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蒙古嫔妃不得康熙、顺治俩人皇帝喜爱, 是有点儿原因在的。
她们底气足,说话从不知委婉。心情不好说话刺人的时候,跟直接拿着马鞭子在人脸上甩一样。
宣妃说完就后悔了,她心如擂鼓, 紧张又心虚的低下头。康熙这些年帝王威势愈发的重, 令人看一眼, 就不敢生出冒犯之心。
也就是宣妃莽了这么多年, 又仗着这里是永和宫,她才敢和康熙对上。
见宣妃低头,康熙压下了被冒犯的怒意。不错,还知道害怕。
他堂堂大清帝王,心胸宽广, 不和小女子计较,不计较。
“小公主在她自己屋里,由奶嬷嬷照看着。姐姐说, 小公主的屋子是皇上您和她一起挑的,想来不用嫔妾指路, 皇上也知道在哪儿。姐姐才睡下一个多时辰, 按照以往的情况,大抵到晚上才会醒来。生产大伤元气,皇上您就别吵醒姐姐,还是先去看小公主吧。”宣妃声量降小,示弱道。
“还有乌那希和海日。皇上您来了,正好能陪陪她们。一天见不着额娘,这两个孩子心里会害怕和不安的。”宣妃道。
宣妃句句都是为阮酒酒还有两个小公主着想, 康熙的怒气更是一点儿都没了。
宣妃对他说话不好听,但是对皇贵妃和孩子们却是十分用心。人无完人, 多看看她好的一面就好。
“朕知道了。你在永和宫忙了一天,应当也累了。把事情都交给梁九功,回去歇着吧。朕先看看小公主,再去陪乌那希和海日。等哄好了几个孩子,朕就去里屋,等着玛琭睡醒。”康熙把自己的安排说给宣妃听,免得她胡乱担心。
“以后少在朕面前说话,气的朕头疼。”康熙虽然不气了,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宣妃一句。
宣妃乖觉道:“皇上教训的是,嫔妾知错了,下次一定改。”
康熙压根不信,这么多年,没见宣妃改过性子。
罢了罢了,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和科尔沁的重要性上,他养个闲人。
“皇上,那嫔妾告退了?”宣妃试探的道。
康熙捏捏鼻梁,他因为太子出阁讲学而过于激动,早上醒的格外早,一直情绪激昂到现在,没有半点休息,精神不免有些疲惫。
“快走快走。”康熙赶人道。
宣妃搭着卓玛的手,一溜烟儿走的飞快,生怕走慢了,被康熙叫回去一顿骂。
责骂或是惩罚,宣妃自个儿完全不怕。但是,这个时间点,又是在永和宫挨了罚,这不是牵连了姐姐么。
别看后宫里的那些嫔妃,见着姐姐满眼尊敬,张嘴就是夸的。背地里,一个个卯足了劲,也想试一试皇贵妃的位子好不好坐。
她们总想着,既然乌雅氏可以坐得,她们为何不能坐一坐。
当真是异想天开。且不说姐姐机敏聪慧,性情温婉大度,又自有分寸,只单凭容貌身姿,后宫中就没几人能比得过姐姐。
皇上的眼光,高的很。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破例的。
宣妃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她回去后得好好串一串门,说说皇上是多么急切的赶到永和宫,关心他的皇贵妃。
皇贵妃的宠爱,永远独占鳌头。
宣妃最终还是没串成门,她一回去后,就被自己宫里明着是来请安,实则是探听消息的两个低位嫔妃堵住了路,明里暗里问着永和宫的情况,关心皇贵妃娘娘如何。
等打发走人,太阳已经快要下山,这时候出门,怕是刚到别的宫里,就要往回赶。
好在康熙也知道后宫嫔妃们的性子,大手一挥,让梁九功安排手下人去私库里取来许多好东西,赏赐给阮酒酒。
其中,工艺最令人惊叹的,是来自西洋的一座花园造型的洋瓷坐钟。柔和清丽的色彩,造型有着西洋特有的浪漫风情。
康熙知道阮酒酒素来对西洋玩意儿有些感兴趣,所以他每每见到好的,总会留给她。
上回得了个西洋万花筒,外壳镀的是黄金,镶嵌着各色宝石,宜妃一见到就喜欢上了。不论宜妃怎么歪缠撒娇,康熙就是不松口,将那支万花筒赏她。
隔了没多久,宜妃去永和宫串门时,在阮酒酒屋里的博古架上,看到了那支万花筒。
宜妃当时心里确实酸了一下,但是她心里清楚,定然是康熙为了博美人欢心,主动献的殷勤送的礼,阮酒酒定然不知内情。
宜妃没有发作,也没有说破,她不牵连无辜,更何况玛琭是她的好姐妹。康熙知道后,反而有些愧疚。
他亦是颇为喜爱宜妃的。
康熙大费周章,让传教士再寻个做工精致的万花筒来。一到手后,立马送去了翊坤宫,哄的宜妃抹平了心里的醋意。
阮酒酒一觉睡醒,睁开眼意识还有些迷糊,身体传来的疼痛,先到达脑海。
“嘶。”阮酒酒轻呼一声。
康熙慌忙起身,走到床前。
“玛琭,你醒了?扯到伤口了?朕扶你靠着。水一直是温热的,稍凉就换了新的,你先喝点儿润润嗓子和嘴唇。”康熙动作利落的拿着放在一边的软枕,垫在阮酒酒身后,并调试着位置。
“皇上,您来了啊。”喝完一盏水后,阮酒酒才觉得嗓子舒适些,嘴唇上的皮也不绷紧的疼。
望着阮酒酒苍白疲惫的面容,微微沙哑的声音,康熙心里的内疚更甚。
“下回莫要这样体贴朕了。保成的出阁讲学典礼很重要,你生产之日,也是一样重要。宣妃同朕说,你不许奴才们去告诉朕,怕打扰到保成的典礼。保成知道后,心里内疚的很。”康熙道。
阮酒酒虚弱浅笑:“哪里是体贴皇上。只是,今儿的日子特殊,是国事政事,岂能被后宫之事干扰。再者,我是知道这一胎生的顺,所以觉得我自己可以的。”
康熙板起脸,很快脸上表情又软下来,心疼的望着阮酒酒:“你自己真的可以吗?”
阮酒酒脸蹭了蹭康熙的手:“疼的时候,还是会想到皇上的。想着如果皇上在外面,我一定能勇气止痛。小宝生出来后,我又本能的想喊皇上,让皇上第一时间和我一起看到孩子。”
“不过,能够在睡醒后,一睁眼就看到皇上,我也很开心。这样就很好,我知道皇上心里有我,惦念着我,关心着我,先前纵然有些可惜和失落,此刻都能弥补。”阮酒酒道。
康熙听的恨不得把阮酒酒紧紧抱在怀里,镶嵌到他骨头里。
“事后的弥补,终究比不过不曾发生。”康熙动作十分轻柔的,抱了抱阮酒酒的肩。
“小宝这个乳名,又换主人了?”康熙轻笑道。
阮酒酒憨憨一笑:“最小的宝宝嘛。”
“皇上见到小宝了吗?接生嬷嬷说,小宝长大了,定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我觉着也是。生了这么多孩子,我也算是有点儿看新生儿长相的经验了。”阮酒酒得意道。
她生的崽,个个都是顶顶好看的。
真要算起来,恐怕胤禛这个大宝贝儿,在他同母的兄弟姐妹几个里,相貌是最垫底的。
因为,胤禛的长相随康熙最多。
而康熙的长相么,肤白清秀。颜值全靠身居高位的气质和常年锻炼的身材撑着。
阮酒酒盯着康熙的脸,哧哧笑出来。
康熙眼神温柔无比,他望着阮酒酒道:“想到了什么,笑的这样开心?”
“小宝应当是长得像我。”阮酒酒道。
康熙一听就明白了,他无奈道:“促狭。却也的确是事实。女儿长的像你好,美丽端庄。朕很是喜爱。朕又得一枚璀璨明珠,要日日揣在兜里,藏在心间,好生护着。”
阮酒酒醒了的动静,瞒不住外头伺候的人。
雅兰等了一会儿,才端着易克化的膳食进到里屋。
“皇上吃过晚膳了吗?外边儿瞧着天是黑的,应当很晚了。”阮酒酒后知后觉想起来问时间。
“娘娘,现在是子时三刻了。皇上从傍晚过来,哄睡了五公主、六公主、小公主后,就过来守着您,未曾挪动过,也未曾用膳。”梁九功道。
“多嘴。”康熙斥道。
“别担心朕,朕下午吃过了点心,不饿的。不等你醒过来,和你说说话,看看你好不好,朕一个人用膳也没有滋味。”康熙向阮酒酒解释道。
阮酒酒眉眼一软,子时三刻,那就是快晚上十二点了。
在天黑就睡的古代,八九点睡,已经算是熬夜,十二点还未曾用膳,不曾沐浴洗漱,几乎算是熬了个通宵。
“怎可如此,伤了胃该如何是好。皇上和我一起用膳吧。我就说呢,今儿这膳食准备的这么多,雅兰端进来时,胳膊都在抖。”阮酒酒道:“皇上,您不介意吃这没盐没滋味的饭菜吧。”
“朕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饭菜了,胜过一切美味佳肴。”康熙道。
雅兰端过来的饭菜,确实有康熙的一份。但是,厨房里也备着正常口味的菜色,那才是起初准备给康熙的御膳。
是雅兰小心眼儿,心想主子受了生产之苦,皇上总不能独善其身。生产之痛,是没办法让皇上感受。这生产之后的各种不便,总要让皇上陪同经历一二的。
想来想去,同用一种膳食,最为合适。
总不能让皇上也跟着坐月子,一个月不洗澡,不通风,卧床不出门吧。
雅兰报复的小心思,隐藏的很好,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得益于,她对外向来是个心细温柔的形象。多准备一份饭菜,自然是体贴皇上未曾用晚膳的考虑。
其实,也算不得报复。永和宫小厨房的御厨,厨艺精进的太快,月子餐也做了好几回,哪怕少油少盐,滋味也做的很好。
第412章
康熙傍晚去永和宫, 并在永和宫歇了一夜的消息,让心里暗暗期盼皇贵妃宠爱不比以往的部分嫔妃们,气的晚上觉都没有睡好。
皇贵妃当真是令人嫉恨,如此宠爱, 一日胜过一日, 未见衰减, 只见日益增长。就连刚生产完, 不能伺候皇上的月子,也能霸占皇上歇在她宫里。
偏偏永和宫里住着几位冰雪聪明的小公主,不仅是皇上的手中宝心头肉,也是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掌上明珠。
就算有嫔妃大着胆子向太皇太后告状,也只会被太皇太后斥责。
皇帝陪一陪他的女儿怎么了?拈酸吃醋的, 竟然还想破坏皇帝的父女感情。抄宫规、罚禁足!
太皇太后罚了以后,康熙知晓后,又一道口谕过去, 责罚翻倍。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精力不比以往, 身为嫔妃不侍奉孝敬太皇太后, 还挑事烦扰太皇太后,消耗太皇太后精力,损伤太皇太后身体健康,当重罚。
一来二往,杀鸡儆猴的,嫔妃们心里再酸,都得把酸水咽回肚子里。
她们只盼着, 有朝一日,风向有变。花无百日红, 她们就不信了,皇贵妃还能是个常青树。
阮酒酒从没把自己想过是常青树,倒是在坐月子期间,怀恩透过雅兰向她汇报,皇上不时去小花园走走逛逛。在小花园里种的那棵梧桐树前,驻足的时间尤为久。
梧桐长成,有凤来仪。
怀恩的消息一透露,闹的阮酒酒、雅兰、芝兰都没有睡好。
皇上盯着梧桐树,到底是看它长得好,还是嫌它碍眼了。
失眠的第二日,雅兰望着阮酒酒眼底的青色,不赞同的摇摇头。
阮酒酒逗了会儿奶嬷嬷抱过来,和她培养感情的小公主,也自己摇了摇头。
“告诉怀恩,别想那么多。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事儿,顺其自然。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总也到不了。烦那心思,没有必要。”阮酒酒道。
“主子您不是劝怀恩,是在劝奴婢呢。”雅兰笑道。
“你向来心思重,又满心都是我。这两日,恐怕想的比我还要多许多。女子多忧思,容易老的。我的雅兰这么美丽,我可舍不得你因为不必要的事情而多添烦忧。”阮酒酒道。
雅兰笑容婉柔,年岁渐长之后,她妩媚的五官,愈发风韵动人,却从未入过康熙的眼。
不是雅兰不够美,她的样貌出色极了,而是康熙心知阮酒酒的底线,也知雅兰的忠心。
他又不是急色鬼,非要找她的身边人。
就因为这一点,宜妃还夸过康熙体贴。阮酒酒当时听到后,怔愣了一下。原来,这竟是到了体贴的地步吗?
