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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房间里热火朝天, 《西游记》的经典片尾曲刚过,男生们又吼了一首《海阔天空》,林澈接了一首《红日》几乎将气氛推到了高潮。

    程尔坐回沙发, 抬头看贺让骁, 他安静地陷在沙发里,小小一枚硬币在手里转出花儿,起起落落很是吸引人。

    他旁边男生瞧见了,凑过去跟他请教, 他把硬币递给同学试了两次,第一次飞到了桌子上,费力捡了半天才摸出来, 第二次直接掉在沙发上。

    同学笑着还想试, 贺让骁拿过去示范了下,他转起硬币来比转笔还让容易,即使放慢了动作,对方也难学会, 转得惨不忍睹。

    程尔看得入迷,眼神直白热切,完全没意识到对方可能感知。

    倏地, 他抬起眼皮时, 视线淡淡朝她扫了一眼,很快,不经意,又收回去。

    她感觉他的目光变了。

    心跳很快, 有点心悸, 程尔躲开视线, 假装镇定地拢了拢头发, 几秒后,又看回去,见他已经不玩硬币了,身边围着的人也散了。

    他的眼神就那么直直的落在她视线里,时间仿佛静了两秒。

    四周开始鼎沸,吵闹声变得模糊,紧接着她被祁妙推着摇晃着,惊滞的意识一点点回溯。

    “贺让骁要唱歌了啊!!!”

    鼓掌声起哄声混着着口哨声,吵闹的厉害,气氛推到了顶峰。

    程尔眼睛缓慢眨了下,她看见贺让骁起身,微微倾身接过话筒又坐下,屏幕界面已经切换到他的歌。

    他却将原本的歌曲切掉,换了一首新的歌曲。

    大家一看歌名瞬间就疯了,随着吉他前奏响起来,大家纷纷拿出手机,点开录像。

    他偏冷的声线恣意又嚣张,透着一丝慵懒,又像是掺杂了气泡水,后调是清爽少年独有的血性。

    “把爱情留给我身边最真心的姑娘

    你陪我歌唱你陪我流浪陪我两败俱伤”

    他坐在暗处,话筒抵在唇边,脸上的表情不够明显,眼神却格外低沉,手指却随着节奏轻轻打着节拍。

    “一直到我现在

    才突然明白

    我梦寐以求是真爱和自由”①

    程尔解开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几分钟前,她跟贺让骁的对话。

    [X公主:你还没回答我。]

    [ER:想]

    她心脏莫名颤了下,打开摄像头举起来时,而他的视线也恰好递过来。

    一股心悸感更强烈的占据了心脏。

    透过屏幕,她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光明正大地对视。

    她可以学其他人欢呼尖叫,高喊他的名字,冲他摇手,可以不用掩饰对他的喜欢。

    “想带你上你私奔奔向最遥远城镇

    想带你上私奔 去做最幸福的人”①

    唱到最后,他视线离开了屏幕,像是看着她的手机,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倨傲的眼里,好像全世界都不放进眼里。

    “你还有勇气随着我离去

    想带你上你私奔 奔向最遥远城镇

    想带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带上你私奔”①

    他闭着眼,仰着脖子,嗓音有些沙哑的撕裂感,本就粉着的眼角,此刻红得艳丽。

    程尔却心酸透,他那么浓烈的情感却不属于她,她的酸涩快要溢出来了。

    直到他放下话筒,她才按下暂停键,声音也缓缓结束。

    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好像被抽离,整个人都觉着很空,心里空,眼里也空。

    她的满心满眼都是被叫贺让骁的人标记,再也容不其他人。

    林澈坐到贺让骁身边,“骁哥,真他妈好听。咱来合唱一首呗。”

    贺让骁扒开林澈,懒懒睨了他一眼,“上次跟我说这话的人,邀请我去乐队当主唱。”

    “……”

    “还能不能聊了。”林澈无语。

    贺让骁换了个坐姿,调侃他:“你不是不来的么?”

    林澈:“骁哥,我错了,我就只想跟你合唱。”

    贺让骁想了下,“我是不可能跟你唱死了都要爱。”

    “……”

    “离歌也不可能。”

    他又说:“算了,你喜欢唱的我今天都不想唱。”

    林澈看着他起身,拦住他“不许走,你今天不跟我唱,哪儿也不能去。”

    贺让骁居高临下睨着他,忽然笑得不行,他拍了下林澈后脑,“干嘛啊,霸王硬上弓啊?”

    “哥哥哥,我能求你别瞎用成语吗。”林澈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他放开贺让骁,“我看程尔的语文指望你那得见鬼。”

    贺让骁没反驳他,而是插着兜往外走。

    他没走远,就在门口墙上倚着,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温温热热的比房间热多了。

    他的电话响了。

    程尔望着那扇门,贺让骁迟迟没回来,她忍下好几次出去找人。

    终于,那扇门重新推开,他慢悠悠走进来,脸上表情与出去时无异,叫过祁妙跟她说了两句,就跟大家有事先走了。

    视线扫过程尔时,他停了一秒钟,当做打过招呼,然后快速移开。

    程尔视线追着他出门,下一秒她又被祁妙勾住胳膊,被迫看向屏幕融入热闹的氛围。

    手机无声亮了下。

    程尔从祁妙怀中挣脱,歪到一旁点开。

    好友申请一栏目多了条消息,但贺让骁的头像毫无动静。

    她的心情沉下去,也没心思管好友申请,点开贺让骁朋友圈,界面还是干干净净。

    总共就那么几条动态,她翻了又翻,按灭手机。

    晚点的时候,程尔看到群里有人发贺让骁在巢。

    还是和三班班花一起,疑似复合。

    程尔点开照片放大,他旁边坐得确实不是周寄,而是女生。

    从拍摄的角度看 ,女孩身体靠着扶手往他那边歪,纤细手肘压在扶手上,姿态亲昵暧昧。

    程尔退出来想再看看那照片,已经被人撤回了。

    因为从不说话的贺让骁在群里说话了。

    语气一如他平时的嚣张恣意。

    [X公主:?]

    [X公主:你替我谈的?]

    他说完群里鸦雀无声,那张照片也就那么撤回了。

    程尔盯着屏幕呆了会儿,点开贺让骁微信。

    他们的对话还停在去唱歌那会儿。

    他离开半个小时候发来的消息。

    [X公主:结束了告诉我。]

    那天唱歌吃饭到很晚,程尔没跟贺让骁发消息,一个人坐在公交最后面,思绪散的不行,摇摇晃晃的有些昏昏欲睡。

    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她也没看,歪头抵着玻璃继续睡。

    直到播报春荫到站,她才缓慢起身,刷卡下车。

    没有下雨的时候,春荫街就飘着一股很淡的植物气味。

    她像是突然找不到目的地,在站台停了几分钟,磨蹭得拿出手机。

    贺让骁十分钟前发过消息。

    [X公主:还没结束?]

    五分钟前。

    [X公主:走了?]

    [X公主:回话。]

    不知怎的,程尔看着他的消息就很想哭,又酸又难受。

    她在原地蹲下,按下他的电话号码。

    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从背后同时传来。

    程尔反应过来,立刻转身,看见他握着手机站在暗处,一手收在兜里,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却又让人移不开眼。

    “你——”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视线里的人跨过一条自行车道,快速走过来拎她衣领。

    程尔有些仓皇无助,两眼愣愣看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胆子不小了?”他说话有点喘,“不怕要帐来堵你了?”

    本就偏冷的双眼夜里显得更沉,身上还压着怒气,数落起人来不客气。

    程尔吓一跳,又委屈,“你不是先走了吗?”

    贺让骁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看了会儿,“没让你发消息?”

    “我之前没看到消息。”

    贺让骁似乎真生气了,“你手机拿着不看当摆设,要不扔了咱俩干脆漂流瓶联系?”

    “……”

    “对不起。”她软声细气道歉。

    贺让骁情绪被她的态度弄得一时说不话来的,他也不是真要她道歉,把人凶难受了他心里也不好受,松开她衣领。

    嗓音也放软了,无奈得嗤了声:“真不知道你是胆子大还是小。”

    两个人离得不近不远,中间又隔了一道,她快一步,贺让骁单手插兜跟着后面,拿着手机一直在回消息。

    春荫街很静,脚步声很轻,他敲击屏幕疑惑着发语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贺让骁又懒散得回了一句“待会儿再说”。

    程尔忽然停下转身,看着贺让骁还来不及从收回注意力,径直往前一步。

    他没退,两人鞋尖抵着鞋尖,他垂低视线,默不作声看她。

    胆小鬼又招他。

    程尔觉着他太高了,站在他面前几乎被身影笼罩,一点威慑力没有,凝神屏息难过得不知道怎么开口,眼角先红了一片。

    贺让骁皱眉,视线不离她眼睛,“难过什么?”

    程尔看向别处,声音闷闷的,“你还要去么?”

    贺让骁没回答。

    她又问:“你跟三班那个女生……”

    贺让骁反应过来,“偶然碰见的,没跟她一起上网,也没谈恋爱。”

    “还想知道什么?”

    程尔摇头,她知道这些就很高兴了,还是他亲口解释的。

    “那你呢?”

    贺让骁低下头,浓黑的眼睛忽然靠近,他的气息变得明显。

    程尔的心拼命跳了起来。

    她听见他又问:“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静了片刻,程尔几乎猜到他可能知道了什么才情绪不大对。

    她想了会儿,三言两语将同学告白的事情坦白。

    果然,贺让骁一脸早知道的样子,表情始终很淡,好像也不太在意他被告白。

    那一瞬间酸涩涌上来,程尔眨了眨眼睛说:“我都拒绝了。”

    他看着他表情,还是没变化,心口发沉。

    “就这个?”半晌,他开口。

    明明隔了一段距离,两人间却像是密不透风,不清不白的难以言喻。

    程尔点点头。

    贺让骁把她送到院子里,跺了一脚,声控灯一层一层亮了起来。

    单元楼瞬间泛出暖黄的光。

    “你今晚不回来么?”

    他看着可怜兮兮的她,心都看软了。

    贺让骁盯着她看,过了会儿笑了,嗓音有些含糊,还有点蛊人,“你要干什么啊?”

    程尔怕他走,走近了两步,倾身在他胸口脖颈边嗅了嗅。

    他的目光瞬间变了,咬着腮,忍受着她撩火不自知的举动。

    “干嘛呢!”贺让骁脖颈往后躲,垂眸瞧着她,漆黑的眸显得有点凶。

    她第一次大胆得拽住他衣摆,抿了抿嘴唇,声音又低又弱,“你身上有烟味。”

    他蹙眉,有点烦身上沾了味,“然后呢?”

    少女抬起眼,水眸瞧着他,更小声说:“还挺好闻。”

    贺让骁怔了几秒钟,觉着她这什么毛病,后又有些恼,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距离。

    程尔被他动作弄得莫名,听见他说:

    “你没那意思,就别招我。”

    作者有话说:

    让让:我想知道那样那样,你告诉我这样这样

    让让:气

    尔尔:就招你招你!

    ——

    补文中①歌词引用歌曲《私奔》。

    第42章

    程尔想不明白他嘴里的没意思到底指什么, 跟她理解的是同一个意思吗,可她很明显的勇敢了,他没感觉出来吗?

    还是感觉出来了, 他在婉拒。

    程尔发热的脸, 瞬间烫得更厉害,为自己的大胆感到羞恼。

    那天过后贺让骁还是会送她回来,他不会离太远。

    但也不会太近。

    贺让骁恢复了以前散漫恣意的样子,对谁都不热情, 好像对谁也不错。

    程尔很难过,不知道要怎么缓解这种情形。

    这天下了课,贺让骁捞起书包听见林澈问他是不是又要去巢。

    贺让骁懒洋洋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林澈扑过来勾他肩膀, 推着人往外走, 男生们闹哄哄的,声音越去越远。

    程尔跟在后面,他看着贺让骁懒散下楼,后面有人冲下来, 撞着她后肩,脚步凌乱地往下栽。

    书包被人勾住,一只手环在腰侧, 轻轻捞了下, 让她稳稳站住。

    鼻尖碰到熟悉的气味,程尔心重重跳了下,仓促抬眼,视线相交, 他低着目光, 意味不明的。

    有人叫他名字。

    他应了声, 松开, 转身往下走。

    她觉着贺让骁不太喜欢那些话。

    所以才疏远她。

    夜晚的风并不凉快,程尔的心尖却烫得厉害,她发现提前走的那人就在身后不近不远的跟着。

    他低头看着手机,步伐散漫,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种微妙的平衡。

    经过拐弯时,她特地停下来,然后余光里,他也停下,收起手机,静静看她。

    程尔有了小心思,特地拐进小商店。

    再出来时,外面寂静无声,他不见了。

    她又想起了他那晚看她的眼神,提醒他没那个意思就别招他。

    沮丧到了极点。

    程尔没叫亮声控灯,脚步很轻地迈上楼梯。

    低垂着视线,漫步目的的游离,忽然,视线触碰到一角,顿住。

    她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视线顺着鞋往上,停在他的脸上,心瞬间不受控地鼓噪起来。

    贺让骁倚在门口,大概是贺建明回来反锁了门,或者他不想进去。

    不管是那种,程尔都觉着心酸难捱。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此时贺让骁低头玩手机,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有任何反应,视线冷淡的垂着。

    似乎不太想跟她说话。

    跟第一次见的情形差不多。

    程尔咬着唇,深吸了一口气,轻松了脚步,从他旁边经过。

    贺让骁盯着手机,视线有些散,手指无目的乱划着,默数着她经过的脚步,抬起视线看过去。

    她往楼上走,他就看着。

    老旧的声控灯骤熄,四周悄然黑寂。

    那晚靠得很近的呼吸,在心头越缠越紧。

    这些天的冷淡不能让他远离,反而让他涌出许多疯狂难以自抑的念头。

    他出声叫住她,“程尔。”

    程尔屏住呼吸,不轻不重嗯了声。

    没了下文。

    但她感觉到贺让骁一步步踩着台阶,高大的身影靠过来。

    他的话就在耳边:“你要不要带我回家?”

    程尔心跳漏了一拍,迟缓了两秒,声音放得很轻,“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贺让骁问:“你想的是什么?”

    程尔没直说,话锋一转,“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四周很暗,她又背对着他,根本看不见他神情,但她感觉贺让骁在看着她,后颈儿那块莫名冒汗。

    贺让骁静了很久,若有所思地笑了下。

    嗓音也低,又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直接抵着她肩膀推着她往前走,

    “自己猜啊。”

    转天,程尔去了汪姨家又去周寄店里待到傍晚。

    她刚要走,贺让骁就去了,送她回春荫街。

    他接了通电话,没送上楼,就走了。

    刚跨进单元楼,她碰见两个婆婆扶着楼梯乘凉,嘴里说着街头巷尾通常不着调的家长里短。

    但是程尔晃耳一听,贺家两个字就钻到了她耳朵里,她忽然停下,吓了两位老人一跳。

    几秒后,程尔踩着楼梯往下跑,跑出单元楼,她跑过春荫街,跑到公交站台,四处张望。

    寂静空荡的街道上,没有贺让骁的身影。

    她往前跑了一段,四处张望,依旧没看见他,她停下拿手机拨号,因为太过着急,呼吸都有些喘。

    电话响了几秒接听。

    他那边车声鼎沸,混着公交车播报的声音显得嘈杂,他的声音都被弱化了些。

    “害怕了?”

    你看啊,她喜欢的人自己遇到事情,总会考虑她是不是害怕了。

    “你在哪里啊?”她绷着情绪,只是声音有些抖。

    贺让骁松散地坐着,仰头看了眼站牌,察觉到程尔的不对劲,皱着眉,“中山街。”

    中山街在巢的另一个方向,下一站就是人民医院。

    “你不是去巢吗?”她反问。

    贺让骁静了几秒,意识到什么蹙眉,“你怎么了?”

    “贺让骁,你骗我。”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但却变成很重的石头压他心头,道路两旁不太明亮的光晃过他的脸,有些留在眼睛里,有些落在了地上。

    他望着窗外,拧眉,舌尖顶了下腮,转移话题:“晚上我不一定能回来,你锁好门,不管谁敲门别开。”

    他还是很不放心,又交代,“我明一早回。”

    后面,他语气放得更软,带有些安抚的意味,“早餐要是什么发给我。”

    挂了电话,程尔等来最新一趟公交车。

    就在她上楼的时候,听见两个婆婆说贺建明喝醉了踩空台阶,从楼上滚下来了,人摔得有点糊涂,皱巴巴窝在墙角,不知道是摔死了没,还是好心人发现叫了救护车。

    也就两三个小时前的事情。

    所以他一晚上情绪差,是因为这件事情啊。

    医院门口永远热闹,人来人往的,车和人挤着都要乱了套,惨白的灯光照着,人们面无表情的脸,更显冷漠。

    她仰头看了眼医院大楼,走到灯光照不到的一块地方,拿出手机拨号。

    贺让骁接到电话时,正在给贺建明接热水,他放下水瓶,抽出手机按下接听。

    拨开窗户,十几层楼高的住院部风很大,吹透热水房,远离了病房显得格外安静。

    他听着程尔说话,表情忽变,拎着只接了半杯的热水壶回到病房。

    贺建明整个人被酒泡坏了,不喝酒的时候稍微好点,他横眉竖眼,视线盯着他转。

    贺让骁倒了杯热水,放下水壶,话没一句地离开病房。

    身后传来贺建明粗鲁的谩骂。

    在电梯间,他遇到了姗姗来迟的他妈,对方衣着精致,满脸不耐,视线上下扫他,“你干什么去?”

    贺让骁按了下行键,随口一说:“买烟。”

    女人忽然扬眉,声音也拔高了,“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学生抽什么烟。”

    贺让骁站着没理她,任由她拽了自己手臂一把,他不耐地抬起手臂避开,“他怎么办?”

