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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什么加好友?”

    周寄在外面蹲着抽了三支烟, 掐着点算他们应该说完事儿了,抖了抖身上沾得冷意,哆哆嗦嗦走进来。

    视线刚看过去, 就被贺让骁冷冷瞪住。

    得, 他还是算错了,坏了人家好事。

    他看着眼前两人的姿势,偏头咳嗽了声,竖着耳朵听两人挪开距离与沙发摩擦出的轻微动静。

    细细密密的, 他一个外人都觉着暧昧味儿好浓。

    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贺让骁,少年神态淡定,往扶手边靠, 又恢复了懒洋洋的姿态, 只不过他后颈衣领没遮住的那块儿泄露点红。

    周寄轻轻啧了声,心说贺让骁平时拽得二五八万,其实他妈的纯得要死。

    周寄都当电灯泡了,他就铁了心当到底, 站在沙发旁,手指敲了敲扶手,“什么好友?”

    贺让骁冷着脸, 半垂着眼睫, 嗓音也低而含糊,“没什么。”

    周寄说不说算了,又过了会儿抱怨夏池也怎么还没来,他给夏池也打了个电话, 冲周寄和程尔说:“我们先过去, 一个小时前就说要出门, 还在磨蹭, 真麻烦。”

    程尔看着贺让骁忙完最后一点,心里一直盘旋着他之前的问题,要情书还是要加好友啊。

    她一点也不想选,都想要,也不贪心吧。

    贺让骁提交最后一次修改,确认通过后,直接退出后台,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压低了声问程尔,“想好了吗?”

    他靠过来气息就扑了过来,心又拼命跳了起来。

    “都想要。”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很笃定。

    贺让骁静了几秒,然后低声笑了,他拿起手机山再次点开泡芙,递她面前,“贪心啊,小耳朵。”

    程尔皱眉,“不可以吗?”

    他是她男朋友,她全要也是光明正大的啊。

    贺让骁把手机往她手里塞,告饶似的,语气还有点哄着,“没说不让,你别这个眼神看我。”

    怪可怜的。

    程尔轻轻“嗯”了声?

    什么眼神啊。

    谁知道,下一秒耳边贴着他嗓音,“不光不想给啊,还想欺负你。”

    屏幕上的光照在脸上,程尔迟缓地眨了眨眼,她的脸已经红得藏不住了,水色蔓延到眼中,眸光变得潋滟。

    她觉着今天的贺让骁好不正经啊。

    他拿过她手机捏着她手指解锁,然后点开泡芙,扫了他好友加上。

    手机重新放回手里时,界面已经跳到她跟贺让骁的聊天界面。

    一条系统提示:[您已经和C++成为好朋友啦,快来一起聊天吧!]

    这行文字让她有种梦回当初和他添加微信好友时的感觉,仿佛近在昨天。

    手心振了下,程尔眼中再次出现一行字。

    [C++:情书回去给你。]

    程尔心跳得特别快,她看看屏幕,余光偷偷看贺让骁,手指尖都在发颤,发软。

    她怕周寄看见了,又笑话。

    手指搭着键盘飞快敲下一个字回复他, [嗯]

    贺让骁手机亮了下没看,往外走时,他走在后面,懒散地迈着脚步,单手解开手机看着。

    程尔又想到点别的,很快打消这种念头,她今天真的不能得寸进尺了。

    走出巢,远离污浊的烟味,外面的空气变得清晰。

    天气还算不错,太阳被浓厚云层遮了一半,稀疏的光线从树荫洒下,秋末的阳光失去毒辣,变得绵软而温柔。

    周寄扯着贺让骁去开车,怕吃罚单,车停得有点远。

    程尔站在门口树荫下等,视线随着周寄和贺让骁勾肩搭背走远。

    四处张望时,手机忽然亮了亮。

    是一条新的泡芙消息。

    程尔还以为是ONE上线了发来的,她随手点开消息,竟然是贺让骁发来的。

    脸上浮现红云,明明阳光也不强烈,她却热得好难呼吸。

    手机上那几个字,烫心尖似的。

    [C++:什么时候叫哥哥啊?]

    *

    “夏池也来了,我去接一下。”

    周寄关掉手机起身,推开咖啡厅的门往外走。

    程尔好奇的视线跟了他一路,下巴被手指捏着转回来,视线跟贺让骁的碰上,缓慢地眨了眨。

    “看哪儿呢,你男朋友在这儿。”

    程尔不好意思挣开他,指了指外面,“周老板这不是挺心疼夏夏姐吗。”

    刚刚他们坐着玩手机,周寄虽然在跟贺让骁玩游戏,但隔几秒抬起眼往门外看,心不在焉的样子,生怕错过什么。

    “他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周寄这人就是这样,长着一脸凶相,脾气又臭,身上那点痞气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混混,就算心里对人好,他这副态度让她形象大打折扣。

    “夏夏姐和周老板真的很般配啊。”

    一个野痞一个温柔,搭在一起还挺有看头。

    程尔很喜欢夏池也,性格温温柔柔的,脸上总是挂着温暖明媚,说话温温吞吞,是那种被爱包围长大的女孩。

    “你当他面说这个试试。”贺让骁哼笑声。

    他的视线从手游分出来点,在她侧脸和耳下那块游离,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忽然松开屏幕,坐直了身体,手臂抵着扶手往她那边靠。

    “高兴么?”

    他视线看向落地窗外,周寄双手插兜,正在跟夏池也说什么。

    夏池也笑得甜死了,眼睛弯弯的,特别满足。

    程尔也看见了,意识分散了没听太明白,问他,“你说今天吗?”

    “嗯。”

    程尔唇角扬起弧度,“很高兴啊。”

    要是贺让骁不让她叫哥哥,会更高兴耶。

    贺让骁的手从扶手下探过来,忽然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指,捏捏温热的指尖,然后大胆牵住。

    周寄和夏池也说完话,两人已经往咖啡厅来了。

    手被握得很紧,她轻轻抽了下根本抽不开,视线对上他痞坏故意的笑,心脏一圈圈收紧,心悸到发疼。

    周寄已经拉开了咖啡厅的玻璃门,夏池也先走进来。

    程尔心跳大得快要窒息,呼吸有点重。

    他们的双手交握着,随时可能被周寄和夏池也看见。

    他们已经朝着座位走来。

    程尔浑身热了起来,心越跳越快,她开始默默地倒计时。

    五、四——

    每数一个数,心脏跟着一紧。

    三——

    “第一次约会。”

    他的感冒还没好,声音有些病态的哑,反而有磁性的质感。

    约会啊!

    程尔反应过来,呼吸又急切些。

    二——

    脚步声越来越近,轻轻敲击着耳膜。

    她听见他在耳边说话。

    “我也高兴。”

    “哥哥。”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尾音咬着尾音,暧昧地纠缠着。

    贺让骁挑了下眉。

    就在夏池也靠近座位,程尔已经做好了解释的准备,手忽然被松开,自然地垂落在大腿上。

    贺让骁旁若无人地抬起腿,懒散地交叠着,整个人陷进椅子里,双手拿着手机按来按去,眉目舒展地上扬,心情好极了。

    仿佛刚刚那一瞬,他只是在他们坐下之前,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程尔心跳缓不下来,呼吸有些急促,耳下肌肤红了一大片,少女慌张的情态藏不住。

    咬着下唇细细地磨,懊恼着,她怎么就在紧要关头叫他哥哥啊。

    夏池也坐下,程尔打完招呼,埋下头喝了一口果汁,下一秒来不及咽下,呛得面红耳赤。

    贺让骁反应快,抽纸给程尔,又去拍她的背。

    周寄了然地扫过两人,拉着还没摸清楚状况的夏池也,“喝什么?”

    夏池也注意力一下被分走,她点了杯生椰拿铁,又想起什么,打开包取出一条精致收敛。

    “小尔。你手给我。”夏池也拨弄着搭扣,牵着程尔的手,给她戴在手腕上。

    她的手腕又细又白,珍珠细链的手链圈着手腕,随着她动作松垮地晃动着,发出叮叮玲玲的声音。

    “真的好适合你啊。”夏池也拉着她手腕看了又看。

    贺让骁视线定在她手腕上,那些清脆的铃声让他心思飘远,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暗了些。

    “ 听说你们要去参加比赛,提前预祝你们取得好成绩。”夏池也笑着说。

    半天没吭声的周寄哼笑了声,“一个学神,一个比学神还学神的人,给人活路就算不错了。”

    贺让骁踢周寄,“别毒奶。”

    周寄烟瘾又犯了,刚打算摸烟去外面抽。

    忽然僵住。

    整个人都犹如蓄满力量的弓箭,绷紧了一动也不敢动。

    细软的手指钻进他裤子口袋,隔着薄薄的布料,那只手在里面乱摸索,又软又细的触感,让他心变得特别燥。

    像是有什么东西滑进嗓子里,特别痒。

    他喉结往下滑动了下,眼神垂下,特别凶地盯着夏池也。

    她竟然一点感应也没有,手指磕磕巴巴碰到烟盒,轻轻抽了出来,随着烟盒消失的是那阵持续的痒意。

    她不甘心,又打算再次探进去时,手腕被周寄捏住,他紧咬着腮帮,压低的声音暗含警告,“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夏池也眨了眨眼 ,大言不惭,“我又没摸你。”

    一团心头火瞬间烧了起来,周寄手抖了下,很饿很将他放开。

    夏池也视线从手腕移到周寄脸上,很轻声说:“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周寄喉头一哽,偏头用眼神警告她不要胡来。

    夏池也摊手,几秒后,周寄咬着牙把打火机交到她手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整张脸臭得不行。

    夏池也在手机上看见一家鬼屋特别感兴趣。

    兴致勃勃拉着大家一起玩。

    程尔贺让骁走在前面,贺让骁单手插着兜,姿态放松,对玩不玩鬼屋的兴致缺缺。

    程尔满脑子都在想之前在咖啡厅的事情,心不在焉地,差点撞在门上,贺让骁眼疾手快,拉她一下,她才醒过神来。

    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贺让骁拽着她衣袖,没松手。

    他光明正大地牵着,程尔却感到羞涩紧张,不自在,明明只是牵着衣服,她却慌的视线不知道怎么放。

    “他们没空管我们。”贺让骁低声提醒。

    程尔悄悄扭头往后看,周寄和夏池也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一起了,大手包裹着小手,看起来是周寄主动的。

    但很快,周寄就放开了,不自在地摸了下头。

    周老板那么野的一个人,谈起恋爱好青涩啊,程尔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收回视线,憋着笑,移眼看向贺让骁。

    玩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建设,明知道角色都是真人扮演的。

    昏暗的环境,乱七八糟的光线渲染的恐怖氛围浓郁,有些扮相恐怖的角色突然跳出来时,还是将她吓一跳。

    程尔紧跟着贺让骁,寸步不离,低声问他:“你真的不怕吗?”

    听鬼故事都要堵着耳朵的人真的不害怕鬼屋。

    程尔不信。

    贺让骁停下来等她,手滑下去握住她的手腕,好像还不够,手指在腕骨处摩擦了下,感受到对方抽手,轻而易举抓住手指。

    他收回手臂,力道有点大,将她带到了身边。

    程尔鼻尖擦过他的手臂,视线四处游荡,还没找到落脚点,就听见一声恐怖的声音。

    整个人抖了下,然后听见夏池也的笑声,“尔尔,你胆子好小啊。”

    夏池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个鬼的面具,惨白的脸鲜红的舌头吊在外头,样子恐怖,她故意歪了下头,更恐怖了。

    周寄拍她头,让她别闹了,程尔有些惊魂未定,看什么都觉着夏池也下一秒会从某个角落冲出来。

    贺让骁低笑了声,将人往他身边带,小声商量也去找个面具吓唬夏池也。

    程尔摇头。

    她刚刚吓得心脏都快飞出来。

    两人继续往前,来到一个黑漆漆的房间,密不透风似的,一点光线都没有。

    程尔有点怕,脚往贺让骁那边挪,紧紧贴着他手臂。

    “你真的不害怕啊?”

    话音还没落下。

    “啊啊啊啊啊啊!”

    程尔吓得惊声尖叫。

    手指狠狠掐着贺让骁的手臂,不顾一切他的怀里钻,紧紧将人搂住。

    贺让骁单手将人护住,抚摸着后背安抚,把人往旁边带。

    程尔闭着眼睛埋在他胸口,短促的大口大口喘气。

    “走了吗走了吗?”

    人和声音都在发抖。

    是真的吓着了,贺让骁带着她离开房间,来到一个有点光线的安全区域。

    他弯腰,头低了点,漆黑的眼眸看着她,手指在她眼下抹。

    “不是不害怕么?”

    他有点心疼,后悔带她来了。

    程尔觉着自己反应激烈了,羞耻感后知后觉涌上来,被一个吊死鬼吓哭,真的好丢人啊。

    程尔又羞又恼,垂下头,闷闷地想她要再去找那个吊死鬼讨回尊严,转念想,他也是人扮演的,就算找他,也不能挽回丢脸呀。

    想到这个,程尔更沮丧了。

    漂亮的眉眼都耷拉,小脸垮着,委屈死了。

    贺让骁伸手将她脸抬起来,灯光照在她湿漉漉的又委屈的眼角,心痒得不行,他啧了声,哄着她,“委屈成这样,怎么办啊,要我去揍他一顿吗?”

    程尔嘟哝,“你是在哄小朋友吗?”

    贺让骁顿了下,视线又转到她脸上,喉结往下缓慢地动了下,然后,低笑,

    “你不就是么。”

    “……”她面红耳赤着不知道往哪里看。

    “小朋友好过点了吗?”他问。

    贺让骁那句话太熨帖,将她所有恐怖瞬间抚平,她胸腔里涌动着一团热气,心尖时不时被灼一下。

    程尔点点头,“我们去找夏夏姐吧。”

    他们在这里逗留太久了,而且这个地方光线照着有点闷热。

    她被吓出一身冷汗,又被羞臊出一身热意,两种感觉交织着不太好受。

    贺让骁嗯了声,声音低,似是自言自语,“小朋友胆子这么小。”

    “——没有我可怎么办啊。”

    后半句声音更低。

    *

    又一个早晨,轮到程尔提前街角买小包子。

    很久之前,她就跟贺让骁约定,一人去买一天。

    程尔进了教室,左等右等,贺让骁没来。

    林澈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程尔用笔戳戳他。

    林澈转身,瞥见空位,笑了下,“学神真任性啊,高三还说来就不来。”

    程尔问:“你早上没碰见他吗?”

    林澈摇头,“没啊,他没跟你说啊?”

    程尔含糊嗯了声,视线移回课本上,心绪不宁。

    中午就要出发去比赛了。

    他难不成在家收拾。

    可是她出门时,他都已经洗漱收拾好了啊,怎么会没来呢。

    午间操时,程尔带着手机悄悄躲厕所,给他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

    发出去的消息,也没回复。

    程尔越来越不安,贺让骁已经很久不会平白无故旷课,更不会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程尔一上午坐立难安。

    中午集合时,带队老师突然换成了三班数学老师。

    程尔心里的疑虑更重。

    她试探性打听,老师解释,他们班同学出事了黄彬已经去解决了。

    车已经到了,带队老师催着程尔上车。

    程尔左顾右盼,看了看时间又说:“老师,我们班还有个同学没来。能再等等吗?”

    老师说:“你说贺让骁啊,他有事不跟我们走,你先上车。”

    程尔僵在原地。

    “他有什么事啊?”

    老师摇头,“不知道,黄彬老师没说,他去解决了,你放心吧好好比赛。”

    程尔将信将疑迈上车。

    比赛是安排一天后。

    那天程尔还是没跟车走,她求着老师下了车。

    一路跑进医院时,耳边的风过往的人都变得模糊,世界在眼前模糊倒退着,交谈声脚步声充斥耳朵,乱糟糟的。

    她一路跑,不停地撞人,不停地道歉。

    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

    跑到急诊科,隔着长而嘈杂拥挤的走廊,她看见了倚着墙弓着背的贺让骁。

    背着光,他好像很累,肩背往下皱,垂着眼,视线散得不行。

    像是在出神,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程尔往前走了一段,眼前画面越来越清晰,她呼吸凝滞,脚下似千斤,重得挪不开。

    眼泪扑簌簌从眼角滑出来。

    贺让骁视线移过来时,顿住,她慌张伸手去捂,难受得身体发抖。

    他的眼角还有下颌染上血迹,斑斑点点,蜿蜒了长长一道,有些溅到了锁骨。

    白色校服胸口衣领上蔓延大片血迹。

    布料都被血浸透了。

    他看着程尔,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视线移走,直起身朝她走来,但他身上那种低沉的气压越来越浓。

    急诊室外面,太阳照不到的一块角落里。

    程尔抓着他手臂检查,还要撩开衣摆,却被他牵着手避开。

    程尔心疼又委屈,她想靠近抱他,他却冷着不让她碰。

    “你有没有受伤?”她急切,“你也流血了?”

    贺让骁摇头,“没。”

    嗓音又哑又淡。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抱?”

    她陷在难过的情绪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知道贺让骁就算真伤了,也会瞒着。

    这一身血,她真的快急死了,抽了纸巾要给他擦。

    贺让骁垂眸看着她,若有所思,静了会儿。

    他放弃某种挣扎,用干净那条手臂轻轻搂她肩膀,语气无奈,

    “脏啊。”

    作者有话说:

    ww骁哥,不脏啊!

    QVQ情书没忘哈哈哈

    这几天章节字不少欸,勤奋鹊鹊谁要抱抱?

    ——

    第52章

    程尔手上还带着夏池也送得手链, 抬起来按他手时,叮叮当当从腕骨滑进袖子里。

    贺让骁被吸引了注意力,他看着手链消息, 很想知道她到底滑到哪里去了。

    秋末的凉风吹来, 身上那股血腥气太浓了,贺让骁自己都嫌弃,在程尔碰上手臂时,他放开她。

    往后退了一步, 随意地靠到墙上,整个人恢复松垮的样子,神情淡淡的。

    “你怎么没跟老师先去比赛?”

    他看见程尔出现在走廊那头时, 心里自责, 如果不是他,她这会儿已经在去赛场的路上。

    不出意外,接下来会取得傲人名次。

    有时候用她妈的话说,他这个人挺霉的, 无论谁靠近他都有会沾上霉运,这么说来他是真的挺坏的。

    思绪越来越散,他嗤笑着勾了下唇。

    程尔静静看着他,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抽了纸,靠过去给他擦脸。

    “今天又不用比赛,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去啊。”

    她又说,“怎么会弄成这样啊?”

    贺让骁没有阻止, 任由干燥的纸巾在下颌擦拭, 血迹多半都干了, 她擦得不自觉用了点力气, 按着腮有点疼。

    很快,嘴唇里泛起铁锈味,那是血的气息,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破了。

    程尔见他皱眉,放轻了动作,“我弄疼你了吗?”

    贺让骁舌尖盯着腮,摇摇头,示意她继续擦就好了,只是在她擦得有点重时很轻地蹙眉,怕被发现又装作一点也不疼。

    贺让骁缓慢撩起眼皮,眼神冷而像是什么都走不进去,那种陌生的迫人感 ,看得她心抖了下。

    “黄彬知道么?”

    程尔没反应过来。

    “他知道你下车跑来医院么?”

    程尔做好了在医院遇到的准备,“带队老师应该告诉他了吧。”

    “你可真行。”

    为了他,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吗?

    傻不傻啊。

    “现在回去。”

    他忽然握住她手腕,她不肯,拉扯了几下,他强行扯着她手从脸上移开。

    他单手抽出手机,翻找黄彬的电话,就在他手指按下的前一秒,手机别程尔抽走。

    “你不能赶我走。”她一只手被他按着,举着手机往背后藏。

    贺让骁意味不明看她,忽然将她往身边带,猝不及防的,她撞上他手臂时,他的手已经绕到她的腰后,准确无误地握住手机。

    也像是将她抱住。

    程尔捏得太紧了,他抽了下没抽走,脸色沉了两分,怕弄疼她只好放轻动作。

    “是你自己说的让我管你。”程尔嗓音很闷,带着哭腔。

    贺让骁一下说不出让她回去的狠话,目光很深地看着她,复杂的情绪交织很浓。几分钟后,他松开手,视线垂下去看他攥过的手腕。

    那儿的肌肤比不得其他地方,他稍微用力一攥,竟然有点红白交加,一点点慢慢恢复。

    “过会儿,回去。”他的语气没那么硬,带着几分商量的口吻。

    程尔点头,过会儿又摇头,“我带你一起回去。不会耽误比赛的。”

    四周很静,他的呼吸声,他很轻的笑声,脚步挪动摩擦沙子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过了很久,他只是看着她。

    从始至终都没回答。

    他的手机响了,程尔瞥见是黄彬打来的,她默默站着不动,生怕贺让骁又要赶她走。

    他懒洋洋按下接听,“嗯,啊,好”了几句。

    程尔脑子里闪过半个小时前,他打电话给黄彬询问贺让骁的事情,黄彬接电话时很吵,身边不停有人说话。

    她依稀听见有人在说不行了,流了好多血,赶紧抢救等字眼。

    程尔呼吸一紧,双腿吓到发软。

    黄彬很忙,告诉她贺让骁的母亲被贺让骁父亲砸破头,他们正在中心医院抢救。

    贺让骁挂了电话,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周寄打来的。

    “没。”贺让骁说:“你不用过来。”

    不知道说到什么,贺让骁抬起视线看她,“程尔也在。”

    挂了电话,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走过去想带她离开。

    “你怎么在这里啊,我好找。”黄彬风风火火走来,看见他旁边的程尔时,顿了下,“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去比赛吗?”