本该守的原则,却成了邀赏得意的功劳,真是令人心头憋闷,无处可言。
阮酒酒心态稳如磐石,伺候她的其他人,也跟着稳了下来。
康熙不是不知道他没事往梧桐树前晃悠,会让永和宫的宫人多思多虑。但他还是没事过去遛达两下。帝王心思深入海底针,让人捉摸不透。
就这么断断续续仰头看梧桐树,看了小半个月,康熙没等来一句询问,就连旁敲侧击也没有,他才停止了这一行为。
阮酒酒出月子的这一天,同时也是小公主的满月酒。
小公主的名字还没有取好,除了阮酒酒叫小公主小宝,其他人都是小公主小公主的叫着,或是称之为永和宫格格。
等到小公主稍微长大一些,再排上序齿。
一早洗漱沐浴,热水换了几桶,头发冲了又冲,抹上香味清雅的精油,阮酒酒才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月子里的大补膳食,和不能多走动,让阮酒酒脸颊稍微圆润了些。那一张白皙透亮的脸,远远望去,好似散发着莹润的光,比她带的珍珠耳坠更好看。
前来赴宴吃酒的嫔妃们,带上体面的贺礼,笑盈盈的说着祝福词,好不热闹。
阮酒酒特意点了两出戏,又准备极为丰盛的席面,还有一匣子精致点心做谢礼,不让嫔妃们空手而归。
小公主还小,嫔妃们身上的脂粉味儿好闻,混在一起就显得过于浓重。因此,只将小公主抱出来,露了个脸,又立马抱回屋里去。
不论是身份,还是今儿宴席的主人,阮酒酒都应当坐在主位。
钮祜禄贵妃和宜妃,一左一右的坐在她两边。荣妃、宣妃再依次排下。与惠妃相对应坐着的,是位嫔。
以往遇上这样的座次,惠妃总是拉长脸,脸色黑到扑了几层粉也遮不住。
今儿倒是稀奇,少见的眉心开阔,眼中含笑。倒是有了康熙曾经夸过惠妃的温柔大方性儿。
“姐姐前一个月在坐月子,为了不让姐姐费神,有些消息难免不会立马传到姐姐耳中,让姐姐费神。惠妃是有喜事儿要办了。”钮祜禄贵妃抬起手,虚掩着嘴,在阮酒酒耳边轻声解惑道。
“惠妃又挑了两个宫女,端午节过完后,跟着大阿哥一起回阿哥所了。看惠妃刚才盯着小公主满眼慈爱的眼神,大概是想抱孙子了。”钮祜禄贵妃道。
阮酒酒瞳孔震了震,抱孙子!惠妃才多大啊!大阿哥才多大啊!就要想着孙子辈了?
搁现代,大阿哥还没成年,这是犯法的啊!
但是,转念一想,大阿哥前两年就开了荤,阿哥所里早就有了伺候他的通房。如今惠妃盼孙子,实属正常。
“大阿哥还未娶福晋,提前就有了庶子庶女,怕是对大阿哥和未来嫡福晋的感情不好。”阮酒酒道。
钮祜禄贵妃道:“事出有因。上个月的今儿,太子办的出阁讲学典礼,甚是隆重。皇上将索额图又提了出来,重新启用任为领侍卫内大臣。”
领侍卫内大臣,正一品,是实打实的实权官职,统领皇宫内的侍卫,护卫皇帝安全。
索额图一出,顿时压制住在朝中日益轻狂的明珠一党。
明珠选定大阿哥作为投机者,索额图强势起来,便是太子强势。明珠弱势,便是大阿哥弱势。
早年就为大阿哥各种打算的惠妃,怎能容忍原本偏向自己儿子的局面,又歪回太子那儿。
然而,太子占了正统身份,储君地位,天然高于皇子一等。朝臣们也大多名正言顺的拥护太子。
惠妃并非大家族出身,给不了大阿哥强势的母族。
因此,眼下拼不过朝中势力,那就拼下一代。
一个皇长子不够,那就再来个皇长孙,给大阿哥添一添份量。
阮酒酒吸了一口凉气,她想劝惠妃,别瞎折腾你儿子的身体了。没用的。你儿子提前努力了那么多年,但生的都是闺女。
皇长孙最后还是落在太子家。
而皇位,嘻嘻,是我儿子的!
阮酒酒喝了一口樱桃酒,酒精度数不高,入口微甜,颜色好看,很得嫔妃们的喜爱。
宜妃多情的桃花眼,瞥向阮酒酒:“你又在偷偷乐什么?”
“我高兴啊,我自个儿还是当姑娘的心态,惠妃都想着要当祖母了。一下子从心理上,就差了两个辈分。”阮酒酒笑眼弯弯道。
钮祜禄贵妃和宜妃一听,顿时笑开来。
促狭,这人真真是促狭。
“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宜妃娘娘笑的这样开心,是聊到了什么喜事儿?您发们发善心,说给嫔妾们听一听,好让嫔妾们也沾一沾喜气。”说话的人是章佳庶妃,相貌灵动爽利,是个讨人喜欢的活泼姑娘。
亦是很讨康熙喜爱。
她说话时,声音中带着笑,笑盈盈的看着人,令被看的人也跟着她翘起唇角,微微一笑。
“是章佳庶妃啊。本宫与贵妃、宜妃正说着养的猫儿。本宫坐月子期间,管束不了它。小家伙趁着人不注意,遛跑出去,竟跑到了贵妃宫里,和贵妃养的大雪打了一架。”阮酒酒和气道。
“不止是大雪。本宫养的猫儿,也被吉祥打过。听说,就连皇上的爱犬,都是吉祥的手下败将。皇上亲口夸过,吉祥是猫中威武大将军。”宜妃道。
“本宫记得,皇贵妃和宜妃妹妹养的猫儿,还是从贵妃那儿聘的。”荣妃来了兴趣:“贵妃挑的狮子猫,品相极好,下的猫崽也聪明好看。可惜只生了两个,被皇贵妃和宜妃妹妹手快聘走,本宫想要一只也没了机会。”
荣妃是真的觉着可惜。
以前儿女时常在面前玩闹时,不觉得寂寞。现在,儿女都长大了,三阿哥在阿哥所,一年见到的次数,两只手差不多就能数完。女儿见面的次数多些,但是公主们的学业也繁重,她不好总拴着女儿在身边,影响她的功课。
多学些技能傍身,往后嫁出去了,日子才能过的更好。她知道轻重的。
“嫔妾也听过吉祥的大名,如雷贯耳。有一回,嫔妾给皇贵妃请安时,远远见着吉祥,一时没认出来,那是只猫儿,还是只小犬。毛茸茸的大尾巴,竖的高高的,那么大一个块头,力气小点儿的,怕是抱着都吃力。”章佳庶妃比划着大小,表情活灵活现。
章佳庶妃座位旁边的嫔妃们,听的津津有味,眼睛亮闪闪的。席间的气氛,快活又和谐。
钮祜禄贵妃评道:“章佳庶妃是个妙人儿。”
“灵动大方,讨人喜欢。”阮酒酒赞同道。
宜妃不以为然,她傲气的勾起唇角,眼尾上挑:“虽是个机灵的,但不及你我。”
于是,阮酒酒和钮祜禄贵妃又笑作一团。
“厚脸皮的。”阮酒酒道:“但是,在我心里,纳兰珠就是一等一的好!”
第413章
在小公主百日宴的时候, 康熙给小公主取了名字“爱兰珠”。
爱兰珠,在满语里是黄金之女的意思。
爱新觉罗氏号称黄金血脉,这个名字起的贴切写实。
阮酒酒嘴里反复念叨了几句,名字念起来颇为顺口:“爱兰珠, 爱兰珠, 是个好听的名字, 寓意也好。”
“额娘的爱兰珠, 你要健康长大啊。你的人生将像黄金一样富饶华贵,充满美丽。”阮酒酒抱着襁褓,逗着白白胖胖的小公主。
康熙站在阮酒酒身侧,笑着看着她们母女。
“朕来抱爱兰珠。小家伙几天不见,又重了些。”康熙为阮酒酒分担重量。
阮酒酒迫不及待的把襁褓递到康熙臂弯, 而后甩了甩胳膊。
“可不是么。能吃能睡的,跟晒了阳光浇了雨露的青草一样,长得十分快。”阮酒酒道。
“朕的女儿可不是青草, 她是美丽的花儿,天上的云彩, 英武的海东青。”康熙道。
阮酒酒眼眸闪亮的抬头望向康熙, 海东青啊,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那可是凶猛的天空霸主,女真族最高的图腾,万鹰之神。
雌性的海东青,比雄性海东青的体型更大些。
“好,皇上金口玉言, 咱们的爱兰珠长大以后,就当最神骏的海东青, 自在翱翔于天空之上。”阮酒酒道。
“这是自然。朕的小海东青,等你长大了,汗阿玛送你一对最威猛的海东青,陪你骑马射箭。”康熙道。
康熙越想越觉的这画面很不错,于是,小海东青成了康熙对小女儿的爱称。
爱兰珠周岁礼时,康熙送了一枚雕刻了海东青的玉佩。
名字,似乎真的会对一个人的性格起影响。
爱兰珠从能跑能跳起,充分表现出她的运动细胞和旺盛的精力。峨眉山的猴子,都没有她闹腾。
太皇太后在爱兰珠一岁多的时候,起过向康熙把她要给太后抚养的念头。五阿哥搬去阿哥所后,慈宁宫又安静了下来,太后时常露出落寞的神情,让太皇太后很是心疼。
太皇太后如今纯靠着药材吊着命,现在她无论说什么要求,只要不动摇国本,康熙的孝心都会答应。
但是,自打阮酒酒把爱兰珠带去慈宁宫玩耍了一次后,太皇太后再也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她老了,太后年纪也不轻了,这个皮猴子若是养在慈宁宫,怕是不到三个月,就能把慈宁宫给拆了。
带回去吧,带回去吧,老人家遭不住过分活泼的小孩儿。
康熙将太皇太后前后心思变化说给阮酒酒听时,阮酒酒笑的前俯后仰。连带着因为陪爱兰珠玩了一天,累酸了的腰,都乐的精神抖擞,腰板挺直,一点儿不疼了。
康熙二十六年,一出了正月,康熙就催着礼部准备起大阿哥的婚事。
太皇太后生命最后的几年里,常与汤药作伴,到了快熬不下去的时候,心里也有些数。
趁着自己还没到彻底油尽灯枯的时候,得让大孙子先娶了嫡福晋,成好婚。
别因为为她守孝,而耽搁了年岁时间。
太皇太后只和康熙说了自己的意思,大阿哥不知情,还以为康熙觉得他担得住事儿了,所以将他的婚事提上日程。
高高大大的一个小伙子,憨傻憨傻的笑着,每天喜气洋洋。
还在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满是孝心的说,孙儿大婚给乌库嬷嬷您冲喜,您一定会身体硬朗,百病全消,长命百岁的。
康熙看的心头憋闷,又不好说大阿哥。不知者不罪。
太子倒是瞧出来了大阿哥婚事这一安排的意思,他年幼的时候,受了太皇太后抚养教导之恩,除了康熙,就是太皇太后教他道理最多。因此,每每忙完事情,太子都要去慈宁宫陪陪太皇太后说说话。
若是太皇太后累了,太子就给她端端汤药,陪着坐会儿。
阮酒酒等高位嫔妃,对太皇太后的身体最为清楚。太皇太后生病的时候,多是她们轮换着侍疾。
太子和大阿哥的表现,她们亦是都看在眼里。
不怨皇上偏疼太子,除了太子是元后嫡子,太子这孩子也值得疼。贴心孝顺的晚辈,谁能不多偏爱一些。
可惜了惠妃病的不是时候,若不然,她还能提点儿子一二。
九月秋高气爽,初十八,大吉,诸事皆宜,大阿哥迎娶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
似乎大阿哥说的冲喜,颇为有用,太皇太后在婚礼前后半个月,身体好了许多,偶尔还能下床走动一二。
大福晋是康熙用心挑的长媳,爽利敦厚,宽和稳重的性情,不仅适合当长嫂,也能包容莽撞憨直的大阿哥。
而且,大福晋的相貌,也颇合大阿哥心意,并非内秀之人。
新婚的小夫妻,郎才女貌,彼此互有好感,洞房之后,对视时的眼神黏糊到能拉出丝来。
成婚第二天一早,大阿哥领着大福晋给康熙请安,又带着大福晋和弟弟们见过礼。
大福晋望着从高到矮排了一串的弟弟们,心惴惴不安。
虽是弟弟们,也是皇阿哥,其中还有位是太子爷,这个长嫂不好当啊。
好在几位阿哥们年纪还小,除了太子,其他几个都是吃糖的年纪,好哄的很。大福晋送上在家中准备好的见面礼,一一打了个照面,将对方的样貌身份记下。
至于慈宁宫,太皇太后就没让大阿哥和大福晋过去了。
因着康熙没有立皇后,大阿哥和大福晋给康熙敬完茶后,可以直接去延禧宫,向惠妃请安。
惠妃上回见大福晋,还是选秀的时候,隔了几年再见,大福晋的礼仪和气度比当初更好,令惠妃很满意,细细打量之后,连连点头。
惠妃一心盼着孙子,给大阿哥送了好些宫女,还有康熙给大阿哥选的侧福晋、格格,这么多人几年来愣是一点儿喜信没传出,让惠妃焦躁非常。
若不是太医再三保证,大阿哥身子健□□育没有问题,只是太年轻,子嗣缘分没来,惠妃都要给儿子喂药补身体了。
现在有了大福晋,惠妃立即将压力给了儿媳。
话里话外,都是期待儿媳三年抱俩,给大阿哥多生几个胖小子。
大福晋才当新妇,哪经的惠妃这么说,小脸羞的通红。大阿哥是憨,但是他不傻。自己的福晋自己护着,大阿哥挺身而出,替大福晋挡住惠妃一说起来就止不住的催生话。
“额娘,儿子和福晋刚成婚,您着什么急啊。您要是因为八弟今年搬去阿哥所,觉得少了热闹,膝下寂寞,儿子就去猫狗房给您挑只乖巧伶俐的狮子犬养着。”大阿哥道。
惠妃瞪了瞪大阿哥,这儿子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
她是觉得闲的寂寞吗?