    女人狠狠瞪了他一会儿,才说:“我找护工,你别管了。”

    这样最好,贺让骁嗯了一声,又听见女人问:“你最近住哪儿,还是周寄那儿?”

    “不是。”他坦坦荡荡的,也不掖着藏着。

    “那是哪里?”女人蹙起眉。

    想到什么又说:“你少跟里菁他们那群人混着玩。”

    贺让骁说话有点刺,“你现在说这话,不觉得迟?”

    电梯门打开,里面挤满了人,贺让骁撂下一句“早干嘛去了”就迈进了电梯。

    程尔蹲了会儿,看见贺让骁从住院部大楼走出来。

    门口风很大,将他宽大的衣袖吹了起来,衣服却紧贴着腹部,衣服大,人有点空空,他低头点开手机,光却照亮他满脸坏心情。

    程尔看了几秒钟,从暗处走出来,贺让骁感应似的,刚好移眼看过来。

    视线相撞,对上他发沉的双眸,她有点心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

    贺让骁只是垂眸看她,什么话都没说,把人带到人少的一边台阶上。

    气氛安静得过分。

    贺让骁敞着腿在台阶坐下,他弓着背,整个人有点散。

    他的手机又在响,他拿出来打开静音后又收回口袋里。

    一点光从布料里透出来,程尔盯着那点光,才没那么心慌。

    “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他语气有点重。

    明明胆小,出门也可能遇到那些人,胆子分明大得很。

    不光胆子大,主意也大。

    医院能是什么好地方,她还敢跑来。

    他有点气。

    程尔就傻站着,视线从她手移到他脸上,“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贺让骁没回,嗓音有些散,“你过来怕不怕?”

    程尔摇头,觉着他是有点难过的,只是不喜怒形于色,身上的难过和落寞很浓。

    看着他柔软的黑发,她想伸手摸一摸,也许能让他心情好些。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啊?”

    她往前挪了一步,伸手往他头上放,手腕忽然被握住,往他那边带了些。

    他的力道有点大,程尔几乎弯腰扑在他怀里,姿势有些怪异,她蹲下时被他牢牢抱在怀里。

    风有点大,带着夏尾的凉,她感觉他胸膛很宽阔,比她想象的还要宽阔有安全感,他的体温高肌肤热,胸膛起起伏伏,整个人都在他怀里。

    被他气息笼罩着,程尔脑子空白了一秒,搭着后背的掌心滚烫,她感觉到他身体在抖。

    她的心跳也在抖。

    “贺让骁。”她小声叫着他名字。

    一只手从背上滑到腰上,贺让骁牢牢将她抱住,头低下,整个下巴埋进他肩窝,重重地呼吸着。

    四周安静,只剩下两人乱了的呼吸声。

    私奔吧,她忽然想到了他唱的那首歌,想带他私奔,藏到最遥远的地方,那里只有他。

    而后才意识到,贺让骁抱她了。

    程尔紧的彻底罢工的脑子无法帮她做出理性判断,当她感觉到怀里人难过时,她抬起手臂圈住他脖颈,把人护住。

    “你难过的话,就哭吧。”她弱声安抚着,像哄小孩。

    “没人能看见的。”

    贺让骁在她肩上蹭了下,头发软软的,蹭得额头抵着的那片肌肤又烫又痒。

    她忍着心悸,伸手抓抓他头发。

    他顿了几秒钟,情绪像是好点,嗤了声:“他是我老子,没摔死,理所当然要我伺候。”

    那些人说得没错,他出身就在泥潭里,比不得高高挂在空中的星星。

    还有些别的,他没想。

    程尔心揪着,她觉着贺让骁说得没错,贺建明即使在对他们再恶劣,但他病了伤了,贺让骁还得忙前忙后伺候着。

    那种无力摆脱的感觉,她光是想想就好难过。

    “所以,就算这样,还要管我啊?”

    他嗓音很散,没着没落似的。

    程尔听了却格外心疼,他的少年深陷泥潭拼命向阳生长,不能因为脚下泥就妄自菲薄。

    她想要把他抓紧,却明显感觉到一股力量将她往外挤。

    她牢牢抱住他,笃定又坚决。

    “管。贺让骁你别推开我。”

    贺让骁的手机一直在响。

    嗡嗡地蜂鸣声,将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贺让骁觉着今晚也不适合再往下说。

    他放开程尔,抽出手机看了眼,是他妈打来的。

    程尔就蹲在他面前,也看见了,见他不接,低声问他,“阿姨打来的不接吗?”

    贺让骁拉起眼尾瞧她,他没哭,但眼尾被情绪憋得通红,映照着漆黑眼眸,显得有些可怜。

    程尔没忍住又伸手摸他头,掌心搭上去那一瞬,她被贺让骁勾着背按回怀里,一个温软干涩的触碰落在颈侧。

    贴在肌肤上的呼吸很烫,那块泛起颗粒的同时,他声音贴得很近,靠近耳朵:“我的。”

    程尔面红耳赤愣住,等她回神,贺让骁已经松开他,接起电话。

    被他按过的肌肤发烫,唇触碰过的脖颈更是要烧起来了,激得她浑身发颤,程尔侧过身,快要被巨大的心跳声淹没。

    她不舍得这一幕,几秒后,又移眼看他。

    他讲了几句话,脸色已经冷下来,刚刚的旖旎被风吹散。

    程尔随他起身,他轻轻将人带了下,低着眸说:“等着我。”

    小广场这块路灯暗,四周空旷,没什么人来。

    相对安静的环境下,即使压低了的小声也变得清晰。

    程尔望着不远处一块瓷砖,心怎么都静不下来,燥热被风吹散,但胸腔里的还存留着余热,时不时灼一下心尖。

    她听见贺让骁他妈压低了声音质问:“她怎么又来了,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贺让骁说:“楼上楼下,你还想什么关系?”

    程尔睫毛颤了下。

    “你跟她走那么近,你忘了你要考大学。”贺让骁母亲低斥,“难道你想老死在这个破地方。”

    程尔走神了,她望着鞋尖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她回神时,已经被贺让骁拉着走了很远。

    脚步跟着脚步,她被他牵着手臂,跟了两步,他停下来,给她选择,“现在送你回去或者你留下来过夜。”

    程尔说不回去,她想陪着贺让骁,寸步不离。

    贺让骁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又拉着她往医院对面走,走进一家快捷酒店。

    他做不到让人在医院陪他一整晚,但送她回去,也是他不想的。

    只有这个办法,她能安稳地待他不远的地方。

    “你今晚就待这儿。”贺让骁没进门,把房卡插卡槽,屋内亮堂起来,他往里看了一眼。

    这家连锁的快捷酒店环境还行,比巷子里那些小旅馆强,他也舍不得让她去住那种地方。

    “晚上锁好门。”他交代。

    程尔盯着他,站在门口没动,睫毛眨了又眨,问出憋了一路的话,“你呢?”

    “想我留下来啊?”

    程尔看见他笑,心又拼命跳了起来。

    他往里挪了一步,跟她挨得很近,她的脚往后退,抵着墙根,整个人贴着墙绷得笔直。

    贺让骁伸手,手臂擦过她的耳廓,只是将空调按了两下,屋内动静小了些。

    他垂眸,语气散漫又无奈,“你想好用什么名分让我留下来么?”

    作者有话说:

    围观热闹的小伙伴:ww他好会,活该有老婆。

    是谁是谁之前对让让太大声了的?

    第43章

    当然是男朋友啊。

    但她没说出口。

    程尔觉着贺让骁再往前靠一步, 就能将她的心跳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她有多喜欢他,被他笼罩在气息之下, 心悸得快要死去。

    他往下的视线散而柔和, 但她却觉着有些迫人,和他平时的都不太一样。

    太炙热了,像点了一团火,让她面红耳赤, 视线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程尔手指轻轻挠了下墙,手舒展开一点点抬起来,拉住他露在外面的手腕, 滑下去捏他手背。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贺让骁抬了下头, 只看她一眼,视线又移到她捏着的手背上,“就这啊?”

    程尔低低惊讶声:“这还不够啊?”

    然后她红了脸,将他手拉得更紧, 手指都钻他手心了。她发现他在笑,偏开头不看他。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手指钳住, 掰了回来跟他对视, 迎着他的视线,浑身感到了热,睫毛不停地颤抖着。

    她忽然想起方才那个短暂的触碰,脖子又烧了起来, 强忍着不让呼吸变重, 她抬起下巴, 鞋尖往前挪。

    她的呼吸烫, 他的眸光也烫,手指按上主灯,突然暗掉只剩下一圈昏暗廊灯。

    灯光从地面映照着暖色光,将暧昧气氛烘托到极致。

    意识到她可能要做什么,贺让骁往后退了步,喉结往下滚的时候松开她。

    视线扫过她羞赧的表情,又低头在她侧脸碰了下,移开时忍不住欣赏她的睫毛颤抖,拇指在脸上蹭过。

    那股温热留存了很久,直到他发消息告诉她到病房了,她的呼吸还没办法平稳。

    耳边全是他不轻不重那句,“乖乖等我回来啊,女朋友。”

    最后三个字又轻又快,钩子般往心里钻。

    *

    这个房间不算大,条件尚可,有个窗户,能看见住院部大楼。

    但因为是贺让骁花钱开的,她内心又偷偷窃喜着。

    天刚蒙蒙亮,程尔就醒了,她藏在被子里望着昏沉的窗外,身体还有点热,脸也热热的,她把被子往下拉了点,露出口鼻呼吸。

    摸摸手又摸摸脖子,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从昨晚开始,他们的关系变了,朦朦胧胧的又没那么真实。

    拿起手机给贺让骁发消息。

    几分钟前发消息来了。

    [X公主:早餐吃什么?]

    程尔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昨晚那一幕,心神战栗,他的呼吸他的情绪直白的不加掩饰,还有“女朋友”三个字让她心尖都发疼。

    可是,他又没说喜欢她,真的当真吗。

    火热的情绪瞬间被浇了盆冷水。

    程尔回复消息,又爬起来洗漱,她刚刷完牙,走廊上就传来动静。

    紧接着房门被敲响。

    她的手机同时也收到消息。

    [X公主:开门]

    光是看到这几个字,她心跳就控制不住加快,拉开门贺让骁一身潮气的站在门口。

    他肩膀湿了一块,手臂也被雨点浇湿,倒是他手里勾着的早餐干干净净。

    “外面下雨了吗?”她打开灯,让他进门。

    “刚下。”

    他没进到房间里面,只是在玄关处停下,伸手将早餐放在桌子上,然后倚着桌子拿手机看。

    气氛安静得有些古怪。

    程尔紧张地点点头,没话找话的,“你吃了吗?”

    “咔——”屏幕锁上,他收起手机,拉开椅子按着她肩膀让人坐下。

    程尔坐下后,又开始盯他衣服下摆,“我待会儿回去给你拿衣服。”

    贺让骁静了两秒,忽然笑了,“你还想长住啊。”

    程尔眨眨眼,没说话。

    走廊上有动静,人走来走去,过了会儿才彻底静下来。

    他说:“我妈找了个护工,用不着一直守。”

    程尔咬了口小包子,心想这太好了,总把贺让骁和他爸放一起,哪怕是在医院,她也足够提心吊胆的。

    “那待会儿回家?”她问。

    回家这个词,在贺让骁的记忆中尤为陌生,他生涩地无法想象回家到底是什么感觉。

    后来,他在周寄那儿感受到具象的回家的含义,但是程尔说回家,却让他好像对这件事情第一次充满期待。

    回家不会有伤害,不会有痛苦,是柔软的美好的。

    贺让骁看着她包着一口包子的脸,手痒的不行,想伸手捏捏,手指伸出去,又蜷起来搓了下指腹。

    程尔发现他动作,问他怎么了,贺让骁被她招得控制不住,伸手按住她的眼睛。

    猝不及防地动作,让她呼吸滞住,闭上的眼睛抖了抖。

    “干什么啊?”

    贺让骁指腹在眼皮上轻轻抹了下,就松开,他为自己行为感到可笑,“你眼睛是弯的。”

    “啊?”程尔没反应过来。

    贺让骁忽然起身,他说去洗个手,进了洗手间,水哗哗地淌进水池,仿佛连揉搓手指的动作都变得有声音。

    她脸烫的不行,埋头又咬了一口包子。

    贺让骁在洗手间待了会儿,中间还接了个电话,拉开门出来时,发现程尔堵在门口。

    他垂眸看她,眼神在问怎么了,起初没发现,他眼底的红血丝好重啊,还有淡淡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很累。

    “昨晚没睡吗?”她有点心疼。

    贺让骁不想离她太近,他觉着自己身上都是味儿,医院的贺建明的混合在一起不好闻。

    但程尔偏要挨着他,让他整颗心都变得柔软。

    “嗯,他闹一晚上。”

    可见他有多累啊,一整晚没睡,还要忍受讨厌的人,心也疲惫。

    忽然眉心被柔软的手指抵住,她轻轻推开他蹙着的眉头。

    声音又软又让人无法拒绝,“你现在很累,好好睡一觉行不行。”

    贺让骁说不出一个不字,他躺在柔软的床上,意识还有点恍惚,枕头上残留着她的香气。

    很奇妙的,像是催眠似的,他意识很快放松,困得睁不开眼,任由意识昏聩下陷。

    许是四周环境安全,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在这个狭小的房间内,一只小白猫蜷缩在沙发上,他的头边。

    他伸手抚摸,小猫身体柔软,毛发松软蓬松,还和他身上有着相同的沐浴液味道。

    迷迷糊糊,他将猫往头边拢了点,鼻尖蹭着柔软的毛发,又伸手揉揉小猫的的肚子,软乎乎的温热的,十分招人。

    小猫十分听话赖在他身边打滚不走,他高兴地多摸了几下,不知怎么的,柔软毛发被绵软布料替代。

    他伸手探了探,虽然温热但不是小猫,满腹疑惑抬头看,顿时惊住动作。

    猫不见了,躺在枕头边的变成了程尔。

    她身上穿着那套白色睡衣,柔软的布料和蕾丝花边贴着她身体,温温热热的。

    她陷在沙发里,他的手臂间,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而他的滚烫的掌心还贴她的肚子上,睡衣扣子被解开两颗,凌乱的展开。

    贺让骁眼睛烧得红,他不知道摸猫怎么会变成这样,松开手道歉起身。

    下一秒,脖颈被一双细手挂住,稍稍施力带着他往下沉,唇瓣触碰一片柔软,呼吸绵密的交缠。

    屋子里很静,心跳贴着心跳,挤走了空气,他握着少女的腰肢,太过用力压得肌肤泛着薄红。

    想分开,又贴紧。

    潮湿的空气能绞出水。

    分不清是雨还是汗。

    再次惊醒时,贺让骁吓一跳,他望着天花板愣了几秒钟,掀开被子进了浴室。

    程尔窝在沙发上,从手机上移开眼看他。

    贺让骁把所有的水龙头都打开了,哗哗的流水声充斥着房间,程尔不知道怎么了,脚刚迈下地,又悄悄收了回来。

    手机振动两声。

    [ONE:什么,他醒了就去钻浴室了???]

    程尔怎么觉着ONE往不好的方面想,下一秒ONE的消息就发过来。

    [ONE:啧啧,去多久了,他还能忍啊?]

    她果然想歪了,听着水声,程尔紧张地心脏狂跳,好像是房间太过安静,又像是有些动作有了声音。

    她轻轻抵着沙发,不刻意去听水声,下一秒,贺让骁拉开门出来。

    他脸上湿漉漉的,额前头发也湿了,往下滴着水,他没擦就这么晾着,眼神有点散,还有点闪避。

    程尔想到ONE说得那些,耳根有些烫,视线不自觉往他那边飘,扫过他的脖颈锁骨,有些湿润的T恤,再往下……

    她飞快移开,咬着唇低头发消息。

    贺让骁抽纸擦了脸,指尖还有些湿润,往他身边一坐,身上那股潮湿的气息瞬间就萦绕过来。

    他醒透了,精神好了不少,斜着瞥她一眼,“看什么呢?”

    程尔把手机偏过去,他看了眼蹙眉,“你有劲儿没啊,这么想压过我?”

    程尔手机上正在播放奥数视频,时常过半,看来是从他睡觉开始看的。

    “我忘了下电影。”

    贺让骁视线停了会儿,手指点开购物界面,当着程尔的面,一生要强的贺让骁下单了几本作文素材。

    弯道超车也不好抄,尤其是语文这种科目。

    贺让骁思索了会儿,见她还在看,伸手夺过手机,她猝不及防地扑过来,在他举高手机的下一秒,撞进他怀里。

    攀着肩膀挨得很近,他的鼻尖碰到她脸颊,视线往下刚好看到昨晚触碰过的肌肤。

    雪白的毫无痕迹,他的牙有点痒,空气凝滞了几秒钟,他放下手扶着她坐好。

    昨晚那一幕仿佛重来,他喉结缓慢地动着,眸色也沉下来。

    程尔盯着他这些举动,心里紧张的要命,但她还是往他身边凑,见他道道青筋的脖颈往后扭,她越是想试探。

    她叫他名字,“昨晚发生的都是真的吗?”