    他视线来回扫,离得不近不远两人,过了几秒才说,“费用我已经缴纳过了,你别担心。”

    贺让骁道了声谢,拿手机给黄彬转账,被黄彬一把拦住,“你一个学生哪来的钱,你就不用管了。”

    贺让骁知道黄彬平时省吃俭用,就为了送女儿上个好学校,医药费他帮忙垫付,已是过意不去。

    贺让骁也不太缺钱,前年周寄牵线帮人做了个私活,对方很大方支付了好几万,他没怎么用,都攒着。

    黄彬不让转账,他执意转。

    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来打断他们,贺让骁一眼就认出他,是跟他妈关系匪浅的那个男人。

    男人不动声色打量贺让骁,低沉的嗓音问他病人怎么样了,有没有报警,凶手有没有抓到。

    男人皱着眉头,略带训斥责备的语气,话里话外尽显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顺带不耐烦地垂眸看了眼表。

    又去看电子屏上的时间,眉头皱得更深,身上那股迫人的气息更浓。

    贺让骁刚想说话,就被黄彬拦住,他记得这位,只是别人的家事他不方便插手,礼貌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个人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手机响起,他当着黄彬的面接了起来,等到对方说完,冷冷丢了句,“医术不行就转院。”

    大概过了十分钟,一位中年医生匆匆赶来,客套地跟男人交谈了两句,便把男人引到旁边去说话。

    男人自始至终都有些不耐烦。

    程尔偷偷瞧着他,男人转身之际看了她一眼,双手插兜,仍旧高高在上,“用不着你了,回去换身衣服。”

    贺让骁没搭理他。

    男人态度强势,“我司机在门口,黑车打双闪。”

    不知道想到什么,男人视线抬起下巴点了下程尔,一双黑眸锐利地看着她,“她见过。”

    程尔僵了下,低下头不敢看男人,视线交错的那瞬间,几乎脑补出春荫街那晚,她撞破男人和贺让骁他妈的关系,而男人也看清她和贺让骁躲在角落里,靠得很近。

    贺让骁冷眼扫过男人,程尔轻轻拽他袖子,“他说得对,你先回去换套衣服。”

    黄彬也劝,“对对对,你俩还得去比赛。”

    贺让骁僵持了得站了会儿,他按亮手机打给周寄让他们别来了,电话还没挂,转身拽着程尔往外走。

    太阳的刺眼的光照在身上,程尔极不适应地闭了闭眼。她侧头去看贺让骁,他双手插着兜,混不在意身上的血迹,表情很淡地看着前方。

    黑色轿车就停在医院对面,红色的尾灯规律地闪烁着,程尔盯着那辆车。

    贺让骁看了会儿,声音很小,自言自语的,“她总算找到个对她没那么坏的人了。”

    那天下午,贺让骁在黄彬的督促下回去换了身衣服,乘车赶往比赛入住的酒店。

    带队老师发来消息,校方选手都就位,下午进行友好的训练赛。

    车窗开着,秋末的凉风带着冬天的冷冽,吹得车内凉飕飕。广播开得很大声,一直在循环播放某男科广告,司机抱怨着天气冷,生意不太好。

    程尔没怎么搭话,她挨着贺让骁静静坐着。

    他的湿发搭在额前,过长的几缕头发湿漉漉地挡在眼前,身上的水汽很重,身上有股刚洗过澡的好闻味道。

    他敞着腿仰靠着闭眼睡觉,安安静静的。

    程尔盯着他看了会儿,想到上午的情形心里有些难受,她看看司机,又看会他,司机盯着路况。

    她等了几秒钟,确认司机不会无缘无故转身说话,小幅度往他那边挪了点,手指轻轻钻到他手心里。

    感觉到他动了下,她便屏息凝神停下动作,很快对方没动静了,她又往他手心钻,直到完全被他握住。

    贺让骁睡得很沉,没醒,她就这么牵着他。

    他身上的气息随着风一起吹过来。

    他的感冒本来就没太好,头发也没干,迎着冷风吹太容易感冒。

    程尔倾身,从他腿上探出半个身体,按着车窗按键往上升了点。

    手心被用力握了下,程尔以为贺让骁醒了,她没敢动,僵着维持姿势等待了几分钟。

    余光里看见他依旧安静地睡着,松了口气,慢慢挪回座位上。

    司机看见程尔关窗,问她:“怕冷啊?”

    程尔局促点头,“有点。”

    司机热情地嗐了声,伸手去按升窗键,“你不早说啊。”

    车窗嗖嗖的地往下降,冷风往车内灌,程尔抖了下,听见司机说:“不好意思啊,按错了。”

    他手忙脚乱又把车窗升了起来,残留的冷气让车内原本的暖意一扫而空。

    程尔看看贺让骁,又贴贴他手,检查他的感冒有没有加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触碰让他觉着有点吵,好看的眉头痛苦地皱着,像是睡得不太安稳。

    见状,程尔便不敢再动了。

    贺让骁做了个很长的梦,说是梦却又是早上真实发生过的。

    早上程尔出门后,他收拾书包下楼,迎面遇见他妈拎着行李箱从外面回来,他妈对他从楼上下来感到疑惑。

    “你去楼上干什么?”他妈顿时变了脸色,“你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楼上那跟女孩一看就跟你不是一路人,少招惹。”

    贺让骁懒得搭理,他妈吼了两句觉着没劲儿,满脸倦色地在包里找钥匙,翻来翻去没找到,对他说:“你给我开门。”

    她顺手把行李箱扔给贺让骁,浓郁的香水味充斥在楼梯间。

    贺让骁单手拎着行李箱,拧开门锁方进门,准备转身离开。

    “哟,你们娘儿俩还知道回来?”贺建明穿着一件汗衫,从房间里出来。

    他的脚伤没有痊愈,一瘸一拐,脑子还被酒精麻痹着,走得跌跌撞撞的。

    贺让骁他妈看不上贺建明,更看不惯喝得烂醉的他,没理睬转身去拉行李箱,背后又传来贺建明一声呵斥,“老子他妈的跟你们说话呢。”

    贺让骁冷冷睨了眼贺让骁,捞起书包转身要走。

    贺建明说:“小狗日的连老子也敢瞪。”

    贺让骁他妈冷着脸,对贺让骁说:“你去上学。”

    贺让骁早习惯这种场景,他并不觉着贺建明真的会对他妈做出什么,于是踩着楼梯往下走。

    刚下到一楼,一声女人凄厉的叫声响彻楼道。

    贺让骁脚下一绊,他差点摔倒,手撑着墙才稳住,书包已经晃到了胸前。

    几秒后,他拎着书包飞快往楼上跑,台阶太多了,他迈的步子大,可也没办法一步跑到家门口。

    当他喘着气站到家门口时,他妈已经躺在血泊中,地上一摊暗红的血迹蜿蜒开,贺建明瘫坐在地上,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傻笑。

    他们的中间,他妈的头边,贺建明的脚边倒着一个凳子,锋利的边角上沾上红色血迹。

    贺让骁呼吸滞了滞,大脑一片空白,他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丧失理智冲进去,拎着贺建明肩膀,拎起来又掼在地上。

    他双眼发红,一拳比一拳头狠,他的指骨都揍得发疼,贺建明却像一摊烂泥,冲他露出得逞的笑。

    他妈在地上喘息,伸手阻止他,贺让骁从仇恨中醒过来,抱起他妈往楼下走。

    楼下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他求人帮他叫救护车,送到医院时,他双手都在抖,腿也在打颤,衣服被血染湿,先是温热后来变得冰凉。

    就像一场噩梦缠进胸口,钻到骨头里。

    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灵魂都被掏空,连回答医生的基本问题都无法做到。

    他气急败坏地握住颤抖的双手强迫自己冷静,埋着头,大口大口喘气,喉结用力往深了咽,他还是觉着窒息,又什么东西在挤压心脏,快无法呼吸。

    “贺让骁。贺让骁。”有人在叫他名字,他想睁眼,可是眼皮太沉了,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反应。

    程尔看着他眼皮下动得很快的眼珠,着急地拍他脸,叫他名字,“贺让骁,你醒醒。”

    眼前的人像是费劲挣扎,忽然睁开眼,漆黑的双眸空洞地望着她,呆滞了几秒钟,缓缓转动视线。

    “做噩梦了吗?”她伸手去贴他脸。

    贺让骁一身冷汗,咽了下嗓子,侧着脸避开她,抬手按在脸上,弓着背像是无法从噩梦中走出来。

    司机说:“让梦魇着了吧。午睡就容易这样。”

    程尔嗯了声,她拿出纯净水拧开,递过去,空的手又抓他的头,“别怕别怕,你喝口水缓缓。”

    湿发在掌心摩擦,湿湿的痒痒的。

    贺让骁没有拒绝,露出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接过水往嘴里喂,他喝得很急,像是渴了很久,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

    失魂落魄地捏扁瓶子,呆愣着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尔从他手里拿走纯净水,拧上盖子,又俯身问他,“好点了吗?”

    他忽然反应很大的攥住她的手腕,视线转过来时眼底浓郁得化不开,视线聚焦在她脸上认清人后,他茫然地怔了下,松开力道,但没拿走,松垮地箍着,低声叫她名字。

    他的手很冰,紧贴着手腕,像是怎么都温暖不了。

    程尔很心疼,轻声问他:“刚认错人了吗?”

    半晌,他嗓音含糊不清“嗯”了声。

    过后,缓慢张了张嘴,“你会不会走啊。”

    只是气声小得只有自己听见。

    两人下了车往酒店去,带队老师在门口等着,程尔主动上前告知情况,贺让骁找了块墙靠着,下巴埋在衣领里,精神不大好。

    带队老师关心了几句,便把房卡分别给两人,让他们先去房间休息,训练赛赶不上就算了,晚上再复盘。

    程尔结果自己的卡,又接了贺让骁的卡,看了眼他的卡面上写着1308,而她的是1209。

    他们不在一个楼层啊,程尔心里有点失落。

    进了电梯,程尔把卡给贺让骁,告诉他不在同一个楼层,贺让骁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拿着卡收回口袋里。

    程尔看着一层一层闪动的数字,先到她的楼层,她没办法去看看贺让骁的房间。

    她安静了几秒钟,低声问他,“我们不在一层,你会不高兴吗?”

    他视线晃到她脸上,听见一阵叮叮玲玲的动静,视线飘到她手腕上,想将缠在腕骨的链子看个清楚。

    来不及回答,电梯叮的一声,敞开了门。

    程尔手挡着门,有点不舍得下去,肩膀被一股力道往前推,她往前迈出电梯,贺让骁也跟出来。

    电梯门重重合上,继续上行,程尔惊讶地看他,他懒倦地推着她往前,没找到房间,他们在走廊绕了一圈,经过安全通道时,贺让骁拉她的走了进去。

    不太密封的楼梯间冷飕飕的,水泥台阶上印着几缕阳光,仍不减清冷半分。

    程尔不知道贺让骁拉她来安全通道做什么。

    他人近在咫尺,气息也近。

    他的视线往下,头低了点,呼吸靠得很近。

    程尔脸有点烫,心跳如临大敌地狂跳着。

    她的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盯着他的外套,缓慢地眨眼,然后明知故问,“你要跟我说什么吗?”

    楼梯间似乎有回音,她的声音显得有点空。

    静了静。

    贺让骁从口袋里抽出手,缓缓抬起来打开,做出一个展臂的姿势。

    “不是要抱抱吗?”

    他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也没有难闻的气味。

    而且,他想了一下午,很想很想。

    程尔愣了一秒钟,扑进他怀里,鼻尖贴着柔软的衣服,呼吸被好闻的气味占据。

    像是雨后的植物,又像是夏日的阳光,清冽的干净的,也是独特的。

    这种味道让程尔觉着安心。

    一个类似于安慰的友好的拥抱,让两个人变得柔和,有些平静在空气中流淌。

    走廊断续响起脚步声,传来带队老师的声音,好像还在叫她名字。

    程尔紧张地推贺让骁。

    然后下一秒,手肘被握住,她再次被他带入怀中,力道大,没控制好,两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后。

    他的后背先重重地撞墙上,紧接着伸手稳稳接住她站稳。

    她的鼻尖碰到了他的喉结,那儿有点凉,有点硬。

    程尔紧绷着神经,忘了呼吸,一门心思听着老师的动静,他像是没找到人有点着急。

    紧接着她的手机在兜里亮了起来,急促地嗡鸣着。

    那点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明显。

    她的手无法触碰手机,要是这么响着,不知道会不会招来老师啊。

    她越是紧张,贺让骁却恶劣地越不让接。

    握紧的手又松开,程尔摸到手机,抽出来。

    然而,下一秒,她听见贴着耳的话,

    “你管了我,以后就别丢下我。否则——”

    他目光有点凶,呼吸很重,与平时的他不一样,

    “我缠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让让真的记得尔尔每一个诉求wwww

    今天写这章一直单循《阿拉斯加海湾》

    *

    推荐一本很带感的富婆文学,很快就开文了大家点点收藏。

    书名:《动人心弦》

    作者:秦小羊

    【文案】

    圈里人都知道,和弦作为业界第一女出品人,有某些公开的癖好。

    她钟情于各类乖巧帅气的小奶狗,男伴经常不一样。

    被当众问及爱情保鲜秘籍时,和弦漫不经心:“腻了就换。”

    众人:……

    盛予临装了好久好久的小奶狗,久到身边人实在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这么拼。

    盛予临回答得很认真:“怕她换了我。”

    *

    第53章

    后来是贺让骁先放开的, 程尔仓促接起电话,呼吸有些乱,她低着头听着老师讲话。

    等她接完电话转身, 看见贺让骁背靠着墙, 拿着手机回复消息,外面天色暗下来,楼梯间昏昏沉沉的。

    手机的光照在他的眼底,漆黑的眼睫低垂着, 程尔看了会儿,视线移到他屏幕上。

    他总是很忙,有各种找他的消息, 他在微信回完, 又去泡芙。

    那一排排的红色消息提醒看起来恐怖,他指尖飞快点开,但也不回复就放着。

    “贺让骁。”她叫他名字。

    他抬起视线,看见她微微鼓起的脸颊, 眼底逐渐生出点趣味,顿了下,抬起下巴等着她发话。

    她往前迈了一部, 手指故意在她屏幕上点点, “每天都有这么多人找你吗?”

    贺让骁愣了下,目光很深地看着她。

    “吃醋了啊?”

    他怎么知道啊。

    程尔抿唇,沉默片刻,觉着屏幕有点烫手, 收回来藏背后, “我不可以吗?”

    贺让骁浅浅的提了提嘴角, 拉起她手, 把手机交她手里。

    “密码6个1,欢迎你随时随地检查工作。”

    手机有点热,贴在她手心,仿佛牵着他的手,热意渗透沿着皮肤往心口游走。

    她心拼命跳起来,突然傻了眼。

    她只是想让他心情好点。

    “我不是真的要看。”她解释。

    贺让骁低头,漆黑的眼忽然凑近,盯着她看了会儿,“那就是吃醋了。”

    程尔睁大了眼睛,秉着呼吸,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想让我女朋友查岗,不行啊?”他退开,懒懒散散地说。

    “啊?”

    他稍微直起身,身影照下来,几乎将她拢住,低哑的嗓音有些蛊惑,

    “想让她查岗,她管着我。想她只关心我一个。”

    晚上程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盖上被子眼前就浮现在医院那一幕,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滴滴答答更是扰人。

    她干脆掀开被子爬起来,打开手机,都11点多了。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不知道贺让骁睡了没。

    她去翻了他朋友圈,又去逛了一圈泡芙,很快她发现贺让骁将他泡芙的名字从[C++]改成了[听]。

    他怎么会改成这个,好犯规啊。

    程尔心口重重跳了下,生出一阵无法忍受的心悸,胸膛埋在膝盖缓了会儿,她继续翻手机。

    手机震了震,她立刻起身,退回消息界面。

    贺让骁发了一张图。

    是什么啊,程尔点开照片,酒店的网不太好,小图模糊不清,转了好几圈才加载出来。

    规规矩矩地写着他所有的软件的登录名和密码。

    最后一行密码竟然是他的银行卡密码。

    程尔还没回过神来,有新消息进来。

    还是他。

    [X公主:手机密码换成你的生日,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

    转天一早,早上七点多,天空黑沉沉的。

    经过一整晚秋雨洗礼,地上堆积了一层落叶,空气潮湿阴冷。

    贺让骁的感冒不见好转反而加重,伴随着阵阵咳嗽,整个人状态不太好。

    吃过早餐,大家在候场区等候安检。

    带队老师捏了捏男生们的肩膀,叮嘱他们:“戒骄戒躁,沉着应对。”

    交代完男生,又交代女孩们,“你们盯着他们,仔细读题,团结协作。”

    大家绕城一个圈,有仪式感地击掌,然后信心满满地走向安检区。

    贺让骁精神不济,走在最后,脚步有点散。

    程尔等他走过来,和他并排往里走,刚想问他感觉怎么样,就听见有人叫她。

    她一转身看见林星里站在不远处,他身上穿着德森的秋制校服,白色衬衫外罩着深蓝色针织毛衣,外面穿着同色系的西装外套,胸口挂着繁复庄重的德森校牌。

    贺让骁停下来,视线直直地看着林星里一步一步走近。

    “昨天训练赛怎么没看到你啊。”

    程尔啊了声,侧脸看贺让骁,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似的。

    “她昨天陪我。”

    贺让骁神色冷淡,嗓音更是寡淡沙哑,分明不是在陈述问题,而是在问你有意见吗?

    林星里愣了下,视线不动声色将他打量,面上的笑意不减。

    贺让骁单手插兜,稍微歪头看着他,暗暗想他这副豁达坦然的样子衬得他多小心眼。

    “你们住几楼啊?”

    贺让骁眸光沉了些,眼里有些不耐,他啧了声,忽然阴阳怪气的,“我是不是碍着你俩叙旧了啊?”

    程尔知道他心思,憋着笑默不作声,看着他演。

    “程尔,方便借一步问你个问题吗?”林星里客气说。

    贺让骁嗤笑声,“有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同学你赛前叫走我的队友,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找她泄露战术。”

    林星里怔住,好大一顶帽子扣头上,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辩解。

    程尔却弯了下唇,客客气气说:“有什么事情赛后说吧。”

    林星里点点头。

    目视着两人进入安检区,挨得很近,贺让骁看她的眼神不清不楚,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

    进入赛区,两人脖子上都挂上了身份牌,蓝色的带子在衣服上晃了晃,贺让骁双手插着口袋,神情放松,痞帅的样子格外引人注目。

    不少同学朝他投来视线,贺让骁环顾四周,仿佛没什么能走进他倨傲的眼里。

    就算参加过AMC那种赛事,程尔仍旧没练成大心脏,本能感到紧张。

    这次比赛的奖杯陈列会场舞台上,金闪闪的奖牌耀眼夺目,贺让骁碰她手臂,抬下巴指了指奖杯

    “想要吗?”

    当然想要啊,程尔已经跃跃欲试,所有细胞都调动起来,只想酣畅淋漓比一场。

    “我来碰碰国内奥赛的高手。”

    贺让骁低头笑了,他耸了下肩,“想要的话赢来给你玩。”

    程尔看他,这一刻不是看贺让骁,而是在看一个可敬的对手,眼前这个人和昨天完全像换了个人,语气好狂啊。

    “听没听过,巾帼不让须眉。结局未定,你我皆是黑马。我们女孩子想要的,自己拿。”

    长发窝在颈侧,她伸手往耳后拨,露出漂亮纤细的脖颈,程尔眼里闪着自信的光。

    这一刻她是锋芒毕露。

    身上有着女孩的韧性和气节。

    从容又自信。

    贺让骁抿唇点头,亮眼的光照在他身上,少年意气风发,“我喜欢你这么自信。”

    程尔说:“你也不差。”

    然后,她刚说完,就听见贺让骁说:“但是,赛前用美人计没用。”

    “嗯?”