“把你八弟和狮子狗比在一起,你也说的出口。那是你亲弟弟。小八性子文静,话少内敛,你是他哥哥,在阿哥所多照顾他些,别让他受了委屈。小八叫我一声额娘,你们兄弟俩儿应当是最亲近的。”惠妃道。
大阿哥对养在自己额娘身边的八弟,确实情感上更亲近些。
而且,八弟也是个乖巧讨人喜欢的孩子。
“额娘放心吧。八弟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您亲自挑的,不会出错的。儿子得了空,也会多去看看他。”大阿哥道。
“额娘,前朝事务繁忙,汗阿玛对爷颇为看重,爷时间上怕是少有空闲。儿媳的时间宽松,八弟又年幼,不如由儿媳代替爷多去看望八弟,或是常邀八弟来我们院子用膳。八弟的院子还没有开火,膳食不如自己有小厨房做的合口味。用小厨房给八弟做些他爱吃的菜,八弟身体也能长得更强壮些。”大福晋柔声细语道。
“好孩子,你考虑的极是,就按你说的来。你们夫妻一体,你和保清哪个照顾小八,都是一样。小八是个懂事又有孝心的好孩子,知恩图报。保清没有嫡亲兄弟,往后朝堂上还需要小八为他臂膀,予他支撑。”惠妃道。
“这是儿媳应当做的。”大福晋腼腆笑道。
小夫妻俩儿陪着惠妃说了会儿话,就该回去了。
大福晋手腕上戴着惠妃送的玉镯子,玉质很好,颜色清透,和大阿哥并肩走在宫道上。
宫人们走在俩人后头,含胸低头,十来个人愣是一点儿脚步声没有。
“爷,皇贵妃那儿,我若遇着了,得是个什么章程?”大福晋依赖看着大阿哥问道。
同在后宫,寻常不会碰见,去慈宁宫请安,或是家宴时,总能遇见。
大阿哥牵着大福晋的手:“皇贵妃是最温柔良善不过的人了,她待阿哥、公主们都十分的好,是位很疼爱孩子的长辈。不论是身份,还是为人,你都要敬重她。不过,额娘与皇贵妃有些不和。若是额娘在,你躲在额娘身后少说话就是。皇贵妃不会和你计较的,她很是通情达理。”
“你是知道的,未成婚之前,我院子也没有小厨房,不能开火。在长身体的时候,常饿的抓心挠肺,睡不好觉。好在没挨饿多久。四弟自幼聪颖,搬去阿哥所的时间早些。自打四弟住进阿哥所,我和三弟就沾了他的光,得了许多皇贵妃准备的耐存放的零食、点心。每当我上课或是半夜饿时,就靠着这些点心、肉脯、果脯填饱肚子。我是记皇贵妃这份情的。她若不给我们准备,也无人能说什么。所以,辛苦福晋了,以后不仅要替我看顾些八弟,四弟、六弟那儿,福晋你心细,也多帮着些。”大阿哥细细说道。
大福晋温柔一笑:“好,这也是我为长嫂应当做的。早听闻皇贵妃是一位仁善的好人。在家中时,就听过皇贵妃和宫里其他几位娘娘,年年给京中贫困百姓连施三日腊八粥,救了许多饥民的性命。还有给慈善堂捐银等等,善举颇多。”
大阿哥拍拍大福晋的手,再次叮嘱道:“这些话,莫要在额娘面前说,半个字都提不得。”
“是,爷说的我都记下了。多谢爷提醒。”大福晋莞尔一笑。
第414章
有了女主人的地方, 就是不一样。
大阿哥的院子,被大福晋打理的上下焕然一新。
大阿哥每每从外回来后,感慨这才叫日子,过的舒服。
大福晋对大阿哥和惠妃的应承, 并非是场面话, 她实实在在做到了, 对年幼的弟弟们多有关怀和照顾。
阿哥所也多了个开小灶的地方, 小阿哥们个个吃的肚圆滚滚。
大福晋后来在慈宁宫遇见过阮酒酒一会,见到惠妃和阮酒酒针锋相对的场面,大福晋果断闭嘴当个闷葫芦,尽量不出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福晋见到阮酒酒第一眼时, 惊为天人。同为女子,她当即明白惠妃为何只对皇贵妃有敌意。而大阿哥身为惠妃的儿子,却还保留对皇贵妃的好感。
皇贵妃实在是太美又太温柔了!
大福晋羞答答的偷偷看着阮酒酒, 阮酒酒和善的对她笑了笑。
在阮酒酒看来,梳着妇人发髻的大福晋, 还是个小姑娘呢。
嫁到规矩森严的宫廷里, 一个人难免会有惶恐不安,又不能露怯,太不容易。
她能多释放些善意,就多待她好些。
惠妃见阮酒酒对她儿媳笑容和气,轻哼一声,又在做好人了。
太皇太后的视力,看东西愈发的模糊, 但是看人的准头仍旧有。
大福晋端庄稳重的性子,太皇太后很是满意, 不仅送了大福晋一对龙凤金镯子,还送了两柄金镶玉如意,给足了大福晋面子。
看到大福晋得了太皇太后的喜爱,惠妃环视殿内坐着的嫔妃们一圈,炫耀的昂起头,跟斗赢了的公鸡似的。
众人之中,唯有她有儿媳妇。先到者得利,惠妃得意无比。
占长字,当真是好极了。
惠妃这番炫耀,伤害不了任何人。
从三阿哥起往下排,别说成婚,连动春心的少年慕艾的年纪都没到。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急什么媳妇儿。
惠妃一番得意,无人伤亡。众人还能和气的说着话,讨巧好听的话语,妙语连珠吐出,只为博太皇太后一笑,或是一声夸赞。
然而,一入冬刚到十一月中旬,天气降温骤然寒冷,太皇太后一下子病重,连起身都困难。
太医们从慈宁宫进进出出,面色凝重,面对康熙的询问,只剩摇头。
寒冬腊月,阎王收命。
上了年纪的老人,若是在冬天重病,最容易熬不过去。若是能撑过冬季,到了春天,就又从阎王那儿抢了一岁。
但是,看太医们愁眉苦脸的样子,康熙心里清楚,他的祖母,怕是寿限将至。
侍太皇太后至孝的康熙,直接慈宁宫住下。除了每日辰时到乾清门听政,其他时候都在慈宁宫,侍奉太皇太后。
哪怕太医们下了无能为力的诊断,康熙还是不甘心。
他翻阅医书、研究药方,甚至给太皇太后喝的药,他都要先尝一口。衣不解带,不分昼夜的照顾在太皇太后身侧。
康熙孝心感人,却止不住太皇太后生命力的衰退。
在太皇太后清醒的时间,一日比一日短的状况下,康熙率领王公大臣,放弃乘坐轿辇,步行至天坛,向上苍祈告,愿折损自己生命,增延祖母寿数。
“忆自弱龄,早失怙恃,趋承祖母膝下,三十余年,鞠养教诲,以至有成。设无祖母太皇太后,断不能致有今日成立,同极之恩,毕生难报……若大算或穷,愿减臣龄,冀增太皇太后数年之寿。”诵读祝文时,跪在蒲团上的康熙,涕泪交加,泣不成声。
寒风凛冽,将他的脸、耳朵、手刮的通红刺痛,却不如他心中之痛,万分之一。
大臣们跪在后面,冷风将他们脸吹的皲裂。他们面容肃穆哀戚,眼眶通红,感动于他们所效忠的帝王,至诚至孝。
康熙用尽了各种努力,还是没有挽留住太皇太后的性命。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太皇太后于慈宁宫病逝,享年七十五岁。
这是一个高寿的年纪,太皇太后在逝世前,握着康熙的手,感慨道:“哀家这一生,活的足够值得。年少伴于太宗身侧,从草原到了盛京,又住进了北京,在这华丽的紫禁城里,度过半生,看大清日益安稳、强盛。皇帝,大清有你,哀家能放心的去见太宗皇帝了。”
“哀家知道,皇帝你是重情之人,孝顺至极。你莫要为了哀家,过于悲痛。人之生死,自然轮回,你切不可因为过度哀戚,而伤了己身,让哀家多有担忧。”
“保成是个好孩子,同你一样聪明又孝顺,心胸也开阔大度,哀家看着他,如同看到你小时候一般。赫舍里氏去得早,保成没有额娘,只有你一个阿玛能疼着他护着他。孩子总会有不懂事的时候。若是他哪天犯错了,你多多包容他,教他道理,给他耐心,等他改正。”
“太后性子温和,不好权势,不喜纷争。她虽不是你生母,却也对你多有照顾关怀。她没有子嗣,全靠你的奉养。皇帝,你答应哀家,要好好孝顺你皇额娘,待哀家护她往后日子无忧。”
“苏麻喇姑跟了哀家一辈子,忠心耿耿,侍候体贴。年少时,跟着哀家的那些人,出宫的出宫,大多数都走了,如今只剩下了一个苏麻喇姑。她没有亲人,又已年老。她曾教过你识字读书,也能算是你读书的启蒙师父。你要代替哀家,为她养老送终。哀家的陵墓旁边,留了她一个位置。”
“皇贵妃她,苏麻喇姑说她是个好妃嫔,太后也夸她是个好孩子。哀家病重这些天,难免有脏污,脾气也多有不好,她却事事亲为,用心侍奉哀家,不曾埋怨,不曾邀功。哀家曾担忧她长居高位,圣恩不断,野心渐长,胤禛又是个出类拔萃的,难免会对保成造成威胁。但数十年时间,哀家看明白了,她心思一如往昔,澄澈清明,有圣人之心,不是不择手段之人。你既喜爱她,帝王孤寒,有个人能陪在你身边,也好。”
“太宗山陵奉安已久,不可为哀家轻动。况且,哀家心中也舍不得先帝和你,就在孝陵附近择地安葬。”
“玄烨,切记切记,勉自节哀,以已为重。”
一桩一桩事,太皇太后拉着康熙的手,交代清楚。再三嘱咐康熙,不可过度哀戚后,太皇太后闭上了眼。
“皇玛嬷!”