    她一看他眼睛就心颤,“而且,你昨晚好凶啊。”

    没头没尾一句话让他愣了几秒,瞬间红了耳朵。

    他用力将她扶起来,又捞起手机,煞有介事地翻看着未读信息,其实也不是看,就是瞎点。

    他胸腔里有团火,已经被点着了,光是呼吸就灼得心尖疼。她还懵然不知,故意扇风添油。

    然而,下一秒,他的心都跟着抽搐了下。

    他听见她控诉,软软的嗓音,分明是撒娇,

    “贺让骁,你躲我。”

    *

    外面又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滴被风吹得斜飞,激起一层层白雾,地面水流不急,水淤积起一条小河,车轮碾过,溅起一层浪。

    周寄下了车,便骂边往店里走,他在门口跺了跺伞丢到门口。

    他今天心情不太好,程尔和贺让骁都感觉出来了,被他拉过来,没敢惹他,安安静静坐着。

    贺让骁敞着腿,松垮地陷在沙发里,肩膀抵着靠背,拿手机看了两眼,又抬眼去瞧周寄。

    他的脸简直比暴雨天还沉,估计是跟夏池也没来有关。

    他碰了下另外一个纹身师,压低声打听,“池也姐今天没来?”

    纹身师本来在排位,听见贺让骁听问,游戏都不打了,低声嘟哝:“你还不知道啊,周老板昨天跟夏夏姐吵架了。吵得可凶,你看老板那样子肯定输了。”

    周寄听见他们嘀咕,冷冷视线递过来,“谁说老子心情不好跟她吵架有关啊。”

    “没人说。”贺让骁嗤笑一句,“你心情不好是跟夏池也有关。”

    周寄不笑起来,凶神恶煞的。

    贺让骁动了动,膝盖碰到程尔的,他没收就那么挨着,他继续玩游戏。

    周寄扫了两人一眼,贺让骁收了条消息,说上楼用电脑。

    程尔没去,就坐在楼下看手机,她跟夏池也加了微信的,理所当然问问她怎么没来。

    夏池也回得很慢,看得出心情确实不好。

    周寄晃上楼,伏在贺让骁身后看着他弄代码,目睹他娴熟的操作,啧啧了两声,一口烟吐了出来。

    贺让骁摘过他烟,按进烟灰缸,然后让周寄看看有没有问题,周寄笑着说:“骁哥,泡芙越来越像样了,我都在想以后提帕梅还是S。”

    贺让骁笑着推开周寄,周寄只能换到他旁边烦他,忽然想到什么,“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他就瞧着那氛围不对,有点暧昧又说不上来,很青涩却又有点迷人。

    “没呢。”贺让骁嫌周寄烦,“我倒是想。”

    自从上次撬墙角之后,贺让骁在周寄面前就没秘密了,周寄隔三差五拿这件事情刺他。

    “小小年纪怎么还有了妻管严的特质?”

    随他怎么说,贺让骁不为多动,眼皮都不抬一下。

    “说说看啊,我给你分析分析。”

    贺让骁:“你一个单身狗跟我分析,可信度有几分?”

    周寄臭骂了句,起身就走,“你怎么还人身攻击。”

    贺让骁下楼时,外面的雨停了,路上的水也退了,只有屋檐的水滴滴答答。

    他视线在屋内四处看,没看见程尔。

    等周寄挂了电话,他问:“人呢?”

    周寄幸灾乐祸地看他,“走啦。”

    果然见贺让骁蹙眉,他就更得意,笑着说:“她一个同学说到她家楼下了,给她送什么奖杯。”

    送奖杯?贺让骁立马想到了林星里。

    她被金娜堵在宜春街那条巷子里那晚,金娜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又来送奖杯,故意的吧。

    光是这个名字就戳得他肺疼。

    “什么时候走的?”

    “十分钟前吧。”周寄开玩笑,“骁哥,你脸色这么差,怎么那人是你情敌啊?”

    贺让骁没理他,抽出手机,刚解锁就看到十分钟前程尔发的消息。

    [小骗子:林星里突然来送奖杯了,我回去一趟。]

    大概隔了一分钟,又补了一条。

    [小骗子:你要跟我一起吗?]

    那会儿他正在更改泡芙后台,贺让骁没听见手机动静。

    但看见这两条消息,他好受了点,也断了打电话的念头。

    “唉,你干嘛去啊?”周寄问他。

    贺让骁心说,横刀夺爱去。

    作者有话说:

    让让:挥动五十米大刀!

    周寄:啧!卖票卖站票,想看的抓紧!

    第44章

    骤雨将歇, 整个城市都雾蒙蒙的,海水混合着潮气和植物气息,味道有点难以形容。

    白天的春荫街热闹, 车来车往, 小商铺的货品都摆到了路旁,烟火气很重。

    因为贺让骁,她有点喜欢这样的春荫街。

    程尔跑到家楼下时,看见林星里托着一个红色盒子四处张望着。他穿着白衬衫牛仔裤, 干净阳光的天之骄子,整个人干净得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程尔停了会儿,林星里也刚好转身看过来, 视线碰了下, 程尔抿了抿唇,朝他走过去。

    “你现在就住这儿吗?”林星里看她的眼神变了变。

    程尔知道他没有低看的意思,扯唇笑了下,“是啊, 我不是不要奖杯了吗,你还跑一趟。”

    她伸手去接奖杯,惦记着贺让骁没回消息, 她还得赶紧回周寄店里。

    林星里只是低眸看着她, 好些欲言又止,抱着奖杯也没递给她,僵持了几秒钟,才坦白, “不给你送奖杯, 根本见不着你。”

    程尔睫毛轻颤, 想打断他。

    “之前我去你家等了一整天, 后来保安告诉我你搬家了,上次,你见我就躲。”林星里的语调不像是抱怨,更像是委屈,“你知道我……”

    “你别说了……”程尔出口打断他,没想到下一秒,他就看见他漂亮的眉毛拧了起来。

    而他的话也像是天边闷雷滚滚而来,完全招架不住。

    “我喜欢你啊,程尔你看不出来吗。”林星里语调急切,“我这么说可能会吓着你,你应该能感觉到是不是。我很喜欢你,之前不敢说是怕朋友都没得做,现在……我等不了了。”

    他漆黑的眼眸里闪着光,那股自信不加掩饰,很动人。

    “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程尔眨了下眼,往后退了一步,不假思索地回了他一句,“抱歉,不能。”

    她有很多种委婉的办法安抚林星里,但她不想因为心软让他产生任何旁的错觉,就算这样会伤人些,她也要说清楚。

    林星里眸光一下暗淡,有些受伤的看着她,又像是早预料到了,勉强挤出点笑容,“你真的不考虑下吗?”

    程尔笃定摇头,静了几秒钟,她说:“我一直把你当同学。就算参加桥牌比赛,也只是当搭档。以前是以后也是,对不起。”

    四周寂了寂。

    雨后的天又阴沉下来,沉闷得像是又要下雨。

    那天林星里不光她告了白,还带来了一封桥牌锦标赛比赛报名表,后来,他被一通电话才叫走。

    程尔捧着奖杯,抽出手机看,贺让骁还没回复。

    她心里有点乱,脑子也胡思乱想,既怕他生闷气了,又怕他看见了但是不在乎,两股情绪交织着,敦促着她快步往外走。

    余光瞥见巷子里,贺让骁倚在墙边,垂着眼在玩硬币,她停下时,他歪头,正看着她。

    他的T恤上有雨水的味道。

    忽然手臂被捉住,她来不及惊呼,先闻到他的气息,顺一股力道被拽进巷子里。

    春荫街很多这种巷子,四通八达,可以随处乱窜,但就是没什么人走,墙皮脱落,斑斑驳驳。

    地砖和破败的墙壁的缝隙里,长出一簇簇青苔,经过雨水胶管,更显绿油油。

    脚步跟着脚步,程尔踩上一团青苔,脚下软软的,然后她就被推到了墙上,下一秒后背被手心垫住,没有碰到湿漉漉的墙皮。

    后背被掌心的偏高的温度烫了下。

    贺让骁很高,几乎挡住她的全部视线,他的气息很重,混着雨天青苔的气息,有点莫名好闻。

    程尔抬起头,视线从歪着的领口,一路往上看向他的眼睛,眼里漆黑,眸光偏冷,但在冰冷之下,又像是烧了一把火。

    程尔呼吸滞了滞,缓慢地眨了下眼看向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会不会听见林星里说的话,她静静观察他。

    贺让骁放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从她的奖杯移到她的手腕,默不作声着。

    巷子里很安静,能听见滴答的水声,一下一下敲在心弦,连呼吸都收紧。

    他看下来视线却有些迫人。

    不说话,就给人难以走近的感觉。

    程尔紧张地揉着裙摆,指腹搓得疼了,呼吸越来越重,心快要飞出来,好像随时可能暴露什么。

    脚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几乎贴到墙上,伸手去抓他衣服,“你是不是听见什么啦?”

    他低头看她手,伸手扣住手腕,把衣服从她手心解救出来,掌心包裹着手软手指,很轻地嗯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程尔松了口气,在贺让骁靠过来时,她手挡住他肩膀,问了一句憋很久的话,“那你现在是生气了?”

    贺让骁拉起眼尾看她,眼神分明在说你觉着呢。

    她心跳得很快,话也快,“所以,你才像小猫一样扑人吗?”

    “不可以?”

    她被抓进他怀里靠着,少年胸膛温热,呼吸起伏的弧度明显,挨着的他心脏的位置,感受着了强烈有力的心跳。

    仿佛在她贴上来那一瞬,心跳得更快了。

    她僵住,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贺让骁。”她叫他名字,“有你这么大只的猫猫吗?”

    他头发在她脸颊边蹭了下,软软的痒痒的,让她脸一下就红了起来。

    “现在不就有了。”他答得理所当然。

    隐蔽的巷子里,潮湿憋闷,光线暗下来,暧昧争先恐后涌过来。

    那些不明不白的情绪到达了顶峰。

    “他跟你告白了?”他像是憋闷着,嗓音有点散,有点漫不经心的感觉。

    程尔心说你不都听见了吗,抿了抿唇,“嗯。”

    “程尔,我有喜欢的人了。”这声更淡,含糊。

    但程尔还是听清了,她慌忙抬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他视线,表情有点懵然。

    “你……你说什么?”

    静了几秒钟,两人呼吸都乱了,分不清是谁的急切一些。

    她的视线刚好能看到他的喉结,那个地方她碰过描摹过,还是那么吸引她的目光,她忽然想到前几天看的电影里,女主角凑过去吻男主角的喉结,她眼前全是她抚摸他喉结的画面,触感还清晰。

    “你喜欢谁啊?”她问。

    不知怎么的,她软软的嗓音在这一瞬有些迫人。

    他低眸看下去,视线很沉,“我陪你这么久不清不楚的。”

    “——你要他还是我啊?”

    程尔思绪慢了半拍,愣愣看着他才知道他说的另外一个人是林星里。

    他散漫低笑,眼神却有点凶,“这么难选啊?”

    几秒后,程尔的意识归位,她心跳大到窒息,脑子里犹如万朵烟花炸开。

    “你是在告白吗?”

    她的嗓音闷,又潮湿,透着一股能绞死人的软意。

    “他来找你,我挺不高兴的。”贺让骁偏冷的声线,悠悠说:“不想离你太远,想唱歌哄你睡,这些都是基于我喜欢你。”

    “但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他说着低声笑,散着的声音也有点蛊人。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个正当机会。”他顿了下 。

    程尔心跳得很快,声音大得快要盖过他的声音,脑子一片空白。

    “——和你,谈恋爱。”

    被喜欢的人很正式的告白,程尔第一反应是害怕,担心这不是真实的,然后生出很多情绪,怯懦的胆小的在这一刻都涌了出来。

    她的脑子高兴得罢了工,理智无法帮她做出判断,但她知道,无论那种情绪交织,都不是拒绝贺让骁的。

    静了会儿,她拉住贺让骁的手。

    “好不真实啊,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她眨了眨眼。

    “学会得寸进尺了啊小耳朵?”他笑着说 。

    啊,他叫小耳朵,好犯规,她感觉耳朵好痒,手指轻轻挠了挠。

    “我没有。”

    接着尾音,他清冷干净的嗓音,贴在耳边,

    “我贺让骁,喜欢程尔,喜欢了很久,你要不要喜欢我一下?”

    他的黑眸靠过来,让程尔彻底掉入一个名叫贺让骁的梦幻里。

    “喜欢了多久啊?”她像是没抓住重点。

    贺让骁舌尖顶了下腮,笑得有点散漫,低了点头,将她逼到角落里,捞着腰抱住。

    他又高,扣着她的时候几乎将她裹进怀中,四周全是他气息。

    “久到……”他用气声,“快忍不住了啊。”

    程尔心尖颤了颤,轻轻抓住他手腕,轻叹一句,“这么久啊。”

    “你答不答应啊?”

    “好啊。”她弯了下唇。

    四周彻底暗下来,又没有路灯,他们抱了很久。

    程尔缓慢地眨了眨眼。

    矮旧的巷子,斑驳的墙,还有墙缝里长出的青苔,昏暗的天边斜着一道路灯的光线,他的心跳,一切都昭示着,是真的。

    贺让骁喜欢她。

    她的暗恋窥见了天光。

    电话不合时宜想起,微弱的光源亮着,贺让骁抽出手机,看见是周寄打来的不想接。

    但是周寄不厌其烦,再拨来第四个的时候,贺让骁按下接听。

    “骁哥,战果如何啊?”周寄欠欠的,“该不会是输了吧?”

    贺让骁蹙眉,满脸烦郁,极不耐烦:“滚。”

    挂了电话,那点旖旎暧昧彻底没了。

    程尔红着脸站着没动,贺让骁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往外走。

    手心扣在一起,他的温度偏高,手掌也大,将她手指全部包裹,她往前走着,视线却盯着交握的手。

    当旁边有人经过时,她下意识想挣开藏起来,几乎不敢看路人的眼光。

    贺让骁意识到,停下来拉着她,低声问:“害怕?”

    程尔咬唇,摇头。

    他还是松开她手,走到她身边,挨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下次再牵你。”

    程尔眨眨眼,感觉自己连话都不太会说了。

    他单手插着兜走在她旁边,安静的,气氛有些微妙的暧昧。

    程尔偷偷看他,没话找话,“你在想什么?”

    贺让骁思索了几秒,“在想……你以前是什么样。”

    到底有多优秀,才招这么人喜欢。

    “其实跟现在没区别。”她垂下脑袋。

    两人又走了几步,贺让骁忽然兴起,偏头看她:“方便带我去你以前的家看看吗?”

    程尔迟疑几秒点点头,“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去,如果进不去,就在外面看可以吗?”

    “可以。”

    程淮山事业没倒时,家底丰厚,在嘉城最好的别墅区购置的独栋小别墅。

    砖红色外墙,哥特式尖顶设计,花园游泳池俱全,处处彰显着奢华。

    令她没想到的是,保安还记得她,见她跟贺让骁两个学生就放了进去。从大门口到程尔家的主楼需要步行至少十五分钟。

    夹到的梧桐树遮天蔽日,粗壮的树干看起来壮观,明亮的路灯照得地面发亮。

    从进入别墅区,程尔就有点紧张。

    直到站在她家以前的别墅前,难受的情绪汹涌,院子的每个角落都存着回忆。

    幸好这栋房子只是被查封,目前还没有交付新的业主。

    花园缺了汪姨的打理,花丛里冒出杂草,玫瑰开败的花苞也没及时清理。

    她望着院子久久出神,温暖的大手在头顶轻抚,安慰的意思很明显,她偏头轻轻蹭他手心,仰起视线。

    她的眼角潮湿泛红,黑眸被路灯照得很亮。

    像可怜的小猫咪。

    贺让骁看了她一眼,将她拉到隐蔽的角落。

    弯腰搂着,安抚地顺着她后背。

    “你以前所有的东西,我可能没办法帮你拿回来。”

    他像是在哄人,纵容的意思很明显,“但以后,你想要的我努力帮你搞到。”

    程尔心软得一塌糊涂,垂下眼皮,睫毛下湿漉漉的。

    又听见他说,

    “我的告白对你来说可能太突然。”他的手蹭了下她的眼下,“但是我们尔尔不能受委屈啊。别的女孩有的我女朋友也得有。”

    程尔仰头看他,见他笑,脸又红了。

    “你什么意思啊?”

    贺让骁懒懒笑了下,意味有点深,“当然是先追你啊,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哇哇哇,这边派发猫系让让,排队领取。

    ————

    宝贝们九月快乐!好运多多!

    第45章

    从别墅区出来, 又下起了小雨。

    程尔停下看了眼,路灯将小雨照得透明,淅淅沥沥的像丝线般漂亮。

    贺让骁发现人没跟上来, 转头见她站在原地盯着路灯, 他懒懒看了一眼,走回去握住她手腕,将人往前带。

    “你冷啊?”贺让骁看她,她穿着裙子, 手臂却有些凉,比他温度低很多,他很轻地啧了声, “怎么这么凉?”