    他笑着转身,视线从她脖颈扫过,朝她那边歪身子,窃窃私语,“比赛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啊。”

    程尔笑得明媚动人,身上仿佛笼罩一层薄薄的光。

    “赛场上拭目以待吧。”

    贺让骁点头说好,在程尔转身去找带队老师时勾住她校服,往前一步,压低了声说:“那,我等着你拿奖牌给我玩啊。”

    这次赛程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自题自解答,试题与以往赛题不重复,将代数、数论、几何、组合数学等按照三个等级出题,一共30道选择题,按照组委会评委评判得分。

    第二阶段,每个参赛学校组成一个6人参赛团,两天两试,每试3题,每试4.5个小时,每题7分。

    两个阶段经由组委会评委仲裁评判出一二三等奖获得者。

    贺让骁精神不太好,但丝毫不影响他的脑子,做题精准又狠,程尔发现贺让骁不光聪明,心算更是厉害。

    只不过第二轮程尔因为漂亮且刁钻的解题思路惊艳评委,得到评委认定数学上有意义的解答,给予口头奖励。

    赛事如火如荼。

    时间每分每秒都过得紧张。

    程尔用黑色头绳将长发固定在脑后,露出纤细白皙脖颈,她心无旁骛写题。

    赛场安静,只有笔尖在赛题勾画的沙沙声。

    第一天赛程结束,桦川队名列前茅,早有贺让骁这位学神为桦川争荣誉,后有程尔实力加入,桦川这次实力非凡。

    大家陆续从赛场出来,贺让骁慢悠悠走在人群后面,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着脖子来回晃动,视线低下来,没看见程尔走得快些,他们中间被不认识的人插了队。

    他松开手,往前一步,勾着她肩膀把人拽到身边,程尔看看带队老师,提醒他注意影响。

    贺让骁慢条斯理松开手,问程尔之前那道题目的解题思路,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会场门口。

    雨下得有点大,外面一片昏沉,大概是下了很久雨,地面积起一层水。

    来之前没下雨,很多人都没带伞,堵在会场门口。

    有的同学已经和带伞的同学共伞离开,带队老师左顾右盼,说要先回酒店给大家拿伞。会场到酒店的距离不远,贺让骁远远眺望一眼,刚想准备说话,身边出现个人。

    林星里叫住程尔,他手里拿着伞,“程尔,你跟我一起撑吧。”

    他笑起来,两个酒窝很惹眼,是女生就会被迷得那种阳光男生,偏偏人还温柔。

    旁边有女生偷偷议论着林星里,当然也有人将目光不停地投向贺让骁。

    林星里的视线始终停在程尔身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忽略她身边的贺让骁。

    “现在雨挺大的。”林星里强调。

    贺让骁低下头,很轻地嗤笑声,身上那股散漫的劲儿仿佛被雨水浸透,双手收回口袋,淡淡的睨着两人。

    “贺让骁——”

    一道陌生女声忽然打断气氛,贺让骁温吞地移眼看过去。

    一个面熟的女生走到他面前,伸手递来伞,“我能单独跟你说两句话吗?”

    女孩身穿A中校服,黑发扎成高马尾,眉眼漂亮,整个人青春洋溢。

    他在记忆中搜刮,只想到他们前几次比赛见过,仅此而已。

    贺让骁迟疑了两秒,说:“不能在这儿说?”

    女孩摇头,指了指一旁的空处,“就几句话,不会耽搁你们回去吃饭。”

    贺让骁没接她的伞,看了程尔一眼,跟她说过去看看,然后跟着女孩来到空处。

    程尔视线一直追着两人,幸好他们离得不远,几秒后,贺让骁的目光朝她看来,两人视线碰一起,他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

    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却让程尔的心跳又乱又快,心尖尖像是被人掐了一把,她佯装自然地移开视线,不出几秒,又看回贺让骁。

    她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句,第一次心动不是心跳也不脸红,而是你看向他时,看了一眼还想多看一眼。

    当初在闷热的楼梯间,初见时,她看他,早就不止看一眼。

    林星里叫她名字,她才回神重新看向他。

    “我能问个问题吗?”林星里问。

    程尔低头,视线不知道往哪里看,有点散,心不在焉地点头。

    林星里盯着她看了会儿,问出憋了很久的问题,“你之前说有喜欢的人 ……”

    他的声音有点慢,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痛苦。

    程尔听见喜欢的人,抬起头看他,见他薄唇开开合合,声音变得有点模糊。

    “是不是贺让骁啊?”

    程尔想都没想,几乎本能地承认,“是啊。”

    说完,她意识到在自己实在不会遮掩,会让人看笑话,脸后知后觉红了一片。

    “你看出来了?”她又问。

    林星里脸上的表情沉得厉害,沉默了几息,“真的是他?”

    程尔点头。

    “除了他,别人不行?”

    程尔知道他什么意思,也听出他语气的低沉,还是点头,不是除了别人不行,而是她根本没考虑过别人。

    光线越来越昏沉,门口的灯光被蒙蒙水汽模糊,有些微弱地映照着这块地方。

    林星里站在昏暗的光线里,背着光,失魂落魄和低沉颓然交织着,他低着头,静了会儿。

    贺让骁跟女孩讲完那道题的解题思路,再看向程尔时,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身前是薄薄的水雾。

    贺让骁找女孩借了伞,抬步来到程尔身边,也盯着外面漫无目的看了会儿,“他走了?”

    程尔嗯了声,视线移到他手里的伞,想到那个漂亮女孩,心里有点吃味儿,“你们聊完了吗?”

    她的嗓音闷闷的,还不自在。

    贺让骁应了声,撑开伞,橘黄色的伞瞬间占据视线,程尔闻到了伞上的香气。

    静了静,雨点滴答。

    贺让骁握着伞,忽然转了个方向,伞绕到程尔背后,将她整个后背拢住随着手臂收力,她身体前倾,脚下快速移动两步,站到了他跟前。

    有伞挡着,没人能看见,她的视野里只有他。刚平复的心跳又拼命跳起来,甚至愈演愈烈。

    她觉着他的眼里,趣味很浓,视线很深地看着她,有点迫人的危险感。

    “你……你干什么啊?”

    程尔仰起视线,看着他的眼睛。

    羞涩软软的嗓音,不像是质问,更像撒娇。

    “你们聊什么了?”

    程尔一怔,没说,反问他,“你们呢,聊什么了?”

    聊了那么久,而且他没有丝毫不耐烦,难道他对每个女孩都这样有耐心吗。

    想到这个,程尔视线转向一旁,下一秒,冰脸的手指钳住下巴,转向他继续对视着。

    他弯腰,头低点,漫不经心盯着她看,过了会儿就笑了。

    程尔不自在,他捏着下巴不让动,低笑着说:“小耳朵,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啊。”

    贺让骁觉着程尔其实挺灵动的,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平时的乖巧的都像是她的伪装,他很喜欢她这样。

    “我没有啊。”程尔否认,“而且,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行啊,胆子挺大的啊。”贺让骁说,“不告诉就不告诉。”

    手腕将要抬起伞,忽然手腕被压住,他视线动了动,喉结缓慢地滚了下。

    “他看出我们的关系了。”

    贺让骁故意逗她似的,拖着耐人寻味的调子,“我们什么关系啊。”

    程尔睁大眼睛,脸一下变红,就连水雾潋滟的眼角都染上一抹艳色。

    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贺让骁想伸手抹下她的眼角,手指动了动,最终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他往深了咽嗓子,喉结性感地往下滑动,声音变得有些低, “她问我之前第15题的解题思路。我找她借了伞。”

    程尔眨了眨眼,不太信,“真的吗?”

    贺让骁开玩笑,“你好像很不信我啊。”

    程尔摇头,“没有啊,那你给我说说你的解题思路。”

    贺让骁撑起伞,身上那股迫人的姿态不见,又恢复懒洋洋的样子,他将她带进伞里,一起走入雨中。

    “——我被冤枉了,要哄才能好。”

    转天一早,程尔打开门就看见贺让骁倚在门边讲电话。

    听语气大概是周寄打来的,两人插科打诨了几句,贺让骁笑骂了句,撩起视线看程尔, “不说了,程尔出来了。”

    地方说了什么,他懒洋洋一笑,“老男人怎么会懂。”

    程尔在想他跟周寄聊什么,贺让骁忽然捏着她肩膀,将人往前带了两步,站到他面前。

    他冰凉的手指探到了颈边,忽然停住,低头瞧着她。

    程尔感觉到那点点冰凉贴着皮肤,却没动,心跳和呼吸都快了起来,视线忍不住四处看,生怕有人突然出房间。

    静了静。

    他身上的气息靠了过来,人近在咫尺。

    呼吸也是。

    程尔紧张地攥着手机,缓慢地眨了眨眼。

    呼吸乱了,脑子也乱了。

    视线四处游离,最后停在昨晚为了哄他,特地去买了送他的小屁桃情侣手机壳。

    他昨晚还嫌弃,今天就用上了啊。

    手指在颈边动了动,折进去的衣领被翻了出来,他帮她整了整衣领,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想什么呢?”

    “什么都没想 。”

    “骗人。”

    他松开手,退到安全距离。

    “我以为……”她羞涩地说不出。

    贺让骁捕捉到点什么,不打算放过,“以为什么?”

    走廊的空气似乎不流通,暧昧浮动着,那股淡淡的气息缠上她的呼吸,程尔闭了闭眼,“以为你……想亲我。”

    贺让骁顿了下,他又特意看她,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想着啊。”

    程尔因为他这句话,面红耳赤了一整个早晨。

    带队老师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十分着急。

    直到赛场紧张凝重的氛围才让她的心跳以另一种节奏跳动着。

    第二天的赛程更紧凑,也是第二阶段比赛最后阶段,大家铆足了劲想博个好前程。

    赛场仿佛进入了一种凝滞的状态。

    大屏幕的计时器跳动着,红色数字不断递减,紧迫感扑面而来。

    天公不作美,外面响起一阵阵轰隆雷声,几乎将氛围渲染到了极点。

    那场比赛持续了九个小时之久,等到比赛宣布结束,评委核定结果,身上那根紧绷了几天的弦,忽然松开,有的人累虚脱了坐在位置上休息,

    有的人还很亢奋,跟同伴讨论着解题思路。

    大概数学迷人的地方就在于此,一次次解题,像是一次次攀登新的山峰,沿途的美景,半山腰的偶遇,亦或者登顶的成就感,各有各的收获。

    程尔累得厉害,窝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视线放空,脑子也放空。

    这次的赛题难度还行,只不过她很久没参加比赛,体力跟不上,而且遇到了好题目动静的心情难以平复。

    一直到比赛结束,她手里捧着奖杯,还有种走上云层,软绵绵的失重感。

    再看看,与她隔了一位的贺让骁,接过评委的奖牌挂在胸口,她好像又有了点实感,他们真的拿奖了。

    程尔弯腰接过奖牌,沉甸甸地挂在脖子上,那一刻她从云端回到了地面,老师们笑着,同学们鼓着掌,她眨了眨眼睛,侧头看向贺让骁。

    他也再看她,那一瞬,真的好想哭。

    只是那天贺让骁从领奖台下来,就被带队老师叫走,一直到回学校都没见到他。

    程尔打听过,他只是被带队老师带出去,接走他的是他妈身边那个有身份的男人。

    只是她没想到,那天过后,往后的三天里都没见到贺让骁。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中秋节快乐呀!

    抱歉来晚了,本来能早十分钟,被猫猫踩到了关机键……

    “结局未定,你我皆是黑马。”化用网络。

    另外,文中数学竞赛有参考引用部分资料,请勿深究。

    ——

    本章发100份红包!!!

    第54章

    嘉城靠海, 入冬后天气湿冷潮湿。

    接连阴雨过后,树叶几乎掉光,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树干尽显冬天的萧瑟感。

    程尔和贺让骁在数学竞赛拿奖, 桦川老师们高兴坏了, 黄彬走路都带风,成了整个年纪最神气的老师,为了彰显身份,他特地换掉了用老干妈瓶做的茶杯, 买了个不锈钢保温杯。

    全校都在庆贺他们提前拿到大学入场券,大红色喜报从学校里面贴到了校门口,甚至连学校门口那条巷子的公告栏里都贴了一张。

    所有人喜气洋洋, 只有程尔不是, 她从黄彬口中得知,贺让骁当时离开是因为他妈醒了,第一时间要见到他,过后这些天他请病假。

    贺让骁手机联系不上了, 程尔发的消息石沉大海,她问周寄,周寄也说联系不上, 电话一直关机, 他去医院探望,也被那人回绝。

    她很慌,惴惴不安,不知道贺让骁怎么了。

    中午, 她趴在桌上画画, 身边的位置空了, 她进出再也不需要叫对方让让。

    试卷堆了高高一叠, 程尔都整理好放在一起。

    晚上下了课,程尔刚走出校门,就看见等在校门口的周寄和夏池也。

    夏池也先看见程尔,起身朝她挥手。

    “我们送你回去。”夏池也拉着程尔上车。

    程尔不确定问道:“你们是贺让骁来的吗?”

    周寄握着方向盘没吭声,夏池也说:“算是吧,他之前说过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们也不放心。”

    程尔道了谢,又问周寄是不是见到贺让骁了。

    周寄咳嗽了两声,有些正经地说:“见到了,只不过没说上几句话,不过都是关于你的。让你不要担心他,还让我们放学送你回家。”

    程尔心脏重重跳了下,问还有其他的吗。周寄摇头叹息,“他妈现在情况不太好,贺建明那个b下手太狠了。真他妈不是人。”

    程尔这才想起来问贺建明怎么样了,提起这人周寄就气得咬牙切齿,“拘进去了,他妈的最好牢底坐穿。”

    那就好,程尔暗自松口气,默默同意周寄的话,贺建明这样的人就该去该去的地方。

    程尔经过绿色大门时停了好一会儿,她真的好奢望,门突然打开,贺让骁走出来,跟她说不会出国,以后要去京北啊。

    越是这么期待,可能性就越渺茫。

    程尔失魂落魄站在家门口,低头在包里翻钥匙,手指抵上门的那一瞬间,房门冷不丁开了一条缝。

    她木讷地站在原地不敢动,浑身汗毛顿时立起来。

    屋内漆黑,一片安静,只有她咚咚咚跳动的心跳声过分吵闹。

    她垂眸看着门锁,手指在锁上碰了下,她的房门被人撬了锁。

    程尔往屋内看了一眼,然后转身飞快往楼下跑,脚步快得差点跌倒。

    周寄的车停下时,她蹲在路边抱着书包抬起头,宛如看见救星。

    周寄重重摔上车门,走到她身边关切检查,满脸焦急,“你没遇到什么人吧?”

    他都快走到家了接到程尔电话,掉头回来一路开得很快,最担心的就是她跟小偷正面撞上。

    程尔摇头,起身跟着他往楼上走。

    周寄看了眼门锁,臭骂了一句,他先用手机电筒对着屋内一通照,确认没什么人藏着,手指按开灯。

    屋内瞬间亮起来,一眼看到底的屋内没什么翻动痕迹,程尔快速进房间,果然房间一片狼藉。

    她的衣柜被翻了个遍,衣服乱糟糟丢在地上床上。

    程尔反应了几秒,脸色变了变,跨过衣服去看藏在衣柜里的东西。

    盒子被撬动,里面也翻得狼藉,她一点点翻找,周寄问她:“丢了什么?”

    他已经报案了。

    程尔皱着眉,放弃了翻找,对周寄说:“我爸以前公司的公章不见了。”

    那是程淮山跑了后,唯一留下的对她来说没用却有意义的东西,她一直藏着的。

    “那东西还有用?”

    程尔摇头,“没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偷那个。”

    “没用就好,你看看还有其他东西丢了吗?”周寄又出去接电话。

    程尔拉开书桌抽屉,她之前取了一千块放里面,这笔钱一张不少的在原处放着。

    她想了会儿,出去找周寄,“小偷应该不是要钱,我的现金没拿,却拿没用的公章。”

    周寄若有所思,“会不会是你爸的债主或者对手?”

    程尔不知道。

    这晚警察来勘察现场,他们这片属于老城区,房屋老旧没有安装监控,要查起来也比较难。

    周寄也觉着,趁着警察陪着程尔,他拿着车钥匙出去一趟。

    大概十分钟后,他折返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监控,喘着气说:“暂时买不到大的探头,先装个小的,明天再换。”

    他动作很快,拉了把椅子放到门口站上去,三两下就将监控安好,然后用手机测试画面角度。

    警察问他们什么关系。

    周寄这人对谁都不正经,吊儿郎当笑着,“你觉着呢。”

    对方说看他这个热情度,不好猜。

    周寄笑得不行,跳下椅子拍拍手,扬起下巴,“她是我亲妹。”

    对方笑着说:“你们兄妹俩颜值可真高啊。”

    周寄乐了,“一般一般吧。”

    这晚没办法住了,周寄弄完没锁,程尔就跟着他回了店里。

    他二楼两个房间,周寄打开客卧的门,屋内陈设简单,“这间房以前都是骁哥住,你今晚将就下,我给你找套新的床单被罩。”

    程尔看了看时间,“不用换了,就这样住吧。”

    周寄也粗糙得很,女孩子都这么说了,他就点点头说行。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痞里痞气跟夏池也说话,对程尔示意去洗漱睡觉,转身往外走。

    周寄走出很远了,他跟夏池也的说话声都能清晰听见。

    程尔锁上门,环顾房间,这间房还是她第一次进,屋内似乎还残存着贺让骁的气息。

    今晚的事情乱得猝不及防,她在床上枯坐会儿,趴到被子上埋头闷了很久。

    再次抬起头,眼睛里红红的,很潮很潮,经历了一场大雨似的。

    她拿出手机,看着空无消息的屏幕,心都摔成了几瓣儿。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怎么不回消息。

    有没有看到消息啊。

    程尔觉着他给了她密码,她只想看一眼他到底有没有看消息登录他的账号,她应该不会生气吧。

    应该不会的,程尔想。

    她真的只想看一次,别的什么都不看。

    她想到了中午,林澈抱着篮球慌慌张张叫她出去。

    “你知不知道贺让骁要出国了啊?”

    程尔呆滞了半分钟,“不可能吧。他说过不会的。”

    “怎么不会啊,他是不是没告诉你啊。我刚去办公室借篮球,碰见他家人来跟老班商量留学的事情。”

    林澈就差将当时情形演出来,“你不知道老班听了多生气,脸都绿了跟人家说我们学校总共就出这么两个数学苗子,刚拿了保送就要出国。他说什么不允许。”

    程尔心猛地往下沉,手和脚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一样,拉着她往下坠。

    程尔紧绷着神情,还是坚信贺让骁不会出尔反尔的,她抬起眼,盛了一汪泉水,泪水都快兜不住了。

    程尔摇摇头,不会的,贺让骁肯定不会的。

    林澈见状也不敢再说,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你还好吗?”

    程尔吸了吸鼻子,接过纸巾捏着,“他家人怎么说啊。”

    她的嗓音一下就哑了,听起来连自己都觉着陌生

    林澈关切问:“真要听啊?”

    在他看来,程尔恐怕会受不了后面听见的。

    程尔目光有点散,视线垂着,也不知道在看哪里,点点头,“你说给我听吧。”

    林澈犹豫了几秒,将篮球从左边换到右边夹着,深吸了口气说:“我说了你别难过啊。那个人说就是因为拿了比赛才要出国,他这么好的成绩早就该上A中,要不是贺建明他不会在这里烂着,比赛本来就不是为了保送,而是出国。”

    程尔凝滞了半分钟,用手指狠狠抠了手心,疼痛让她醒过来,迟缓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程尔缓慢地眨了眨眼,睫毛被眼角的水汽浸湿,她仰起脸,缓了几秒钟,对林澈说:“进教室吧,你不要跟任何人说我知道,可以吗?”

    林澈没懂,又听见她说:“贺让骁也不要告诉,好不好?”

    说实话林澈有点为难,但转念想这毕竟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也管不着,“好,不说。”

    她始终不相信贺让骁会同意出国。

    可是他们突然断了联系,她的一遍遍否认,变成了无回应的祈祷。

    收回思绪,程尔颤颤巍巍登录他账号,加载了很久,各种消息跳出来,一时眼花缭乱。

    置顶备注[小骗子]发了好多条消息,全都未读。

    程尔心漏了半拍,呼吸慢慢被潮湿的空气绞紧,颤抖着指尖点开[小骗子]的消息。

    竟然是她发的。

    贺让骁一条都没读,新的消息全都堆着。

    原来,就算拥有所有的联系方式,也会断联。

    *

    自从家里被撬了之后程尔不太敢回去住。

    夏池也不让,抓着程尔住到了周寄店里。

    这天下了课,程尔收拾东西跟同学外走,她的手机在口袋里无声亮了亮。

    程尔莫名极快脚步往外走,出了校门,她拿出手机看。

    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X公主:在哪儿?]