感觉到太皇太后的气息停止,手背温度迅速下降,康熙哀嚎出声,声如泣血。
等候在偏殿的嫔妃们,隔着屋子,清晰听到康熙悲痛的哭声。
宫女们拿出准备好的孝服、白花,快速伺候各自主子换上。
没多久,梁九功过来:“太皇太后崩逝,皇上情绪过于悲痛,难以自控。皇贵妃娘娘,还请您去内殿,劝一劝皇上。”
换上一身素服,卸掉妆容和华贵首饰的阮酒酒,轻轻向梁九功点点头,往内殿走去。
宫女们已经给太皇太后换好了衣裳,化好妆容。
人死后身体会快速失温,身体变得僵硬。因此,换衣服的速度一定要快,耽搁不得。
康熙隔着放下的帘子,木然的看着宫女们跪在床前,忙碌的身影。
他脑子嗡嗡的,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脑海里不停浮现起和太皇太后相处的场景。
有小时候太皇太后陪他玩耍的慈爱;有登基时太皇太后牵着他的手,陪在他身边的可靠安全;有他大婚后领着元后去拜见太皇太后时,她面露欣喜;还有他在政事上遇到困难,太皇太后细心为他分析开解。
种种画面,如走马灯一般,飞速的在他眼前滚动着。
“皇上,我来了。”阮酒酒过来后,跪在康熙旁边,牵住康熙的手。
康熙的手,往常是热乎乎的,像个烧足了碳的火炉子。此刻,冰冷粗糙。
阮酒酒没有再做多余的动作,她只是静静的跪在康熙旁边,在康熙哭的时候,递上柔软的帕子。
阮酒酒这一个月来,也住在慈宁宫,衣服上不可避免的沾上了药味。
苦涩浓郁到令人犯呕的药味,和阮酒酒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杂糅在一起,凝聚在帕子上,像母亲温柔的手,轻抚着康熙的脸颊。
“玛琭,皇玛嬷崩逝了。朕往后没有皇玛嬷了。”
哭了许久后,康熙声音沙哑的说出第一句话。
他面目哀伤,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张。
护着他成长几十年的那个老人,从此离开了他的生命。
往后,他再来慈宁宫时,看不到皇玛嬷的身影,听不到皇玛嬷唤他皇帝,也吃不到皇玛嬷为他准备的点心。
那样一个在他生命里无比重要,一直存在的人,从此之后,与他再无重叠,再无交集。
节哀顺便?
他节不了这个哀!
康熙如同幼兽一般,嚎啕大哭,眼神茫然。
阮酒酒挪动着膝盖,与康熙贴的更近些,她揽住康熙的头,将他抱在自己怀里。
温热的身体,跳动的心脏,活着的生命,驱散了一些笼罩着康熙的死亡气息。
“皇上,我还在。我会一直陪着您,一直在您的身边。”阮酒酒轻声道。
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经历多少事情,你往后的人生我会一直在,不再让你面临分离。你可以随时看的到我,随时与我诉说任何事,任何情绪。
你心里的支柱倒下了一个,我将成为一棵新的支柱,更稳固的立在你的心里,成为你的陪伴,和随时可以依靠的肩膀。
你是帝王,你要强大。你也是一个普通的人,可以有各种七情六欲。而我,将全部包容你,接受你的一切。
“皇上,哭吧。埋在我怀里哭。”阮酒酒轻轻抚着康熙的后脑勺,力道温柔。
她用行动表示着她的陪伴,和无条件的容纳。宛若温水,抚慰悲痛的心;仿若坚实的山,给疲惫的身躯依靠。
第415章
当嫔妃和宗亲们看到康熙时, 康熙虽神容哀戚,却不至于失态到嚎啕大哭。
康熙情绪最崩溃的那段时间,只有阮酒酒看到,也唯独是她安抚了他轰然崩塌的精神世界。
一向为人低调的皇贵妃, 在这一次存在感极强。皇上在哪儿, 皇贵妃就在哪儿, 两人形影不离。这让嫔妃和宗亲们认知到, 皇贵妃于皇上的不同。
阮酒酒不再是一个宠妃的形象,而是得帝王看重,允许同行并肩的副后。
她端庄尊贵,气质温柔,气势凛然。既可亲, 亦可敬。她温柔,不令人惧怕,却也威严高贵不可冒犯。
康熙的悲伤, 毫无掩饰。他剪去辫子,为太皇太后服丧, 并为太皇太后上谥号“孝庄仁宣诚宪恭懿翊天启圣文皇后”, 极尽溢美之词。
灵柩停在慈宁宫,数日不曾从慈宁宫抬出去。虽然不合规矩,但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意见。
这一个除夕夜到新年,宫里没有欢笑和推杯换盏,只要安静压抑的沉默。
康熙在除夕夜,也夜宿在慈宁宫,守着太皇太后的灵柩, 不愿离开。
太皇太后葬礼的那天,嫔妃、阿哥、公主、宗亲、大臣们, 纷纷哭声哀绝凄厉。哭不出的人,竭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低着头,拿袖子或帕子捂着脸,伪装出哭泣的姿态。
有些人是真心哀戚,有些人是为了讨帝王欢心。
不论如何,太皇太后的葬礼盛大无比,举国哀悼。当看到七十多岁的老臣,千里回京奔丧跪灵,康熙心中多有慰藉。
“皇玛嬷,朝中是有人念着您为大清的付出的。”
太皇太后的葬礼上,太子数次哭的抽搐晕厥过去。之后,康熙和太子父子俩时常抱头痛哭,怀念太皇太后在世时的种种慈爱。
胤禛和胤祚也一连数日,哭红肿了眼睛。
胤禛就罢了,他打小身子壮实,甚少生病,且年岁长些。幼子胤祚哭的嗓子都哑了,一睁眼就流泪,哭到神情恍惚的模样,把康熙吓了一跳。
小六打小身子骨弱,先前更是差点夭折,不必旁人,折腾不得。
康熙已经失去了敬爱的祖母皇,不能承受再失去自己疼爱的孩子。
心悸之下,康熙连忙半劝半强制的,让人把胤祚送回永和宫去。
胤祚被护送离开后,康熙回头一看,心头又是猛然一慌。
本就身段纤细的阮酒酒,在连月操劳之下,脸上原本恰到好处的肉,瘦到下巴尖尖,身子单薄的风一吹就能把人吹跑。
“怎的瘦成了这样?你劝朕休息吃饭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吃吗?太医呢?让太医过来,给皇贵妃诊脉。”康熙握住阮酒酒的手腕,一手可以握住的细手腕,凸起的骨头,硌着他手心疼。
阮酒酒扯了扯手,没扯动。
康熙握着的力道并不大,可见阮酒酒现在体质多虚弱。
“吃了的,也有好好休息。可能是天冷了,身上的肉也冻没了。正好,不用担心长胖了,免得冬天一层一层衣服穿厚了,显得身姿臃肿。”阮酒酒语气轻快道。
“主子哪里有好好休息?您每天能合上眼的时间,至多两个时辰。近两个月来都是如此。”芝兰急声道:“皇上恕罪。主子每日这样不顾自己休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奴婢有心想劝但又劝不住,主子还拦着奴婢不让说,生怕让皇上为此忧心。但皇上您发现了,奴婢就大着胆子向您告了这一状。还请皇上您劝一劝主子。”
“芝兰,往日见你规矩好的很,今儿这般不懂事。本宫做的,是应当所做之事。既为皇上看重,就应当为皇上分忧。岂有只享荣华,却不愿付出的道理。况且,太皇太后对我多有教导,对孩子们更是百般慈爱照顾。人心换人心,我只恨自己能做的还不够多。”
“你自己回去领罚吧,换织秋过来伺候。”阮酒酒冷下脸来。
芝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面向康熙跪下:“皇上,是奴婢逾矩了,与主子没有半分关系。奴婢自愿领罚。”
康熙看着芝兰:“你抬起头来。”
芝兰不敢迟疑的抬起头,眼皮微垂,视线不敢直视龙颜。
“朕记得你以前是个圆脸,长得很是福气。”康熙道。
阮酒酒再累,她到底还是主子,有一群奴才伺候着。主子瘦成了纸片样儿,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宫女们,只会瘦的更多。
芝兰小声道:“皇上英明,确实如此。”
“若非朕这阵子时常能看到你,换个地方,怕是一眼认不出。都受脱形了。这几日不见雅兰,她是在永和宫照顾公主们?”康熙问道。
芝兰道:“回皇上,雅兰姐姐三天前,人直直的从台阶上晕倒摔下去,后脑勺磕破了。主子给雅兰姐姐请了太医,太医说是因为长时间疲累,且睡眠不够,三餐不定,所以人累晕厥了过去。”
“玛琭,今日给朕一个面子。芝兰的罚,就免了。她是忠心为主。若没有她,朕这些日子心神不在你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你辛苦至此。不仅不罚,朕还要赏赐她和雅兰。如此忠心耿耿、踏实肯干的宫女,当为表率,值得嘉奖。”康熙道。
“皇上,芝兰确实对我忠心耿耿,为我分担良多,是我重视之人。但是,功过不能相抵。皇上嘉奖她,我为她感到骄傲,亦觉得她配得上皇上的夸赞。可无规矩不成方圆,她方才所为不合规矩,罚不可免。”阮酒酒摇头道。
芝兰又是一叩首:“皇上宽仁,奴婢谢皇上嘉赏,奴婢也心甘情愿领罚。奴婢是主子身边的大宫女,应当行为举止谨慎,一言一行在外具代表了主子的颜面,不可为因为自己,而为主子带来麻烦。”
“好忠仆!既然你如此说,那就按你主子决定的,有错当罚,有功当赏。”康熙道。
“是。奴婢谢皇上。”
“主子,您别生芝兰的气了。奴婢这就去领罚,一个板子不少受。您身子现在本来就差,再气大伤身,奴婢可真真是犯了大罪过了。”芝兰可怜兮兮的看着阮酒酒。
望着芝兰瘦了小半个人的模样,阮酒酒也心疼她。
阮酒酒嗔怪的看她一眼:“你现在哪能受的住板子。若出了事,我身边可离不得你。下个月再去领罚。下去吧。”
“皇上,别听芝兰说的那么严重,她说话素来有些夸张。”芝兰退下后,阮酒酒拉着康熙的手,柔声道。
康熙不赞同的看着她:“朕看啊,芝兰还算是往轻里说的。你最是爱美,朕仔细一回忆,你眼下的青黑,都挂着有小半个月了。”
“满后宫的嫔妃,独你最是实心眼儿的。看看还有谁,能累成你这般。来,先吃几口点心垫一垫。一会儿等太医来了后,让他给你开养身补气的方子。”康熙关心道。
阮酒酒浅浅一笑:“可满后宫的嫔妃,独我最得皇上爱护。皇上待我珍爱,我自是要全心回以皇上。”
康熙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从眼眶滚出一滴。
他别扭的转过头去,掩耳盗铃的,不想让阮酒酒看到。
太医赶来慈宁宫,瞒不住住在慈宁宫的太后和苏麻喇姑。
俩人担心康熙守孝过于严苛,导致身体有恙。苏麻喇姑年纪大了,太皇太后崩逝后,她悲伤之下,也生病了,此时还卧床不能起。
因此,只有太后赶过去。
“皇帝,哀家听说你传了太医。可是哪儿不舒服?”太后着急的问道,眼神不住的观察着康熙的脸色。
康熙起身迎接太后:“朕没事,是朕看皇贵妃面色疲惫,担忧她身子,才急召太医过来。让皇额娘担忧了。”
女子最懂女子的不容易。
阮酒酒生育了五个孩子,时间颇为密集,中间相隔最长的时间,也不过是两年。哪怕不通医术,也知道频繁生育对母体的损伤十分大。
再加上,从几个月前太皇太后病重,阮酒酒长时间在慈宁宫侍疾。太皇太后病逝后,她白天黑夜的陪伴在康熙身边,事事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太皇太后葬礼之上,她哭声哀痛。
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耗损极大。
何况,这并非是三两日,而是长达小半年的时间。
这些太后都看在眼里,她也劝过阮酒酒,多多休息。
“你这孩子,你待太皇太后和皇上的这份心,实在太过赤诚。哀家也只隔了两日没见你,你又瘦了许多。看看,这脸上、胳膊上一点儿肉都没有。”太后走去屏风后,看到阮酒酒,心惊不已。
实在是太瘦了。
“皇帝,皇贵妃尽心照顾你,是她为妃嫔应当做的。你为皇贵妃的夫君,照顾自己的女人,也是你的责任,你却没有做到。”太后责怪康熙道。