    说完, 握紧了些,将她细软的手指都包裹在手心,热意源源不断渗透,冰凉的手指渐渐回温。

    程尔觉着甜蜜又羞涩, 轻快地跟了他两步,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

    贺让骁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干净清淡的香气, 像是雨后初晴的阳光的味道, 靠得近了,靠得近了,她的手臂能挨着他手臂。

    无人的梧桐道上,他拉着她快去往外跑, 幸好树冠足够茂盛, 雨水才没淋湿两人。

    四周的树影变得模糊, 路灯在视野里不断倒退, 她的眼里只有跑去来风鼓起衣衫的少年,心跳剧烈的快要蹦出来,一种强烈的兴奋占据了情绪。

    眼前的牵着她的人是贺让骁,她的男朋友。

    在十分钟前,他搂着她说喜欢她。

    雨水浇在脸上,她的心跳才变得具象,忽然她脚下不稳,几乎扑到了他怀中,腰被稳稳捞住,鼻尖撞上他锁骨。

    他的视线看下来,变得很沉,有点耐人寻味。

    “小耳朵,站好啊。”他的嗓音又懒又散,压低了的揶揄蛊惑人。

    两人猝不及防往后撞在一堵废旧的卷帘门上,发出轰轰隆隆的响声,在安静的雨夜里格外吵闹。

    程尔惊慌失措往后看,耳朵被大手捂住,那阵动静逐渐平息,手才移开。

    耳尖被捂得发烫,热意顺着脖颈往下蔓延到了脸上,她的脸又烫又红。

    “会不会有人说啊?”她的声音在抖。

    “要是有怎么办啊。”

    程尔只想到了跑,下一秒,她就被他扣住,笑着说:“没人。没灯。”

    他指了下门缝,里面一片漆黑。

    她被扣得很紧,他的气息也近,程尔双手不知道怎么摆,僵硬地望着路面。

    “害怕啊?”他问。

    她觉着贺让骁自从告白后就变了,变得喜欢搂搂抱抱,喜欢像只小猫一样挨着她磨磨蹭蹭,让人心悸磨人。

    两人之间的空气被挤空,挨着的体温不断升高,潮湿的环境里暧昧到达顶峰,被双臂锁着的程尔感觉到热。

    “我没有。”她低声说。

    贺让骁没说话,也没放手,就这么看着不断下大的雨,在想要不要让周寄开车过来接,但又舍不得这么好的气氛。

    程尔的手机突兀响起,贺让骁一眼就瞥见了周寄的名字。

    他不爽地睨着她按下接听。

    少女侧着脸,从他的角度看睫毛纤细卷翘,随着说话温吞的声音缓慢的眨动,他眼神很散地盯着看,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她低头,他的视线也往下,除了她手里那个奖杯,他瞥到了一截从奖杯盒子里露出的纸。

    像是着急塞进去,却没收拾妥当的。

    “我们……我们马上回去。”她对周寄说。

    不知怎么的,他的视线沉下去,伸手去勾那截纸,被压得严实,轻易拽不出。

    “啊……我们没有……”最后的伞字变成气声,她侧头莫名看着贺让骁。

    他接过奖杯,慢吞吞打开盖子,抽出那张让他心痒很久的纸。他倒要看看,林星里到底有什么招数,不就是情书么,他也会啊。

    原本沉着的脸,在展开纸张后缓和了些,蹙着的眉头也舒展着,视线却没移开。

    他一字一句将纸上的文字看完,移眼看她,“想参加?”

    程尔伸手去夺报名表,扑了个空,被他举高了拿不到。

    “我不会参加。”

    桥牌协会早退了,这张报名表是集训队老师让林星里带过来的,老师希望她能慎重考虑,这次锦标赛的含金量比较重,如果能拿个好名次有望参加几所高校的特招。

    这几所高校包括京北大学,条件诱人,可她还是决定不参加。

    高三的学业繁重,她要参加数学竞赛,没空抽时间集训研究牌型,甚至是和林星里培养默契。

    电话里传来周寄声音:“什么参不参加?你俩到底回不回啊。”

    贺让骁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周老板,你好破坏气氛啊。”

    周寄愣了几秒钟,仓促挂了电话,他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圈,“为什么不参加?”

    程尔避重就轻说了些。

    贺让骁慢条斯理将报名表叠起来,他自作多情了回,“如果是因为我的话,我不想你放弃。”

    程尔抬起头,只是看着他。

    “你男朋友没那么小气。”贺让骁的嗓音散,但却莫名给人力量感,他继续:“我特别希望我女朋友发光发亮。”

    “到时候,能够匀我一星半点。”

    夜里风雨都很静,轻轻吹拂的她心里很热。

    他将报名表叠成一个纸飞机,举高绕了两圈,嗖的一声飞到了她怀里。

    程尔的心颤了下,紧接着听见他说:

    “——只要女朋友不嫌我暗淡啊。”

    *

    “阿骁,贺建明把护工咬了。跑了。”

    贺让骁他妈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他没醒透,皱着眉,有点懵。

    “他怎么不去死啊。”他妈又急又气。

    贺让骁后知后觉从沙发上翻身坐起,那一瞬恍惚得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揉了揉后颈,昏聩的意识才渐渐回溯。

    散着的嗓音又倦又哑,像是砂纸磨过一般。

    “知道了,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他枯坐了几秒钟,揉了把脸起身洗漱。

    程尔睡眠浅,听见屋外动静起床,打开门看。

    贺让骁洗完脸,脸上湿漉漉的,一转头就看见程尔堵在门口,身上还穿着那套要命的白色睡衣。

    一些画面不合时宜地闯入脑中,他别开视线,捞起毛巾擦了擦脸,“我去趟医院。”

    他往外走,程尔快着跟了两步,没料到他转身,直直地撞他背上,眼冒金星。

    “撞疼了没?”他拉开她手,沉着视线检查鼻子,有点红,但还好没出血。

    指腹轻轻按了按,语气纵容,“再睡儿,早餐我给你带。”

    程尔睫毛抖得厉害,仰起视线看他,“我陪你去吧。”

    贺让骁低着头,静静瞧着她,半晌没说话。

    僵持了几分钟。

    他妥协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吵闹喧嚣,电梯间更是吵得烦闷。

    贺让骁将她护在角落里,手臂贴在她脸颊旁,程尔心跳快得不看看他。

    垂着的那只手忽然被勾了下,手心痒痒的,她抬眸看他,他也正低头看他,视线碰上,看见他笑,脸就发烫。

    这么多人,他好黏人啊,程尔想。

    又来了一批人往里挤,贺让骁被撞得往前,差点将她圈在怀里。

    两人距离近得过分,他转了个身,换到她身侧,有人往后靠,他伸手挡在她身前,小心护着。

    贺让骁他妈一眼就看见程尔了,视线在她身上绕,很不友善。

    程尔乖巧地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

    “贺建明把护工咬了,人家死活不干了。”他妈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这一刻也不顾形象地皱眉。

    “人呢,找到了吗?”贺让骁见怪不怪了。

    “找到了。”他妈提起来就来气。

    他们一起进病房,贺让骁却不让程尔进去。

    他怕吓着她,也不想她看见难堪的一面。

    程尔点点头,留在走廊里。

    贺建明之前跑了,但没跑远就被护士发现抓了回来,他的情绪太激动了,被绑住了手脚。

    束缚了行动,但嘴里堵不住,整个病房都回荡着他骂得各种难听不堪的字眼。

    他听见动静,眼珠子转过来,开始点名道姓骂贺让骁的妈妈。

    她妈直接转身就出了病房。

    贺让骁冷看着他,踢他一脚,“闭嘴吧。”

    贺建明见他老婆没反应,哼哧哼哧笑了,对着贺让骁破口大骂。

    故意什么难听捡着什么说。

    贺让骁不为所动,转身对来输液的护士让空,护士看着贺建明老赖的样子,无奈摇头。

    贺让骁退出病房,他妈瞥了一眼程尔,叫着贺让骁到一边谈话。

    程尔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从门缝里看了一眼贺建明,五花大绑的人恨不得将床震垮,真的很吓人。

    不知道怎么的,贺建明一下就看见她,浑浊凶戾的眼神吓得她心头一颤,连忙后退两步。

    贺让骁余光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他妈万分不耐烦,“你叔叔上午还有应酬,你让我怎么办。”

    他视线散,声音也淡,“那你就去。”

    他妈被噎得说不出来,“阿骁,你不要这么跟妈妈说话。妈妈都是为了你。”

    他移眼看向他妈,漆黑的眸光泛着冷,薄唇抿着什么都没说,可眼神分明什么都说了。

    他往墙上一靠,整个人都有些松垮,视线不自觉又转到程尔身上。

    “还有,不是让你少跟她来往,她怎么又跟来了。”他妈视线在他身上扫,又问,“你该不会是跟她……”

    他这儿子随她的姿色,从小就招女孩们喜欢。

    以前在夜场就没少人逗过他。

    上学后,家里能翻出来的情书就没断过。

    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就不信他真没对那个扑上来的女孩动过心。

    贺让骁冷淡的眼皮都懒得抬,打断她,“没有。”

    她妈愣了几秒钟,听见他问:“说完了吗?贺建明怎么办。”

    “护工没那么快找到,我今天要跟你叔叔去外地。你先守两晚,我让人尽快找。”她妈商量着。

    贺让骁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他什么都没说,起身往病房走,他妈就当默许同意了,拿起手机打电话的同时,按了下行电梯。

    程尔看着他妈进了电梯离开。

    医院不愿意放贺建明一个人在这儿,必须要有人陪床,找不到护工,这件事情就落到了贺让骁头上。

    他将程尔送到楼下,拦了辆出租车,将人推进去。

    付了钱,目送她走。

    程尔转头看着窗外,视野里贺让骁站在原地,双手插着兜,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整个人变得有点颓。

    她很想就在医院陪他,可她一个女孩子也不方便,帮不上什么。

    傍晚的时候,程尔下楼去饭店买了饭菜。

    送到病房时,贺让骁去接水了,贺建明大概情绪平复了,松了绑,躺在床上看电视。

    他转过脸跟程尔四目相对,率先开口:“找贺让骁啊?”

    他的视线又看见她手里拎着的饭菜,嗤笑声,“那野种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程尔双手紧紧抠着塑料袋,生气地瞪着他,她转身往外走。

    “野种跟他妈别的本事没学到,勾三搭四的本事倒是大。”

    “小姑娘别被野种骗了。”

    程尔背靠着墙,深呼吸着,强迫自己忽视贺建明的话。

    可是一想到这些话中伤贺让骁,她就好难受,心口被揪着疼。

    贺让骁接了热水回来,远远就看见程尔低头站在病房门口,望着鞋尖发呆。

    他快步往前,走进了才发现她垂着的眼角,又红又湿。

    像是哭过的。

    贺让骁伸手抬起她脸,撞见那片潮湿的眼睛里。也不知道伤心了多久才这样。

    心脏狠狠地抽痛一下。

    “哭什么?”他嗓音有点沉。

    程尔傻傻望着他,摇摇头,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买了饭菜,你在哪里吃啊?”

    贺让骁视线转到她手上,更心疼,“不是让你别来么。”

    他话音有点重,本意不是这样的,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极了自己在凶她。

    心一下就软了。

    指腹在她眼下轻轻刮蹭,像是拭走泪水,又像是无声安抚。

    “别哭了。”

    他头低了点,凑在她耳边,低声说:“看你哭,我心疼死了。”

    程尔眨了眨眼说没哭。

    贺让骁摸摸她头,进屋放下热水。

    也就在这时,贺建明不知道抽什么风,端起那杯热水,忽然起身。

    程尔见状,瞳孔紧缩,还没叫出他名字,本能地冲了过去拉开贺让骁。

    热水从背后撒过来,贺让骁被拉了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热水溅在程尔白皙的手背上。

    她吃痛“嘶”了声,手里的人挣脱。

    人影虚晃了下,她看见贺让骁几乎掐着贺建明脖子,按在病床上狠狠给了一拳。

    贺建明眼睛挨了一拳,整个人躺着不能动。

    贺让骁不解气,又揪着他衣领,给他嘴角一拳,彻底把人打蒙。

    旁人吓坏了,护士赶来,看着狼藉一面说不出话,贺让骁低声跟护士道歉,拉着程尔快速往洗手间去。

    冷水冲在手背上,程尔自己是麻木的。

    意识仿佛被抽离,木讷的任由贺让骁拉着手背冲冷水,脑子里乱哄哄,眼前不断回放着贺让骁拎着贺建明的样子。

    他又凶又冷,是她没见过的样子。

    不知道怎么了,程尔忽然动了下,贺让骁赶紧问她是不是很疼要去看医生。

    程尔摇头。

    气氛太安静了,有种诡异的压抑沉闷。

    贺让骁的情绪很差,沉默着,后来捏着她手指的力有点大。

    程尔看见他眼角很红,心瞬间乱了。

    “贺让骁。”她小声叫他名字。

    他将她带去护士站处理了烫伤。

    程尔出来时没在走廊看见人,她往前走找到安全通道门口,他倚着墙弯着腰,背很薄肩胛骨突出,安静的样子有点可怜。

    她一步一步移过去,轻轻抚摸他的头。

    忽然,她被大手带入怀中,他不管是不是有人看见,将她牢牢抱住。

    反应有点刺,情绪尖锐,浓浓的颓然和懊恼交织拉扯着,让他痛苦不堪。

    他不该当着程尔的面对贺建明动手。

    他不该让程尔看见他阴暗暴力的一面。

    “小耳朵,贺建明喝酒打我妈,打我。”

    第一次把难堪的现实拆解给人看,几乎将他的弱点完全暴露在人前。

    他的呼吸很重,含糊的像是自言自语,“但我不会,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包括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www

    谁还没来给让让一个抱抱!

    先来先抱!

    第46章

    贺让骁说话的时候, 他在抖,情绪变得颓靡又尖锐。

    他克制着,避让着不会成为贺建明那样的人。

    他绝不会做他那样的人。

    这是一道禁令。

    那天程尔陪他在安全通道待了很久, 直到护士站打电话通知他贺建明醒了, 需要人看护。

    他颓然的情绪好了些,搓了把脸,起身往外走。

    程尔视线随着他背影在门口逗留了很久,心里头闷闷的, 视线被关上的铁门挡住后,她长长吐了口气。

    外面又变天了,明明快入秋了, 嘉城阴雨不断。

    气温变化也快。

    程尔心不在焉地乘电梯下楼, 经过一楼时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身影,她停下盯着看。

    女人背对着她,身边还跟了年轻男人,程尔眨了眨眼, 就那么瞧着。

    几秒后,女人侧过身,将手里的一堆单子塞给男人, 男人笑了笑, 伸手摸摸她头安抚。

    女人似乎感应道什么,侧头看过来时跟程尔的视线碰了个正着,她的脸色突变,薄唇微张, 大概是想说点什么。

    男人也好奇看过来, 程尔好像认识那人, 曾经跟在程淮山身边的人, 她记得叫过叔叔,他看见程尔,半眯了下眼,跟身边的江岚交换了个眼神。

    程尔装作没看见转身往外走,四周人来人往,她只顾着离开,四周的说话声变得模糊。

    “程尔——”

    江岚追上来,拉住她手臂。

    程尔走得太仓促,猛地停下来差点撞到人,她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轻轻挣开江岚的手。

    “你来医院做什么?”江岚视线上下打量她。

    男人也跟了过来,同样把注意力放她身上,然后转头问江岚怎么回事,两人间说话的语气有种旁人不易察觉的亲昵。

    若不是程尔刚巧看见那一幕,她也不会把这俩人联系在一起。

    在两人的注视下,程尔往后退了一步,抿唇说:“同学的爸爸病了,我来看探望。”

    “是吗?”江岚将信将疑。

    她跟江岚的不愉快还在几个月前的那个早晨,过后也没见过,但江岚似乎将那件事情王得一干二净,举手投足还是那副阔太太的做派。

    她身上衣服还是以前的喜欢的牌子,首饰和包的档次也没降低,看来离开了程淮山她的日子过得挺不错。

    江岚视线停在她手上,漂亮的眉毛拧了下,“手怎么了?”

    程尔不想让她看见,像是怕她看笑话一般,往背后藏,“没事。”

    既然不想说,江岚也没多问,只是侧头对男人低语了两句,男人便先离开。

    程尔看着男人的背影走神,听见江岚说:“你是不是好奇,他怎么跟我一起。”

    程尔没说话。

    江岚抱着双手,抬高了下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对不起程淮山。”

    “是程淮山对不起我。”江岚一副看透了的样子,“我是在程淮山跑了之后跟他好的。那十万块本来就是程淮山之前给你准备的,只不过我先用了。”

    程尔静静听着,她觉着眼前的江岚跟她刚见那会儿差距真的很大。

    皮肤变好了,气质变好了,性格也从唯唯诺诺变得张扬,现在的样子与程淮山带回家那会儿也相去甚远,具体哪儿变了,也说不上来。

    “我渴了。你陪我去买水。”

    说着,她一把拉住程尔的手腕,把她往角落的自动贩卖机那边带。

    脚步有些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程尔被抓得不舒服,没挣脱就被推到角落里。

    随之而来的还有江岚神神秘秘的声音,“程淮山有没有联系你?”

    这个角落隐蔽,隔绝了人来人往,江岚松开了她。

    “没有。”

    “真没有啊?你别骗我。”

    程尔摇头,程淮山了无音信好几个月了,找他的人到处都有,他们的门道多广,怎么会这么久挖不出他在哪里。

    江岚认真打量程尔,“你没接到过什么可疑电话?”

    程尔回想了一下,她最近的每一通电话都正常,“没有。他是不是联系你了,你知道什么?”

    江岚四处看了看,低声说:“他打了一个电话给我。他人在国外,现在没事。”

    程尔怔了片刻,恍惚地点点头,“哦。”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心情,得知程淮山还活着,积压在心头那块儿看不见的石头好像被掀开,她终于可以畅快呼吸。

    “他还说什么了吗?”程尔追问。

    江岚摇头,“没有,估计有人盯着,他没敢多说。他肯定会想办法跟你打电话,你务必告诉我。”

    她拿出手机点开,递给程尔添加好友,过后又将程尔的名字随便改了个备注,删掉了记录。

    “行了。我去看医生了。”江岚在贩卖机随便买了瓶水拿在手里。

    程尔看着她走了好几步,叫住她,“你生什么病了?”

    江岚顿了下,转过头眉目柔和了一些,“没什么大问题。”

    那天程尔走出医院,在大门口坐了很久。

    贺让骁打电话来问她到家没,她告诉他程淮山还活着。

    贺让骁山沉默了片刻,懒懒散散问她:“小耳朵,你有没有偷偷哭鼻子?”

    程尔瘪了下嘴,“当然没有啊。”

    贺让骁说不信,程尔问他:“要怎么样才信啊?”