    隔了半分钟就发来一条新的消息。

    [X公主:想见你。]

    程尔握着手机,死死地咬着唇,整个人都在发抖,心脏一阵一阵绞得疼。她手指搭在屏幕上,都在微微发抖。

    [ER:校门口,刚出来。]

    手机又亮了,贺让骁回得很快。

    [X公主:看见了。]

    看见了?看见什么了啊,程尔慌张抬起头四处寻找,视线突然被一道陡然亮起的白光晃到。

    贺让骁就站在白光下,他放下手,关掉手机电筒。

    整个人又隐入暗处,大概是真的很喜欢靠着,整个人倚着墙,身上穿着一身黑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微垂着头,光线照不到他脸上。

    程尔盯着他久久没缓过来,他觉着贺让骁瘦很多,长高了,身形更加凌厉,但瘦太厉害,身形撑起衣服,但还是显得有些空荡。

    夜风将他衣服吹得紧贴着腰腹,挺拔凌厉,就算没在阴影里,少年人独有的张扬傲慢也不会暗淡。

    程尔站着没动,贺让骁等得不着急了,低头拿手机打字。

    屁桃手机壳还用着。

    莹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过长垂下的头发有些湿,不知道是刚洗过还是怎么弄的。

    [X公主:过来。]

    他按灭了手机,光线消失。

    程尔提起沉重的脚步,走过街道,走向暗处。

    走到距离他还有一手臂的距离,他忽然伸手握住她手腕,将人拉进了暗处。

    她的后背撞上墙壁,又碰到一个温热的掌心接着,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落进他的怀里,他应该是刚洗了澡的,潮湿的好闻的沐浴液气味环绕过来。

    不知道他等了多久,衣服上沾染了初冬的冷。

    “你去哪里了啊?”

    程尔低头看见他手机换了。

    贺让骁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什么快要丢失的挚爱,手臂用力收紧,他又高,身形压下来,箍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样紧密的拥抱,跨越了时间,也充满了安全感。

    谁也没说话,四周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不知道谁先乱的,越来越重。

    程尔伸手去碰他手臂,他缩了下,又抱紧,却让程尔发现了端倪。

    “有点呼吸不过来。”

    贺让骁松开她,但仍旧舍不得离开她远一点,程尔垂下视线,他的手藏在衣袖里,松垮地冲锋衣将他严实包裹。

    看了片刻,她伸手去碰他手,却被敏捷避开。

    程尔立刻警觉,强势地握住他手,拉扯了几番,终于拽到身前,掀开衣袖,露出他缠着纱布的手腕。

    她眼垂下,眼泪再也兜不住,无声无息往下掉。

    “你怎么又受伤了啊。”

    贺建明不是被抓起来了吗,他又去哪里弄了一身伤。

    光是看他受伤,程尔就来不及想其他事情了。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贴近她眼角,轻轻蹭了下,嗓子像是被砂纸打磨过,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别哭。”

    程尔哭得越来越凶,眼泪越擦越多,他手指掌心都被沾湿,他不嫌弃,心疼的蹙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是要看么。”他哑着的嗓子有点沉,“看了又哭。”

    程尔不听。

    他单手按着她肩膀,安静了两秒钟,将她拉近怀中抱着,弯着腰下巴垫在她肩上,手从肩膀滑到背上,轻轻拍着安抚。

    无声无息,情绪但却汹涌。

    “你明知道我会心疼。”他叹息。

    程尔却恶狠狠说:“你也知道你受伤我会心疼。”

    贺让骁顿了下,将她抱得更紧,像是抱着一块浮木,舍不得放开。

    他怕他松手了真什么都没了。

    “你怎么一声不吭,不知道我会担心吗?”程尔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你能告诉周寄,不能告诉我,贺让骁,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啊?算什么啊?你又把自己弄受伤,压根没听我的话。”

    她很少发脾气,所有情绪自认为压得住,可当他看见贺让骁缠着的手腕,她紧绷了几天的情绪终于找到出口。

    “我快担心死了,知不知道啊。”她捏着拳头,想砸又舍不得,最后无奈松开,狠狠按在他肩膀上。

    贺让骁被按着往后退两步,又靠过来,低头亲了下她额头,“宝宝,我错了。”

    程尔一时也发不出脾气了,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眼睛狠狠的闭上又睁开,还是无法恢复平稳呼吸。贺让骁的手贴上她颈侧,哑着嗓子说:“深呼吸,放轻松。”

    他贴着的地方,又着了火似的,烫得厉害。

    程尔很快发现,不是她热,而是贺让骁烫,他在发烧。

    程尔猜测他身上不止这一出伤时,掀衣服查看,被他一把按住,“哪有在大街上掀人衣服的。”

    程尔顾不得,“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伤,让我看看。”

    贺让骁没松手,垂眸看了会儿她,“没有。”

    “你不让我看,就是瞒着我。”她说。

    贺让骁弯腰,凑近了些看她,对视了会儿,他忽然笑了,手掌扶着她的头按进怀里。

    “歪理怎么这么多啊。”

    她的脸贴在他胸膛,隔着衣服感受着他偏高的温度,还有剧烈跳动的心脏。

    “我妈和他离婚了。”

    程尔怔住。

    “以后都没家了。”

    他们变成一样的人了,这种感觉程尔太能感同身后,她狠狠闭了闭眼,郑重其事地告诉他,

    “你还有我啊。我们一起离开嘉城,去京北。”

    作者有话说:

    让让的细节:换了新手机,洗了澡来见老婆wwww

    ——

    本章掉落100份红包。

    第55章

    他妈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贺建明离婚。

    那个人运作, 贺建明妥协签字。

    长达十几年的折磨终于结束。

    贺让骁没松手,两条手臂将她紧紧抱住,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松开些, 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乱了, 四周很热,他的身体更热。

    程尔伸手摸他额头,“你发烧了。”

    很快她想到,“是不是伤口发炎了啊?”

    贺让骁没太所谓, 去也没阻止跑去马路对面的药店买药。

    他靠在墙壁,手机响个不停,他丝毫不犹豫地掐断电话, 对方不死心, 又拨过来。

    贺让骁满脸烦躁,直接关了关机键,世界都清静了。

    不会有人打扰他跟程尔。

    程尔跑回来,手里拿着纯净水和药, 掰了一片药递给他,随后拧开水递过去。

    “先吃退烧药。”

    贺让骁乖乖喂了药,又吞了口水, 喉结往下滑动着。

    “你这几天住哪里啊?”她问。

    贺让骁拧上瓶盖, 换到另一只手拎着,他没回答,而是握着她手腕,拉着人往前走。

    走过路灯不太明亮的地方, 他仰起视线看他的脸, 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神情, 分明的轮廓都让她着迷。

    但她手腕发烫, 心在狂跳。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私奔。”

    “啊?”程尔眨了眨眼。

    贺让骁无奈低笑,“你不是想知道我住哪儿……”

    程尔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开玩笑,但那一瞬她真的有动过私奔的念头,思路快得都在挑选目的地。

    那晚贺让骁带她去了自己在学校附近住的酒店,他本来是临时开了洗个澡的。

    “你这几天都住这里吗?”

    电梯上行,贺让骁慢吞吞回复,“不是,今天刚开。”

    程尔没说话。

    插了卡,手指按开灯,屋内瞬间亮起来,空气清新剂混合着沐浴液的味道很重。

    床上随意丢着一条潮湿的浴巾,她想贺让骁大概是在这里洗澡的。

    程尔先进去,贺让骁懒洋洋走进来,房门轻轻阖上,发出咔嗒的落锁声。

    环顾房间,程尔看见桌子上有个刚拆封的手机盒,大概是暴力拆封,盒盖都破了一块。

    程尔停在桌边,手指在桌面轻轻划过,“你怎么会住在这里啊。”

    贺让骁从口袋里抽出手机,又来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从包装盒里抠出充电线,连上充电。

    “还有你怎么要换手机啊。”

    贺让骁转过身,弯腰低下头,漆黑的眼眸靠近,嘴角噙着笑,“这么多问题?”

    他是笑着的,没有丝毫不耐烦,可程尔哪受得了他这么看,轻轻转动脖颈,视线移到他的手腕上,“你总瞒着我。”

    尾音变得低若蚊呐,藏着少女的娇羞。

    他往前一步,程尔往后退一步,后腰抵着桌子,上半身往后仰,脸下脖子那块肌肤泛上一层血色。

    贺让骁眸光暗了暗,喉结往滚了下,他松开一只手,轻轻按上那块发红的肌肤。

    滚烫的指腹贴上来,程尔激得发抖,眼睫拼命地颤动。

    见她反应大,他松开手,退到床边坐下,抬头静静瞧着她。

    周寄给程尔打电话,程尔侧着身接听,声音小小地说她今晚不过去店里住了。

    周寄笑了声,问她跟谁在一起,是不是贺让骁。

    程尔嗯了声,周寄让她把手机给贺让骁听。

    “我说你一回来就把人拐走了。”周寄数落他,“打算在哪儿过夜啊?”

    贺让骁回他,“你别管。”

    周寄嘿了声,拔高了音调,“我能不管吗,程尔那是我妹妹,万一你他吗如狼似虎,对妹妹做点什么不道德的事情怎么办。”

    贺让骁冷嗤,“你以为我是你啊。”

    周寄骂了他两句,语气认真提醒道:“我说真的,别做不该做的。”

    “知道了。”

    贺让骁直接挂了电话,随手丢到床上。

    屋内一时静谧无声。

    气氛有些微妙。

    程尔挪到他身边要检查手上的伤,贺让骁若有所思了会儿,手指压着拉链往下拽,他里面穿了件圆领卫衣,因为他脱衣的动作,领子滑了下来,露出一片锁骨。

    程尔视线被闪了下,他很快理正,撸起袖子给她看,伤不在手腕而是在手背和手心,像是重创什么造成的。

    纱布毫无法手法的乱缠着,她猜测是贺让骁自己简单处理的,渗的血染红了纱布。

    程尔不敢看,也不敢想,她心疼坏了。

    “疼不疼啊?”

    贺让骁视线在她身上转,像是看不够似的,动了动嘴角,“不太疼。”

    不太疼就还是疼啊。

    程尔的心又狠狠揪了下。

    她起身找贺让骁的行李,“你跟我回家住。”

    贺让骁双手垂在身材,坐着没动,头随着她动作转着,隔了会儿,伸手握住她手腕,把人拉到身边。

    “住这儿是因为离学校近,你下课我能就去接你。”他慢声解释,“换手机是因为之前那支被摔坏了,没办法给你发消息。还有别哭了,我手真的不太疼。”

    双手圈住她的腰,额头靠着她,“还有我想你。”

    以前他只管自己,这是他第一次解释这么多。

    程尔拉开他手臂,弯下腰将他抱住,两个人肩膀贴在一起,心跳和呼吸仿佛也碰撞在一起。

    “周寄让你回去。”

    程尔嗯了声,她才想起来虽然她联系不上贺让骁,但他清楚知道她的一切,这样想,单方面的了解,也不算失联。

    谁也没说话,温热的空气静静流淌,她受不了这种过于亲密的抱法,心脏剧烈地收缩,悸动得有点痛。

    她受不了,埋进他的胸口,有点不满足,大胆地往上蹭,贴到他的颈窝,肌肤贴着肌肤,脸颊和脖子都烫了起来。

    分不清到底是他发烧,还是她太怕热啊。

    心跳得很快,感觉他的心跳也差不多,分不出谁慢谁快。

    “你不跟我回去吗?”

    他身上的气息萦绕在鼻息,她现在身上全是他的味道,她很喜欢这种味道,会让他安心。

    “就在这儿将就吧。”

    周寄那张床,还不如酒店的宽敞,他去了怎么住啊。

    程尔心又拼命扑腾了起来,她几乎慢了几拍,“你的意思是一起住吗?”

    贺让骁嗯了声,又强调:“我不会做什么。”

    不会做什么,那他原本是想做什么啊,程尔又胡思乱想着,后颈被按了下,听见他低笑着,“这么安静,在想什么?”

    程尔低声回没想什么。

    一直到洗完澡穿着他睡衣出来时,整个人拘谨地不知道怎么办,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止不住瞎想。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手机那些广告弹窗,她也无意间点开过。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咽了咽嗓子,又拿手机查攻略。

    看了很多人写的帖子,她拽着宽大衣领往衣服里看,她没有成套的内衣,也没带香水润肤露,而且,她……

    还没想完,贺让骁敲了敲门,他接电话回来了。

    程尔磨蹭着打开门,双手躲在袖子里,缩着像一只鹌鹑,贺让骁觉着可爱,轻轻揉了把她头发。

    贺让骁视线在她身上转了圈,眉心重重跳了跳,眸色沉了沉。

    她身上穿着他几分钟前脱下的卫衣,领口松垮地挂在肩膀上,随着拉扯袖子的动作,露出大片白皙被水汽折腾泛着细粉的肌肤。

    她更过分,宽大卫衣穿在身上像是裙子,两条笔直的腿就在空气中乱晃,虽然不至于走光,但是会让人受不了。

    贺让骁背过身拧开一瓶冰水,往嘴里喂,抬起头,视力好有时候也并非好事,比如现在,他看见女朋友正在挑选内衣。

    喉结快速涌动,好渴,冰水压不下嗓子里那团火,紧紧绞着呼吸。

    他沉着脸,喝完剩下半瓶冰水。

    等到程尔抱着被子,双腿藏进被子里他才转身,卫衣给程尔穿,他就套了件冲锋衣,没打算脱直接躺穿下。

    身边的空位陷下去,程尔手指都在发颤,她侧头看他已经闭上眼。

    静静看了几分钟,忽然身边的人抬起上半身,按住她的手,意味不明地说:“还睡不睡啊。”

    他的眼神潜藏危险,也有限迫人。

    程尔像是望进了一汪湖泊,没回过神,他已经侧过去按灭了顶灯,屋内只留了一圈地灯,不太明亮的光线氤氲着房间。

    突然昏暗下来的密闭空间内,不太流动的空气让微妙的暧昧悄无声地增加。

    程尔感觉有点闷,轻轻拽了下衣领。

    贺让骁重新躺回枕头上,安安静静地闭上眼睛。

    程尔犹豫了几秒钟,也慢慢躺回枕头上,屋子里很近,她躺在被子里,他和衣躺在被外,明明隔着厚厚一层被子,她却感觉好近好近。

    他的呼吸,他的气息,他的心跳都很近。

    她翻身,侧这面盯着他看。

    过了许久,贺让骁忽然睁开眼,偏头看过来,视线相融,谁也没说话。

    安静了会儿。

    程尔伸手去碰他眼睛,“你不是睡着了吗?”

    还没触碰到睫毛,手腕就被握住高举在空中,她眨了眨眼,热意爬上脸,熏红了眼下。

    “快了。”

    他扣着她的手腕,没松开,放到了两人之间,热意不断渗透,他共感了她的难过。

    往前移了点,床垫和被子发出轻微的响动,程尔被这声音磨得有点心慌,慌张地滞住呼吸。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她轻轻闭上眼睛。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能感知到他看着她,眸光炙热。

    周遭温度一点点升起来。

    气息拂过脸颊,她感觉从额头移到了眼角,被轻轻触碰了下,很轻很快,但是温热的柔软的。

    她的心一下被抓紧,从心尖溢出一股酥麻瞬间游走到指尖,她抓着被子的手指蜷了蜷。

    被他的气息罩着,像是阻隔了空气,程尔一呼一吸变得紧促。

    有点受不了。

    时间温吞过,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还让不让我好过啊。”

    天冷了,盖着被子还是冻骨头,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贺让骁察觉,主动起身调开空调,屋内响起送风的动静。

    “贺让骁。”

    “嗯。”

    “你会去留学吗?”

    贺让骁眉头皱起,“为什么这么问?”

    程尔眼角痒,轻轻蹭枕头,“你到底会不会去啊。”

    他重新躺下,将她拉近点贴着,但也没抱她,闭上眼隐忍着什么,过了会儿才说:“不会。”

    “真的?”

    贺让骁没睁眼,将她手指握住,散散地笑了下,语气却认真,“去了京北,我们租个房子一起住,你想要养猫养狗都行。”

    程尔轻轻啊了声,心口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甜,可是养猫养狗他真的不会吃醋吗?

    “你要跟我一起住?”

    明知故问,还有点少女撒娇的羞涩感。

    贺让骁觉着好玩,一眼将她的想法看穿,故意说:“不可以啊,不让我赖着你了?”

    程尔眨眨眼,往他那边埋。

    他将人接住,无奈笑了,“别想了。”

    *

    转天一早程尔还在洗漱,手机收到消息。

    程尔让贺让骁帮忙点开。

    是桥牌教练发来的行程安排。

    全国桥牌锦标赛在下周举行,赛程5天,老师提醒她提前做好准备。

    “周六就去?”

    贺让骁将信息读了一遍,放到洗漱台上。

    贺让骁说:“周六上课,我只能周日去看你比赛。”

    程尔抽纸擦脸,“没事啊,你不来也可以。”

    “啧。”贺让骁倚在门边,一点光印在他好看的眉眼,“确定不是激将法?”

    “我说真的。赛场很远的。”

    “不就是在嘉大吗?”

    嘉大在嘉城的另一头,距离桦川大概一个半小时路程。

    “不远。”

    他挑了下眉,“为了去看我女朋友,就算天南地北也不远。”

    程尔要去参加桥牌比赛,黄彬十分赞同很快批了假条,锦标赛在嘉大如火如荼举行。

    国内高手碰撞,赛场一度火热。

    团体赛先进行,过后是双人赛。

    程尔团队上午的配合不错,就算跟国内顶尖高校的牌手对抗,凭借着熟练叫知识,老练的赛场应变和队友的默契拿下不错积分排名。

    混合团队赛时,程尔和林星里配合默契,好几次放出信号,致使对方叫牌失误,送了程尔他们大比分。

    成功拿下比分,信心越来越足。

    赛前坐上比赛台,隔着幕布闲聊,对方问程尔:“你俩是情侣吗,感觉你们俩好默契啊。”

    程尔从幕布缝隙悄悄看了眼林星里,他正在跟对方的男选手交流,程尔低声否认,“不是。”

    对方好遗憾,“可是你们真的太默契了。”

    随便一个信号就知道对方手里有什么牌,还剩什么,这种默契超乎常人。

    程尔笑着说:“可以练的。”

    周日这天,天气骤变,气温低很冷。

    程尔在赛场看见贺让骁和林澈还有祁妙从远处走来。

    祁妙朝她挥手,扯着林澈快点往前跑,贺让骁在后面慢悠悠,视线隔着长长的距离看着她。

    这次比赛,又好几天没见了,他手插着口袋,露出一截手腕。

    前一晚视频时,他说手好了已经拆了纱布,但程尔还是看见虎口处结了很长一道疤,不知多疼。

    “小耳朵,你好酷哦。”祁妙勾着她脖子上的牌子,拿手机拍照。

    贺让骁走近,手指勾着牌子从祁妙手里救出来,嘴角勾着浅浅的笑,一副偏袒样。

    祁妙见状,拽着林澈去旁边看别的,“你傻啊,学神这多久没见媳妇儿了,你还杵在旁边。”

    林澈和祁妙拌着嘴,绕到比赛通告栏那边去了。

    “紧张吗?”

    “还好。”

    贺让骁伸手将她被风吹散的头发往后拢了拢,又去摸她手背,“怎么这么冷?”

    他从衣服里变出一瓶咖啡,温温热热的是他揣了一路的,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有了男朋友亲自暖的咖啡,程尔弯了弯唇,“现在不冷了。”

    他趁着四周没人注意,把她带到旁若无人的角落里,将她手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自己的手也放进去攥着她手。

    他是手大,手心很热,握了没一会儿程尔就感觉热。

    但舍不得拿出来,就这么隐蔽地牵着手。

    “林星里有没有再找你说些有的没的。”他低垂着视线,问出憋了好几天的话。

    程尔摇头,“我们除了比赛基本上不会闲聊。”

    贺让骁紧蹙得眉头肉眼可见的舒缓,程尔觉着有意思,捏他手背,“醋成这样啊?”

    贺让骁漫不经心笑,“谁说我吃醋了。”

    “你没吃醋,是我男朋友吃醋了。”

    贺让骁顶着腮,没说话,看着她,眼里全是纵容的笑,“你说是就是。”

    他低了点头,低声在耳边,“谁让你是我女人。”

    靠近他呼吸的那边耳朵都烧红了,程尔极不自在看向一旁,程尔脸红心跳的岔开话题,“你们的观赛门票都带了吧?”

    这次比赛允许少量观众参赛,但不得靠近拍桌,不能干扰选手,更不能说话。

    贺让骁点头,说都在祁妙那边。

    赛前的休息时间不多,紧锣密鼓的比赛开始,混合双人赛开始,程尔和林星里分作南北方位。

    程尔神情专注,就算贺让骁入场参观,她也没有分心,跟对手有来有回的叫牌。

    贺让骁只懂一点浅薄知识,但是看着全场几十张桌台,每个桌台上都架着印有南北东西方位的红色幕布,看起来就帅。

    打完牌,每桌的牌顺时针传向下一桌,场面很燃。

    贺让骁站在离他们不远的空地,视线始终凝在程尔身上,尽管阳光照不进赛场,可程尔身上笼罩一层淡淡的光。

    她今天漂亮得让人心痒。

    他很想拍照,可想起赛场有规定不能用手机,他又放回口袋,视线重新转回去。

    他觉着值得向所有人炫耀程尔,看看,我女朋友比着赛呢,我骄傲死了!