“太后,不是皇上的疏忽,是我自个儿没有照顾好自己,还是皇上强烈要求去请太医的。”阮酒酒替康熙说话。
“好孩子,你别替皇帝说话。身为男子,理当照顾好自己的女人。哪怕是帝王,也是如此。皇帝于天下有责任,于一人也有责任。”太后道。
“皇额娘教训的事,此事是朕的过错。朕心里对皇贵妃多有愧疚,也多有疼惜。等太医诊完脉后,朕会派人送皇贵妃回永和宫,好好休息几日,不许她再劳累。”康熙道。
“这才对,算你将功赎罪了。你们年轻,不知道人命之脆弱。总以为强撑能撑过去,可往往未必如人愿。若是真出了事,到时候,只剩追悔莫及。”太后叹道。
她在紫禁城里,看到太多生机勃勃的花儿,于年轻芳华枯萎。
这座华丽的宫城,埋葬了太多的女子,无声无息的。
第416章
太后对后宫嫔妃素来疏远, 语言不通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她不愿意掺合康熙的后宫。
她并非康熙生母,算不得什么正经婆婆,何必掺合当了皇帝的便宜儿子的后院事情。
当年先帝爷为情所困, 连太皇太后都劝不得, 母子之间走到最后, 互生仇怨。亲母子尚且如此, 遑论她这个没有血缘相系的嫡母。
但是,人心向来偏颇。没有亲生子女的太后,娘家人又远在草原。虽有奴仆环绕,阿哥、公主们撒娇卖乖,心里头还是难免寂寞。
而能陪太后说话, 温柔体贴又性格利落的阮酒酒,理所应当成为太后最喜爱的晚辈。
因此,当太后看到自己当作自家孩子疼爱的阮酒酒, 瘦到脱形的样子,她少有的言辞激动了些。
上了年纪的人, 情绪激动, 极容易引起其他病症。
阮酒酒想要安抚太后,可她的手还搭在脉枕上,不能动。
阮酒酒连忙给康熙使眼色,不能让太后气极伤身。
康熙微微点头,表示收到 。
康熙弯着腰,恭敬扶着太后到座椅前坐下,再给太后沏茶端盏, 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他人。
“太后, 真的不怪皇上的。”
“皇额娘,朕知道错了。”
阮酒酒和康熙同时说话,内容大相径庭。
俩人面面相觑,太后被一幕闹的火气尽消。
“你们啊,都是大人了。皇帝就不必说了,大阿哥都娶了福晋。皇贵妃你再过几年,也该有儿媳了。就算是为了不让孩子们担心,也要顾惜自己身体。你们说是不是?”太后语重心长道。
阮酒酒嘴甜道:“孩子们成天傻乐傻玩的,好糊弄的很。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太后您为我们担心。您是长辈,我们作为晚辈的,再怎么孝顺都不够多,实在不应该因为自己,令您担忧。”
“皇上,太后,皇贵妃娘娘。”阮酒酒刚说完话,太医收回搭脉象的手。
阮酒酒野兽般的直觉,感到不妙。
她想逃。
康熙也是一样。
能给皇贵妃这么高位份的后妃诊脉的太医,要么医书超群,要么善看眼色会做人。通常,是两者兼有。
而且,做大夫的有个习惯。轻症说重,重症说轻。
阮酒酒的身体状况,说严重不严重,她到底是底子好。
哪怕是这两个月在慈宁宫住着,不方便服用指尖每天开的梨花,给身体补充灵气,调养身体,过往打下的坚实健康基础,让她在熬夜缺觉、疲累过度之下,还不到大病一场或猝死的状态。
但是,说轻也不轻巧。
人瘦了那么多,眼底青黑浓重,定然是有损伤的。
康熙传召过来的太医,是一直给阮酒酒诊平安脉的何太医,另一个随行的太医不曾去过永和宫,但和何太医私交不错。
“皇贵妃心悸严重,肝肾皆有损伤,脉沉无力。若再迟发现几日,恐有大碍。”何太医道。
另一名太医配合点头,说他诊的脉象,和何太医一样。
“大碍,什么大碍!”康熙着急的握住椅子扶手手柄。
太医说的是汉语,太后听不懂,但是看康熙的神色,和声音里的紧张,太后知道一定不是好结果。
“恐有碍寿数。皇贵妃心力耗损过多,人之心力有限,若是过度透支,便容易油尽灯枯。”太医道。
康熙脸色一白,倒是阮酒酒镇定的很。
她甚至还能对康熙温柔一笑,气定神闲的,仿佛太医说的人不是她。
阮酒酒完全不怕,她是有倚仗的。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或是让她尸首分离,她都能调养好自己身体,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活到九十九。
哪怕是哪天她能调养身体的金手指梨花瓣消失了,再撑个二十来年,把孩子们都拉扯大,也尽够了。
人不惧生死,则无恐无怖。
“那皇贵妃现在?”康熙的声音有些颤抖。
“臣先开两剂安神的方子,给娘娘服用。娘娘务必要即刻卧床休息,以睡眠养神。等娘娘今日补足觉,明日臣再来为娘娘复诊,根据脉象开滋补的药方。亏损之态,别无他法,只能多加调养,慢慢将这阵时日耗损的血气和精神补回来。”太医道。
“皇帝,太医说的什么?皇贵妃她是不是病的很严重?”太后担忧心急的问道。
“太后,我没事的。太医只是说,我这些日子觉睡得少了些,吃的也不够多。休养几日就好,问题不大。”阮酒酒用蒙语回太后。
“哀家只是不爱管事,不是傻。你还想糊弄哀家。皇帝,哀家要听你说。”太后道。
康熙在听了太医的诊断后,心里的愧疚,几乎到达顶峰。
太后言辞咄咄的询问,康熙诚实的将太医的话,翻译成蒙语说给太后听。
“竟这般严重,这般严重。皇贵妃以前的身体多好啊,这么多年,几乎没生过大病。将好好的一个人,累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紫禁城的宫女太监不够用了。内务府、礼部都是作什么用的,月月俸禄发放,是许他们白吃白喝不干活吗?”太后道。
“还有皇贵妃身边伺候的人呢?哀家瞧着皇贵妃现在身边这个,不是以往常见的。”太后道。
康熙小声道:“雅兰和芝兰,一个已经病倒了,另一个也差不离多少。皇贵妃操心慈宁宫和朕,几个孩子,她最近都照顾的少了。好在吉祥会哄孩子,没让乌那希和海日哭。”
“听听,皇家的公主都需要一只猫来哄着,陪她们玩了。”太后道。
“太后,吉祥喜欢孩子,从小陪着乌那希和海日一起长大。虽说是猫,在孩子心里,却也是好玩伴。比起奶嬷嬷、宫女们,吉祥更让她们亲近。”阮酒酒道。
“哀家不说你们了。太医都说你身子不能再撑下去了,你听话好好回去歇着。太皇太后的葬礼已经结束好几日了,活着的人再悲伤,也要顾及自己和其他亲人。皇帝,哀家这话不只是说给皇贵妃听,更是说给你听。”
“哀家知道你与太皇太后感情深,你也是最重亲情的孩子。这些日子,你的悲伤难过,哀家看在眼里。哀家不来劝你,是因为哀家知道,你若不将这些悲伤发泄出去,憋在心里,只会更伤身体。除了为太皇太后守孝,你还要批改奏折,处理政事,劳累更重。你如今身子没出问题,是皇贵妃成天盯着你的身体,按时督促你用膳吃药和休息。”太后慈爱的看着康熙。
“她一心顾着你,却忘了她自己。实在是让哀家又感激又心疼。”太后话里,还是把康熙放在更重要的位置。
若她处处维护阮酒酒,把康熙置于差一层的位置,对阮酒酒来说并非好事。
太后一番话,说的康熙眼睛通红,鼻涕冒泡。
阮酒酒也拿起帕子,擦拭着忍不住流出的眼泪。太后对她的爱护,为她免了许多磨难。
阮酒酒小声啜泣,两名太医看的急得团团转。
还是何太医在阮酒酒面前有份量些,他大胆道:“娘娘,您现在不宜流泪,不宜悲伤。得保持心情愉悦舒畅,才有益身体好转。”
“哎呀,别哭别哭,看的哀家既着急,又心疼。好孩子,哀家不说了。哀家别的都不在意,只盼皇帝和你都好好儿的。”太后道。
“皇帝,有句话哀家还是不得不多嘴。皇贵妃今儿这般,是给你提了个醒。保成的身子,你也要多注意些。还有其他孩子都是一样。孩子们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不容易。”太后提醒道。
太后单把太子提出来,并非是太子身份不同。而是,太子这阵子哭的着实厉害。毓庆宫的宫人每天早上收拾太子的被子、枕套时,入手总是湿漉漉的一片。
有时,是太子夜里惊醒,清醒的痛哭。有时,是太子在梦里,眼睛也在流泪。
这些事,在康熙无暇顾及的情况下,太子身边的大太监,皆一五一十的禀报给太后。
妻儿们的身体接连出状况,犹如一记铁锤,猛砸在康熙头上。
他不能再过度沉溺于哀伤之中。
“皇额娘叮嘱的是。民间俚语说的对,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多亏有皇额娘您在,您就是儿臣心里的定海神针。”康熙道。
太后拍拍康熙的手:“皇上才是哀家和大清的定海神针。”
虽然决意不再过度沉溺悲伤,康熙今日还是没有踏出慈宁宫一步。
他吩咐梁九功送太后回去,再替他探望苏麻喇姑的病情恢复的如何。又把自己的御辇派给阮酒酒,细细嘱咐几句话后,便催着阮酒酒回永和宫去,赶紧卧床休息。
太后和阮酒酒、梁九功都出去后,点着蜡烛和燃香的大殿,空旷只剩康熙一人。
康熙跪坐在蒲团上,为太皇太后念完一遍经后,情绪平静许多。
“皇玛嬷,孙儿不会辜负您的期待。大清和保成,朕都会照顾好。皇贵妃,她也很好,您说是不是?”康熙望着太皇太后的牌位,淡淡笑着。
梧桐树已长成,是时候该准备着筑一个凤凰巢了。
第417章
阮酒酒回永和宫后, 结结实实的在床上躺了三天。
永和宫的宫人们,严防死守的,除了必要的活动,不让她下床走动, 跟做月子一般。
阮酒酒倒是想反抗, 奈何太医开的安神药, 这回是真的安神。她一碗喝完, 脑子就开始迷糊,眼前一黑,来不及反应,人已经倒下了。
阮酒酒深刻怀疑,拿这碗药去药倒一头牛, 也没问题。
直到第三天,不用喝安神药,换了药方后, 阮酒酒的脑子才逐渐清醒过来。
但是,既然躺了两天, 不如直接将三天休息满, 不多那么一天的。
宫人们还是把她按在屋里,晓之以理 、动之以情的,求她再躺一天。
阮酒酒从不知道永和宫的宫人们,是这般的能说话,口齿伶俐,让她无力反驳。
虽然人不能下床,但是和人说说话, 或是坐起来靠着枕头,看会儿书是不碍事的。
没有电脑手机电视的时代, 让人坐着发一天呆,绝对会逼疯人。
胤禛已经去上书房上课了,幸亏他不在永和宫。若不然,让他知道阮酒酒的身体状况,他能急的把太医院的太医全绑过来,再跪在阮酒酒面前,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跟没了娘的孩子似的。
胤祚没有去阿哥所,是康熙特许,命他多留永和宫几日,休养身体。
冬季寒冷,最容易感染风寒,宫里的嫔妃、皇嗣,有多少都是被一场风寒带走了命。面对这个自出生以来,就三病无灾的儿子,康熙把他当琉璃人儿般小心对待。
胤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汗阿玛对他身体状况的误解。
他的身子骨分明是倍儿棒,骑马射箭样样行。随行围猎时,他狩猎的猎物数量在兄弟之中,属于中上段。这个成绩不差了,他的年纪在兄弟间还小呢。
但是,误解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能借此偷懒几天,在永和宫宫人的照顾下,多享受享受,还能多和妹妹们一起玩儿。
阮酒酒卧床养病的这几日,胤祚敬职敬责的当个贴心儿子和好哥哥。在阮酒酒面前撒娇卖乖,哄她开心。在妹妹们面前,则是靠谱且会玩的好哥哥。
小小年纪这样懂事,让阮酒酒忍不住不停的夸他。
“主子,您脸上的气色终于好起来了。瞧瞧,面容丰盈,面色红润的,多好看。”芝兰捧着镜子,端在阮酒酒面前。
