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行心情好了些,第一次骑马的感觉还真是好,虽然坐在另一个男子的身后,但也不妨碍她感受着抚向脸颊的夏夜凉风。


    骑马总是快些,不一会儿便到了城门口,换了马车后匆匆驶入了陌生的府邸中,林梓行看向方笠舟,用眼神询问他,便见方笠舟言简意赅道:“人送来本王府上了。”


    林梓行觉得靠谱,他的私宅比大理寺安全多了。


    林梓行下了马车后,才发现这偌大一个府邸,竟然没有点灯,周遭都是黑咕隆咚的,只有侍卫提着一盏灯笼在前照亮脚下的路。


    没想到皇亲国戚还真么会过日子!


    林梓行跟在方笠舟身后,脚下的石子路看的没那么清晰,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方笠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跟在地上找铜钱一般的林梓行,便示意身旁的护卫,道:“再点一盏灯来。”


    林梓行感觉受宠若惊,不得不说跟着这样会体恤下属的老板还真是挺好的,轻声道过谢后,有了光亮脚步也变得顺畅轻快了许多。


    走了没多久,众人便进了一间正堂之中,苏澈正坐在一旁发着抖,看起来双眼无神。


    苏澈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体会了绝地逢生的处境,整个人虚脱无力,看到有人进来了,眼神一亮,扑在方笠舟身前悲恸地大哭不止,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日后小人愿为王爷当牛做马。”


    坐在上首的方笠舟摆摆手,道:“于本王而言算不得什么,坐下说话吧。”


    林梓行坐在一旁已经磨好墨了,准备提笔写下苏澈的证词,而苏澈揩了揩泪珠,跪坐在了方笠舟的对面,捧着茶杯饮了一大口,道了句谢。


    方笠舟盘腿坐着,手指轻点着桌案,道“本王差人去晚了,让苏管家受苦了,只是那贼人被砍伤之后已然自尽,本王无法确认其身份,不知绑走苏管家的,是何人啊?”


    苏澈叹息了一声,道:“想必就是威胁苏正卿的那帮人吧。”


    “本王受卢尚书所托查明苏沐之受贿与死亡之案,还请苏管家将知晓的可能有关此案的一切,如实告知本王,本往才能还苏正卿一个清白啊。”方笠舟语重心长道,“苏正卿受贿、受威胁之事,和昨夜发生之事,以及今日你被何人掳走之事,定要向本王和盘托出,才能救你一命啊。”


    苏澈有些迟疑,眼神中还是恐慌占据了大部。


    方笠舟浅叹了一声,道:“那些人都想要你的性命了,你还替他们隐瞒作甚?你若将一切和盘托出,那便是于本案有功,不仅能保全性命,还能得些赏赐,对你而言,怎么看都是最好的选择。”


    苏澈眸光闪烁,似是想起了方才恐怖的遭遇,看起来便知是被吓得狠了,身子还时不时抽搐几下,叹息了一声,道:“小人定将所知晓之事如实禀报王爷。”


    苏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猛灌进去,才徐徐道来:“苏正卿受贿之事是真的,而且已经延续了很多年了,至于是何人行贿小人并不知晓,只知道那银钱埋在后院的酒坛子里。”


    “从七日前开始,每夜苏正卿会吩咐小人来挖上几坛,将银钱弄出来运出去一点,只是苏正卿十分谨慎,小人虽是贴身服侍苏正卿的,可他从不将这银钱假手小人,小人也就不再多话了,可是从那时起,苏正卿便被一个蒙面黑衣男子盯上了。”


    方笠舟眉头微蹙,与身旁奋笔疾书又停下笔的林梓行对视了一眼,又道:“那蒙面黑衣男子是谁?”


    “小人不知道……”苏澈摇了摇头,打了个寒战,道,“那人又高又壮,目光逼人,小人从不敢直视他,他时常是夜里去大理寺,悄悄溜进苏正卿房中,小人在门外守着,时不时还能听见争吵声。”


    林梓行瞧他目光呆滞,两眼无神,便提醒道:“那昨夜呢,那蒙面黑衣男子可出现了?”


    苏澈双眸猛然睁大,点了点头道:“他出现了的,昨夜苏正卿老早便打发小人去歇下了,大约三更时分小人起夜,正巧就瞧见那黑衣男子进了苏正卿的书房,书房之中的烛火一直燃着。”


    “小人没敢多看,便急忙跑回房中,这一夜吓得要命,一直没睡着,直到天亮之后才起身去唤苏正卿起身,谁知一敲门没人应,小人壮着胆子推开门,便瞧见……“


    “瞧见了苏正卿的尸体,正悬挂在那里……”


    苏澈身子抖得厉害,害怕得要命,一边垂泪道:“小人也是后悔啊,若是昨夜小人警醒些,说不定苏正卿就不会死了……”


    “昨夜除了这个你可还听到或看到些旁的吗?大理寺之中还有何人?”