    观赛时间结束,贺让骁靠着赛场外的墙上,低头编辑朋友圈。

    他拍了张赛场外的一棵水杉树,一缕阳光照在树叶上,光影里有尘沫在浮动,看似静谧美好,隐隐充满生机。

    配了简单两个字——她

    所有美好的事物指向她,她是他所有浪漫事物的具象化。

    林澈伸了个懒腰,“骁哥,什么感觉啊?有没有感觉程尔身上有种压迫感。”

    贺让骁点头,无论是数学比赛还是桥牌比赛,她都像换了个人,从容自信,闪闪发光。

    他记得她说过,女孩子想要的会自己争取,情不自禁勾了下唇。

    “沃日 ,你骚笑什么。”林澈瞪着他。

    贺让骁瞥他,“你这种单身狗不懂。”

    “骁哥好福气啊,能骗到这么优秀的女朋友。”林澈被攻击了,大言不惭,“我也就你差一丢丢。”

    贺让骁没给好脸色,纠正:“优秀的人相互吸引,你一时想不通我能理解。”

    “……你要不要脸啊。”

    贺让骁懒洋洋一笑,“脸是什么 ,有女朋友好?”

    比赛结束后,林澈吵着请客吃饭。

    那顿饭吃到了晚上,气氛很热闹,程尔喝了两口啤酒,没醉,就是脸有点红。

    夜晚的凉风吹在身上燥热,她趴在贺让骁肩膀上,下巴松松软软地垫在他肩膀上。

    不规矩的头在他颈侧蹭。

    话也比平时多。

    “贺让骁,你背着我啊?”

    “你说呢?”

    “我沉不沉啊?”

    抵在腿的拳头轻轻抬了下,将她固定稳,只是笑,没说话。

    她偏头看着他弯弯的唇角,伸手去戳,没想到她反应慢,竟然被他咬住。

    不轻比重的一下,有点点痒。

    她愣了下,贺让骁以为咬重了,松开,“疼吗?”

    手指尖麻麻的,烫烫的,她目光很散地盯着看了会儿,欣喜若狂藏起来。

    “偷偷乐什么呢?”他问。

    程尔不回答,又举起手指,缓慢地眨着眼,他咬她,四舍五入不就等于亲亲。

    十指连心,咬手指,岂不是……

    她越想越热,往他脖颈边蹭得厉害,“还没到海边吗?”

    海风吹拂着他的衣服,少年宽大的衣衫,像是装满了风。

    “没到。”

    “你骗人。”

    她都看见海浪一阵一阵拍打岸边,溅起的白色浪花。

    “看来没醉。”

    程尔猝不及防锁住他的脖子,脸往他的耳边,说秘密似的:“我得了混双第一,女双第二,还有女团混团……”

    贺让骁嗯了声,低头笑了,小醉鬼还真可爱。

    吵着要他背,拿奖这件事,至少絮絮叨叨了三四遍了。

    她忽然捏住他耳朵,“就嗯吗?”

    贺让骁怔了下,哄着她,“你想要什么?”

    “奖励。”

    他问什么奖励,她没说。

    在海边停下,凉风混着湿气刮得浑身冰冷,程尔缩了缩脖子,抬手拍拍他肩膀。

    “放我下来。”

    沙滩很软,贺让骁将她放下,她脚下一软差点摔倒,被他扣着腰拉回来,才避免摔倒。

    两人头挨得特别近,呼吸绞着呼吸,程尔频率很快地眨动眼睛,紧张却又期待着。

    热意从鼻尖滑到唇角,就在她颤抖着闭上眼时,他先亲上她的脸颊。

    “我们宝宝好棒,我永远为你骄傲。”

    这是奖励。

    又碰了下耳廓,这是泛滥的爱意。

    指腹沿着她唇瓣上轻轻蹭过,程尔本能地头往后仰,下一秒后颈被捏住,她退无可退,仰起视线看他的眼睛。

    湿漉漉的,散着的得笼着一层雾气。

    这个角度往下看,太招人了,他心痒得厉害。

    忽然没头没尾的,他说,“不等了。”

    程尔发出细细的声音。

    他头低了点,朝她靠近,在亲吻之前说,“我现在想亲你,你要拒绝我吗?”

    作者有话说:

    让我看看民政局到哪里了?

    第56章

    湿冷的海风吹着, 心尖却滚烫。

    她感觉他的怀抱热,呼吸热,整个人热得晕乎乎的, 脑子空白了几秒。

    程尔眨了眨眼睛, 忽然捂住嘴巴。

    含含糊糊出声:“可是,我喝酒了。”

    她不想第一次留下不好的印象。

    贺让骁:“这是拒绝我?”

    程尔又摇头。

    他将人拉回来,把她的长发往后拢了拢,眼神像是隐忍着克制着。

    “不让亲又不是拒绝, 谁教你的?”

    她又开始摇头。

    “还清醒吗?”

    她点头。

    小醉鬼只会点头摇头,可可爱爱的,他也不打算再逗了, “不亲了, 我不亲不清醒的小笨蛋。”

    谁是小笨蛋啊!

    程尔伸手拽住他衣领,急切地往下拉。

    生怕慢一秒,他不配合。

    贺让骁睫毛动了动,他低头靠下来, 呼吸彻底缠在一起,分不清谁的快谁的乱,干燥的唇瓣轻轻压着她的。

    少年视线垂下, 观察着她的反应, 他没轻举妄动,仿佛贴着就足够满足。

    程尔脑子彻底罢工,她目光散着不知道看什么,只是感觉他的唇温热, 很软, 甚至想伸舌头舔一舔。

    只不过, 不得章法, 羞涩地闭上眼睛时,搭在腰上的手收紧,她前倾整个跌入他怀里,唇齿被撬开,动作轻柔地试探着。

    程尔仰着头,晕晕乎乎的,忽然想到他一点也不凶,甚至缠绵缱绻比梦里温柔很多。

    下唇被咬了下,她睫毛抖了抖,轻声抱怨,“贺让骁你咬我。”

    他嗓音很低,“嗯。”

    还嗯?程尔想找回主场,只可惜青涩的两人,毫无章法地触碰 ,变得磕磕绊绊,亲一会儿停一会儿,如此反复。

    “不亲了。”她的话音带了点哭腔。

    贺让骁便真的放开她,手松松地揽着她的腰,鼻尖贴着鼻尖,轻声吐气。

    贺让骁垂着眼,呼吸有点重,耳朵和脖颈下都红了块,仅仅一个吻就将他拖进了潮水里。

    气氛有点安静。

    海浪拍打岸边声足够大,但心跳声更大。

    衣领被抓皱了,程尔手心汗湿一片,她松开手虚虚地垂着,有点尴尬,有点无所适从。

    视线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四周很黑,没人能注意到他们。

    程尔往他怀里藏,就这么抱了会儿,她手指碰了碰嘴唇,心悸的感觉像是在做梦。好不真实啊。她是不是喝醉了啊,她怎么会忘了什么感觉。

    她的小动作全都落入贺让骁眼中,他低垂着视线,看了会儿,低笑,“在想什么呢?”

    程尔脸颊本来就红,这会儿眼角都染上了艳丽色泽,她仰起头,两人对视一会儿,那种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羞涩地跟他讨价还价,“再亲一会儿。”

    没等到了同意,但她又被扣住下巴,急不可耐地贴了上来。

    这一会儿里反反复复亲了多少次,没人数得清,到最后,程尔呼吸很快地靠在他臂弯,感觉呼吸被挤空,快要窒息。

    程尔视线停在海面上,空空的,她说:“京北好像没有海。”

    她不喜欢嘉城,却喜欢这片海,因为只有大海知道贺让骁亲了她。

    贺让骁不知道她婉转心思,“以后陪你去别的地方看海。”

    “好啊,”程尔若有所思,“不过,我听说大学还要查寝。”

    贺让骁顿了下,很轻地笑了, “大一肯定不让出去住,不过我可以每天接送你。”

    他偏冷的声线此刻有点痞,很好听,“大二就出去,如果你不想,那我只能软磨硬泡。”

    他想过以后怎么办但不够具体,能飞出嘉城就足够了。后来她说嘉城太小,去外面看看,一切变得逐渐具象,想看她上京北,想陪着她,大概就是贪心不足,现在想以后能永远陪着她。

    他不愁赚钱,好好经营泡芙,上大学多赚点钱,日子应该不难过。毕业后买她喜欢的房子,家具,猫狗一起搬去新家……他想了很多。

    每一个设想的环节里都有程尔。

    程尔傻笑着,手指在他手腕上轻轻地磨,忽然拉起来,“你的手腕好特别啊。”

    像是天边燃烧的最后一抹红霞,热烈张扬却又不妖冶,气质独特。

    “丑。”他回。

    程尔摇头,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更像是一把火洒进她心里烧了很久,“很好看,至少不管你在哪里,我只要看它就能找到你。”

    海风吹得久了,程尔有点鼻塞,贺让骁带着往回走,她酒醒了,却还想让他背着。

    影子叠在一起,两个人变成一个。

    心跳和呼吸也找到了同一个频率。

    程尔趴在他肩膀上,轻声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

    贺让骁没回,反而套话,“你是不是给我写保证书的时候就预谋喜欢我了?”

    “ 没有。”

    程尔急忙否认。

    “那就是不喜欢我?”

    “不是。”

    “那是什么?”

    “……”

    程尔又被他的话术绕进去了。

    贺让骁声音压低了点,还笑着,“我都那样教你了,你还不喜欢我。”

    程尔怔了好几秒,轻轻啊了声,她懵了一晚上的脑子忽然转明白,“原来你那时候就……”

    她被往上颠了下,更加抱紧他的肩膀。

    “不可以?”

    程尔笑了,原来他也那么早啊,弯了弯唇,还有很多想问。

    不知不觉到了春荫街,四周变得很暗。

    安静了好一会儿,她又问:“那是你追的我吗?”

    小醉鬼变成小糊涂虫了,看来是比赛完就让脑子休息了,他看着地面,唇轻轻勾了下。

    “十万个问什么啊,自己想。”

    *

    天气越来越冷,这是程尔第一次在外面过冬。

    家里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窗户也不够严实,湿冷的风从缝隙里往房间钻,房间像个冰窖一样。

    她怕冷,到了冬天手脚冰冷的体质就特别明显,哪怕多加了一场被子,晚上还是会冷醒。

    她不敢跟贺让骁抱怨。

    但贺让骁本来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放学买了电热毯和小太阳拎回来,先给她铺上电热毯,怕她贪暖不记得关,好好叮嘱了一番。

    她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忙碌,心里暖得不行,双手从后环住他的腰,轻轻抱上去,“你给自己买了没啊?”

    天冷了,程尔舍不得让她继续睡沙发,反正贺建明也不会回来,他搬回了楼下。

    身后有个无尾熊一样的女孩抱着,走哪儿跟哪儿,他无奈好笑,整理完毯子,起身,牵着她手拉到眼前,搓搓她冰凉的手指,好像忘了买热水袋。

    “穿这么少,你不冷谁冷。”他上下扫了她一眼,薄羽绒看起来太单薄了。

    程尔扑过去抱住他,贴着温热胸膛,手从衣摆探进去,刚碰到他的短袖,就被他按住,“干什么呢!”

    她脸有点烫,“你比我还穿得少,你才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一件T恤一件羽绒服。不冷吗?

    贺让骁任由她说,懒洋洋地听着,他不喜欢穿太厚,况且他本就体温高,这么穿也不会觉着冷。

    “不冷。”他回。

    “难怪昨天有别的班的女孩给你送巧克力。”她的男朋友太招人惦记了。

    贺让骁觉着他的女朋友吃醋的样子很可爱,伸手捏住她下巴转过来看自己,看着她眼睛,空的那之后手抽出手机,点开屏幕。

    他翻转手机递给程尔看,“她昨天送巧克力的时候我不在教室,是别人帮忙放的,你知道。她加我,我没同意。”

    好友申请界面就在眼前,程尔不得不看。

    李文佳:学神,能加个好友吗?

    贺让骁:不方便。

    李文佳:不方便是什么意思啊?

    贺让骁:不加陌生人。

    李文佳:我们是同学,也不算陌生人啊,就不能认识一下吗?

    贺让骁:不能。

    三个不开头,真的好冷淡又好拽啊。

    她都能想象他打字时的表情。

    视线从手机移向他,望着他眼睛,她故意问:“你真舍得不加啊?”

    贺让骁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我女朋友气性这么大,我活着无聊找死?”

    他手指搭在屏幕上,轻轻一按便删掉了申请信息。

    程尔面上不显,心里高兴坏了,双手搭着他肩膀,轻轻凑到唇角亲了下,很快退开。

    “——奖励。”

    贺让骁看着她,最近程尔压抑的部分性格凸显,小把戏层出不穷,不过他很受用。

    过后,贺让骁又跑了趟小超,买了暖贴热水袋保温水杯,还有双毛线手套,米白色的印着可爱猫猫头,一根细线穿着可以挂在脖子上。

    程尔的手小巧,戴着手套胖乎乎的,十分可爱,贺让骁拉着拍了张,存进相册里。

    傍晚的时候,太阳下去得很快,天气越沉温度越低。

    程尔点着小太阳,趴在桌子上写题,房门被敲了好几下,她以为是贺让骁终于同意上来享受小太阳,起身快步走去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程淮山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他风尘仆仆,头发有些灰白。

    程尔僵住没动,又惊又愕,半天都没回神。

    “不认识我了?”程淮山声音低沉,面色如常,脸上也没有半分重逢的喜悦。

    视线绕过程尔往屋内看,推着行李箱准备进门,忽然被程尔拦住,他莫名不爽地看她。

    眼神在问什么意思。

    对视了半分钟,程尔往旁边退开,让他推着行李箱进门后,往门外看了眼,关上门又按上反锁。

    “你一直住这地方?”屋内冷,程淮山只解了围巾叠了放到沙发上,视线不停地打量着房间。

    程尔嗯了声,“汪姨给我找的。”

    程淮山丝毫没有半点愧疚,而是在沙发坐下,“学习怎么样了?出国准备得怎么样?”

    不提为什么突然丢下她跑了,又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跑回来,甚至质问她的学习。

    程尔望着他,觉着陌生,张了张嘴想反驳,又忍了下来,静了会儿问他:“江岚知道你回来吗?”

    提起江岚,程淮山问她:“江岚有没有跟你联系。”

    程尔老师说她来过一次,后来打了钱在医院遇见过一次,但没提她身边那个男人,程淮山哼了声,“算老子没白养她。”

    程尔没吭声,她垂眸盯着自己脚尖,过了半分钟,忍不住问他:“你这段时间跑到哪里去了啊,还有要债的怎么办啊?”

    程淮山正在拿手机,手顿了顿停住,侧过脸看她:“南美,幸亏我提前做了准备,公司的事情是被陷害的,你就别管了。”

    轻描淡写,他还是没有半分愧疚 ,程尔连要债的找上门过都没心情说。

    程淮山看了看房间,“现在这里住着,过几天我让人重新找房子。”

    程尔说:“我不搬家。”

    程淮山半眯着眼眸,凌厉地盯着她,用一贯说教的口吻说:“这个破房子有什么可住的,暖气都没有,你打算冬天冻死吗?”

    程尔好难过,她知道程淮山强势,做了决定的事情无法更改,她低声说:“我们家今时不同往日,你要是不回来,我也会在这个房子里过冬。”

    她顿了下,倔着脾气憋出点哭腔,“我就算冻死,你也会不闻不问。”

    程淮山满脸愠怒,腮帮子动了动,低声呵斥她,“你怎么跟我说话。我难道没让江岚给你钱。你吃我的用我的,还跟我发脾气。你老子担惊受怕的时候,你还不是好好的。”

    程尔咬着唇,垂下睫毛,眼泪滚了出来,她又气又恨,抬手蹭掉。

    程淮山愣住,半晌才放缓了语调,“江岚是不是没把十万块钱给你?”

    就在他起身之际,房门被敲响,两道视线同时看向门口,程淮山用口型问程尔是谁。

    隔着门,贺让骁的声音传来。

    “我同学。”程尔走过去开门。

    贺让骁拎着一袋烤红薯,热气熏白了塑料袋,他的手先伸进来,“是不是你想吃的?”

    程尔没说话,也没接,眼睛湿漉漉地摇头。

    程淮山好奇,半眯着眼眸盯着门口,低沉出声,“谁啊?”

    贺让骁听见男声,先顿了顿,随即推开门跟程淮山打了个照面。

    两人毫不避讳地打量对方,视线交锋,贺让骁没落半分下风。

    贺让骁倒是猜出了程淮山的身份,看看他,又看看程尔,“你爸爸回来了?”

    程尔点点头,没吭声。

    “不是同学吗,先进来说。”程淮山说。

    贺让骁心知肚明,面色沉了点,他把红薯放到边柜上,对程尔也对程淮山说:“你有事,就不麻烦你辅导我作业了。”

    说完,他跟程尔交换个眼色往后退到程淮山视野盲区,举手机晃了晃,意思是发消息。

    程尔关上门,又将红薯拎到餐桌放着。

    香气扑鼻,程淮山在家,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这夜晚,家里突然多出程淮山,程尔怎么都睡不着,她想找ONE说说话,她好像很忙都没上线。

    程淮山似乎很忙,不停地在打电话,一个接一个也不嫌累。模模糊糊听见一些字眼,大概就是他的公司是被人陷害了如何如何,他手里有了证据,正在找人疏通关系。

    她不知道程淮山会不会东山再起,也不关心,还有几个月,她就要离开嘉城,离开程淮山,去京北。

    如果可以,再也不要回嘉城。

    手机嗡嗡嗡地振动,是贺让骁的打来的。

    程尔戴上耳机按下接听,这个屋子不隔音,他害怕程淮山听见,声音压得小小的。

    贺让骁意有所感,“声音小点,来窗户边。”

    程尔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打开窗,视线往下看。

    难过的一整晚的程尔,终于紧抿的唇瓣终于松开,浅浅的弯了下。

    贺让骁坐在窗台上,手臂伸出来朝她挥了挥,大概是怕程尔觉着距离太远,他打开手机电筒,举着晃了晃。

    这十几秒,程尔的耳边听见了呼啸的风声,还有他很轻的讲话声。

    他说:“不要难过,我离你很近。”

    程尔趴在窗台上,伸手回应他,外面风很冷,她伸出去哆嗦了下。

    “我看见了,你快关上窗,好冷啊。”程尔提醒贺让骁。

    他慢悠悠跳下窗,拉着玻璃窗关上,冷气被阻隔在外,程尔快快缩回被子里,捂成一团。

    “要不要开视频?”贺让骁问。

    程尔心动了,说好,电话蹭地挂断,他的视频就弹了出来。

    程尔还是第一次跟他开视频。

    她旋开台灯,暖黄的灯光将她笼罩着,贺让骁大概开着顶灯,在灯光下那张好看的脸白又帅气。

    他洗完澡,头发半干地垂在额前,头顶几根不配合地翘着,他懒洋洋靠在床头,身边那个枕头,是程尔睡过的。

    程尔手指在屏幕上抹了下他翘起的头发,又看着他将枕头移到背后枕着,整个舒服放松的姿态。

    看着屏幕的眼神是轻松的,温柔的。

    “你睡觉不脱衣服吗?”她问。

    贺让骁沉默几秒,往屏幕前凑,脸忽然离屏幕很近,让程尔的心忽然跳得好快。

    “干什么?想看我脱衣服?”他痞气的嗓音有点蛊人。

    程尔想说不是,但还是真实的点点头,“有点……想。”

    贺让骁怔了下,静了静,他低笑着,“羞不羞啊?”

    程尔脸红有点,但眼睛没离开屏幕。

    过了会儿,贺让骁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固定,双手抓着卫衣下摆,从下往上一掀,整个腰腹线条全进了程尔眼里,少年精瘦的腰腹紧致平坦,薄薄一层肌肉起伏分明,随着抬手绷起的线条格外好看。

    比他打篮球时随便撩起来擦汗还要好看。

    程尔脸滚烫,她看着小镜头里的自己红了脸,视线从他腹部移到锁骨山,那儿大概是洗澡按了的,还要喉结旁边,也还有点红。

    “你冷不冷啊,快盖上被子。”她欣赏完,好心提醒他。

    贺让骁已经拽下卷起来的白T,薄薄的布料垂下挡住视线,他重新躺回床上,两条手臂就冻在外面。

    隔了好久才拽过被子搭在肚子上,懒懒散散跟他说话。

    突然房门被敲响,程尔慌慌张张摘下耳机,起身去开门。

    视频没有关,手机就藏在被子里,她拉开门,程淮山在门口问她新牙刷和毛巾在哪里。

    程尔说了后,他视线看了眼房间,“这个点别玩手机,早点睡。”

    程尔关上门,回床上。

    她挖出手机,贺让骁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眼神都没怎么变。

    “小耳朵。”

    他叫她名字。

    她刚戴上耳机,磁性的声音钻到了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怎么办,我要变成你见不得光的男朋友了。”

    他的声音低,漫不经心的,让她觉着耳朵有点痒,轻轻挠了下。

    他也没要她回答。

    安静了几秒,“睡觉吗?”