    贺让骁低声说拍照张骗看看。

    他应该在开水房,说话的声音很空,还有风声,程尔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太高了,她根本看不见贺让骁在哪一层。

    “你就是想看照片吧。”她小声嘟哝。

    贺让骁轻笑声,嗓音低,有些勾人。

    静了几秒钟。

    他说:“在想你。”

    程尔害羞得脸都红了,挂了电话,还是乖乖拍了张照片发给他。

    然后收起手机去坐公交车。

    贺让骁大概随时提防着贺建明,没有看手机。

    到了晚上的时候,程尔洗完澡,坐在沙发上,他躺过的地方。

    手指在沙发上画圈圈,心不在焉地点着手机,默念着贺让骁回消息。

    她等得有点焦急。

    窗外打雷,银白的闪电将黑幕都要撕裂,一黑一亮的交替上演着。

    风很大,有雨点砸在玻璃上。

    程尔三番四次点开他的对话框,恨不得钻到他身边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看到那张照片。

    再次切出来时,手指顿住。

    贺让骁的头像换成了她照片的一个切角,看不清人但能看见她的几根手指旁的小黄花。

    个性签名换成了,与他刚发来的消息一模一样。

    [X公主:更想了。]

    *

    半夜的雷声也不消停,一个接一个在头顶炸开。

    程尔捂着被子睡得不踏实,又一个惊雷炸响后,她烦闷地睁开眼。窗外狂风暴雨,黑沉一片。

    手机无声地亮着。

    她拿起来看,是贺让骁发了几条消息。

    X公主:

    [下雨了,关好门窗。]

    [睡了吗?

    隔了几分钟。

    [打雷了,怕不怕?]

    [怕就打给我。]

    程尔瞥了眼左上角的时间,凌晨一点半。

    他还没睡吗,也是因为打雷睡不着吗?

    然后,她翻到他十分钟前更新了一条动态。

    乌黑的夜晚,玻璃上挂着曲线蜿蜒的水珠,只有一张图,没有文字。

    程尔拥被坐起来,心痒了好几秒点开他的电话。

    对方很快接听,嗓音有些沙哑问她:“吓醒了?”

    程尔其实不太害怕,但是祁妙说适当的撒娇并不是作,反而能拉近距离。

    她抿了抿唇,“有点。”

    耳边传来他的低笑声,“那就打着电话睡,我陪你。”

    他的声音让她特别安心,又一道闪电将屋内照亮。

    程尔捂着手机说:“雷雨天打电话很危险。”

    贺让骁静了两秒,语气有些无奈,“那怎么办啊?”

    接着又说:“我都渣男了,雷也不应该老逮着我劈吧。”

    后来那晚,程尔电话一直没挂。

    她也不知道,那晚贺让骁没租陪护钢丝床,就在安全通道靠了一整晚。

    *

    贺建明的出院没办理下来。

    护工也没找到,暑假最后几天贺让骁几乎陷在医院里。

    每天傍晚他往返春荫街,给程尔送药,带吃的,最后一次拿了身衣服回医院。

    贺建明很难缠,贺让骁很少看手机。

    联系也是得了空,发几条无关紧要的问候。

    秋初终于开学。

    同学们的心都还没从假期收回来,第一天课上得无精打采,下了课大家趴桌上补觉。

    程尔正在誊抄笔记,祁妙转过来问她,“学神什么情况啊,开学第一天就请假。”

    程尔摇摇头,“他爸爸生病了。”

    祁妙连连点头,抓着程尔又低声问,“他头像怎么回事啊,不许瞒我老实交代。”

    程尔回想那个阴闷天气里告白,含糊其辞说:“就那样。”

    她有些害羞,脸都红了,埋下去。

    “那样是哪样啊?”祁妙爬起来撑她桌子上闹她。

    程尔笑着没说,祁妙快好奇死了,她故意说听说那天唱歌的时候有人给她告白的事情,程尔怕被旁人听见,捂住她嘴。

    “去上厕所,我告诉你。”程尔放下笔起身。

    “我天,真的啊啊啊啊啊。你搞到了。”祁妙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程尔让她冷静点。

    祁妙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程尔,“啧啧啧,我就说学神当初对你不一般。果然。”

    程尔示意祁妙保密,祁妙挽住她手:“说真的,小耳朵,我好羡慕你啊。”

    说起感情的事情,祁妙黯然神伤,“林澈真的是个大木头,我有点喜欢不动了。”

    程尔懂祁妙的心情,听见她说:“我觉着他是知道我心意的,故意装不知道。”

    叹了口气,“我喜欢他,他却想跟我当哥们。”

    从厕所回教室途中。

    祁妙忽然说:“那不是学神吗?”

    二楼的走廊,贺让骁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程尔紧盯着舍不得放过一秒,心跳得有些快,“好像是。”

    回教室的步子都快了,刚走到后门口,视线刚好看见坐着的贺让骁的侧脸。

    他好像瘦了些。

    头发剪得短了些,后颈往上那块发茬很短,露出头皮,后背松散地倚着课桌,肩膀的骨头在校服的映衬下凸出明显。整个人气质干净清爽。

    他正单手托着腮听林澈说话,还是老样子。

    林澈朝门边看了眼,立刻朝贺让骁挤眉弄眼,贺让骁撑起头,慢条斯理侧身看向后门。

    视线隔空撞上,程尔弯了下唇,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他搭在课桌上的手腕。

    “啧啧啧!”林澈起哄。

    贺让骁抬手按了他后颈一把,警告他闭嘴。

    男生们一哄而散,贺让骁瞧着他,漆黑的眼里带着纵容的笑。

    程尔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浑身都有点热,她抬手蹭了下耳朵,耳尖红得暴露了少女的情绪。

    擦着贺让骁进座位坐下,他也坐下来,高大的身体紧挨着,身上那股气息重新萦绕过来。

    轻轻浅浅的却格外好闻。

    祁妙转过身跟贺让骁说话,他面上回答她的问题,另一只手从桌肚移到程尔那边。

    手指轻轻挠了下她手心。

    程尔瞬间警觉,绷直了背坐起来,祁妙被吓一跳,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笑嘻嘻地转回去了。

    “你干什么啊?”

    程尔手心还捏着他食指,吓得心脏都快飞出来。

    贺让骁有些委屈,手却大胆地往她手心钻,程尔小幅度挣了下,捏紧后紧张地望着后门。

    贺让骁也看了眼,啧了声,勾起校服盖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顺势趴在桌上,半眯着眼睛看她。

    他的睫毛很长,湿润的眼角有点红,垂着眼皮时有道浅浅褶皱,抬起来就不见了,上扬着视线又乖又深,有些黏人。

    看得人心都化了。

    “三天了。”他闷声说。

    程尔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办,慌慌装装看他,撞进他视线里。

    被喜欢的人盯着,她的脸烫得厉害。

    紧张地咽了下嗓子。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贺让骁往她那边挪了点,气息更近,带着蛊人的意味。

    “还不让牵啊。”他想得快疯了。

    程尔脸更烫了。

    最后一节晚自习,贺让骁被叫去办公室。

    程尔正在写题,听见祁妙转头说:“你俩好腻歪哦!”

    程尔羞得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祁妙凑近了打听,“跟学神谈恋爱什么感觉啊?”

    “我真的好难想象他谈恋爱的样子。”

    程尔心说贺让骁卸掉防备之后,他跟平时反差挺大的,会露出脆弱颓然的一面,也会像小猫一样黏着她。

    还喜欢搂搂抱抱。

    两人还没聊上,黄彬在后门口咳嗽声,差点把祁妙吓死。

    她慌慌装装转过去,再也不敢往后看。

    程尔也吓到了,绷直背坚持到下课,整个后背又僵又疼。

    她站在校门口,左顾右盼,同学们成群结伴离开,顿时变得清净。

    她又等了五分钟,贺让骁从学校里走出来,他的背后一片如墨的夜色,似乎推着他往前。

    走进了才发现,他眼底倦色很浓,红血丝夸张得爬满眼球。

    他接过程尔的书包,扫了眼她身上单薄的衣服,抿了下唇。

    脱掉自己的外套给她套上,温热的气息萦绕过来,将她严严实实裹住,然后手滑下去拽住衣袖,拉着人往前。

    程尔脚步乱着跟了几步,扬起视线看他后颈,黑色领口衬得肌肤很白,曲线好看,吸引着她注意力。

    脚下绊了下,贺让骁停下,将她捞到身边,伸手按了下她的后颈。

    “走什么神啊。”他低笑声,“看路啊。”

    程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在手搭上后颈时,整个人紧张到发抖,仿佛那不是手,而是一团火,热烈地燃烧起来。

    她心跳特别快,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从校门口到公交车站抄近道要经过一个巷子,很窄没路灯,但那儿成了不听话学生的聚集地,时常满地烟蒂。

    程尔平常从那儿走。

    今天出来晚了,两人破天荒从巷子穿。

    黑黢黢的一道,程尔前脚刚迈进去,就听见一点嘤咛。

    潮湿的,压抑的,小的像猫叫。

    一点点轮廓印在墙根,起起伏伏伴随着声调,暧昧浓得与夜色混在一起。

    她的衣袖被勾住,整个人往后,躲进了墙根。

    贺让骁就在她旁边,抬头看见轮廓,视线平齐的地方是他锁骨,靠得很近,近道鼻尖能碰到。

    这些人怎么不分场合啊。

    程尔羞得闭上眼,心跳却乱的很,她不去听,那些动静往耳朵里送。

    再不结束就要错过末班车了。

    程尔拽了下贺让骁,别人可能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换个地方走吧。

    “在想什么坏事啊,这么专心?”

    他的声音在耳边慢慢漾开时,那动静已经停了,墙根的人影也不见了。

    四周安静的,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我没有。”程尔变聪明了,把问题抛给他,“那你呢?你又在想什么?”

    贺让骁垂着眼皮,若有所思看着她,喉结缓慢动了下,

    “在想啊……太短了。”

    他会更过分。

    作者有话说:

    想你呀!!!

    鹊鹊:你敢想不敢冲!怂!

    好久没发红包了,

    这章掉落100份红包。

    第47章

    “啊?什么太短?”

    程尔被勾着衣袖往前走, 身体前倾,脚步慌乱地跟了两步。

    她的脸快碰到他的肩膀。

    “才三分钟。”

    程尔顿时反应过来,那种时候他怎么还有心情计时啊。

    吻三分钟很短吗, 那他能多久啊, 程尔胡思乱想着。

    “小耳朵,你的求知欲未免太强了。”

    程尔说哪有,“是你知道的太多了吧。”

    他笑了笑没说话,是啊, 他想得也多,还过分。

    他的手机响了,换了只手牵着她衣袖, 空的那只手抽出手机按下接通。

    “不去。”他垂着眼睫, 抓着衣袖的那只手,忽然动了动,从袖口滑到她手腕出,直接压着往下扣紧她手心。

    像是不经意的本能, 手指握着手指,手心很热,干燥又宽大, 热度源源不断传递。

    程尔抬头看他。

    “再说。”

    对方又说了什么,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抬头张望了一眼马路尽头的公交车,“随你。”

    公交站蹲着几个抽烟的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旁边职校的男生。

    从两人走过来, 他们的视线就没离开过。

    男生盯着程尔上下打量, 咬着烟笑着交谈两句, 大概是哪儿的方言, 说完又是哄然一笑。

    偶尔蹦出的一两个字大概在说好学生也谈恋爱。

    程尔往贺让骁旁边躲,贺让骁冷冷瞥了那群人,又去看程尔。

    方才在昏暗巷子里看不清,她穿着他的校服显得人小小的,而且领口被他拽着松垮,露出一截漂亮白皙的脖子。

    黑色衣领衬着那段肌肤白得晃眼。

    贺让骁眸光沉下,他将程尔拽到另一边,自己挡住那群人视线。

    那群人见状,吹起了轻佻口哨。

    贺让骁挂了电话,先是将她衣服拉正,然后又去点手机屏幕。

    没几分钟,一辆出租车打着双闪停下。

    贺让骁拉开车门,将程尔塞进车,紧跟着坐上来,只是在关门时,他跟那群男生对视了一眼。

    薄唇勾了下,得意且轻蔑。

    出租车开着窗,稍凉的风往里灌,吹乱了程尔的头发,她手指拨了拨头发压到耳后,侧头去看安静的贺让骁。

    他从上车前脸色就不太好,猜测问道:“你不高兴吗?”

    碍于出租车司机,贺让骁只是盯着她拢在袖口只露出的一半的指尖。

    半晌才不轻不重嗯了声。

    司机开着交通广播,主持人吵吵闹闹的声音让他声音变得模糊。

    程尔往他那边挪了点,膝盖去碰他的膝盖。

    他抬起头,听见她低声问:“你是不是因为他们笑话我们啊。”

    她的声音又软又乖,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他们笑话什么啊?” 他问。

    其实他听见了,也听懂了,但他就是故意逗程尔。

    看她面红耳赤,眼神闪躲就会特别心痒。

    或许是挨得近,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比香水还要好闻的香味,无孔不入地往鼻子里钻。

    心明明就很痒了,还要缠上他的喉咙,纵上一把大火。

    他偏过头,将车窗降低让凉风往车里灌。

    几秒后,又担心她冷,啧了声,升起车窗。

    家门口,贺让骁倚着墙,静静看着她在书包里翻找。

    声控灯明明灭灭好几次。

    又一次静下来时,程尔有些急,“钥匙丢了。”

    贺让骁跺亮灯,拎过她书包找了一遍,“你放哪儿了?”

    “会不会在教室?”

    程尔回忆一遍,“我早上锁了门就放这儿兜。”

    但就是不见了。

    贺让骁把书包拉好,听见程尔说学校现在锁门了也没办法回去拿她就那么一串钥匙。

    他没说话。

    拉着她往下,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让程尔进屋。

    屋子里静悄悄,程尔站在门口往里瞧,脚却不敢迈进去。

    “她不会回来吗?”她问。

    “谁?”他反应了下,“不会,她跟人去外地了。”

    贺建明也还在医院 ,有护工守着。

    程尔点点头,强忍着心跳跨进门,贴在门口不敢往里进。

    屋子里的门窗都开着,没有一丝难闻的味道,明亮的灯光照着屋内,简单的陈设透着清冷。

    贺让骁放下包,抬头看见她站着没动,直起身好整以暇看她。

    “打算守门啊?”

    程尔懵懵被他牵进房间,杵在床边站着,他的房间太就简单了,几乎一眼看完。

    床很小,却整洁,被子枕头叠在一起放角落。

    书桌上整整洁洁,一摞试卷摆在桌角,从她距离也能看见红笔修改和批阅的痕迹。

    “洗过的。”他找了套自己常穿的衣服递给她。

    程尔收回视线看向他,接过衣服,心悄悄抖了下。

    陌生的环境让她不安,程尔洗澡的速度很快,她很快换好衣服出来。

    贺让骁敞腿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往后松垮地陷进去,低头摆弄着手机,光线不太亮,他的一半神情隐匿在阴影里。

    听见动静,抬起头,漆黑的眼眸眯了下。她身上穿着他的T恤,过于宽大的衣服歪着露出一半锁骨,刚洗过的肌肤泛着潮湿的粉色。

    裤子更大,裤脚边缘皱着,松松垮垮的怎么看都不合适。

    他侧脸轻咳一声,按灭手机起身,“洗完了去房里待着。”

    程尔哦了声,“我今晚睡哪儿?”

    多少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

    “我屋。”他擦过她身边,脚步有点快。

    一想到浴室是她刚用过,弥漫的水汽都是她气息,他就放慢了脚步。

    “那你呢?”她转身问。

    贺让骁可算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坏着说:“你想我睡哪儿?”

    程尔不说话了。

    她回房间,爬上他的床,没敢躺下。

    手指抚摸他銥嬅的床单,眼睛四处看,窗户上有盆小小的仙人掌。

    大概是很久没浇过水,有点营养不良的发黄。

    她爬过去,用手指戳戳仙人球,有点刺,但不疼。

    然后,她发现仙人掌的盆里有许多被拔掉干枯的刺。

    不是自然脱落,像是人为的。

    可是为什么要拔掉它的刺呢。

    静谧的房间内传来哗哗的水声,砸在地上,拍在墙壁上。

    或轻或重的,想忽视都难。

    她忽然想到那次贺让骁忘了穿衣服的样子,闭上眼,那副画面活起来,她仿佛看见透明的水滴从眉骨汇聚缓缓往下,滑过脸庞喉结,越过锁骨,再往下蜿蜒……

    水柱游走在薄薄的肌肉上,勾勒一道道少年人强健的骨骼轮廓。

    光是想着,程尔面红耳赤了,她快速躺下捂着耳朵埋进枕头里。

    清淡的洗涤剂的味道混着贺让骁的气息将她包裹,密不透风,往心里钻。

    她的烫得不像话。

    幸好就在她无法控制浮想联翩时,水声戛然而止。

    四周寂静无声。

    她轻喘着换了口气,拽过被子捂住埋进去,过了会儿又拉下来,脸上的热意只减不增。

    她住进了贺让骁房间里,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

    这一切变得具体而清晰。

    而她却躲在被子里肖想他。

    房门陡然被敲响,程尔呼吸一滞,好几秒才回神。

    双脚踩在他的拖鞋上,起身缓慢朝门口走去。

    贺让骁无声无息的。

    一叠纸从门缝里塞进来,程尔迟疑了两秒,蹲下去拿起纸看。

    大概有四五张纸,全都印着最近几场桥牌比赛的牌型表。

    程尔滞了滞。

    比赛的牌型表对赛后复牌作用很大。

    一般比赛后,教练会带着大家分析,在哪里丢了分亦或者搭档在叫牌哪个环节出现理解偏差。

    这种牌型表说不难弄到也难,赛事过后不在赛事网发布牌型表也很平常。

    他能将最近的几场大赛的牌型全弄到,让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起身拉开门,贺让骁拎着湿衣服往衣架上挂

    贺让骁听见动静,没顾得上手里的衣服,伸手拽掉另一件原本晾好的衣服。

    小小的深色的,团了团攥在手心。

    她的动作太快,程尔反应过来时,顿时红了脸,也不敢往他手里看。

    “那个……”他扬了扬手里牌型表。

    “你怎么弄到的啊?”