    方笠舟眸光凌厉,仔细打量着苏澈,只见苏澈叹息了一声,道:“再无别的了,大理寺之中向来守卫松散,那些衙役们都十分懈怠,只依赖着金吾卫守卫皇城,夜里什么动静都惊扰不了他们的春秋大梦。”


    “林寺丞,您是知晓的。”


    苏澈有些胆怯地望向林梓行,林梓行笔尖顿了顿,想起来大理寺那些哈欠连天、肚腩堆积的衙役守卫,抬起头来向方笠舟点了点头。


    毕竟苏沐之就是个咸鱼上司,带领着他们这些手底下的人,也是一条条咸鱼干。


    林梓行平日里还觉得这样很好呢,现在看来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方笠舟沉吟了片刻,又道:“苏正卿近日,可曾带你回过苏府?”


    苏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约莫有七八日没回府了吧,上一次回府的时候是下衙之后,苏正卿到了府门口派小人去买糕点,等小人带着糕点回到府门口,却见苏正卿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府门口,红着眼睛让小人驾车带他回大理寺去。”


    “从那以后七八日,直到昨夜,便再未回过府了。”


    林梓行写完后停下笔,浅叹了一声。


    想必自那时起,苏正卿的家人们,便不知所踪了吧……


    这蒙面男子受其主子之命以苏沐之贪墨之罪胁迫苏沐之,不知二人之间有何不可告人的交易,在谈崩之后,便控制了他的家人,要苏沐之替他们办事。


    无论苏沐之有没有办成此事,他的性命都是留不得的……


    林梓行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梦中所见到的那个蒙面男子,又道:“你可记得那蒙面黑衣男子有什么特征吗?”


    苏澈目光有些呆滞,思忖了良久,才摇了摇头,道:“那男子眼神骇人得很,跟毒蛇一般,小人每次一遇见他,后背就汗津津的,根本不敢抬头看,只知道那男子身量极高,体格又健壮,约莫比小人高出一个头来,说话声音是嘶哑的,旁的就一概不知了。”


    林梓行倒是相信苏澈的供词,毕竟他这样胆小如鼠的人,早就被他们伪装的人吓破了胆,已经将方笠舟和她当做救命稻草了,怎么敢再扯谎?


    林梓行默了半晌,匆匆写好最后一段,便呈上去让方笠舟过目,方笠舟飞快地扫了几眼,眉眼微动,抬眸望了林梓行一眼。


    林梓行不明所以,只乖巧站着,就像等着老师批改作业一般,方笠舟难能可贵没批评她,只递给清水,道:“签字画押吧。”


    待苏澈画押过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林梓行已经跃跃欲试想要下班回家了。


    家里有青竹做好的热腾腾的饭菜,还有暖烘烘的被窝和香喷喷的猫咪,再泡个热水澡洗去一天奔波的疲惫。


    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林梓行在心里演练了几遍按点下班回家的措辞,待方笠舟一脸如常地从房中出来,便凑了上去行礼,道:“今日王爷辛苦了,想必明日还要忙案子,此时更宜保存体力,养精蓄锐。”


    方笠舟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微眯,却并未说什么,只等着林梓行说下去。


    林梓行有些拿不准,可为了自己能按时下班回家享受生活,便继续道:“不如王爷现在便回府歇下,下官也回家中歇息一夜,明日上衙之后,再来查案。”


    林梓行特意没有用问句,就是不想给方笠舟拒绝的机会,行礼过后脚底抹油便想溜走,谁知方笠舟轻笑了一声,便慢吞吞开口道:“本王觉得不妥……”


    “今日事宜今日毕,劳烦林寺丞随本王再走一趟大理寺。”


    林梓行额角跳了跳,挣扎着道:“如今时候不早了,只怕皇城门就要关了……”


    方笠舟望了一眼月色,道:“不急,还差一刻钟时辰才关呢。”


    林梓行心跳停了一拍,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唇角抿直了,道:“可是就算我们能进得去皇城,待出来时,皇城门也关了……”


    方笠舟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一边吩咐清水去准备马车,一边拧着眉不以为意道:“那便在大理寺中住上一夜就是了。”


    林梓行:?


    方笠舟往前走了几步,却见林梓行并未跟上来,脚步一顿,便扭头道:“怎的不跟上来?”


    林梓行唇角抽了几下,仍想要挣扎几下,道:“下官有些疲惫了,能不能……”


    方笠舟眉梢飞扬,轻轻扯了扯唇角,干脆利落一字一顿道,“不能!”


    林梓行:?


    一息之间,今夜的饭菜、被窝、热水澡、猫咪,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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