    程尔躺在枕头上,侧着头看他,“你要给我唱歌吗?”

    贺让骁挑眉,拖长了音,“讨价还价。”

    “不可以吗,让让。”

    贺让骁顿了好几秒,喉结缓慢往下滚。

    “你叫我什么?”

    程尔手垫着下巴,笑了下,“让让,阿骁——”

    “你想让我叫什么就叫什么。”

    贺让骁啧了声,放下手机,起身不知道出门干什么,过了几分钟,重新出现在屏幕里。

    他切出聊天,画面卡在最后一帧,翻找着歌曲,“想听什么?”

    “甜的。”

    他咳嗽了声,偏冷的声音唱了起来。

    就像没有预定的剧情

    感觉拉车我们在靠近

    月光下牵你的手漫步旅行听心跳和弦的声音①

    他的声音舒缓干净,后半段变成了轻哼,随意的,有点调皮又有些迷人。

    像午夜的天气很透明

    萤火虫是你的眼睛

    像茶里的玫瑰花弹奏钢琴听思念不眠的长音①

    ……

    最后他都唱歌词,只是哼着调,大概是真的哄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

    程尔迷迷糊糊听见他说话。

    “你说什么啊?”

    过了几秒,她没了动静。

    他站在窗前看着不知道几点下起的雪,低头笑了下,似自言自语,

    “下雪了”

    快过年了。

    “明年你也要陪我一起过。”

    作者有话说:

    今天让让可以得到夸奖吗?

    掉落100份红包。

    ——

    文中①歌词引用《舒伯特玫瑰》

    昨天看到一首诗很美,分享给大家。

    我坐在这里/一颗星星的 /完美结局里

    看着光/将自己泼向/我

    第57章

    嘉城很多年没下过雪, 却在那晚之后接连下了两三场大雪。

    学校里白茫茫一片,有人下了课跑到操场,用脚印在地上写了个“草”字, 被政教主任追着教训。

    大雪纷纷扬扬, 教室里闹哄哄,乱作一团。

    祁妙抱着苹果从外面回来,笑嘻嘻坐下,转身问程尔, “小耳朵,送你的。”

    程尔接过苹果,道谢。

    祁妙却忽然叹气, 情绪低落, “我林澈说你想要去京北大学,可惜,我的成绩不能跟你一起去。”

    她的成绩在班上不上不下的,发挥得好能进前二十, 发挥得不好,还能滑出个十名。

    程尔拉住奇妙的手,捏捏, “妙妙, 现在还来得及。高考还有一百多天呢。”

    祁妙扯唇,“冲刺一百天,我就算头悬梁锥刺股,也难。”

    程尔很喜欢祁妙, 这是她真心交到的第二个朋友, 第一给是素未谋面的ONE, 她也想祁妙能离得近一些, 便提出给祁妙精准补习。

    祁妙听了很高兴,转身去课桌找作业本时,低头就看见一个漂亮的苹果礼盒,顶上扎着粉色蝴蝶结。

    她顿了几秒钟,拿过礼盒拆开,里面放着一张带着香气的卡片,上面的字迹漂亮有风骨,跟第一次回她小纸条一样。

    ——希望妙妙能得偿所愿,平平安安。

    没有署名,祁妙也猜到是谁,她转身扑过来抱住程尔,吓得她的圆珠笔差点戳校服上,赶紧将手举高。

    “我一定要去京北。就算考不上京北大学,它旁边总有其他的学校,我们还要一起上学一起逛街。”

    猝不及防的拥抱让程尔哭笑不得,她的举着手的样子也有点好笑,祁妙在她怀里赖了会儿,小声说:“小耳朵,学神抱过你没啊?”

    程尔心口一跳,“怎么了?”

    妙妙笑着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神秘兮兮地说“你抱起来好软,好香啊。他会不会舍不得放手啊。”

    她没个正形,经常给程尔看腹肌帅哥,嘴上更是厉害,程尔伸手堵她嘴。

    “你们干嘛呢!”

    林澈和贺让骁从后门进来,身后还跟了几个男同学,他直接往贺让骁过道旁边的桌子上一坐,瞧着两人。

    祁妙松开程尔,回到自己的位置,“要你管哦。”

    林澈双手插在口袋,忽然叫住祁妙,惹得祁妙不快,“干嘛?”

    他从口袋里掏出颗苹果,单手颠了颠,朝着祁妙丢过去,“给你,别说我没给你买苹果。”

    祁妙猝不及防接住苹果,表情古怪地看林澈,他早已经恢复没心没肺的模样,侧着身跟前桌的人不知道说什么。

    祁妙从书桌子拿出苹果,走上前,往他手心一塞,“回礼。”

    正说着话,手里突然多了颗苹果,林澈迟缓地转头看向祁妙,她已经转身往回走了,视线定在她的后背,唇角淡淡的勾了下。

    他隔空喊话,“奇思妙想,谢了啊。”

    “林澈今天怎么开窍了啊?”程尔小声问贺让骁。

    他给祁妙送苹果时,她虽然在瞪他,可分明是高兴的,喜悦的,旁人一眼就能看穿。

    贺让骁偷偷捏她手背,语气略不爽,“当着我的面,一直盯着别人看合适吗?”

    “啊?”

    程尔反应过来,轻轻瞪了他一眼,缩回手,指腹轻轻揉了下被他捏的那块地方。

    “我没有。”

    她刚缩回手,没过几秒钟,又让他拉过去揣进口袋里。

    校服口袋深,贴着他的体温很暖和,冰凉的手指塞进去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热,不光是生理的,还有心理的。

    高三之后书多位置小,本来就不宽敞的教室变得拥挤不堪,同桌更是挤得紧,她就算手放到贺让骁的口袋里,也不会有人发觉。

    但是,她手指放得地方贴着他的腹部,隔着薄薄一层衣服,他能清晰感觉他随着呼吸起伏的腹部,有点热,还有点硬。

    “打什么鬼主意呢,脸红成这样?”贺让骁低头看她。

    蜷缩的手指彻底捏成拳头,下一秒,带着些许凉意的大手伸进口袋捏着她的拳头,掌心摩擦了下,看着她低声笑了笑。

    “干嘛呢,捏着拳头想揍谁呢?”

    他将握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重新舒展地揣着,隔了会儿,那只手不太老实地滑过手背,轻巧地钻入指缝交错着扣住,手心严丝合缝地合到一起。

    他的手指在手背蹭了下,空的那只手托着腮,漫不经心看她,“我的苹果呢?”

    他的位子里空空的。

    程尔脸有点红,语气不太自然,“哪有人主动要苹果的。”

    “你不给我送,我还不能要啊?”他理直气壮说。

    程尔眨眨眼睛,“我忘了。”

    视线在她脸上打量,贺让骁抬了抬唇角,“扯平了,我也没有准备。”

    程尔看他,不太相信,“真的吗?”

    贺让骁笑着的眼神,分明再说我难道还骗你吗。

    快上课了,她抽回手,蹭了蹭暖呼呼的掌心,心里又忍不住一阵心悸。

    他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她还是对贺让骁无力招架。

    一个眼神,一道呼吸就能轻而易举地攫取她的心跳。

    她真的好喜欢贺让骁啊。

    好喜欢好喜欢。

    程尔抽出日记本,又开始涂涂画画,三两笔就将他单手撑着下巴的慵懒样子勾勒出来。

    最后一笔落成,贺让骁忽然凑过来,下巴垫在高高的书堆上,垂下视线欣赏她笔下的他,眼底趣味很浓。

    “我有这么帅吗?”他懒洋洋地问。

    程尔呼吸凝滞两秒,反应过来后,动作很快地盖上日记本,脸瞬间红了一片。

    她低声控诉,“你偷看。”

    贺让骁伸手捂住眼睛,他虎口那儿的伤淡了,不过还有一道浅色痕迹。

    “你画我还不让看啊。”贺让骁笑着说。

    他又想起点什么,“上次不是摸过了么。是不是该交作业了?”

    程尔死死地按着笔记本,眼睛都不看看他,随便望着一处,“我还没画。”

    “骗我。”

    “我真的没画。”

    贺让骁沉默了几秒,视线在她脸上转,她越是不敢看他,就越是欲盖弥彰,叫他忍不住想逗她。

    “难道你背着我画别的没穿衣服的男人?”

    程尔埋下头,她不用怀疑,贺让骁已经看到了那副人体素描,明明她藏得很隐蔽的。

    她把对他最深的欲念全都挥洒在那幅画里,且不说用了多少感情,光是那副画的草图就足够让人脸红心跳。

    “我没有。”

    贺让骁望着她低垂着头,后颈那块完全暴露在视野中,又白又细,看得心痒难捱。

    他磨了磨牙,强行移开视线,几秒后又看回去,还是没忍住,指腹轻轻按了下。

    程尔轻轻抖了下,慌慌张张抬起视线,眼里羞涩快要溢出来。

    又过了会儿,程尔冷静下来,她觉着自己在贺让骁面前就像个小色魔。

    悄悄画着他的肖像画,谁会这么做啊。

    正在懊恼之际,手臂被碰了下,她慢吞吞转过视线,入目的是贺让骁递过来的衣袖。

    “你帮我拽一下。”他说。

    程尔伸手捏住袖口,他往里抽了下胳膊,一个什么东西滚到了手心里。

    程尔呆愣了几秒钟,垂下眼眸,是个通红的苹果。

    苹果的表皮上yihua还用笔画了个可爱的笑脸,显然是有心人亲自画上去的。

    “不生气了吧?”他问。

    那个笑脸正对着她,咧着嘴似的,让她一点坏情绪瞬间没了。

    “你哪来的苹果啊?”她好奇地左看右看。

    他坐得松松垮垮,也没有藏苹果的地方啊,而且她的苹果还没送给他呢。

    “我现场变得。”他懒懒笑了笑。

    程尔问他:“以前给别人送过吗?”

    贺让骁没让她乱猜,“没有。”

    “一个都没有?”

    “有。”他停了几秒钟,“你是第一个。”

    程尔眨了眨眼,弯了弯唇角,“我也是。”

    贺让骁看她,“以前也没给那个什么林什么里送过?”

    “我为什么要给他送?”

    “交换苹果也没有?”

    程尔笃定,“没有。”

    贺让骁静了会儿,挑了下眉,笑得有些得意,“圣诞节想怎么过?”

    程尔说写题,贺让骁觉着无语,但女朋友想考第一,想压过他,想考京北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压缩时间陪着她刷题。

    他气愤愤,拉过她手用红笔写了个数字2。

    程尔也心痒,她盯着他手指很久了,终于有借口,拉过他手指一时不知道画什么,在中指指根随便画了朵花。

    他的手指瘦削,骨节分明,一朵花镶嵌在指根,反而有种别样的好看。

    贺让骁举起来欣赏,一朵小花,他啧了声,散漫笑着,“这么早就想着娶我啊?”

    “……”

    “怎么是我娶你?”她问。

    他嘴角噙着笑,像是算准了她会这么问,耍赖皮似的,

    “打了记号不娶我,打算始乱终弃?”

    “到时候我可要闹。”

    程尔不让他往下说,“……你别胡说。”

    *

    “你爸今晚回来吗?”

    自从程淮山回来后,他跟程尔每次见面偷偷摸摸的,总感觉他在程尔身上装了副眼睛似的。

    而且,他觉着程淮山回来后,程尔心情没以前好。

    他没注意到,提起这个名字,程尔眼神有些闪躲。

    “他要在外地待三天,放学了你陪我去周老板店里一趟吧。”

    贺让骁皱眉,“去他那儿做什么。”

    “送苹果啊。”

    贺让骁一听不高兴了,他都没收到苹果,周寄凭什么得到程尔的苹果,他嗤笑,“你给他送哪门子苹果,夏池也送到他能吃吐。”

    晚上到了周寄店里,除了几个纹身师,周寄居然不在。

    也没有贺让骁所说的吃不完的苹果,程尔从前台小姐姐嘴里得知夏池也好几天没来店里了。

    而且,周老板这几天心情不大好,估计是跟夏池也吵架了。

    程尔没跟贺让骁说,她给夏池也发微信。

    过了很久,夏池也都没回复。

    程尔在店里等了半个小时,周寄都没回来,外面不知道怎么又下起了雨。

    雨很大,哗哗啦啦阵仗特别大。

    程尔往前看了会儿,见雨也没变小的趋势,店里的纹身师和前台陆续离开,她又站了会儿,上楼找贺让骁。

    被拉近漆黑的房间,她心跳还是很快,靠在他怀里,鼻尖在他脖颈上蹭了下,感觉到他的气息压下来。

    下巴被固定住,温软的下唇被咬住,贺让骁亲人的时候很有耐心,轻巧试探过后,偶尔才会狠一点,偏是这样的吻有点磨人。

    程尔有些受不了,很快就喘不过气,四周很热,他双臂见犹如拢着一团火,将她热得晕晕乎乎。

    少年低头轻轻吻着,拇指顶开下摆,贴着纤薄的腰蹭,往上挪一点,少女便犹如蝴蝶般轻颤。

    喉咙里发出细软的声音,勾死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停下来,本就看不见,程尔视线沁了一层薄雾,朦胧而迷离。

    她说:“下雨了。”

    贺让骁气息也不太稳,“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夹雪。”

    难怪了突然下起了雨。

    空调呼呼地送着热风,小小的房间瞬间暖和起来,很快,程尔感觉到了热。

    “今晚不回去。”

    程尔刚要说点什么,似乎被看穿,他的声音贴在耳边,叫人无法拒绝。

    “雨夹雪就算有电热毯也不顶用。晚上开着空调睡,暖和点。”

    晚上贺让骁洗漱完,顶着潮乎乎的头发进来时,看见程尔很明显地藏手机。

    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他用毛巾擦头发,往床头一坐,低头翻手机。

    大家都在点赞他之前发的程尔写得贺卡:

    ——愿你顺遂平安,百无禁忌。

    看完大家的评论,他又用余光偷瞧程尔,她悄悄咪咪拿出手机,他视线移到她背后的玻璃上,黑眸眯了眯。

    “别看了。”他靠过去,抽走手机,弯腰将她抱住,“不许看。”

    祁妙给她发了好多腹肌帅哥图,他看着就恼火。

    “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贺让骁拉着她的手,按在他腹肌上,低头贴在她耳边,有些轻佻地说,“他们有的我也有。”

    感觉到程尔抽手,他又按下去,笑着说:“我比他们更厉害。”

    “……”

    *

    [ONE:天啦天啦,他真这么没说啊?]

    [ONE:你们就没做点什么吗?]

    程尔正在喝水,看见ONE发来的消息,呛得咳嗽得脸通红。

    [ER:没有。]

    [ONE:就亲了,那他睡哪儿啊?]

    程尔回想那个晚上,脸还是很烫,萦绕在背后的热意经久不散,将她熏得软绵绵的。

    [ER:床上。]

    那边等了半分钟才回复,程尔盯着她的正在输入中出神。

    [ONE:睡一起都没做点什么?我不信,小耳朵你不诚实哦。]

    程尔脸很烫,他低头打字。

    [ER:真没有。]

    其实那晚,他原本是睡沙发的,可是外面下着雨,就算开着空调睡沙发也会很冷 ,她主动邀请的。

    贺让骁只是靠过来,将她抱在怀里,什么都没做。只是后半夜,程尔听见他起身出去了很久,再回来时身上一身凉气,潮湿又冰冷。

    程尔回过神来,被祁妙推着往前,该轮到他们检票进场了。

    程尔晕晕乎乎的,看着眼前不断闪动的灯牌和荧光棒,她才意识到今天全班同学约好了一起看偶像的演唱会跨年。

    场馆内外人山人海,一眼看过去全是歌迷。

    她往后找,很长的队伍排到了很远的地方,贺让骁和林澈站在离她们三四个人之后,两人聊着天,贺让骁表情淡淡的。

    祁妙扯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等人,视线上下打量,“你怎么了啊,怎么感觉你魂不守舍的。脸还这么红,不舒服?”

    程尔摇头,视线朝贺让骁看过去,他正在给工作人员验票,验票的女孩抬头看他,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摇头。

    等到人齐了之后,祁妙从包包里拿纹身贴,还有荧光头箍分给大家。

    男生们比较嫌弃,祁妙也不管,她让程尔挑了个纹身贴,沾了水往脸上贴,程尔躲开,“贴手上。”

    后来,贺让骁没躲过贴脸,右边脸颊上贴了一个大大的英文字母。

    不但没有影响他的颜值,反而让冷感的他看起来更痞更拽,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回头率。

    程尔去上洗手间,出来时,看见贺让骁倚在柱子上,被几个女孩围着说话。

    他表情很淡,脸上的疏离感很重,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撩起视线看她,抬了抬下巴,女孩们同时看向程尔。

    程尔有些局促,面无表情地回看。

    几秒后,贺让骁直起身,走过来牵她手腕,往身边带,“没生气吧?”

    程尔说没,问她们干什么啊。

    “以为我是粉丝,要拉我进群。我没同意。”

    四周人来人往,程尔四处看,有点紧张,他们光明正大牵着手,万一让同学看见了怎么办。

    贺让骁将她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戴上,毛茸茸的衣领挡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说:“这样就没人能认出你。”

    反正他要牵手,就算天王老子在,他也要牵手。

    视线垂下看见她们手腕上戴着相同的手绳,是程尔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唇得意地勾了下。

    两人大摇大摆地找到座位,因为是托人抢票的,同学们的座位分散各处。

    祁妙和林澈与他们隔了一个通道,只能遥看。

    四周都是陌生人,程尔忽然松了口气,手指松垮地勾着他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跟贺让骁一起看演唱会,也是第一次跨年。

    还是第一次陪贺让骁过生日。

    程尔一整晚都很激动,当全场站起来大合唱,他们被粉色的荧光棒包围。

    她也跟着站起来。

    贺让骁打开了相机,镜头从舞台悄悄移到了她身上,镜头里她笑得很开心,眼睛弯弯的,跟着大家一起唱。

    举起手,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身后是所有人一起唱:

    我顶着大太阳

    只想为你撑伞

    你靠在我肩膀

    像深呼吸怕遗忘

    歌声太过欢快,现场气氛热烈推高潮。

    摄像机扫过一角,有位先生正单膝跪地,向女朋友求婚,这一幕投放到大屏上,现场沸腾。

    因为捞鱼的蠢游戏我们开始交谈

    多希望话题不断园游会不会打烊

    盛大而热闹的场景里,喜欢的歌手在台上倒数计时,不好的一年即将过去。

    心潮澎湃的呐喊声几乎将他们淹没。

    当大家挥舞着荧光棒,喊到这一年的最后一秒时,一簇簇烟花,从场馆上空螺旋状升到空中,无数火点像是星星一样铺满天空。

    五颜六色的火光闪耀,照亮两人的脸庞。

    无数道声音在说:“新年快乐。”

    不够不够!

    程尔对他手机镜头说:“贺让骁,生日快乐!”

    贺让骁顿了下,视线四目相对,他往前将她带进怀里。

    她彻底出现在镜头之外,程尔盼着他肩膀,凑到他耳边,剩下的话只说给他一个人听。

    “十九岁快乐!”

    “希望你比十八岁更加勇敢、坚定还有快乐。”

    她向会听她愿望的神许愿,希望她的少年永远坦荡,永远锋芒正盛,永悬心上。

    “还有,贺让骁,我好喜欢你啊。”

    四周嘈杂,女声软而很坚定,盖在了巨大的欢呼声里。

    没关系,她在新年的第一秒跟他表白,未来的这一年,他一定会被爱意包围。

    她会要带给他快乐的花朵,带给他风铃草,黑榛实和一篮子野生的吻。

    旁边的人挤来挤去,他带着她站到旁边,炫目的舞台灯效闪动,他低垂着视线,有些光映进他眼底。

    “最后一句是什么?”