    贺让骁静了几秒钟,有些气急败坏的将内裤扔回盆子里,又用晾了一半的衣服扔回去盖住。

    “这点本事没有。”他有着少年独有的傲气,“怎么配当你男朋友啊。”

    他刚洗了澡,身上潮气很重,锁骨和肩膀还残留着水珠,大概是洗的时候用力了,肩膀和锁骨之间的肌肤红了块,那形状特别暧昧。

    像是被摁上去的,又像是刮的。

    头发也半干。

    他站得近,身上那股沐浴液的香气,萦萦绕绕的,变得越来越明显。

    两人身上的味道一样,那是一种更高级的暧昧无声地酝酿着。

    四周静着,两人谁也没说话。

    他看着穿着自己的衣服的程尔,心思异动。

    松垮领口压不住的那小片白色肌肤,仿佛钩子似的,勾着他想要刻下一点印记。

    那一瞬,他觉着盖在她肩膀的不是衣服,而是点别的什么。

    很快,他强压下这种念头,视线移到牌型表上。

    “你如果需要临时搭档的话,我可以。”他说。

    程尔抬头看他,眼睛惊讶得瞪圆,“你会啊?”

    “不会可以学啊。”他勾唇懒散笑,“忘了我是神啊。”

    再说了,他为什么女朋友学点新知识,也没什么吧。

    程尔笑了,点点头,“那你陪我分析牌型。很久没练习,我也生疏了。”

    “现在啊?”他问。

    “不行吗?”

    “我刚下载桥牌大师,你先告诉我,选什么叫牌体系。”他点开手机的软件。

    “自然叫牌体系。”

    这晚贺让骁学习都没这么认真过,听着程尔讲解陌生的词汇。

    但看见她说起擅长领域的事情双眸发亮的样子,觉着就算再听三百遍也值。

    他特有成就感。

    甚至想出去跑一圈,告诉所有人看看他女朋友多优秀。

    “数学和桥牌你喜欢哪个?”他单手撑着下巴,望着她。

    程尔想了想,“这俩没有二选一的必要性,都喜欢。”

    贺让骁缓慢地眨眼,都喜欢,那就不是唯一,那之前喜欢的那个人呢?

    还喜欢着吗?

    他是那二分之一?

    他发现自己挺介意这件事情的,想想那个人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能霸占她的心赢得她的喜欢。

    告白之前没想过这些,也没问清楚,现下想,酸涩得戳肺管子。

    到了后半夜,困得有点上头了。

    贺让骁靠着酸意保持清醒的思路。

    “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

    程尔收拾桌子,起身往房间走。

    手腕忽然被他握住,整个靠进他的臂弯,熟悉的温热气息铺天盖地萦绕过来。

    她有些不知所措,心脏拼命地跳了起来。

    窗外黑沉沉的,玻璃上印着一高一低两道靠得很近的身影,他低着头的样子特别乖。

    没有拥抱,却更让人心悸。

    程尔不敢再看。

    “你不是困吗?”她的视线停在被握住的手腕上。

    怦怦跳动的心脏挨着,分不清谁的快一些。

    “偷偷观察我啊?”

    程尔说不是,“我不能光明正大看吗?”

    他都是她的了。

    好一个理直气壮,他干脆摆出一副你随便看的样子。

    懒倦的嗓音带着笑,还有点算账的口气,他问,

    “——数学和桥牌都喜欢,那贺让骁呢?”

    他视线看下来,

    “能不能把之前喜欢的人忘了,只喜欢贺让骁?”

    作者有话说:

    让让:我醋我自己!

    鹊鹊:无差别吃醋再次发起攻击。

    *

    发现桥牌对很多宝贝陌生。

    这个桥牌跟大家生活中提及的不一样。

    三言两语讲不清楚,大概感兴趣可以百度一下,桥牌是两人对两人的四人牌戏,目前国内很多高校甚至初高中都有桥牌集训队和桥牌比赛,每年都会举报高校桥牌巡回赛等等。

    桥牌是一种文明、竞技性很强的不分年龄段的智力性游戏。桥牌已经成为2012年夏季奥运会表演项目和2007年全国大学生运动会正式比赛项目。(此段为百度)

    第48章

    [祁妙:你之前喜欢过谁?]

    [祁妙:他怎么会断定你有喜欢过别人呢, 你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程尔看着祁妙的消息,也感到纳闷。

    她明明就是喜欢贺让骁啊。

    可贺让骁笃定地认为她还有其他喜欢的人。

    他那委屈控诉的眼神让她以为自己是个大恶人。

    [ER:我没有,他是突然问的。]

    [祁妙:他能问出口, 说明这件事情在他心中酝酿很久了, 你得往以前想。肯定有迹可循。]

    [祁妙:啧,好像看看学神吃醋啥样。]

    正在程尔一筹莫展时,祁妙发来消息。

    [祁妙:我去试探了林澈,咱们唱歌那天, 你还记得发生什么吗?林澈说那天贺让骁心情挺差的。]

    那天贺建明从楼上摔下去了。

    [祁妙:啊啊啊啊啊,林澈说那天贺让骁和同学看见谁跟你表白了,谁啊?]

    表白, 程尔拿着手机沉默片刻, 她的思路一下清晰。

    唱歌那天有个同学跟她表白,她为了拒绝别人坦白了有喜欢的人了,所以贺让骁听见了,那天心情突然变差, 然后离开……

    误会她有喜欢的人,所以冷着她,还说没那个意思别招他啊。

    贺让骁睡得不沉, 房门打开时, 他本能地睁开眼。很快意识到房间里睡着的是程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手故意懒散地垂下,侧过头看向她。

    弯月悬在天边,些许清辉洒在地板上。

    “贺让骁。”她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 蹲下。

    视线摸索着他的眉眼。

    他虽然躺着, 但仍旧要抬起视线看她, 到底知不知道大半夜蹲在她面前有多危险。

    “睡不着?”他嗓音倦哑。

    “你是不是偷听别人给我告白了啊?”她眨了眨眼。

    光是想想贺让骁误会而黯然神伤, 她的心脏就像是被泡进蜜池。

    原来贺让骁那么早就喜欢她了。

    屋内没有点灯,光线昏沉,几乎只能看见彼此的轮廓,但她知道什么都看不见,他还是会看向她。

    周遭都是静的,贺让骁没说话。

    仿佛无声的对峙着。

    脚尖又往前挪点,抵在了沙发边缘,进无可进时,她用低声却无害的声音控诉,“你听了当了真,心情差还不理我。”

    “我没有。”这声儿更哑,还有底气不足。

    程尔却笑了出来,弯弯着唇,“你还恼羞成怒。”

    贺让骁深深看着她,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浑身沾满他的味道。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大半夜跑他面前激他,停了两息,他伸手,微微用力捏住她脸颊。

    他抬起上半身,两人一下挨得很近,呼吸潮湿的交织,侵略感极强。

    她分不清是谁的呼吸先乱,耳畔只剩下他有些危险的声音,

    “你是不是真觉着我不会欺负你啊?”

    手指的热意源源不断传到脸上,程尔觉着脸和耳朵烫了起来,却又舍不得挣开,

    “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不让说。”他浑不讲理。

    她犹豫了几秒,刚要说话,大手滑下来捂住她嘴,“闭嘴,回去睡觉。”

    程尔偷笑,他还笑话她是胆小鬼,明明他也是。

    连她的话都不敢听。

    她几乎是被他推回房间的,松手的同时,房门也带上。

    她又回到了弥漫着他气息的房间。

    这夜贺让骁躺在沙发上,脑子里正在回想他前一天去找林星里。

    在喜欢程尔这件事上,林星里在他面前毫无胜算。

    但他就是莫名不爽。

    躁郁还没平复,他胸腔的灼热卷土重来,心尖烧得滚烫。

    几秒前,程尔发来消息。

    [小骗子:骗人的,以前现在都只有一个。]

    又跟了一句。

    [小骗子:我的男朋友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啊]

    *

    秋季学习过得挺快。

    自从升高三之后,周六整天都要上课,时间变得格外紧迫。

    程尔和贺让骁每天中午都去周寄那吃饭,然后趴着睡会儿,再回学校上课。每天都有写不完的试卷,睡不醒的觉。

    大家都好忙碌。

    夏池也和周寄和好了,成天待在周寄店里。

    大家开玩笑叫她老板娘,周寄也只是冷冷瞥一眼,不再反驳。有不知情的客人找夏池也要微信,会被周寄毫不客气臭骂一顿。

    程尔有时会笑,周老板明明很护着夏池也,嘴比心硬。

    他什么时候才能跟夏池也好好谈恋爱。

    贺让骁评价:“就算周寄人进了火葬场,他全身其他部分都化成灰了,那两片嘴还会完好无损。”

    程尔听着不对劲,琢磨下,“那不是鸭子吗?”

    他哼笑:“有区别吗?”

    秋季运动会后第二周,迎来林澈生日。

    他特地挑了个周末,大家一起在他家聚。

    林澈父母都是医生,忙得天旋地转管不着他。

    生日这天,他买了很多零食饮料,还买了熟食和酒,打算院子里搞个自助烧烤。

    屋子里三五成群,玩牌的、玩游戏的还有凑在一起聊天嗑瓜子的,一派热闹。

    大家吃饱喝足,有人起哄玩游戏。

    贺让骁坐在程尔旁边,被迫拉入游戏。

    沙发上又挤了些人,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她的半个肩膀几乎靠在他手臂上。

    关了灯,大家只顾着玩游戏,谁也没发觉。

    他低头看程尔,调整了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同时也让她完全落入他臂弯。

    程尔僵着不敢动,后背清晰感知少年炙热的体温,气息交融着。虽然不是第一次挨得近,但当着同学的面,她脸烫了起来。

    刚要挪开些,腰上被一股力道带了下,她又靠回去。

    她像是被抱住。

    低低的声音在耳边,他说,“别动啊。”

    游戏开始,第一轮石头剪刀布,输了的人找在场的任意一个人在脸上画画,无论画什么被画的人都不能生气。

    游戏规则一宣布,大家瞬间沸腾了。

    一些暗戳戳的心思涌动着。

    贺让骁收起手机,问程尔:“怕么?”

    程尔摇头,这有什么好怕的。

    第一轮游戏开始,祁妙故意输了比赛,大家起哄怪叫。

    她不以为意,视线扫过全部人,故弄玄虚着,突然有个男生举手,“祁妙,找我帮你画呗。”

    是体育委员。

    林澈睨他,“哟,体委看不出来你还会画画啊。”

    男生大大方方,也没不好意思。

    将要起身,又听见林澈调侃,“祁妙还没说叫谁画,你第一轮就破坏规则啊。”

    暗流涌动着,有人察觉出什么,就开始起哄,“你这么不高兴,你去给她画。”

    林澈直直看着祁妙。

    祁妙视线从他身上扫过,点了体委的名字,余光里林澈脸色瞬间垮了。

    她翘了翘嘴角,把彩色笔给体委。

    体委个子高,站在祁妙面前,几乎挡住她视线,身上的气息也不容忽视。

    她仰起视线看他,“你给我画好看点啊。”

    体委点点头,在她闭上眼睛后,笔尖在她鼻子上游走,很快画了一个线团,像团腮红,怪可爱的。

    “哟,体委对祁妙这么怜香惜玉啊。”有人嚎了一嗓子。

    体委他笑了下,回了座位。

    程尔偷看林澈,见他沉着脸,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的。

    她悄悄给祁妙发消息,[ER:刚刚体委给你画,林澈脸色变得很差,我刚觉他有点喜欢你的。]

    祁妙低头打字。

    [祁妙:不会的,他没有心。]

    程尔沉默着,又偷偷看了眼林澈,尽管游戏第二轮开始了,他的脸色还没好,眉头紧皱着,未必真如祁妙说得那样不在乎。

    还有可能,不自知。

    一阵惊呼,将她拉回现实。贺让骁和祁妙同时输了。

    两人又单独比,还是贺让骁输。

    祁妙坐回程尔旁边,低声说贺让骁心思坏,肯定憋着坏水。

    他拿起笔,懒懒挑选画画的人时,视线直接递给程尔。

    所有目光集中过来,程尔愣了下,害羞地起身来到他面前。

    “你低一点。”她说。

    贺让骁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漆黑的眼眸看着她,蕴着笑,“够不够啊?”

    贺让骁的纵容太明显了,大家吹口哨起哄。

    程尔轻轻画了一笔,大家都嫌太少了不够,她刚要合上笔盖,手腕被握住。

    “再画点。画丑点。”他说。

    被他圈过的肌肤滚烫,她哦了声,重新在他眼下画了朵小花。

    “哎哟,程尔好心疼学神啊。”

    “就是就是,这哪是画丑啊。”

    两人回到座位,他拿手机屏幕照着看,程尔真的心疼他,就画了那么一小点,丝毫不影响他帅气。

    拇指不小心抹开相机,靠得很近的两张脸出现在镜头里。

    程尔看着镜头里摆动的头,愣了下,心说贺让骁真好看,经得住原相机的考验。

    “程尔——”他叫她。

    她侧过脸,贺让骁按下拍摄。她侧脸看向他的那一幕,刚好被他捕捉保存。

    毫无准备的她显得有点呆,眼睛睁得大大的,薄唇翕张,又有些可爱。

    程尔觉着不好看,想他删掉。

    贺让骁却不让,锁上手机收回口袋里,很轻地勾了下唇。

    这天后来程尔输了好几次,脸上被贺让骁画了好几道,她也给他画了不少。

    大有相爱相杀的架势。

    越画越丑。

    后来在大家不知道的时候,他拿笔随意在手心画了个东西。

    过后示意程尔伸左手,她乖乖张开手掌,他手背朝上盖过来。

    “为什么要左手?”

    轻轻地贴了下,温热的掌心一触即离开。

    一个小小的爱心盖在手心,颜色红得艳丽,像一簇燃烧的小火苗。

    她一下就笑了,低声说:“你好幼稚啊。”

    真的好小公主。

    贺让骁抬起倨傲的下巴,慢条斯理地转着笔,懒懒笑了下,“学神亲自盖戳。不喜欢?”

    程尔笑着盯着小爱心仔细看。

    忽然想到了他们上台写题那次,他也画了爱心,心脏像是被击中一般,渗出丝丝缕缕的甜蜜。

    她点点头,“要是能保存久点就好了。”

    “这么喜欢啊?”贺让骁有点意外,用笔戳了下她手心,

    “没了再给你画。”

    反正以后的时间还多。

    后来大家都玩累了,不知道谁提议玩牌。

    林澈提议让程尔教大家玩记牌游戏。

    不知道怎么的,贺让骁不想玩这个游戏,他出门找了个安静地方打电话。

    回来时,碰见程尔在门边跟夏池也语音。

    他倚着墙看着她,视线是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尔转过身,跟他视线撞个正着,他也还是那副样子,懒散地没着急移开。

    “夏夏姐要我帮她参谋给周老板送什么生日礼物。”

    程尔走他身边,停下来。

    贺让骁心不在焉嗯了声,偏过头,视线刚好落在她露出的小半锁骨,又细又凸出,白又晃眼。脸上的画已经洗掉了,肌肤白净泛红,他捏过,嫩嫩软软的。

    他视线沉了沉,拉着她往旁边走。

    林澈没见着贺让骁,追出去找人时。

    程尔正和他躲在院子一角,后背贴着凹凸不平的墙边,脚跟抵着墙,腿软得有些要站不住。

    心拼命地跳着。

    这是一段无人经过的死角,从头顶墙壁上垂下来的大片植物恰好挡住两人身影。

    他靠得近,头低着,手臂轻轻捏着她后颈。

    视线在她唇瓣上碾过。

    程尔睫毛抖得厉害,双手抠着墙皮,少女的裙摆被吹得紧贴着腿,勾勒一双笔直长腿。

    心跳大得快要窒息时,耳边传来一声咋呼的叫喊,

    “我靠靠靠——你们——”

    林澈脸色大变,后退两步看着墙边两人,顿时捂住双眼,“我什么都没看见。”

    贺让骁松开程尔,转身睨着林澈,脸上写满了被打扰的不爽。

    林澈张开手指,从指缝偷看,有苦难言,“我真不是故意的。”

    贺让骁冷静地嗤了声,“你要故意的,你死了。”

    程尔有些无地自容,转过身面对着墙,心里还在发抖。

    就在几秒前,贺让骁是想亲她的吧。

    就差一点点。

    她一边因为林澈撞破而窘迫,一边又暗自遗憾。

    手指搭在唇上,脑子又乱又热。

    可是,还是好遗憾啊。

    “我不知道你们——”林澈还没完全回神,低骂了句,“靠,吓死我了。”

    “我们怎么了?”贺让骁嗓音有些迫人。

    林澈一愣,听见他说:“你不是没看见没么。”

    林澈连忙点头,“啊啊,是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程尔先一步回屋了。

    林澈看看贺让骁,欲言又止。

    贺让骁从手机里抬起视线,“ 说。”

    “你俩啥时候的事啊,我之前一直以为开玩笑来着。”所以他没少开玩笑。

    以前贺让骁会反驳,他就更来劲。

    “你……你怎么能谈恋爱啊,我他妈好难受啊。比杀了我还难受。”林澈说。

    “?”贺让骁不解看他。

    “你都脱单了,我还没有,草,难受死了。”林澈哭丧着脸。

    贺让骁嗤了声,“你在说什么屁话。”

    幸好屋子里热闹一片,没人发觉异常。

    程尔惊魂未定,刚坐下手机震了声。

    [X公主:对不起啊,下次不会冲动了]

    [X公主:但我可能忍不住。]

    作者有话说:

    鹊鹊:让让你收敛点!!!(砸桌子)

    www谁来给鹊鹊画个小心心。

    ——

    本章掉落100个红包。

    第49章

    这个生日一直过到晚上。

    自从下午被林澈撞破后, 程尔一直感觉不自在,好几次她都感觉林澈偷偷打量她和贺让骁。

    贺让骁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 只是他不再像之前跟她挨得很近, 但也不会离太远,中间总会隔一两个人避嫌。

    晚上林澈打开投影仪,给大家找了部喜剧片播放。

    大家零散地坐在地毯上,莹白的光照在地板上, 照亮一张张青春蓬勃的脸。

    贺让骁后背倚着沙发,曲着一条腿在玩建房子的游戏,林澈拿来冰饮, 往他旁边坐, 视线却瞄到他手机上。

    “啧啧啧,这个游戏有这么好玩吗?”