阮酒酒左右端详着镜子里的面容,何止是好看啊,白里透红的皮肤,嫩的能掐出水一般。
“本来就没有大病,只是累了些。硬是躺了三天,天天滋补的药膳吃着,哪能不补回来元气。再说,难道前阵子你们嫌我丑了?”阮酒酒道。
“主子这可就是冤枉奴婢了。您就算是生病,容颜也赛过西施。奴婢们是心疼您。”芝兰委屈的扁着嘴道。
“英雄所见略同。今儿能让我起床出门走走了吧?哪怕是外头下冰雹,我都要去廊下逛上一圈,呼吸屋子外头的新鲜空气。”阮酒酒笑盈盈的看着芝兰。
伺候阮酒酒这么多年,芝兰对上阮酒酒的笑脸,还是会被迷得七荤八素。
美貌足以杀人,这句话一点儿不假。
芝兰晕乎乎的道:“奴婢扶您起来。”
阮酒酒大病初愈,为了增添点儿喜气,芝兰挑了一件大红色百蝶穿花织锦缎面旗装,服侍阮酒酒换上。
知道阮酒酒这几天憋闷,不耐烦多在屋子里坐着,芝兰只给阮酒酒梳了个简单的两把头,簪上几支蝴蝶小簪,一朵粉色渐变芍药绒花,配上珍珠流苏,格外好看。
阮酒酒这一病,吓坏了永和宫的宫人们。
不说这么多年的情分在,往自身利益上说,若是这么好的主子出了事,他们以后的日子,可不会有现在这般好过。如今这生活,是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宫女们到了年纪出宫,单是凭借从永和宫出来的一个名头,不论是婚嫁,还是当个自梳被大户人家聘去当教养嬷嬷,都争着有人抢。
至于留在宫里的太监,有个好主子庇护着,到了老了的时候,也能得个清闲差事,有个好去处。
因而,阮酒酒从屋里出来,在庭院里的宫女、太监们,看到精神奕奕的主子时,飞扬的好心情溢于言表。
阮酒酒柔和笑道:“这段日子,你们做的很好,都辛苦了。等下个月发月银时,一人额外补贴十两银子,外加一身新衣服。这笔钱,从本宫私账上出。芝兰,你一会儿见到雅兰时,和她说一声。”
有新衣服,又有奖金,不是过年胜似过年。
如今还在太皇太后的孝期,不可喧闹,宫女、太监们都抿着嘴憋住笑声。
“冬日里的梅花开的好,我们去小花园里折点梅花枝,插在花瓶里,放到书房里,给屋子浸浸香气。胤祚、乌那希他们兄妹几个在做什么?”阮酒酒问道。
“六阿哥在补作业,听说是四阿哥单独给六阿哥布置的。后天六阿哥就要回上书房念书,这时候正补着落下的功课呢。小公主们也在读书,很是认真。”芝兰道。
阮酒酒有些震惊,这应当不是她的基因,她可没有这么爱学习。
平日练字画画,是陶冶情操,也是打发时间。要是给她一个手机,她能躺着刷一天视频。
“笨鸟先飞,聪明崽也要从小冲刺啊!”阮酒酒道。
今年冬天的小花园,阮酒酒没有时间打理,花虽然开的还是很好,却不比以往。
阮酒酒挑拣着形状好看的花枝:“树和人一样,都要细心修剪,才能成材。”
“芝兰,我在皇上面前,坚持要罚你,你心里有怨吗?”阮酒酒剪下一段梅花枝,递给芝兰。
芝兰摇摇头:“哪怕主子不罚奴婢,奴婢也要主动领罚的。皇上敬重太皇太后,即使奴婢是为主子身体着想,您也确实身体有恙,并有太医为证。但是,奴婢在慈宁宫提出主子因为侍奉太皇太后和为太皇太后守孝而身体抱恙,就是做错了。皇上当下心疼主子,事后待主子身体康复,恐怕只记得奴婢的抱怨,认为主子对太皇太后不满,从而心中藏下一根刺。”
“皇上爱惜主子,自是舍不得责怪主子。但奴婢只是一个宫女,性命全在皇上手中。主子您罚奴婢,是救奴婢的命。”芝兰道。
“你既知如此,为何不私下劝说我。非要在皇上面前说一遭。平白要挨一顿板子,受皮肉之苦。”阮酒酒道。
“主子的辛苦,皇上不能不看在眼里。再者,奴婢劝过主子了,您不听啊。”芝兰幽怨的看向阮酒酒。
阮酒酒尴尬的眼神躲闪开:“这些话前两日我就想和你说,奈何一碗碗安神汤灌下,实在没有清醒的时候。你放心,只此一回。我不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人。”
“太皇太后在皇上心里太重要,我做不到挽留太皇太后的性命,但是可以和皇上一起共度悲伤。皇上心里苦,总要有人陪着他熬过这段日子。”阮酒酒道。
“主子待皇上的心,比话本子上写的有情人情深似海,还要好。”芝兰道。
“去去去,别打趣我,好好抱着梅花枝。金疮药、厚衣裳,都给你备好了,这几日好好调养,在春天前把板子领了,穿着冬装受罚,隔着几层棉衣,总能轻一点儿。”阮酒酒道。
“主子最疼奴婢了,您事事都替奴婢着想。”芝兰道。
“嘴甜也没用。挨板子的水份,我可插不了手,没法儿让它变轻。你还是要受一遭苦的。”阮酒酒心疼的看着芝兰道。
芝兰道:“奴婢皮糙肉厚的,养几天就好了。只要主子您别几天不见奴婢,忘了奴婢就成。”
阮酒酒说是这么说,但负责打板子的太监,怎么可能不顾忌芝兰皇贵妃身边大宫女的身份。
打板子轻重的技巧,他们深谙于心,知道怎样打得疼,但看起来轻。也知道怎样打得轻,但看起来血肉模糊,疼的去了半条命一样。
芝兰领完板子后,没过几日,天气就暖和了起来。
有特制的金疮药,和太医及时包扎,她的身体没留下健康隐患。休息了小十天,就可以起床走动了。
阮酒酒为了弥补她受的这回苦,悄悄给她一只兰花形状的金簪子。工艺好看之余,用料也十分实诚,掂在手里很是有份量。
怀恩见了,心里酸酸的,只恨他当时没有在主子身前伺候。那么粗的一根金簪子,握在手里是踏实的感觉。就算死,也含笑九泉。
三月万寿节时,胤禛得假回永和宫,一看到阮酒酒,他脚刹不住车的飞扑过去。
阮酒酒张开双臂,将他抱个满怀。
“额娘前阵子生病,现在身子可好全了?您竟然让小六瞒着我。若不是大哥说破了,儿子都不知道。”胤禛一见到阮酒酒,关心的话喋喋不休。
阮酒酒笑眯眯的抬起手,揉着他光溜溜的圆脑袋。
母爱的滤镜之下,连小光头都觉得好看极了。
“好全了好全了。额娘这不是不想你担心么。没有多大点事,一时疲累,躺了几天就恢复的差不多了。”阮酒酒道。
“额娘瞒着儿子,儿子才会更担心。”胤禛不赞同道。
“好好好,下回额娘保证事事都和大宝贝儿报备,一点儿不隐瞒。乖啊,不要生额娘的气。咱们母子好不容易见一面,可不能都用在说不开心的事情上。”阮酒酒哄着胤禛道。
胤禛被阮酒酒搂在怀里,双手反抱着阮酒酒的腰。
再听到他的妹妹们,笑咯咯跑过来的动静,他终于意识到,最近几个月来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的源头,是出自哪里了。
他上辈子那个混帐弟弟,好似这辈子没有出生。
其他弟弟妹妹,都是和上辈子同一个出生年日,他便渐渐忘了十四的事情,只当十四会照常出生。
但是,现在离十四上辈子的出生日,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他额娘肚子还没有一点儿动静。
十四这辈子不会没有了吧。
这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就是,心里有点不得劲,好似有些不开心。他也曾经无比喜爱过十四这个亲弟弟的。
第418章
胤禛心里有一角, 酸涩失落又快乐暗喜,冲突的情绪交织撕扯着。
阮酒酒弯腰,捏着他的脸时,发现他的神色不对。
“胤禛, 你的脸色不对劲, 是哪儿不舒服吗?”阮酒酒用手背贴着胤禛的额头, 温度正常, 没有发烧。
胤禛摇摇头:“额娘,儿子没事儿,应该是刚才跑过来时,嘴里灌了风,肚子有些不舒服。”
“额娘给你揉揉。屋里有热水, 进屋去喝点儿缓缓。”阮酒酒蹲下身,用手心贴着胤禛肚子,力道轻柔的打着圈, 匀速按摩。
稍稍按了会儿肚子,阮酒酒牵着胤禛的手, 往正殿走。
看着胤禛喝下半盏温热的水, 阮酒酒忽然发现,爱跟在胤禛后头的小尾巴胤祚不在。
“额娘是在找小六吗?小六陪着五弟去翊坤宫,给宜娘娘请安了。五弟与宜娘娘相处时间少,想和宜娘娘亲近,又有些生怯。小六知道后,主动请缨,陪五弟走一趟。”胤禛道。
“该是如此。胤祺那孩子, 就是太腼腆了些,脾气好, 整天笑呵呵的。好在你们这几个兄弟里,暂时没有性情顽劣的。若不然,你宜娘娘得担心的夜不能寐。”阮酒酒很喜欢胤祺。
善良又爱笑的孩子,长得也白白胖胖,特别符合成年人对小孩子外形的喜爱。
“五弟性情温和,但不是没有底线,任人欺负的性子。”胤禛道。
“这倒也是。不提别人家的孩子了,额娘只关心自家的大宝贝儿。几个月不见,在阿哥所可好?最近的课业学的如何?”阮酒酒问道。
胤禛弯眼一笑,他很满意阮酒酒的关注度只在他一个人身上。
胤禛和阮酒酒母子俩儿互相分享着彼此近期的生活,胤祚在翊坤宫也玩的如鱼得水。
翊坤宫的小九现在能跑能闹了,还有贵妃的小十也在这边,胤祚带着年纪小的弟弟们,一起疯玩。
小孩子玩高兴时,发出的尖叫声,如魔音贯耳,刺的宜妃和郭贵人脑仁疼。
钮祜禄贵妃生的公主,在一岁时险些夭折,幸亏阮酒酒当时正在永寿宫做客。避着人摘了两朵梨花瓣,融在温水里,给小公主服下,将小公主从生死线上救了回来。
钮祜禄贵妃不傻,阮酒酒生的孩子个个都站住了,稳当当的长大,她大约知晓阮酒酒是有些保命药的。
太医都说小公主没救了,阮酒酒扶着小公主喝了一碗水,小公主面色就渐渐红润起来。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能以后事事以阮酒酒马首是瞻,多有恭敬,以作感谢。
阮酒酒救小公主,并不是为了钮祜禄贵妃的报答,但是贵妃知恩图报,她亦不客气的接受了。
当然,两人之间的默契,只在私下,不摆到明面上。
后宫就如朝堂,不能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否则,作为唯一掌控者的康熙,会心生忌惮。
互相制衡,才是帝王要看到的。
即使是他的后宫,也要如此。
康熙这一年的万寿节,办的很精简,没有大办。但是,看到为他贺寿的阿哥、公主们,人已经多到能站成两长排,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新生命的茁壮成长,最是治愈人。
阮酒酒的位子,安排在康熙手边。
康熙眼神温柔的望向阮酒酒时,阮酒酒也含笑回望康熙。
“恭祝皇上圣寿。”阮酒酒举杯贺道。
万寿节后,康熙做了个决定,他将庶妃万琉哈氏生的十二阿哥胤祹交由苏麻喇姑抚养。
万琉哈氏接到圣旨后,情绪十分平静。她心知以自己如今的位份,没有资格抚养十二阿哥。
按清宫惯例,只有嫔以上内庭主位才有资格抚养皇子。
与其将孩子交由有亲生子的其他高位嫔妃,还不如由苏麻喇姑抚养。
苏麻喇姑虽然是太皇太后的侍女,但精通满蒙文字,是皇上识字的启蒙师父,还参与设计本朝开国冠服,深得皇上敬重。
十二阿哥由苏麻喇姑抚养,往后的路不会差的。
胤禛在康熙下旨,将十二阿哥交由苏麻喇姑抚养后,回到永和宫,别扭的偷偷问阮酒酒。
“额娘,章佳庶妃都为汗阿玛生了十三弟和十妹妹,您什么时候再给儿子生个弟弟啊?”胤禛道。
阮酒酒正摘着耳环,听到胤禛期期艾艾的问话,手一顿,停止摘耳环,转身面向胤禛,盯着他的眼睛看。
“额娘的大宝贝儿想要弟弟了?有胤祚一个弟弟,还不够?小心他听到了,又要吃醋,和你闹了。”阮酒酒笑吟吟道。
“也不是很想再多个弟弟。若是向小九、小十那般闹腾,额娘会很辛苦。但是,儿子总觉得,会再有个弟弟。当然,若是额娘不期盼,您不要再生是最好了。生孩子太痛也太危险,儿子不想额娘总受苦。有儿子在,可以孝顺好您,也能照顾的好弟弟妹妹们。”胤禛不掩饰自己矛盾的心情。
阮酒酒捏捏他的脸:“胤禛真是长大了,脸颊上的肉,愈发少了,都捏不满一手指了。”
“放心吧,额娘和你汗阿玛的感情没有出问题。你担心的是这个吧。”阮酒酒一眼看透。