    他声音压得低,笑着的,含着几分纵容。

    她受不了贺让骁用这种眼神看她,一时心跳声快要盖过四周的闹声。

    她攀着他的肩膀,往他耳边贴,手扣住他的手心。

    ——她抓住了会倾听她心愿的神。

    “我说,十九岁的,我的让让,

    ——我好喜欢你啊。”

    “以后的生日每年每年,我都陪你过。”

    她像是对他承诺,又像是自言自语,说完,少女很轻很轻地吻了他的脸颊。

    他单手扣拉着她的帽子,在热闹中,低头贴上她的唇,声音磨得有些含糊,

    “不止生日,每年每年都要。”

    作者有话说:

    鹊鹊:怎么厉害让我看看(bushi)

    ——

    “我顶着大太阳只想为你撑伞你靠在我肩膀像深呼吸怕遗忘”“因为捞鱼的蠢游戏我们开始交谈

    多希望话题不断园游会不会打烊”歌词引用歌曲《园游会》

    她会要带给他快乐的花朵,带给他风铃草,黑榛实和一篮子野生的吻。化用聂鲁达诗歌:我要从山上带给你快乐的花朵,带给你风铃草,黑榛实和一篮子野生的吻。

    本章100红包。

    第58章

    那天演唱会结束, 程尔和贺让骁又吃了点宵夜才回去。

    他们牵着手往家走,遇到程淮山,对方还没注意他们, 贺让骁反应很快地松开手, 收回口袋。

    程尔低头看着突然空掉的手心,滞了几秒钟,跟他错开几步距离。

    程淮山见到两人先是诧异,视线打量了一遍什么都没说, 后来睡觉前,他将程尔叫到跟前,问她:“你跟楼下那个男生走得挺近啊?”

    程尔心情忐忑, 她解释, “他是我们班同学,学习好又是邻居,上次要账的找来还是他帮了我报警。”

    程淮山表情有点松动,咬着腮沉思了会儿, “自己注意点,我听说楼下一家问题多得很,少跟不三不四的人玩。”

    程尔反驳贺让骁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程淮山却不想听, 挥挥手进了房间,临了关门他忽然说:“改天跟黄彬一起吃个饭。”

    话语里全是命令,这让她忽然想到了贺让骁他妈依靠的那个强势的男人,有着经年累月养成的优越感。

    她甚至不明白,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程董, 还有什么值得他目中无人的。

    往后的天气越来越冷, 日子无风无浪地往前翻滚。

    贺让骁似乎很喜欢她送的玩具表, 每天都戴着,林澈总笑话他,他会大言不惭反驳,“配衣服懂不懂?”

    校服有什么好配的!

    可他戴了很多天。

    程淮山总是忙忙碌碌,要账人的忽然没了,他的酒局饭局应酬也多了起来。

    好几次半夜,喝得醉醺醺回来,也没洗漱回屋倒头就睡,第二天又不见踪影。

    临近年关,程淮山提出去外地表亲家过年。

    程尔却不同意。

    为此程淮山还将她奚落了一顿,最后也没再提这件事情,再后来,他们得知了江岚要结婚的消息。

    请柬是快递过来的,程淮山看见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简直犹如狂风过境。程尔见状不敢说话,心绪是复杂的。

    她一方面害怕,一方面又忍不住唏嘘,程淮山为了江岚大发雷霆,又将她去世的妈妈放在哪里。

    不想触霉头,没提,随他去了。

    程尔回到房间坐了会儿,听见程淮山回房间,将门摔得震天响,她闭了下眼睛。

    她给汪姨打电话,告诉她江岚要结婚的消息。

    她猜测是上次那个男人,程淮山也不见得对江岚有多少感情,正因为那个男人是程淮山的亲信,他受不了背叛,才如此生气吧。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或许是程淮山突然发了脾气,程尔觉着这间房子就像是一座冰冷的盒子,压抑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拿上手机出门了,外面很冷,之前的积雪还没融化,风刮在脸上刺骨,也不知道去哪里,沿着街道漫无目的闲逛。

    班级群里林澈分享了一个搞笑视频,大家都在热闹回复,程尔看了会儿,走神的不行。

    贺让骁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身上没什么热气,双手双脚都冻僵了。

    他跑过来,呼出的白汽模糊了他的眼,程尔抬起眼看他,冻傻了似的。

    他喘了口气,走过来,先摸摸她的脸,又拉着她手背摸了摸,像是摸冰块儿似的,他的脸倏地沉了下去。

    手比脸的温度高,但也好不了多少,衣服口袋敞着,他嗤了声,“还不完全傻,知道手冷放口袋。”

    程尔睫毛颤了颤,双手往他手心里钻,他的手大,温度也高,放进去了就舍不得拿开。

    贺让骁给她揣了会儿,怎么都揣不暖和似的,皱着眉头松开手,拽着自己羽绒服拉链往下拉,露出了贴身的白色T恤,下一秒,他重新抓起她的手放到肚子上,捂住。

    “太冰了。”

    “还有心思管我。”

    他放松坐到她身边,肚子那儿温暖又柔软,手贴上去,不出几秒就起了作用,脸先烫了起来,热意不断往伸手渗透,手上的温度也有了起色。

    后来,他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敞开的羽绒服有体温不断往她身上扩散,她贴着舍不得放,沮丧地说了程淮山发脾气的事情。

    贺让骁喂了她一颗糖,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她的头,手指将她脸颊两侧的头发拢到耳后,低头亲了亲额头。

    再往下是眼睛,干燥温热的唇触碰了下眼皮,就在程尔做好了准备,他往下亲时,他忽然停住。

    拇指在她脸颊抚摸,不带任何欲念色彩的,单纯安抚。

    手往下将她抱住,手放到了她的腰那儿松松的箍着,自己像是放松似的,下巴埋进她的颈窝,呼吸很热,声音有点低,

    “再忍忍,我们马上就要去京北了。”

    他们都要飞很高,离开嘉城,不要被这里的烂泥绊住脚步。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希望明天就能高考,他要带着程尔提前去京北大学附近找个房子。

    房子不需要太大,最好有座大沙发,放假可以窝在一起看电影,他还得去考驾照,不然以后放假想到处玩,没人开车会不方便。

    每一次构想,他们的未来越来越具象。

    *

    年底程淮山坚持去外地表亲家过年。

    程尔拗不过,不得不服从。

    一千多公里外的大城市,比嘉城繁华,处处都透着奢靡的感觉。

    表亲一家热络,程尔却融不进去。

    他们聊天,她静静坐着听着,但注意力始终游离,听不进他们的聊天。

    唯一让程淮山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学业,提起以后报考的院校和专业,程淮山的兴趣没那么浓,敷衍了几句就带过。

    大家都以为程淮山只是对程尔的纵容,她深知那是强势到骨子里的男人在做别的盘算的反应。

    晚上吃过年夜饭,程尔回到房间,关上门给贺让骁打电话。

    他那头有点吵,大概是换到了其他地方,瞬间安静了下来,“忙完了?”

    程尔嗯了声,望着窗外璀璨的灯火,手指在玻璃上勾画,“你呢,周寄那儿热闹吗?”

    往年贺让骁也是在周寄那儿过年,今年也如此,里菁他们来周寄这儿,一大家人凑一起还有点热闹气。

    “还行。”他嗓音有点散,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困的,“你呢,在干什么?”

    程尔含糊其辞将晚上的经历带过,这间房是落地大窗户,她低下头,额头几乎抵在玻璃山,语气又轻又软,“才第二天,好难熬啊,让让。”

    贺让骁反应过来,声音低低的在笑,“想我啊?”

    不想他想谁啊,程尔暗暗地说,安静了会儿,她确认对方提出的是个问句,乖乖应了句,“正在想。”

    “怎么办啊。”他笑了下,有些不正经地说:“要是我长翅膀就好了。”

    程尔心说你不用长翅膀啊,我会飞奔向你。

    房门外有人敲门,程尔跟他说了句,去开门,隐隐约约地说话传到电话里。

    电话没挂,贺让骁也没出声,计时的数字不断跳动增加着,空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亲戚跟她说着话,忽然手机和窗外同时发出一点声响,只不过手机里比较弱,不太明显的声音被窗外的盖住,一簇簇烟花冲上天空,炸开五彩斑斓的星光。

    有人放烟花,程尔跟亲戚很快说完,回到窗边,烟花盛大灿烂,把天空都晕出一层粉色。

    她拿起手机贴在耳边,叫贺让骁名字,“放烟花了。”

    他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嗓音扬着,“好看吗?”

    “好看。”她突然后悔没有排下来给贺让骁看,又问他:“周寄买了烟花吗?嘉城有人放烟花吗?”

    “有。想看吗?”他问。

    程尔愣了下,反应过来他可能要拍视频,说想看啊,但是不想挂视频。

    贺让骁沉默了几秒,笑得有些纵容,偏冷的嗓音都染上了笑意,会让人忍不住跟着扬唇那种。

    “下来。”他说。

    程尔愣了,视线往楼下看,“啊?”

    “不是想看烟花么,不下楼怎么看?”他说。

    程尔咽了下嗓子,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听见快被喧嚣鼓噪的心跳声淹没,心情更似涨潮。

    她跑出门时,亲戚们和程淮山在棋牌室打牌,没有人发现她出门了。

    她跑出小区大门,远远地看见一个模糊人影站在路灯下,他的脚边放着一箱烟花。

    她觉着眼前上了一层雾气,视线有些模糊,用力眨了眨,朝那人跑过去。

    视野里,距离他越来也近,他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低垂着头,几缕碎发垂下挡在额前,好看的眼睛藏在暗处,下颌藏在衣领里,只能看见半张偏白的侧脸。

    就算藏成这样,他也是好看的,会让四周暗淡的存在。

    这样的人是她的男朋友。

    程尔跑着跑着停下来,与他缓慢拉起的视线碰上,猝不及防的,她心跳得特别快,一阵阵涟漪般的心悸在心尖扩散。

    贺让骁真的出现在这里。

    她几乎忘了呼吸,停了会儿,脚步很快地朝他走去,他收起手机,直起身将她露在外面的手牵住。

    他的手也不暖和,大概是站了很久,手和衣服都冰的很,她从屋内出来,手还暖呼呼的,用力牵住他。

    “你怎么来了,你来多久了?你在这儿等了多久啊?”她惊喜地看着他,问题就像是倒豆子似的往外蹦,“刚刚的烟花你也看见了吗?”

    贺让骁捏了你她手背,拉着手藏进上衣口袋,“我要先回答哪个啊?”

    程尔垂下视线,瞥见他脚边那个烟花筒,顶端罩着一层黑灰,显然是放过的。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张了张嘴,眼里顿时湿意泛滥。

    “刚刚是你放的烟花啊?”

    他将她拉道怀里,轻轻搂着,嗓音像是被冻得有点发哑,语气却平常,“喜欢吗?”

    程尔往他怀里靠,低声回他:“好看,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啊。”

    还有周寄里菁他们都帮忙瞒着她,让她误以为他在店里过着热闹的年。

    “知道什么叫惊喜么?”

    他买了很多仙女棒,两人玩了很久,她的手和鼻子冻得通红。

    贺让骁牵着她往酒店去,其实,他只比程尔晚半点到这个城市,就住在离她亲戚家不远的酒店。

    酒店楼层很高,还能看见他们这边的房子,不过他还是嫌远。

    进了电梯,借着灯光,程尔才发现他冻得通红的耳朵,还有发红的手背,心像是被烫了个窟窿。

    打开房门,自动系统感应灯缓缓亮起地灯,昏黄暧昧的灯光映照着。

    他弯腰单手将她捞进怀中,两人一下靠的很近。

    就在她以为他要亲时,颈窝的头发被撩了起来,一个有点温热的东西贴到了锁骨。

    陌生的感觉还是让她抖了下。

    她伸手按住,却摸不出形状,轻声问:“什么啊?”

    温热的吻落在手边,他嗓音闷,“宝宝,新年快乐。”

    她整个人一下就热了,一簇火从锁骨烧了起来,声音颤颤,“新年快乐。”

    后来,两人给周寄里菁打了视频电话,周寄见怪不怪,倒是里菁一直笑话贺让骁。

    程尔从镜头里看见,脖子上戴着的是一条扭曲环形吊坠的项链,小巧精致。

    那不是普通环形造型,而是莫比乌斯环,德国数学家莫比乌斯和约翰.李斯丁发现的,环形一面的起点也是终点,无止尽,无限循环,不会结束。

    一起参加数学竞赛,一起拿奖,他送她数学家赋名的项链。

    ——他在送她一场无穷无尽,盛大而热烈的浪漫征途。

    贺让骁表情很淡,偶尔冷眼瞥一眼他们,在他们开得过头时,一把盖住摄像头,“少儿不宜,别听。”

    程尔笑得不行,就算真是少儿不宜,也不用遮摄像头啊。

    挂了视频之后,她像是久飞的鸟儿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巢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松散地坐在沙发里,环顾房间。

    房型不算大,但是环境好,她来之前查过,这就酒店很贵,而且又买项链,应该花了他不少钱。

    两人安静了会儿,她问贺让骁,“泡芙是不是给你赚了很多啊?”

    贺让骁顿了下,“没。”

    “我听说架构这些服务器什么的需要一大笔开销,是吗?”

    贺让骁点头,他说泡芙的架构维护的费用是周寄掏的,程尔这才知道周老板原来才是泡芙背后大佬。

    她忽然想起来那次在网吧,周寄说贺让骁在干大事儿,他对贺让骁吹捧崇拜都是发自肺腑的。

    房间里有些安静,她挪到他身边,看着他的侧脸,又抓着之前的问题不放。

    “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啊?”

    贺让骁笑了下,懒洋洋说:“这么想知道?”

    程尔视线从移到他唇上,双手勾着他脖子,主动凑上去,毫无章法地贴合,尽管亲过好几次,她仍不得要领。

    他低垂着视线,不为所动,眼里笑着,等她闹够了,单手扣住她后颈,将人拉回来,狠狠地吻了回去。

    程尔被放在沙发时,视线看见了明亮的顶灯,她睫毛颤得厉害,眼里雾气弥漫,几秒后闭上眼睛。

    下唇被轻轻咬住,吻法变得磨人。

    少年低着颈,脖子浮起条条青筋,下颌往下绷出一条凌厉线条。

    他吻得专注又细腻。

    气息铺天盖地萦绕过来,去见她时他大概是洗了澡的,沐浴液的香味混合着他的气息,有点重,很好闻。

    她很喜欢这种味道,也想染上这种味道。抬手抓着他撑在身侧的手臂,拉着他往下沉。

    尾音被吞进肚子里。

    不知道亲了多久,两人气息乱的不行,胸口燥郁发热,她湿漉漉的眼角,染上一层艳丽的色泽。

    嘴唇水红,还微微有点发肿,不能再亲下去了。

    她撩起视线望着他,“你还没回答我。”

    贺让骁缓了口气,低头抵在她锁骨上,忽然笑了,胸腔轻轻的震颤,语气无奈,

    “不想一个人过年。”

    其实是一个人在哪里都一样。

    声音更模糊,“想和你过。”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第2更。

    现在大家还是要遵守禁燃令,不过为了让让浪漫一般,稍微改改(不带入现实)。

    第59章

    年后, 似乎比年前更忙碌。

    程淮山经常不归家,就算在家也时常打电话,他的生意有了起色, 也不再整天板着脸。

    数学竞赛的奖杯证书到手, 桦川一下出了两位走比赛保送的学生,学校再次通报庆贺,热闹的不行。

    黄彬喜气洋洋,让程尔和贺让骁准备百日誓师大会的演讲。

    贺让骁着手在看京北附近的房子,

    程尔选了很多装饰品放入购物车,舒服的地毯,漂亮的桌布, 还有情侣杯子。

    二月底的一个下午, 泡芙服务器突然瘫痪,整个界面变成了白色,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贺让骁当天下午就了假。过后的每天都很忙,有时候忙得没空回消息, 再回过来,她已经睡下了。他去巢看过他几次,他很累整个人很垮, 问题很棘手, 他还安慰她没什么大问题。

    过年时拉得群没人再说话,一下变冷清。

    直到她听见有人在传,泡芙摊上大事了,被大公司起诉了。

    放了学, 程尔没去巢, 而是先去找周寄。

    但她没想到, 周寄那儿店门紧闭, 门口休息的牌子晒得有点发白,她伸手摸了摸,心里总觉着不对劲。

    周寄店里纹身师多,还有前台在,以前就算他有事出门,店里也不会歇业。

    而且,周寄也没在群里提。

    她思前想后,打给夏池也。

    上一次的消息,夏池也是隔了几天回复的。

    隔了太久,她们也没再聊过。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给夏池也,有些紧张,甚至觉着嗓子干涩,电话响了很久那头才接通。

    夏池也大概在睡觉,嗓音闷闷的,还有点没睡醒的倦意。

    “夏夏姐,周老板跟你在一起吗?”

    她知道不合适,但是周寄除了贺让骁,也就跟她走得最亲近,他们还是恋人。

    空气寂了几秒钟。

    夏池也回她:“我跟周寄不在一起了,他没跟你说过吗?”

    程尔一时怔住,不知道说什么,又听见夏池也说:“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找他做什么,他没在店里?”

    程尔将店里的情形说了遍,夏池也让她别担心,然后把做饭阿姨发给她。

    挂了电话,程尔心里有点空,她总觉着夏池也和周寄不该这么结束。

    她蹲在门口等了会儿,听见有人叫她,看过去,来人竟然是做饭阿姨。

    她激动地起身,蹲得太久,脚有些麻,踉跄了两步,扶着门问她:“阿姨,周老板去哪里了啊?”

    阿姨支支吾吾说他有事,然后掏钥匙开门,程尔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收拾做饭。

    她才几天没来,店里像是很久没开门的,一点人烟气都没有。

    “阿姨,周老板有什么事情啊?”她有种直觉,阿姨是知道的,只是不能跟她说。

    阿姨笑着说没事啊,程尔还想在问,店里突然来了几个人。

    人高马大,为首的人手背上纹着纹身的寸头,他们走进院子里左顾右看,指指点点,一抬眼看见程尔。

    “你们找谁啊?”程尔防备地看着这几个人。

    阿姨听见了,赶紧擦手走出来,“你们是来看门店的老板吧?”

    为首那人点点头,程尔有点懵,拉住阿姨问:“看什么门店?什么意思啊?”

    阿姨一脸为难,为首那人说:“周老板该不会是后悔了吧,不过我说,这么好的门店盘出来确实怪可惜的。”

    程尔只觉着耳边嗡鸣,那人说的一个字她懂,但是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周寄为什么要把门店盘出去。

    “没有没有。”阿姨忙说,“周老板说你们随便看。一楼三个工作间,这后面是院子和厨房,二楼两间卧室。”

    那几个人点点头,又绕回店里去看,程尔回过神来,拨号给周寄,仍旧提示关机。

    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心猛地往下沉,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周寄开玩笑,他说等到他们去京北上学,他就把店盘出去,也跟着去京北。

    但,他不会真的一声不吭盘店面吧。

    “阿姨,周老板到底干什么去了,他为什么要盘店?”程尔堵在厨房门口,不让阿姨做事。

    阿姨叹了口气,“周老板他,他人在医院。”

    “医院?”

    程尔呼吸滞了滞,“他怎么了?”

    说到这份上,再也瞒不住了,阿姨索性坐下全坦白。

    “就是前几天一个客人带小孩来店里,过年没用完的炮仗被小孩看见了,当时没人注意,那小孩偷拿了炮仗和打火机出去玩,绷坏了眼睛,客人一头怪到周老板头上,吵着要起诉赔钱。”

    程尔脑子炸了,明明无风,她却感觉很冷,如坠冰窖,浑身发抖。

    那阵不舒服来势汹汹,她有点招架不住,弯下腰蹲下,“要赔多少钱啊?”

    阿姨摇头,“那人要好几百万吧。还没谈好。”

    “所以,周老板在医院里守着?”

    阿姨点头, “他把钥匙给我,让我别告诉你们,每天还是按时来做饭。他要是把店盘出去了,估计我也来不了几趟了。”

    程尔没吭声,她在想贺让骁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他要是知道了该多难过。

    从店里出来,程尔没敢去巢,她怕自己这副样子让贺让骁看到担心,更怕他不知道,从她嘴里知道。

    回到春荫街,她也没敢回家,坐在暗处的长椅上。

    冰天雪地,她感觉好冷。

    低着头,翻着手机里的群聊天记录,前段时间大家都还挺热闹,喜气洋洋。

    里菁还嚷着要为他们两位庆贺请客吃饭。

    贺让骁回她:吃垮你

    后来群里再也没人说过话,她猜测里菁大概也知道了。

    第二天,程尔刚到教室,就被黄彬叫到办公室。

    他的办公桌上堆满了试卷,电脑旁边多了个相框,是她跟贺让骁领奖的合照,手边的保温杯冒着丝丝缕缕热气。

    “演讲稿准备的怎么样了?”黄彬问。

    程尔说准备好了。

    本以为黄彬就关心这件事情,沉默了几秒钟,黄彬叹了口气说,“你爸爸跟我通过电话了。”

    程尔心里咯噔一下,咬着唇,没敢吭声等着他继续往下。

    酝酿了会儿,黄彬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说:“你还是回去劝劝你爸爸吧,你都保送了,没必要非得现在出国。而且我们国内大学不比国外差,当然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我们的升学率。”

    程尔耳边嗡嗡的,她觉着黄彬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了。

    但他还在继续,“我知道你爸爸望子成龙,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劝劝他。你们好好谈谈。”

    “他说我要放弃保送出国是吗?”