    他下巴朝程尔那边抬了下,“干嘛不坐一起了啊。”

    贺让骁斜斜瞥他一眼,眼神在说闭嘴, 林澈悻悻然揉了下鼻子,有些害臊,捂着嘴低声问, “骁哥, 你怎么会知道程尔喜欢你啊?”

    贺让骁看傻子一样看他,“我蠢?”

    “不是。你怎么会谈呢?”林澈越说越糊涂,词不达意,着急的比划, “我的意思是周老板也单身, 你哪来的经验?”

    贺让骁等他说完, 嗤笑声, “你当我那么多小小姐白看啊?”

    林澈恍惚了几秒钟,“靠,你骚!”

    贺让骁把林澈搭在他肩膀的爪子扒拉下来,扯了扯嘴角,“有家有室的人,少跟我拉拉扯扯。”

    林澈:“……”

    他又垂下头玩游戏,将牛奶装好用飞机运走,然后去收拾成熟的草莓。

    林澈偏头看了会儿,实在觉着无聊,见他乐此不疲,不禁问他:“靠,无聊死了,这电影很好看的,你怎么不看啊?”

    贺让骁头也没抬,兴致缺缺,“不好看。”

    “这还不好看啊?”

    这个电影可是今年的票房王呢。

    贺让骁冷淡嗯了声,这电影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程尔陪他看的任何一部。

    程尔很会找电影,每次找的都对他的胃口,而且——

    只想跟程尔一起看。

    电影过半,好几个男生坐不住了,悄悄摸地挪到沙发边打开游戏,嘀嘀咕咕着。

    贺让骁被吵得皱眉,视线抬起看了眼认真盯着屏幕的程尔,又偏过视线去看打游戏的人,一只手肘搭在沙发上,模样很懒。

    那几个人满脸亢奋,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

    在玩什么扣篮游戏。

    林澈也挪过来,凑到他们一起,又来扯贺让骁一起玩。

    贺让骁对这种游戏不感冒。

    但他视线一下就扫了林澈口袋里露出半截的玩偶,是个粉色的绒布的小兔子。

    小兔子四仰八叉地装在口袋里,两条腿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是从生日礼盒里面拆出来的,之前程尔盯着看了很久,好像很喜欢。

    他拍了下林澈,“玩。老规矩三个球。”

    林澈斗志昂扬,笑着说:“这游戏我就没输过。”

    贺让骁默不作声,垂着头,点开软件,输入游戏名称之后,按下开始键,游戏便开始加载。

    大公司制作的游戏还原度很高,画面清晰,犹如身临球场。

    贺让骁调整好投球模式,先试了一把,准心歪了,篮球砸在篮筐飞了出去。

    林澈见状哼哧哼哧笑,“骁哥,这次我真没办法让你。”

    贺让骁薄唇勾了下,指腹在屏幕上抹了下。

    林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忽然兴起说谁要是输了就去所有人面前跳热舞。

    这个赌注够大的。

    贺让骁拉起眼尾看他,“你确定?”

    “你这什么表情。我才不会跳。”

    “你不跳,我跳?”

    几分钟后,男生们爆发一声兴奋的低吼,引得其他女生转身看他们。

    男生们猴急狗跳的闹成一团。

    林澈的笑容僵在嘴角,瞬间怒骂,“靠,还能这样?”

    悲伤来得太快!

    “……骁哥,你是不是充钱了?”贺让骁的分数怎么能比他还高。

    贺让骁随意笑了下,“你菜怪谁。”

    “……”

    搬石头砸自己脚,林澈受不了这个委屈。

    他是不可能跳热舞的。

    其他几个围观男生,将林澈驾到大屏幕前,宣布林澈要为大家热舞一曲。

    女生们疯狂起哄,祁妙拿手机准备拍视频。

    林澈捂着脸,一副不活的样子给大家跳宅舞。

    现场闹成一片,后来他干脆放开了,跳得停不下来。

    从林澈家出来。

    夜晚的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程尔笑得还没缓过来,手机又接连震动,是祁妙将林澈跳舞的视频发到了群里。

    程尔点开一条给贺让骁看,“你们赌什么了,他输这么惨。”

    贺让骁单手插着兜,神态散散,他说:“篮球。”

    程尔点点头,关掉视频,又小声说:“其实——”

    她偷偷去看贺让骁,“我还蛮想看你跳的。”

    贺让骁脸转过来,视线与她的撞上,沉默的眼神分明在问你认真的。

    “如果,今天你要输了,会跳吗?”

    “不。”他说。

    “啊,输了不跳,那岂不是耍赖。”

    贺让骁哼笑,“我赢了比赛,你好像很遗憾。就这么想看?”

    程尔眨眨眼,“真的很想。”

    他手掐着她脸,转过去看路,推着她往前走,“想都别想。”

    程尔的脸被捏得鼓鼓的,她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眼前忽然掉下一只兔子,贴在鼻尖晃了晃。

    粉色的,绒布的。

    程尔睁大眼,顿时不说话了,伸手去够他手指上的小兔子,他却像逗小孩似的举高不给她。

    他本来就高,举起手更高,程尔垫脚够了几下没够着,倒是差点摔倒。

    他将人接住,主动送上小兔子。

    “这不是林澈的吗?”她捧着兔子,惊喜地看他。

    漆黑的眼睛里闪着莹亮的光。

    看来兔子他要对了。

    他收回手插进口袋,散漫的嗓音透着隐隐得意,“战利品。”

    林澈跟他赌球那一局,不光输了跳宅舞,还输掉了兔子。

    林澈特别不理解贺让骁怎么会喜欢兔子这种东西,随手就丢给他。

    贺让骁拿起来放口袋里,宝贝似放好。

    程尔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兔子,拇指爱不释手的抚摸。

    “送我了吗?”

    贺让骁比她慢一步,声音在后面传来,

    “不然呢?你想我后悔收回去?”

    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兔子,程尔高兴坏了。

    回家路上的话都变多了。

    一直到春荫街,程尔抿着唇不说话了。

    四周很静,夜风轻轻吹着,随着天气变化,虫鸣声越来越少。

    “怎么了?”

    贺让骁发现程尔一直盯着地上看。

    程尔摇头,走了几步忽然转身,春荫街两道的路灯昏暗,飞虫在路灯下绕成团,密密麻麻的。

    一眼望到头的街道两边什么都没有。

    “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

    是谁她不知道。

    对方很警惕。

    但是她真的看见了那个影子了。

    贺让骁眸色沉了沉,将她脸转过来,护在怀里,扣着后颈拉着她上楼。

    靠着高大温热的身体,程尔紧张的情绪被抚慰,她深呼吸着,然后往他怀里埋了点。

    头顶传来他低低的轻笑,整个人又被他搂紧了些。

    衣服上的洗涤剂香味蹭在鼻尖,磨得她脸都红了。

    贺让骁接过钥匙开门,先将她推进屋内,自己转身走到楼梯口往下看,一双黑眸沉得厉害。

    程尔趴在门边,叫他名字,“别看了。”

    贺让骁嗯了声,收回视线回房间,落下反锁,同时又搬了把椅子抵着门。

    程尔还是害怕,洗漱完不敢回房间。

    贺让骁刚洗完澡,身上水汽很重,他的肌肤真的很容易红,喉结那儿又红了一块儿,像是按的。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他用毛巾擦了擦,在她身边坐下。

    视线瞥过去看程尔,她窝在沙发里写试卷,身上穿着松松软软的睡衣,头发窝在颈侧,好几根折在锁骨那儿,刚洗过澡的香味很浓。

    无声无息地往他喉咙里缠。

    他就那么站着,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会儿。

    灯光不太明亮,她也没真的写题,少女发红的耳尖早将她情绪出卖。

    他眸光有点沉,起身抽走她的试卷,随手丢在矮几上。

    猝不及防的,吓得程尔轻轻一抖,慌慌张张抬起眼睫。

    他放下毛巾,歪着头观察她,眼底趣味很浓,“你睡这儿,让我睡哪儿?”

    “我害怕。”她捡起抱枕枕在胸口,下巴压在上面看着他。

    乖巧又诚恳。

    让人不忍心拒绝。

    他回,“我睡客厅都不害怕。”

    程尔温吞说:“你都能从窗户跳下去。万一那人从窗户爬进来呢。”

    他家是二楼。

    当然可以从露台往下跳。

    贺让骁笑了,舌尖顶了下腮,没忍住笑话女朋友,“他要真从窗户爬进来,那肯定是蜘蛛侠。”

    程尔撇撇嘴。

    她知道贺让骁在这种事情上,比较有原则。

    下午想吻她分明就是意外。

    她收起心思,放下抱枕,踩着拖鞋离开。

    刚走了两步,手腕被握住,整个人被拉着走回房间,脚步相绊,碰到床脚差点摔倒,又被大手捞住,推着坐在床上。

    然后看着他锁上门,抖开薄毯铺在地上,躺了上去。天气都转凉了,他还用着那床薄毯,一点也不害怕冷。

    他仰面躺着,视线自下而上看着她,“睡觉。”

    程尔踢掉拖鞋,爬上床,慢吞吞抖开被子。

    狭小的房间内没有开窗,不流动的空气里仿佛沾满了他的气息。

    混合着沐浴液的香气,很重。

    她躺着玩了会儿小兔子,又动作轻缓地爬到床边,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他。

    贺让骁安静地睡着,阖着双眼,双手规矩地放在身侧,胸口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着。

    “——贺让骁。做个好梦啊。”她默默地说。

    *

    自从步入高三后,黄彬越来越变本加厉。

    早自习提早半个小时进教室,课桌上不让堆书,各科试卷雪花般的发下来,压根没地方放,教室里一片狼藉。

    程尔先进教室,贺让骁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袋小笼包。

    他坐下,程尔默契地接过小笼包,埋头往嘴里塞了一个。

    他们那个位置太容易被黄彬偷看,贺让骁主动侧身替她挡着,视线刚好瞥见那个小兔子。

    他看了会儿,用手去勾,被她眼疾手快按住。

    这个兔子来头太大了,但凡有人发现,就知道他们关系匪浅。

    程尔真不怕啊。

    他眯了眯眼眸,轻轻啧了声。

    一道沉沉的有点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贺让骁拍了下程尔,“老班来了。”

    程尔赶紧将包子塞进座位,低着头翻着书,假装在背书。

    贺让骁不紧不慢坐正,随便翻开一页,姿态闲散随意,丝毫也不害怕黄彬。

    黄彬从后门进来,环视教室,视线又落在贺让骁身上。

    对于他准时出现在早自习,他倍感欣慰。

    但是走了两步停下,皱着眉大声呵斥,“谁又在教室吃早餐了?”

    在教室吃早餐人还真不少。

    这会儿没跟敢吭声。

    黄彬说不承认,他就挨个课桌查,查到了今天就在教室外面站着看书。

    还是没人吭声。

    他气冲冲往讲台走,脚还没迈上讲台,噌地一声巨响,在他背后响起。

    他转过身,看见贺让骁懒散地起身,一只手居然还恶劣地按着程尔。

    黄彬气鼓鼓盯着他,然后贺让骁在他的眼皮子下,拿了本语文书去了走廊。

    高瘦挺拔的少年,站在走廊上,捧着书翻着。

    黄彬背着手踱到他身边,语重心长一顿教训,隔着一扇窗都能看见他唾沫星子横飞。

    但贺让骁懒散地站着,少年倨傲,恣意,像教室外一棵挺拔的梧桐树。

    祁妙小声说:“学神真带劲啊,他也太宠了吧。”

    程尔要她别说了。

    祁妙撇嘴,又问:“包子还有吗,给我来个。”

    程尔一边盯着黄彬,一边心惊肉跳地给祁妙转移包子。

    贺让骁在走廊站了一整节早自习。

    下了课,他卷起书,懒洋洋活动着肩膀回教室,天气越来越凉,他的衣服上沾染了晨露的冷意。

    丢下书,林澈欠欠地凑过来,“啧,骁哥你好香啊。”

    贺让骁冷眼瞧他,觉着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垂着眼皮懒得接。

    见贺让骁不接招,林澈就更起劲儿,撞他胳膊,“恋爱的味道。你说是不是?”

    “啊!”林澈被掐住了后颈,他的手冰凉,动得林澈缩着脖子叫唤,“我错了错了。”

    贺让骁松开他,坐下后仰着在课桌找书,几秒后抬头,“干嘛?”

    林澈磨磨蹭蹭坐下,双手比划了一下,心一横说:“《小小姐》借我看看呗。”

    贺让骁好整以暇打量他一眼,摇头。

    “骁哥,你这什么表情啊?”

    两人说话间,程尔和祁妙回来,林澈悻悻地回座位。

    程尔将早餐放到他桌上,贺让骁拿起温豆浆,戳上吸管一口气喝完,捏扁了包装盒扔进垃圾桶。

    然后软趴趴倒在课桌上补觉。

    高三太缺觉了,哪怕就睡十分钟也觉着幸福。

    程尔看看他搭在课桌上的手,视线滑到垂着的手腕,看了会儿,也慢慢趴下。

    她的脸朝贺让骁那边侧着,刚好能看见他手臂没有遮挡严实的鼻尖还有闭上的眼睫。

    他眼皮上的那道细线更明显了。

    看着看着,她手往他那边挪,两人中间没有堆书,很快手臂便挨着手臂。

    桌子太小了,就算同桌挨着手臂睡觉也是常事,程尔放心大胆地盯着他看。

    殊不知,她看得正入神时,贺让骁忽然睁开眼。

    眼眸又黑又浓,直直地迎上她的视线。

    程尔呆滞了两秒钟,反应过来后,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转过脸,假装朝另一边趴着。

    只是头还没挨着手臂,就被搭在后颈的手强迫着再次转回去跟他对视。

    程尔慌慌张张的,视线四处乱瞟,下一秒,就被贺让骁立起来的书挡住。

    “偷看什么呢?”他困得厉害,嗓音沙哑问她。

    程尔觉着他碰过的那块儿烧起来了,好烫好烫。

    心跳也很快。

    “我没有。”

    被光明正大地抓着,又是在随时可能被发现的教室,她既紧张又羞涩,压根不敢承认。

    贺让骁放开手,随意搭在课桌边缘,困倦的视线有些散,眸光却格外烫人。

    四周的风都好像静止,被一种叫暧昧的东西占据着。

    他的手指抬起来,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擦了下,忽然凑她耳边,像说悄悄话,

    “免费看,想看多久都行。”

    *

    晚自习时,天气突变,窗外狂风大作,吹得树叶哗啦啦作响。

    光线昏沉,教室里气氛也有些沉闷。

    正在进行数学随堂小考,只有三十道选择题那种。

    程尔安安静静地写题,贺让骁就不规矩多了,敞开一条腿支在走道,斜着身子坐着,手搭在试卷上,握着笔转一会儿又写一会儿,全程显得格外轻松。

    黄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移回试题上。

    写题时间结束后,黄彬边拢试卷,边通知数学竞赛的事情。

    比赛是市里面承办的,各个学校学生需要在A中比,因此学校带队老师和选手需要去主办方订好的酒店入住。

    赛程两天。

    通知一下来,林澈羡慕得不行,“靠,两天不用上课啊,还能公费出去玩,好爽啊。”

    贺让骁提着嘴角,慢条斯理回,“你玩出个奖杯来看看?”

    他对参赛习以为常,出去别的学校比赛更是常事,情绪没什么起伏。

    程尔低声问他,“我们会是老班带队吗?”

    贺让骁说不一定,每次带队老师都是从数学组抽调的,但他希望不是黄彬。

    但接下来黄彬宣布自己是带队老师时,贺让骁闭了下眼。

    忽地——

    天边一道白光闪过,教室里陡然陷入一片黑暗,同学们拍着桌子庆贺。

    黄彬的命令已经失效。

    乌黑的教室里乱作一团,隔壁班甚至有人跑出教室大喊大叫,兴奋得不知道怎么表达。

    祁妙转过身找程尔说话。

    她的同桌忽然来了兴致,说要给他们讲个停电的鬼故事。

    程尔是拒绝听的,但是同桌表达欲实在旺盛,神秘兮兮地讲了起来。

    天空的白光照亮教室,也照亮同桌那张神秘兮兮的脸,她握着笔,让程尔觉着她的表情有点吓人。

    “你不害怕吗?”程尔发觉贺让骁没什么动静。

    还挺感兴趣似的。

    没听见回答,程尔凑过去一些,看见贺让骁抱着双臂,耳朵里塞着两团卫生纸。

    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她没忍住笑了,公主太胆小,鬼故事都不敢听。

    程尔笑眯眯抽掉他耳朵里纸团,他忽然睁开眼。

    同桌刚讲到很恐怖的吃手指的时候,一道惊雷炸起。

    大家都吓一跳,程尔凳子滑了下,整个人往后仰,贺让骁听见动静,扣住她手拉回来,避免摔倒。

    力道有点大,猝不及防的,他没把握好,程尔一下扑到他怀里。

    手肘撑在胸口,心跳在手心里压着,程尔呼吸变得很重。

    眼前一片漆黑,她却感觉贺让骁在看她,眼神炙热滚烫。

    浓郁的水汽从窗户里扑进来,钻入了呼吸,就连换气都变得艰涩。

    想到两人现在的情形。

    她面红耳赤地挣开他,坐回凳子上。

    “你俩在干啥?”祁妙问。

    程尔摇头,下一秒耳朵像是被烫了下,她听见他说,

    “下次啊,扑准点。”

    他顿了下,声儿吊人胃口似的拖很长,

    “免得我分心。”

    作者有话说:

    扑准点,该往哪儿扑呢?