胤禛红了红脸,确实如此。
他毕竟身体里是个成年人,深知夫妻感情好,双方又正值壮年,身体健康,没有孩子再出生,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特别他额娘应当是易孕体质。
去年出海的商船,平安满载而归。阮酒酒特意拜托康熙去问,有没有在西洋发现避孕用品,结果西洋的避孕措施更加离谱。用骡子耳屎、黄鼠狼□□,这些玩意儿做成避孕护符,是自欺欺人吧。
康熙也心疼阮酒酒频繁生产,过于伤身。他们的孩子已经够多了,不再生也无妨。
于是,康熙下定决心,让太医制作出合适他尺寸的羊肠,调整好舒适度,用来避孕。
阮酒酒脸红红的道:“这些事情,你还是孩子,不适合你关心。总之,你当下要做的,只有好好学习和身体健康。”
阮酒酒都如此说了,胤禛便把他十四弟的事放下,不再去提,也没有再去想。
他给自己布置的学业,足够繁重,让他进入学习状态后,没有精力去发散思维,胡思乱想。
除此之外,他还要盯着小六的学业。教孩子读书,比自己用功读书还要累上几分。
胤禛的话,还是给阮酒酒心里留下了一点痕迹。
畅春园在去年就已经竣工,康熙取“四时皆春、八风来朝、六气通达”的予以,将这座皇家园林命名“畅春”。
畅春园以园林景观为主,建筑风格朴素,多是小式卷棚瓦顶建筑,不施彩绘。园内并没有采用珍贵的湖石,园子里的树木大多时明朝遗留的古树、古藤,又新种了腊梅、丁香、牡丹、玉兰、桃树、杏树、葡萄等等花木。林间散布着麋鹿、孔雀、白鹤、竹鸡等等动物,整体造园风格,自然雅淡,朴素烂漫。
出了孝的康熙,为了暂离紫禁城这个容易触景伤情的地方,在阮酒酒生辰过后一个月,带着太后、阮酒酒、还有一些低位嫔妃,年幼不用读书的阿哥、公主们,住去畅春园。
胤禛和胤祚这些在阿哥所读书的阿哥们,还有没被康熙带走的嫔妃们,傻眼的望着说走就走、干脆利落的御驾大队伍浩浩荡荡的背影。
阮酒酒在畅春园的住处,是她自己设计的园林景观,非常精致,建造的工匠们,都直夸皇贵妃娘娘的园林造诣高。
康熙传达工匠们的赞美时,阮酒酒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她无非是上辈子旅游的时候,见得园林多了。这辈子,又跟着康熙学习,有个好师父教导,审美被皇家富贵浸染,想差也难。
住到自己参与设计的地方,那份归属感的心情,很是不同。
这个院子里,阮酒酒也让人栽种了一株紫藤花。
夜晚寂静,虫声轻鸣,风吹过紫藤花串,沙沙的声音,宛如大自然奏响一曲浪漫乐章。
月亮躲在云朵后,只露出半张脸,星星一闪一闪的,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上。
阮酒酒穿着齐胸襦裙,头发挽成一个垂鬟分肖髻,这个发髻多是未出嫁少女的打扮。一小半结鬟于顶,剩下头发束节垂于胸前。乌黑的发髻上,簪着一串紫水晶紫藤流苏钗,娇俏可人。
康熙拎着一瓶葡萄酒,进屋时看到坐在绣凳上,对着烛光手持一卷书的阮酒酒,呼吸瞬间轻了许多。
“是月宫仙子,下凡入朕梦来吗?”康熙唯恐大声惊吓到天宫仙子。
阮酒酒微微侧过脸,眼波流动,朱唇含笑:“神妃仙子入帝王之梦。皇上手里的酒还没有开,人就已经先醉了,说起酒后梦话了?”
康熙呵止住梁九功要跟过来的脚步,反手将门关紧。
“得仙子青睐,酒不醉朕朕自醉。”康熙阔步走近,眼神占有欲浓重,气息危险。
一夜红被翻涌,直至月亮羞的完全躲进云层后,红烛燃到天明。
阮酒酒醒来后,她揉着好几年没有酸的腰,美丽的脸上是餍足后的慵懒春情,看的进来服侍她梳洗换衣的宫女,面红耳赤。
待阮酒酒用完早膳,清醒过来后,忽然想到,昨夜康熙过来只带了酒。
一杯酒下肚,便纵容醉意泛滥,随心所欲,什么克制都顾不上了。
阮酒酒摸了摸平坦的肚子,该调养调养身体了。
第419章
康熙在畅春园, 一住就住了三个月。
在准备回紫禁城的前几天,阮酒酒闻着桌上的糖醋鱼,弯腰掩嘴呕出声。
雅兰和芝兰一听这声音,再结合阮酒酒近日睡眠时间变长, 顿时一脸惊喜。
派人请来太医, 意料之内的, 是喜脉。
康熙高兴之下, 向太后寻求意见后,把回紫禁城的日子,推后半个月。等阮酒酒把胎坐稳后,再回宫。
加速处理完政事,康熙傍晚来到阮酒酒院子, 一路上高兴的,看花觉得花儿红的漂亮,望天觉得天蓝的舒心。
“梁九功, 你看朕近日衣着如何?气色好不好?”康熙到了门口,停住脚步, 紧张的整理衣领、衣袖。
上个月, 佟国纲请归满洲,康熙批允。自此,佟氏一族由汉军旗编入满洲镶黄旗。
因为此事,阮酒酒和康熙闹了小半个月的脾气。
“皇上一如既往,英俊潇洒!您这身衣服,是皇贵妃娘娘给您挑的料子、选的绣纹,好看的不能再好看了。”梁九功拍马屁道。
康熙先是挑挑眉, 矜持的笑着,随着好心情实在按耐不住, 他抿着嘴的笑容,变成咧嘴大笑。
“朕就知道皇贵妃素来性格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前阵子和朕拌了下嘴,闹点儿小脾气,也非她有心之过。有了身孕,脾气急躁实属正常,朕要多体贴她,多包容她。是不是?”康熙道。
梁九功低头弯着腰,脸上堆着笑,却不说话。
皇上自话自说,不是要听他的意见。他听着就是。
“走吧。这几日没来看皇贵妃,朕心里着实是空落落的,不习惯。”康熙昂首阔步,意气风发的踏过门槛。
“主子,皇上来了,皇上来了!”站在门口的芝兰,耳朵尖的听到康熙的声音,立马语气欢快的跑回里屋。
阮酒酒坐在桌前,手里执着一柄真丝绣着兰花图案的团扇,缓缓扇着。
“哟,稀客啊,快扶本宫出去,给皇上接驾请安。”阮酒酒阴阳怪气道。
按常理来说,康熙不会这么快走到屋子门口,但是今儿康熙太高兴了,走路连奔带跑的,几步一跃就到了。
阮酒酒阴阳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康熙耳中。
康熙讨好的冲阮酒酒作揖:“好心肝儿,是朕错了,朕不该和你置气。其实,朕这几日也不是有意不过来的,朕也没去别处,是不是?朕那是在忙国事。这不,一股脑儿把堆积的政务都处理完了,朕这几日可以从早到晚,好好的陪着你,还有咱们的孩子。”
康熙图穷匕见,眼神灼热的盯着阮酒酒的肚子。
“太医怎么说?这一胎怀的稳不稳?对你身体有没有影响?朕听到你的喜信时,正好在陪太后说话。朕和太后一致决定,将回宫的日子推迟半个月,你放心的养好身体。”康熙道。
阮酒酒轻哼一声,扭过头去,却没有打掉康熙摸着她肚子的手。
又有孩子了,就给孩子爹留点面子吧。
最重要的是,康熙和她冷战的这阵子,确实没有去其他嫔妃院子。哪怕有嫔妃温柔小意的为康熙洗手作羹汤,送点心、补汤给康熙,康熙依旧不为所动。
“定好的日子推迟了,会不会对皇上的计划安排有影响?”阮酒酒问道。
康熙呵呵傻笑:“不和朕置气了?朕就知道,玛琭是最关心朕的。没有影响。朕是皇帝,朕的决定,他们只能听着。”
“皇上好生威风哦。”阮酒酒道。
一听阮酒酒语气不对,康熙摸摸鼻子,看来佟家的事儿,还没过去。
“朕收到了信,下个月第二批出海的商船,也能回来了。海上贸易确实利润极大,国库如今丰厚了许多。朕收到户部负责海贸官员递上的折子,由于西洋对我大清的棉布需求极高,现今南京、苏州、杭州的织造坊布匹供不应求,工厂规模年初又冲扩了一回,增加了纺织机数百台,纺织女工也各多招了几百人。女子能赚钱养家分担家用,普通百姓家庭的日子,好过了许多。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意外之喜,就是民间汉人中裹小脚的女子少了许多。”康熙道。
阮酒酒连忙转过身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康熙。
“当真?这真是个好消息。国富民安,国家强盛,百姓们的日子也会过的越来越好。百姓日子能过下去,女婴被抛弃的也会少些。”阮酒酒道。
“是啊。而且,纺织厂对女工的人员需求大。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养大了,即使不能像男子一样卖力气种田,又因为不能抛头露面,不能去学艺,或是当账房、管事。但只纺织厂这一份差事,若是熟工,赚的不比小酒楼的掌柜月银少。”康熙道。
有钱就有话语权,女性的强韧,会在国策开的一条小口子上,慢慢争出自己的一条路。终有一天,那细细的一条小路,能够汇聚成坦途大道。
阮酒酒高兴不已,越想越觉得开心。
康熙见她高兴,自己心情也好。
“不止是纺织女工。你指出的良种方向,你族兄负责的三季稻、双季稻,这几年飞速增长的粮食产量,养活了大清许多百姓。朕要替大清谢谢你。”康熙起身,郑重的像阮酒酒鞠了一躬。
阮酒酒仓促起身,避开康熙的行礼。
“我也是从皇上给我看的书上,找到的信息。辛苦的跋山涉水的族兄,种田的老农,还有皇上您的英明政策。我能帮到百姓一点点,就很开心了。”阮酒酒莞尔一笑。
她困于后宫,本身也不是多聪明的脑子。若是只享受荣华富贵,而看不见宫墙外的普通人苦楚,她的良心实在难安。
好在康熙和族人都愿意听一听她的建议,还有胤禛替她圆话,将她不合时宜的想法,改成符合当下的意见。
“皇上,我想拿出一些银子,给族中寡居,无心再嫁的妇人,帮她们在京城开些胭脂水粉铺子,或是成衣铺子。盈利的钱,将本金还给我就好,剩余赚的银钱,若是只够糊口养家,我便一分不取。若是有些能耐,背靠乌雅家,将产业做大了,就拿出一二成利,专门用于对女童、女子的捐助。另一点,她们铺子里请的人,必须要是女子。本就是主要针对女子做的生意,接待客人的是女子,从名节上来说,应当也不会有影响。”阮酒酒道。
康熙对此不以为意,老老实实做生意,而且是小本生意,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无妨。
“自然可以。不过,赡养族中寡居妇人,不是应当是族长安排的吗?”康熙问道。
“仰赖皇上,乌雅氏在海贸中,赚了不少银钱,族中资产日益充裕。但是,族中的资源,主要偏向于男子,或是嫡系近亲。我倒是不在意远近亲疏,只要是有能耐又有意向的女子,都愿意向她们伸把手,帮助一二。但旁系的到底是生活更差些,只要是能扶的起来的,就多帮一帮吧。但若是只知向我伸手,不知勤劳致富,并借着我的名号以势压人的,我绝不容许。”阮酒酒道。
“朕的皇贵妃,是巾帼英雄,有济世胸怀,既公正又慈悲。朕得遇你,是朕之幸事。”康熙道。
忽然说的这么一本正经,阮酒酒羞臊的低着头,手指无措的蜷缩着。
康熙看着她这幅模样,好笑又可爱。
真好,一如当初,她没有改变。
其实,阮酒酒这一胎怀相很好,而且畅春园和紫禁城离得不算远,走的又是大道,路上不颠簸。
但是,康熙和太后一番好意,阮酒酒欣喜接受。
在畅春园住着,可比在紫禁城住的养人多了。
若不是胤禛、胤祚他们不在这里,阮酒酒舍不得离孩子们太远,她愿意在畅春园住着一年半载,再换地方。
康熙回宫日程的推后,让紫禁城中期待了几个月的嫔妃们,心情失望。
等啊等,终于盼到康熙回宫,精心打扮的嫔妃们,站在一块儿,一个个人比花娇,美艳动人,眼神殷切,含情脉脉。
就连嘴上说着把康熙当合作伙伴的钮祜禄贵妃,今儿也是用心打扮了。
这么多人里,唯独宣妃,一如既往,对康熙心如止水。可宣妃打扮的却最夺人眼球。那一身的黄金、宝石,在阳光下折射的光芒,几乎能刺瞎人的眼睛。
宜妃和宣妃站在一块儿:“你的手收一收,手指上带着那么大的一颗红宝石,刺到我的眼睛了。你说你,又不盼着皇上恩宠,今儿怎么打扮的这样张扬?”