    黄彬叹息,“是。”

    程尔不知道怎么走出学校的,她现在真的很厌恶听见出国留学这几个字。

    手机嗡嗡嗡的响,像是无数条消息蹦出来。

    程尔点开一看,是一个沉寂许久的同学群,突然有人冒泡。

    有人截了一张图发群里。

    那是一张某公司起诉泡芙侵权的新闻,言辞凿凿,句句针对泡芙,仿佛要将它按死。

    [我靠我靠,泡芙真是学生做的啊]

    [妈的,买不到就起诉,恶心。]

    [泡芙曝光隐私,真他妈缺德]

    太阳照在身上,程尔觉着头晕,双腿有些发软。

    她低头打字。

    [泡芙不会侵权,也绝不会曝光隐私]

    发出消息,她直接退出了群聊。

    回到家,程淮山难得没出门,他就坐在沙发上,面色沉沉看着她。

    程尔失魂落魄,换了鞋直接往卧室走。

    “程尔。”

    她脚步顿住,情绪一下涌了上来。

    转过身,跟他四目相对,正面交锋着,她嗓音又沉又冷,“是你跟黄彬说我要放弃保送出国?”

    程淮山不以为意,“有什么问题,难道不对?”

    呵,有什么不对,“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程淮山强势惯了,鲜少有人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脸色瞬间变了,“我是你老子,我有权利为你做任何决定。”

    程尔料到他会这么说,“我成年了。”

    “成年了我就不是你老子?”程淮山眼也没抬,“你以为你成年了,谈恋爱了翅膀就硬了?”

    他还在说着什么,程尔僵硬地站着,有一瞬间丧失了听觉功能一样,耳边一片空音,什么都没有。

    短短一瞬,她又被拉回了现实。

    程淮山知道他们谈恋爱了。

    “我就说让你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他什么样子,爹家暴娘跑了,一穷二白你跟他谈恋爱,他能给你什么?做个软件就能了不起上天了,别人动动手指还不是将他捏死。”

    程尔难过地看着程淮山,她觉着他好陌生啊。

    “你知道他要是败诉,这次要赔偿的费用是多少吗。随便一个零头都叫他这辈子换不起。”程淮山哂笑一声。

    “你要不信我说的,你现在就打电话去问清楚。”

    长久的沉默后,程尔低声说:“我不会跟你出国。”

    程淮山竟然威胁她:

    “别的男生对我女儿搂搂抱抱,更是往酒店带,这件事情闹到学校见家长,谁也不要好过。我想京北也不会要一个这样品行不端的学生。”

    程尔浑身发抖,一阵阵恶寒涌上心头,她不敢相信这是她爸爸会说的话。

    她甚至不是他女儿,而是任何一个客户,完全用一副谈判的口吻压制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说你去吧,闹得人尽皆知,京北也不会要你女儿。

    “都是我单方面喜欢他,追求他,你别去恶心他。”

    程尔去看了周寄,他抽烟比以前凶了,整个人都有点丧,点烟的时候手有点抖。

    没点着,他又想起贺让骁不让他当程尔面抽烟,便又放回口袋里。

    “你别操心了,没事啊。”他故作轻松,“哥还能让这件事压垮?”

    那么一大笔钱,还有可能背官司,怎么会没事啊。

    他就像亲哥哥一样,程尔见不得他这样,她的那些钱对他来说杯水车薪。

    “纹身店的我早就想转了。”

    他搓搓头发,自暴自弃,“他妈的干烦了。”

    两人静了会儿,程尔去买了水给他,他接过来问她:“你别跟夏池也说这些。”

    程尔点点头,“知道。”

    她在他旁边蹲下,望着地面出神,隔了会儿又听他问:“夏池也跟你联系过么?”

    程尔没敢说她联系过,“你们怎么了?”

    周寄有些烦躁,“算了,没什么,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啊?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她觉着周寄说出来可能会好过点。

    周寄想了半晌,想得眼睛都红了,低头苦笑,“不是,不合适吧。”

    他声音很低,“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程尔心里突然被触动,轻声问他:“不是一路人就不能走一起吗?”

    周寄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看了她一眼,自己也不确定。

    “大概很难吧。”

    夜晚,巢一如既往热闹。

    门口聚集着来来往往的人。

    贺让骁还在之前那个位置,满满的电脑界面都是泡芙的东西。

    他很疲倦,眼底的红血丝很重,屏幕的光照亮他的脸,精神有点不大,陷在沙发里,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

    总像是忙不完。

    程尔心疼地抱他,他抚摸着她的后背,嗓音有些倦,“没事,快解决了。”

    程尔想得却是,周寄和泡芙绑定得紧密,就算泡芙度过这一关,那下一关呢。

    谁知道以后会面对什么。

    “贺让骁,还有三个月就能离开这儿了。”

    程尔悄悄将十万块那张卡放进他口袋。

    他摸摸她头,“考完我先带你出去玩,想去哪里?”

    去哪里啊,她只想在有贺让骁的地方,思绪游离了会儿,搭在腰上的手用力捏,她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她抱住他,不管周围是不是有人看见,重重亲上他。

    他碰到她眼角一片湿润,松开她,“不舒服?”

    她摇头,又埋进他怀里,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告白,“让让,我好喜欢你啊。”

    两人在沙发里抱了会儿,他的呼吸有点重,程尔羞涩地埋在他胸口,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贺让骁顿了几秒钟,将她拉开,克制地摸了摸她的脸,说送她回家。

    程尔回家后主动找程淮山聊了很久。

    程淮山带给她一个重要信息,“贺让骁那件事情压根就是他叔叔操作的,只要他一句话,很快摆平。”

    程尔愕然,同时又感到了恶心。

    他们怎么会逼他到如此地步啊。

    真的一点不心疼吗?

    “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死结。”

    程淮山铺垫了那么多,最后只为了抛出一个更诱人的条件。

    “——只要你听话,周寄那笔钱我拿,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作者有话说:

    这是2更,第1更别忘了看。

    ww这张写的我好难受。

    第60章

    程尔去办公室抱数学试卷, 黄彬再次叫住她。

    “你回去跟你爸爸沟通了吗?”他不疾不徐地旋开保温杯,见她没动静,抬起眼皮看她。

    程尔低着头, 停下手里撕试卷的动作, 低声回:“沟通过了。”

    黄彬有点高兴她能听进他的话,赶紧合上盖子,凑过来问:“他怎么说,愿意改变想法吗?”

    面对他期盼的眼神, 程尔不知道怎么说,咬着唇肉,沉默着。

    静了半晌, 黄彬也像是懂了, 有些沮丧地坐回椅子上,“我亲自去跟他聊。”

    程尔把试卷送回教室发了之后,绕到了没人的走廊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打篮球的人换了一批, 高三这群男孩子再也没怎么打过球了,她盯着看了许久。

    直到肩膀被人搭住,她惊讶回头看见祁妙站在身边, 又放松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祁妙笑了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果,各种颜色的包装纸,很漂亮, 她说:“心情不好啊?跟学神吵架了吗?”

    程尔挑了颗粉色的的糖果, 捏了捏, 一下就破了发不出贺让骁捏出的爆破音。

    “不是, 就是感觉时间好快啊。我给你的习题都写了吗?”

    “干嘛啊,怎么突然这么严肃。”祁妙手绕过来捏程尔的脸,“你教我的总结的错题的方法真的有效果,感觉比之前轻松多了。”

    程尔点点头,“我再给你几本笔记,你一定可以考上心仪的大学,也不一定要去京北。”

    快上课了,祁妙挽着程尔往教室走。

    “你们都去京北了,我不考京北考哪里,我要跟你们一起,当闪闪发光的电灯泡。”

    隔了天,贺让骁回到了学校,程尔从外面回来,他正趴在桌上睡觉,手肘打得开,一半都放她桌面上。

    而且他坐得很靠后,不叫醒他,她没办法回座位。

    盯着他看了会儿,程尔打算从后面空位上翻,刚爬上座位,贺让骁忽然直起身,睡眼朦胧地看着她,“做什么?”

    程尔有些尴尬地扶着桌子,眨了眨眼,“没做什……”

    么字还咬在嘴里没发出来,她被他站起来搂着腰放到了地上,不远处林澈转着书,瞧见这一幕,书都掉地上了。

    贺让骁放开她,若无其事地退到一边,去拽着林澈上厕所。

    程尔低头找书,手指碰到了放在书包里的卡,她顿了几秒钟,往教室后门看,他们早就走远了。

    她捏着卡胡思乱想了会儿,放回书包里,继续收拾课本,笔记本好多,她分门别类做好记号,还有错题本也用便签纸贴好。

    贺让骁跟林澈从外面回来,大概是冲了脸,醒透了,脸上和手腕都湿漉漉的,一股很重的凉意,站着说了几句,他松垮坐下,弯腰找纸擦脸。

    程尔主动将抽纸递过去,“你用冷水冲脸不冷啊?”

    “太困了。”拖长的嗓音,像是撒娇似的。

    程尔知道不是,他放松的时候就这样。

    隔了几秒,他擦干手,凑过来说:“要不给我暖暖?”

    他的手放在她羽绒服口袋时,程尔心还是跳得很快,她把凳子往他那边挪了点,两个人看起来更自然。

    “打香水了?”

    “没有啊。”

    她就擦了手霜。

    他眨眨眼,撑着下巴,漫不经心说:“那怎么比之前还香。”

    程尔欲盖弥彰翻开一本书,打断他,“你把卡还给我做什么啊。”

    贺让骁偏头看着她,他眼底的倦意很浓,阴影也重,眼神越是散,越是迷惑人。

    “给我卡干嘛,真要娶我?”

    他还是没正形,但越是这样,让程尔越是觉着心疼。

    “少了吗?”她低着头,手指捏着书的一角来回折叠,很快那个角就皱了。

    她松开,用手去抚平,但皱了就是皱了,留下痕迹了。

    贺让骁将那本书从她手里抽走,放到了一摞书上,又将手肘压回课桌,虽然没靠得近,但程尔却感觉到了他气息迫人。

    “程尔,你想娶我,诚意不够啊?”他低笑着,整个人都有些在抖。

    程尔抬眸瞪她,忘进他深深的视线里,心脏被狠狠撞了下,她问:“怎么样才够啊?”

    贺让骁散漫的嗓音,一句一句往她心里砸,

    “等到了那天,你就知道了。”

    “哪天?”

    他很坏地勾唇,“你说呢。”

    程尔脸红了,低下的露出的那段脖颈也红了,嘴角轻轻上扬,心想贺让骁有时候真的不害臊,才十九岁就想着那么遥远的事情。

    下午,桦川高中举行百日誓师大会。

    每年的誓师动员大会都办得特别隆重,大家热血沸腾着。

    太阳久违地爬出云层,温暖的阳光笼罩着每个人,校长开玩笑说这是个好兆头,桦川每个高三学生都会金光罩顶,金榜题名。

    薄薄的阳光驱散初春的凉意,斜着洒在贺让骁的背后,他收敛散漫的性子,端正地站在台上,微微俯身拉高话筒,作为学生代表讲话。

    “大家好,我是高三二班贺让骁。”

    他顿了下,微风将他的黑发轻轻吹起,抬起下巴,目光倨傲地扫过全场跟他一样的少年。

    与他的性格不同,他今天的发言诚恳,语调舒缓,有种不疾不徐的从容。

    程尔没看过他的演讲稿,在此之前也没听过他说这么多话,更像是在探讨经验,他是柔和的也是耀眼的。

    会让人挪不开眼。

    贺让骁视线转过来,隔空对视一眼,她没敢带手机,举起手像拍照一样。

    将他框进自己的手指间。

    仿佛将十九岁的,属于她的耀眼少年,永远定格这瞬间。

    现场爆发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后,程尔再次看向台上,阳光更强烈了,她有点睁不开眼。

    贺让骁清冷的嗓音却在为他的演讲收尾。

    “有人说高考是座分水岭,有人仰望山巅,有人沉寂谷底,但我们要坚信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她想起初见时,他对她说看什么看没见过渣男劈腿被追杀,忽然跟现在的画面能融合在一起。

    少年张扬,意气风发,是初生的灿烂骄阳,身后大片的天地沦为陪衬,他配得上风,也配得上今天灿烂的阳光。

    后退一步,贺让骁鞠躬然后往台下走。

    场下爆发热血沸腾的掌声,经久不息。

    贺回到座位,林澈扯着贺让骁晃:“靠,骁哥你他妈脱胎换骨了,写作文终于不跑题了。”

    贺让骁嫌弃地扒开他,“当我课外书白看。”

    “《小小姐》的内容都这么励志?”

    贺让骁视线往旁边看,“程尔呢?”

    林澈说:“刚还在呢,估计是去舞台那边准备上台讲话了吧。”

    贺让骁视线看过去,眉头轻轻皱着,他没看见程尔,转头找黄彬,也没见到人。

    一直等到誓师大会快结束,他们都没见到程尔。

    林澈眼睛都快望穿了,“怎么没看到程尔啊,咱们班不是你跟她两个代表吗?”

    贺让骁脸色沉着,他也很像知道,为什么程尔没有上台。

    就连主持人的串词,都没有出现任何变更,仿佛一早就没有为她准备。

    几个小时后,贺让骁发出的消息终于有了回复。

    一条简短的没有回复他狂轰滥炸的问题。

    [ER:我请了几天假。]

    [ER:去外地。]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贺让骁和周寄见了一位对泡芙很感兴趣的投资人。

    对方好酒,周寄陪着还不够,就连滴酒不沾的贺让骁也被逼着喝了几口,虽然没醉,但整个人有点头重脚轻。

    屋子太闷,贺让骁待不下去。

    刚下过雨,门口风飒飒,又潮又凉,他懒懒倚在门口一遍遍拨给程尔,这个号码在一天前已经提示关机,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他打到没电自动关的。

    他低垂着头,转着手机,神情木讷到了极点,视线散的很,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寄和那个人摇摇晃晃走出来,那个人被司机接走,他有些站不稳地搭在贺让骁肩膀上,呼吸有点沉。

    这些天贺让骁怎么样,他是看着过来的,以前他不太爱说话,也不好接近,其实内心柔软的热切的,哪怕在夜总会外面一待一宿,也没像现在这样,外表看着没事,其实早被抽了主心骨,周身的低郁的气息快要将他淹没。

    “还没打通?”

    贺让骁嗯了声,“关机了。”

    三天前。

    程尔发消息说请假后就没在联系,他问黄彬也没问出什么来。

    晚上放了学,他直接跑回春荫街。

    她家没有开灯,他敲了很久的门,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

    他只能拿钥匙开门,本就冷清的屋内大约是敢打扫,窗户大敞,冷风往屋内灌,让人觉着有点清冷。

    他记得程尔搬进来之后带来的东西不多,所以屋子里显得空,但此刻空得与之前不一样,抱枕还放在沙发上,但桌上的作业本不见了,餐桌上的水杯不见了。

    他有点不好预感,打开程尔的房门,那点不安又压了下去,屋内陈设没变,一点东西也没少。

    她的水杯扣在书桌上,作业堆在床边。

    小太阳还在桌边,插座就放在椅子上,像是早上用过还没来得及收。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慌,匆匆忙忙检查了一遍,确认一件东西都没少后,扑腾了一晚上心终于安稳归位。

    他没在程尔家里多待,锁上门回了楼下,甚至觉着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有的时候他确实太黏着她了。

    上次过年也这样,他觉着一个人没劲儿透了,见不着她就心慌。明知道她不会怎么样,但就是怕她胆子小害怕,又怕她娇气吃苦,怕她脾气好被人欺负。

    不亲眼看着,不踏实。

    晚上的时候楼上有了动静,走来走去,听得特别明显,他随便抓了件外套穿上,就往楼上跑。

    屋门果然敞着,他一脚踏进去,跟一个四十多岁妇人打了个照面。

    对方莫名其妙看着他,“你找谁?”

    “你是?”贺让骁也没见过这个人,一时拿不准她身份。

    妇人说:“我是这房东。你找谁?”

    贺让骁说找租这房子的人,妇人说:“他们都退租了,你不知道啊。”

    他愣了半晌,回过神来说:“他们东西都还在,怎么可能退租。”

    妇人说:“他们都不要了,让我随便处理。”

    她看见他手上的钥匙,抬抬下巴说:“那人说她有串钥匙弄丢了,我看没有嘛,这不是在你手上。”

    屋内光线昏沉,厚重的黑几乎要将人吞噬。

    窗子全开着,四面透风冷如冰窖。

    贺让骁被冻得失去知觉,一只手勾着小猫挂件,空着的手麻木地一遍遍拨打她的号码,从傍晚坐到天黑,电话打不通,这间他住过的房子里,再也等不来程尔。

    她一声不吭搬走了。

    后来,他凭着记忆找去程尔家之前的别墅,保安不认识他不让进,就算找人也不行。

    他跑去给保安买了一盒烟,答应给他查查,程尔他们那栋别墅暂时没有住,也没有人搬回来。

    他失魂落魄在街上游荡,整个人颓透了,孤零零的。

    看到街边的小商店,他去买了一包烟一个火机,倚在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拆包装,手指摸到烟嘴忽然顿住,想到程尔又塞回去,经过时垃圾桶时全丢了。

    周寄发来一个地址,说是汪姨的,让他去找找。

    他找到汪姨家,汪姨告诉他程淮山回来后他们没有联系过。

    她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希望再一次破灭。

    贺让骁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了,他甚至萌生了去外地那家亲戚家找人的想法。

    他总以为自己足够狂,足够强大,就能抓住所有,他太低估了自己的年纪,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对抗不了,无能为力才是成年后的第一课。

    他做了泡芙,让那么多人在上面找到了朋友,可他最亲近的人丢了,他却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他不停地用微信和泡芙给程尔留言,但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就算联系方式再多,要弄丢一个人,好简单,人和人的缘分也好浅,嘉城明明很小,但他找不到她了。

    周寄不知道想到什么,大骂了一声卧槽将他思绪拉回现实。紧接着周寄的手机就响了,看见是那小孩家长,他皱着眉不想接。

    对方不坚持和解,说话也难听,周寄当孙子伺候几天,对方越来越强硬,显然不想好好说话。

    贺让骁问他怎么办,周寄低骂了句,“去他妈的。”

    他按了下接听键,对方讲了很久,他的表情从最初的不念烦逐渐变得呆滞,几秒后不敢置信问了句:“我不是在做梦?”

    对方说没有,他们愿意和解,只要十万。

    周寄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挂了电话,愣了会儿,跟贺让骁说:“他们居然答应和解,只要十万。”

    贺让骁也不敢相信,“怎么会变得这么好说话?”

    周寄搓了搓头,他有种预感,不太好,但哪里不好说不上来,“我他妈觉着太蹊跷了,有鬼。”

    将周寄送回店里,他没住下,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心里很空。

    走到公交站坐下,夜晚很冷,呼出的气息很快凝结成白雾,他手机快没电了,手指悬在确认购票的界面好几秒。

    紧接着跳出一条提示,是否支付从嘉城到京北的机票。

    手机低电量提示,他切出来,再次按下她的号码。

    短短几天,他的心气儿都快被磨没了。

    他没抱希望地机械性回拨,手指没注意碰到了一通陌生来电,刚要挂断,心瞬间被拉扯,手指收紧,屏住呼吸。

    “贺让骁——”

    程尔的声音传来,贺让骁滞了几秒,低下头,舌尖顶着口腔,眼圈忽然就红了。

    突然安静下来,耳边都是自己很重的呼吸声。

    “让让。是我。”

    “程尔,你去哪里了?”

    “你在哪里?”

    两个人忽然一起出声,声音盖着声音,彼此都听得不太真切。

    贺让骁觉着呼吸都好痛,喉咙像是在砂砾上滚过,声音轻颤着,“你要来找我?”

    程尔声音有些急切,说是。

    他紧咬着腮,松开的那瞬间,他尝到了血腥味,“家里。春荫街。”

    程尔说:“我十分钟后到。”

    挂了电话,他像是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的逃难,呼吸变得很不顺畅,刚收起手机,就感觉有人搭在他肩膀。

    酒意有点上来,他眼前稍微有点朦胧,在感知到有人碰他时,反应很大,很快又放松警惕,他怕是程尔。

    一转身,身后站着几个男生,面相很熟悉,其中有个当初被他塞烟那个。

    贺让骁冷眼睨着他们 ,“有事?”

    男生们就是冲他找事的,贺让骁昏昏沉沉的,头有点疼被他们一围更疼了,听不太清他们说什么,然后被他们堵进了黑巷子里。

    他的手机一直在响,嗡嗡嗡的混合着点别的声音,在这种潮湿又阴冷的天气,一点也不起眼。

    地上的水洼里倒印着一颗月亮。

    很快就被脚步踩得稀巴烂。

    进巷子之前,他想的是,想见程尔一面,他妈的怎么这么难!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已经进入后期,整体字数不会太多了,放心吧!

    好迫不及待想发下一章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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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引用汪国真《山高路远》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引用北大教授孙玉石作品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引用荀子.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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