进马车里之后,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那大汉吩咐马车快些行进,又给苏澈松了绑,便扯下面巾,露出的是方笠舟身边护卫清水的脸。


    清水微微颔首,道:“奉平远王之名,前来营救苏管家,请苏管家放心,如今已经安全了。”


    苏澈哭得像个孩子,一边语无伦次地道谢,身子抽抽得厉害,竟然一下厥过去昏倒了。


    而那宅子的小柴房里,林梓行想要一个仰卧起坐优雅起身,谁知半道却起不来了。


    她的胳膊停在半空中,被一股大力拉了起来,只见满脸血迹的方笠舟一脸嫌弃地居高临下望着她,道:“林寺丞想练得有男子气概些,现在可不是个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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