    ——

    抱歉,今天有点卡,来迟了点。

    第50章

    黑板顶端的正中间有个红色的高考倒计时。

    数字每天都在变从300递减到了200多, 时间越来越紧凑。

    课桌上的试卷越垒越高,各个科目堆在一起像坐小山。步入高三之后,老师总是很忙, 皱着眉头, 嘴上总挂着一句:“数数你的试卷有没有漏掉。”

    嘉城的秋天太短,一场秋雨过后毫无预兆地变冷。

    贺让骁待在教室的时间越来越多,不是睡觉就是写题,偶尔跟林澈去打篮球, 回来就会被黄彬抓着训斥。

    后来下了课也不跑去占场地,程尔觉着他越来越像一只猫,怕冷的猫, 冲锋衣外套拉到顶, 锁住喉咙和后颈,袖口箍着手腕还不够,手指也要缩进袖子里。

    程尔去办公室领了试卷回来,按照组分发下去, 视线扫了一眼安静睡着的贺让骁,抿了抿唇。

    她刚座位走,林澈刚去厕所回来, 手上湿漉漉的, 他看见贺让骁睡着,突然起了坏心,走到他旁边停下。

    坏心眼似的伸出双手,故意朝他脖子里甩水。

    贺让骁感觉后颈被碰了下, 力道挺明显, 耳边还有模模糊糊的说话声, 好像是程尔在说什么。

    他睁开眼的同时一把按住后颈, 没醒透的眼睛里透着几分未收敛的冷戾。

    眼风扫过时,还挺迫人的,林澈赔笑说:“骁哥,我就是闹着玩。”

    贺让骁移眼,看了眼按着的手,是程尔的。

    程尔低声说林澈,“他睡得好好的 ,你非把他弄醒。”

    视线往下,落在被他紧紧捏着的手腕,那儿皮肤白,不经捏,他只不过力气稍微大了点,指下就有些泛红。

    她在护着他啊。

    不知道怎么的,心特别痒,特别想抱她。

    “我哪知道他反应这么大。”林澈也吓到了,在校服上蹭干了水。

    祁妙倚着桌子看热闹,幸灾乐祸一句:“活该。”

    林澈没想到祁妙也说他,他伸手去抢祁妙的杂志,没想到被祁妙同桌坐直了拦了下。

    同桌一本正经护着祁妙,“班主任说教室里不能打闹。”

    祁妙得意朝他吐舌头。

    林澈嗤笑声,对祁妙同桌说:“班主任说你努力就能考年级第一,你怎么没考。”

    闹腾一通,林澈回到座位上,捞出书重重扔在课桌上,看起来气得不轻。

    程尔问祁妙,“他没事吧?”

    祁妙说:“气死他得了。”

    手腕又被捏了一下,她才恍然意识到贺让骁手没松,他俩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她的掌心护着他后颈。

    “捏疼了没?”贺让骁松开手,被他捏过的地方肤色比旁边要深一点。

    有点惹眼。

    “这么护着我啊?”

    贺让骁的声音低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他说好感动啊。

    程尔坐下,收回手腕,手指挨了挨被他捏过的地方,心尖又烫了起来。

    怎么办。

    呼吸都是烫的。

    “你是不是没睡好啊?”

    贺让骁没醒透,耷拉着眼皮,睫毛在手臂上蹭的,论七八糟地支着,眼神散的不知道往哪里看。

    “有点。”他嗓音也哑,像是砂纸磨过,说完还咳嗽两声。

    程尔移眼看他,见他咳嗽个没完,不像是呛到那种,又伸手去碰他的手背。

    贺让骁愣住,视线晃到她身上,“干嘛?”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脸都咳得有点红了,他从课桌里勾出矿泉水,拧开瓶盖往嘴里喂了一口。

    咳嗽终于平息,他有些不太精神的拧瓶盖。

    “你是不是感冒了啊?”

    他的手不太热,但程尔觉着症状就是感冒了。

    贺让骁沙哑着嗓子说:“可能吧。”

    他好像不是很在乎自己是不是生病,愣了会儿,又枕着手趴下要睡,程尔从课桌找出体温计,塞给贺让骁。

    “你先量个体温,感冒了要吃药的。”

    不知道他是生病了没力气,还是故意的,手臂软软地垂着,程尔把温度计塞他手里,他吊儿郎当地捏着晃,就是不往腋下放。

    程尔伸手来夺,他就笑,漆黑湿润的眼角有些粉,笑得痞痞的坏坏的,有些勾人。

    程尔经不住他这么看,坐端正了,开始翻作业,等贺让骁玩够了,会自己测量的。

    几秒后,贺让骁乖乖将温度计放进衣服里,闭着眼趴在桌上。

    这一趴就睡到了中午放学。

    中途老师过来问,程尔都以感冒发烧为由掩盖过去了。

    回周寄那儿吃饭时,程尔临时去了趟药店,回来时正巧碰着贺让骁坐在大厅里,歪着头瞧着她。

    她手指捏了下塑料袋,朝他走去,“感冒了先吃药。”

    周寄从楼上下来,嘿嘿笑了声,扬起下巴说:“吃药之前先吃饭。”

    贺让骁淡淡瞥他,接过塑料袋勾在手上,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到那次程尔生病,病恹恹趴在桌上,他当时什么都来不想,本能地起身跑去校医务室,当医生问及症状时,才觉着自己有点魔怔了。

    转身就去小商店买了袋冰水欲盖弥彰,后来那盒感冒药,隔了一天才给她。

    手指勾着塑料袋绕了绕,他起身去接水,拆开包装袋冲了袋冲剂喝下。

    周寄偷偷瞧着这一幕,撞了下程尔胳膊,低声说:“ 以前就算感冒要死了,他也不会吃药。小小年纪妻管严。”

    “……”

    贺让骁放下杯子,转过来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他走过去,手往程尔肩膀一搭,把人推着往院子里去。

    “他脑子不太好。你少跟她交头接耳。”

    周寄骂了句,“我看你是嫉妒。”

    今天阿姨做了红烧肉还有炸丸子,贺让骁拆了双筷子递给程尔,自己又够了一双筷子,懒懒抬眼看周寄,“嫉妒什么?”

    周寄哼笑,“当然是跟程尔妹妹无话不说。”

    “……”

    贺让骁倒是嫉妒这个,但他偏不让周寄得逞,“你什么时候成她姐妹了?”

    “夏夏姐知道吗?”

    周寄咬着牙,愣是半天没想到反驳的话,抽了支烟咬着,气哼哼离开厨房。

    手机响了几声,周寄接了起来。

    程尔隔着门玻璃门看着周寄一手捏着烟,一手拿着手机,应该是夏池也打来的,他哼哼两声,“吃个屁,他天天只知道气我。”

    “随便,你爱来不来。”

    没讲几句,他就挂了电话,重新将烟送回嘴里,玄白的烟雾从指尖飘了出来。

    “周老板生气了啊?程尔悄悄问贺让骁。

    贺让骁放下筷子,拉开玻璃门,冷风裹着烟味儿飘进来,他搭住周寄肩膀,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周寄侧身抬腿踹他。

    “夏夏姐问你们明天放假要不要一起玩?”周寄脸色终于好转,说话态度也软了些。

    贺让骁感冒着没什么精神,视线在程尔身上晃了眼,抬了抬下巴,问她:“你想要一起玩吗?”

    其实程尔想问他们陪周寄和夏池也真的不是当电灯泡吗,但贺让骁好像没理解,她抿了抿唇说:“明天上午我要去趟汪姨家,下午有空。”

    周寄一听乐了,“正好,上午雷也打不醒我,那就中午一起吃饭。”

    程尔看看贺让骁,点点头,“好。”

    两人坐在公交车最后,空空一排,手臂挨着手臂。

    旁人看不出来端倪。

    贺让骁拿着手机回消息,程尔瞥见他好几次点开泡芙又退出,泡芙上似乎很多消息,他都不看的。

    程尔暗暗地贺让骁真的太优秀了,坦荡又懂分寸,这样的少年太招女孩喜欢,她的潜在情敌好多哦。

    而且他之前明明亲口说得喜欢甜妹,怎么喜欢她呢?

    程尔总忍不住想看贺让骁,她怕被他发现,就盯着玻璃窗,上面清晰地印着他的脸。

    还有他手机上那些标红未读的消息。

    似乎有满满一整页。

    她胡思乱想了会儿,很快意识到这种患得患失情绪不好,不能沉浸在这种坏情绪里。

    她捧着脸揉了揉,一转头就发现贺让骁盯着自己看。

    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贺让骁歪着身子,闲闲地盯着她,嘴角缓缓勾了起来,收起手机,没忍住又笑了声,“你知不知道你多可爱啊。”

    程尔还愣愣地捧着脸,反应过来,放下手,“你不许说了。”

    贺让骁就真不说了,只是看她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我拍下来了。”他故意骗她。

    不可能吧,程尔商量说:“你能不能删掉啊。”

    “这么怕我拍啊,小耳朵你害羞了是吗?”他嗓音清冷又欠,带着几分逗人玩的揶揄。

    “我又不上相,肯定不好看。”她说。

    贺让骁不这么觉着,林澈生日那天拍得那张照片,早被他看过几十次,还悄悄设置成了他们的聊天背景。

    他觉着没人比程尔更好看的了,光是那双眼睛看着他,他胸腔就灼烫。

    总想做点什么坏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车窗,落在两人的腿上。

    程尔的半边手臂被晒着,贺让骁往里挪了个位置,扯着程尔往里挪,避开了阳光直晒。

    静了片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低下声,“你求求我,我就答应删。”

    程尔仓促抬头,视线跟他相碰了一秒钟,心里涌起些燥热,比阳光灼晒还要热。

    “怎么求啊?”

    她声音低低的弱弱的,有些被欺负的可怜劲儿,可勾人了。

    贺让骁视线在她脸上游离,眸光暗下去,喉结也缓慢地滚了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之前的样子。

    “你……”

    他的话音几乎和公交到站播报同时响起,交叠着,被清脆高亢的机械声和走动的人群声盖住。

    “你说什么啊?”一阵吵闹,程尔没听清他的话。

    他们随着人群下车,贺让骁顺手插在口袋里,舌尖顶了下口腔,没说话。

    他越是不说话,程尔越是好奇。

    经过巷子,贺让骁慢条斯理走着,程尔跟在旁边磨磨蹭蹭,落下一段,跑两步又追上来。

    “你刚刚在车上说什么啊?”她太好奇了,抓心挠肝的感觉。

    “想知道啊?”他停下脚步。

    程尔点头,听见他说:“你叫声哥哥,我就告诉你。”

    *

    桦川每个月有一个周日放假。

    程尔一早起床去汪姨家,没想到汪姨上大学的儿子,从外地回来了。

    吃过饭,汪姨非要让她儿子开车送程尔回家。

    推辞再三,男生拿起车钥匙,笑着说:“走吧,要是不送你,我妈能念叨一整天。”

    汪姨拍他肩膀,男生很高,看起来长期运动,身体线条比较挺拔利落。程尔站在他面前,有些小小的一只。

    程尔点点头,跟着男生出门。

    “你把我放在路边就行。”等到了市区,程尔对男生客气说。

    男生双手握着方向盘,姿态很放松,笑着说:“你就说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就行。”

    “不用的,你把我随便放下就行。”

    男生没再坚持,在下个路口将她放下,程尔松了口气,转身往公交站台去。

    周寄发消息来说他跟贺让骁在巢,让程尔直接过去。

    距离上一次来巢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好像装修了一些,前台的风格变化了些,新的兼职也是她不认识的了。

    程尔没打招呼,径直朝着周寄发的座位找去,她记得贺让骁好像有强迫症,喜欢双数,每次来坐的号都是双的,而且要坐双人位。

    程尔凭着他的偏好,果然看见了两人,他陷在沙发里,后背松散地倚着,双手搭在键盘上,点开一个对话框,敲几下键盘,然后关掉再点开一个,又回复一句关掉。

    如此往复了好几次,他打开一个界面,手指拨开键盘旁的耳机,手懒懒的搭着键盘,快速敲动。

    程尔悄无声息走到他背后,周寄刚扯下耳机打算跟他说什么,视线一下瞥到程尔,偏头比了个嘘。

    程尔了然点头,她悄悄挪到两人中间,视线移到贺让骁的屏幕上。

    贺让骁还没察觉,注意力放在键盘上,一排排字符在屏幕赫然排列,程尔看不太懂,但她知道贺让骁以前经常弄这个。

    右下角的泡芙闪烁不停,不少人找他,他再次停下来,点开泡芙,弹出一个聊天群。

    贺让骁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

    [——BUG 2.0已经修复]

    程尔正看着陌生,然后她看清了贺让骁的名字——泡芙运行员

    程尔心抖了下,她对这个名字太熟悉了。

    之前泡芙每次公告、每次更新都是这个名字在发布的,他的名字后面还会跟一个蓝色的官方认证。

    贺让骁使用者泡芙管理员的名字,也就是说他是泡芙的人,她快速头脑风暴,将之前那个大胆的猜测重新拾起来,一番信息提炼,程尔得出结果。

    贺让骁往后伸手按脖子,程尔手痒,故意伸手悬在他后颈处。

    他手碰到一个温热的类似手掌的东西,吓得弹起来转身,撑着椅子脸上拧着怒气,看清是程尔之后,顿时松了口气。

    “什么时候来的啊?”他拉着程尔手腕,让她远离周寄,又起身让程尔坐沙发,他到旁边站着。

    “不会耽误你吗?”程尔问。

    周寄手里撩着支烟,笑得贱兮兮,“他忙个屁啊,你在给你写情书。”

    程尔没反应过来。

    贺让骁按着周寄夺走他的烟,用力按灭丢进烟灰缸,又去捶他,叫他别瞎说话。

    周寄怕了,骂了句他妈的兔崽子,瞪大了眼睛敢怒不敢多言。

    半晌后,他捞起烟盒,识趣地出去抽烟解闷。

    双人卡座是长双人沙发,程尔坐了一点位置,贺让骁就在她旁边坐下,他往后靠在椅背上,交错着的坐姿看起来有点像抱着。

    他身上的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周寄的烟味有点重,两个人腿挨着腿坐得近了,他身上的味道就跟更近了点,程尔拘谨地坐着,双腿并拢,屏幕休眠,瞬间暗下来。

    贺让骁没玩手机,视线一直盯着她后颈,若有所思。

    程尔感觉后颈那块儿有团伙似的,出了汗。

    四周不算安静,键盘声此起彼伏。

    不过幸好没有上次那种让人难捱的暧昧的声音,但那次的画面猝不及防浮现眼前,程尔感觉心跳得不正常,呼吸有点重。

    贺让骁挪了下,她也跟着紧张挪动,手指碰到了鼠标,唤醒了屏幕。

    荧蓝色的光线瞬间投射在两人身上,屏保是个热辣的动漫比基尼美女趴在地上,笔直的双腿翘着,怎么看都觉着色气。

    尽管知道这是网吧统一设定的,但程尔没想到贺让骁好整以暇盯着屏幕。

    她匆忙按了下鼠标,界面终于回归正常的。

    泡芙还在闪动,程尔说:“有人找你。”

    贺让骁松开手,往前点,漆黑的眼睛凑过来,趣味很浓,“你想知道什么啊?”

    程尔说没有啊。

    “骗人。”

    程尔才问出憋了半天的问题,“泡芙是你做的吗?”

    贺让骁顿了下,又了然的低笑着拖长尾音,“啊,就想知道这个啊?”

    当然不是啊,听他的语气大概心情好,问什么都会回答。

    她现在更好奇的是别的。

    “说实话。”他看过来的视线有些迫人。

    程尔盯着他松垮的衣领,大概是他姿势的缘故,露出一半漂亮锁骨,勾住她视线挪不动。

    她缓慢地眨眼,却不太专心说:“你真的在给我写情书吗?”

    可是他桌上没笔,也没纸。

    静了好几秒,视野里锁骨靠过来,离眼睛更近了,她的视线抖了下。

    话也改口,“我还没加过你泡芙好友呢。”

    那么多女孩都加了他。

    贺让骁又是一愣,抬眼,看她。

    她的视线还一瞬不瞬盯着锁骨,又像是靠得太近不知道往哪里放。

    走神也像在撩人。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从桌上够来手机,点开泡芙,递给程尔。

    程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贺让骁掐住脸,迫使她扬起视线跟他对视,一点点危险再逼近。

    屏幕再次熄灭,只有周寄对面投射来的一点光线。

    昏昏沉沉。

    她看清了黑色瞳孔里的影子,也知道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得很短,气息交融,勾勾缠缠。

    程尔像是呼吸不过来,又像是让他别靠近了,手指按上他的锁骨。

    贺让骁停下没动了。

    在想什么呢。

    有色心,还有色胆,她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静了几秒钟,他低声说:

    “情书和加好友,你先要哪个?”

    作者有话说:

    哥哥、情书、加好友 要选哪个啊?

    本章100个红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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