宣妃身长着脖子,期待的往前方看着。
“我盼着姐姐啊。一别数月,皇上带了好些个年轻又漂亮的答应、常在,去畅春园住下。近水楼台先得月,万一姐姐被那些年轻会说话的嫔妃们勾住了心怎么办?我要好好打扮,让姐姐一回来,眼里就只有我。还有我的黄金和珠宝,谁人能比过我有钱!”宣妃道。
宜妃沉默的闭上嘴,她要深呼吸,平息一下心情。
否则,她心里对好姐妹升起的嫉妒之情,快要控制不住了。
第420章
等候了半天的嫔妃们, 看到康熙,面含欢喜,眼含期待,将心中情意, 尽数用表情表达给康熙。
而当康熙和太后后面的轿子落下, 阮酒酒从轿子里走出来, 她们眼神又失落起来。
皇贵妃依旧风华绝代, 容貌倾城,有皇贵妃在的地方,皇上的眼里总看不到其他人。
阮酒酒下轿后,先去太后的轿子前,和太后的大宫女一起扶着太后出来。
太后站在康熙身旁, 阮酒酒则落后半步而立。
她与康熙和太后一起,坦然的受着文武百官和嫔妃、阿哥、公主们的行礼。
这一刻,权力的迷人之处尽显。
那是将他人的生死、尊严, 紧握手中的掌控感。
阮酒酒笑容浅淡,目光眩晕了一瞬后, 重新恢复清明。
回到永和宫, 看到熟悉的一群人后,阮酒酒少了些久离紫禁城的不适应感。
“奴婢/奴才恭贺主子,又添喜信。”
阮酒酒有孕的消息,没有瞒着紫禁城这边。
原以为皇贵妃几年没动静,揣测皇贵妃是不是不能生的嫔妃们,心中的小窃喜还没有升起多久,就被砸到泥地里。
在后宫里, 生育和得宠是挂钩划等号的。
阮酒酒含笑道:“本宫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们将永和宫守的很好。今儿, 小厨房加菜,人人都许多点一份菜。只一点,当差的不许吃酒。”
宫女、太监们笑着纷纷道,不敢不敢。
别说是当差的不能吃酒,就是不当差,他们也不敢吃酒。酒意上头,昏了脑子怎么办。
胤禛、胤祚匆匆来永和宫请了安,关心了阮酒酒身体后,兄弟俩儿又赶时间的快步回阿哥所。
阮酒酒换了舒适衣裳,搂着大女儿乌那希坐在暖榻上,温柔的看着二女儿海日带着小女儿爱兰珠绕着屋子疯跑,
“爱兰珠真是有活力,她都绕着屋子跑多少圈了。那么短的腿,也不嫌倒腾的累。从学会爬时,就到处乱爬,跟猴子似的。”阮酒酒眼睛都看累了。
乌那希眼睛弯弯一笑,长大了一点的她,五官愈发像阮酒酒。
康熙最疼这个女儿,表面上给她们姐妹们一碗水端平,暗地里送了乌那希许多好东西。
“吉祥都被九妹妹追的没脾气了,天天跑梁上、屋顶上呆着,看到九妹妹就躲。”乌那希道。
“这叫一物降一物。吉祥到处欺狗打猫的时候,也该想到有今日。”阮酒酒笑着道。
乌那希咯咯笑着,笑颜甜甜的。
“额娘,吉祥很好的。”乌那希护短道。
“嗯嗯,吉祥是好猫猫。猫猫好!”阮酒酒道。
“嗯!猫猫好!”乌那希用力点头道。
“额娘,四哥哥说额娘肚子里有小弟弟了。弟弟和妹妹是不一样的吗?和哥哥是不是也不一样?”乌那希好奇问道。
阮酒酒摸着乌那希编成一缕缕小辫子的长发,道:“每一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性格。这要等弟弟出生、长大,你才知道。”
“乌那希知道了,就像六妹妹和九妹妹的性格、喜好不同。四哥哥和六哥哥的性格也不一样。但是,他们都是我的好哥哥、好妹妹。乌那希爱他们!”乌那希道。
“好宝贝儿,你说的真好。”阮酒酒没想到乌那希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真是温暖的小天使。
阮酒酒用力的在大女儿脸颊亲了一口,虽然儿女都是肚子上掉下的一块肉,但是女儿就是香一点。
香香软软的,特别惹人喜爱。
没一会儿,宣妃和宜妃联袂而来,宜妃还带着她的混世小魔王九阿哥一起过来,阮酒酒看到他,眼前一黑。
一个峨眉山猴子不够,又来个上蹿下跳的哈士奇。幸亏和九阿哥孟不离焦的十阿哥没一起过来,若不然今儿永和宫的屋顶要被掀翻了。
阮酒酒赶忙向雅兰使眼色,让她出去拨些人把吉祥和大白都看住了。
她家的大猫猫和大孔雀,都经不住一个精力旺盛的五岁孩子折腾。
宜妃苦笑的向阮酒酒抬手行抚鬓礼:“这小磨人精,非要缠着跟我一起过来,说是想皇贵妃娘娘了。我看他就是对你屋里博古架上,摆的那个金子做的骏马摆件,念念不忘。”
宣妃毫不外道的,上前抱着乌那希,就热情的亲香了好一会儿。
然后,将乌那希抱在腿上,坐在阮酒酒旁边。
“小九喜欢那匹小金马?”阮酒酒问道。
九阿哥眨巴着他那漂亮的桃花眼,小脸又白又肉嘟嘟的,很是玉雪可爱。
“回皇贵妃娘娘,您慧眼如炬,小九特别喜欢那樽金马,它金灿灿的,非常漂亮!小九想多看几眼。”九阿哥道。
“那是宣娘娘送给你四哥的。你四哥在阿哥所读书,便将这个小金马留给我,好让我能睹物思人,不过于想念他。所以,那匹小金马你只能看看,不可以碰他。”阮酒酒柔声道。
“小九知道,额娘和小九说过的。小九不碰四哥和皇贵妃娘娘的心爱之物,小九看看就好。宣娘娘也送了小九好多金子,小九特别喜欢。等小九长大了,要赚好多好多金子,也给额娘和姨母,还有皇贵妃娘娘和宣娘娘买礼物。”九阿哥乖巧道。
“诶哟,那宣娘娘就等着了。别眼馋小金马了,等你今年生辰到了,宣娘娘再送你个新的金子打得玩意儿。”宣妃抱着她漂亮的大侄女乌那希,爽利笑道。
九阿哥激动的原地跳起来:“谢谢宣娘娘,您就跟我的亲额娘似的。”
“你宣娘娘都这么说了,我不好比她差些。到时候,我送你一个小金猪。”阮酒酒道。
九阿哥蹦的更欢了,他这一趟来值了。果然,死缠烂打是对的,人脸皮就要厚些。
“皇贵妃娘娘,您比小九的亲额娘还要更亲额娘。”九阿哥嘴甜道。
宜妃一个爆栗砸在九阿哥头上,疼的九阿哥龇牙咧嘴。
“你上个月才说了,贵妃就跟你亲额娘似的。今儿到好,一下子又认了两个额娘。到处认额娘,你是想换个额娘吗?”宜妃语气危险。
九阿哥缩缩脖子,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儿子就您一个亲额娘。您最亲,您最美,您人美心善,不要和小孩子计较啊!”
“皇贵妃娘娘,如果额娘打我,您一定要护着我啊。我可是您最疼爱的小九。您看我在皇子里排行第九,九妹妹在公主里也是第九,这样的缘分,就是为了九妹妹,您也要替我拦着我额娘呀!”九阿哥打小就有眼色,知道寻找屋里最能庇护他的人。
阮酒酒扑哧笑出声来:“好好好,我护着你。”
“小九还是这样调皮。纳兰珠,你辛苦了。”阮酒酒望向宜妃。
“诶,可不是么。他哥哥弟弟都是温吞性子,就他一个爱闹腾的。好在快熬到头了,下个月就把他送去阿哥所,我耳根子终于能清净点。”宜妃无奈道。
“额娘,您嫌弃儿子了。您昨儿还搂着我说,小九是最懂事的好孩子,您会舍不得我搬出去。”九阿哥不高兴了。
“去去去,找你九妹妹玩去。你再闹,我就拿鸡毛掸子了。”宜妃柳眉倒竖。
“这儿是永和宫,不是翊坤宫,皇贵妃娘娘这儿不会有鸡毛掸子的。”九阿哥得意洋洋。
阮酒酒挑挑眉,她只是个看戏的人啊,怎么又扯到她了。
“不巧的很,我这儿还真有一根鸡毛掸子,是你四哥特意叮嘱留下的。”阮酒酒道。
胤禛的原话是:小九和小十两个皮的很,闹起来没完没了,少有人治得住。额娘您嫌他们烦的时候,就给贵妃娘娘、宜娘娘递鸡毛掸子,抽他们屁股两下,就知道乖了。
九阿哥立马闭上嘴,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四哥,好恐怖。幼童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四哥不能惹。
“我去找六妹妹、九妹妹玩儿。五姐姐,你和我一起去吗?”九阿哥很喜欢他漂亮的五姐姐。
乌那希眼睛弯弯一笑,回头看了宣妃一眼后,得了允许,她从宣妃腿上跳下来,向九阿哥伸过手:“好啊,九弟!我刚得了新的玩具,让人拿过来,咱们一起玩儿。”
小孩子玩成一团,有各自的宫女、太监们看护着,又是在室内,不太用阮酒酒她们分神关心。
“可算是安静了。还没恭喜你,又有喜了。不知道这胎是个漂亮的小公主,还是个皮小子。”宜妃诚心诚意的恭喜道。
“我也恭喜姐姐。我还带了贺礼过来。姐姐戴戴看,这条蓝宝石项链,合不合适。”宣妃让站在一旁的卓玛,将贺礼呈上。
一串蓝宝石镶嵌的项链,垂在中间的那颗蓝宝石,鸽子蛋一般大,颜色深邃,晶体透亮,宛若海洋的眼睛。
阮酒酒一眼就喜欢上了:“好漂亮的蓝宝石,这颗作主石的蓝宝石,就是在皇家,当作传家宝传下去也配的上。”
“姐姐喜欢就好。以后,传给胤禛、小六,或是乌那希她们姐妹都好。不过,姐姐得让他们记着告诉他们的后代,我与姐姐的深厚友谊。”宣妃道。
宜妃酸道:“我说这么颗蓝宝石,我怎么向你要,拿其他珍玩珠宝和你换,你都不动心呢。原来是要留给你的好姐姐啊。”
阮酒酒拿起项链,故意在宜妃眼前晃了一下,逗得她撅起嘴,要闹脾气了,才慢悠悠的把项链比到锁骨处。
“娜仁,你帮我戴项链好不好?”阮酒酒笑看着宣妃道。
宣妃欢喜的上前,小心翼翼的站到阮酒酒身侧,弯着腰,仔细将项链戴好,又调整好位置。
“好看!”宣妃满眼惊艳。
“好看!”阮酒酒低着头,摸了摸打磨出耀眼绚烂光彩的蓝宝石。
“好看!”宜妃也很是喜欢:“项链好看,人更好看!”
三人对视一笑,笑容里是多年相伴的亲近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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