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家老爷子的生日宴,冷夏被困在卫生间里进退两难。
卫生间外的补妆镜前,女人的声音有些聒噪。
“你说冷夏?陈定思最近包养的那个女明星?”她阴阳怪气的语调配着轻蔑的嗤笑,将言语中的不屑发挥得淋漓尽致。
冷夏可以很确定地说,这是她这辈子经历的最尴尬的事,没有之一。
富家千金就是有肆无忌惮的资本,造谣前无需确认本尊是否刚巧在厕所的隔间里,毕竟就算本尊听到了也拿她无可奈何。
冷夏揉了揉自己酸胀的太阳穴,头很大,无限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躲进卫生间里消化情绪,如今所有的伤感和无奈都被尴尬冲刷得荡然无存。
“只是恰巧长了张很像的脸而已,你觉得秦画舫会在这种场合陪酒赔笑,为了拍部电影跟导演睡觉吗?”长舌的千金小姐还在继续。
冷夏很想冲出去一巴掌给那女人扇到墙角,可现在的她不配。
通过惹人厌的声音和刻薄的语气冷夏早已认出那个长舌妇是杜依涵,杜家虽然算不上顶尖的豪门,但想捏碎冷夏这种小明星还是轻而易举的。她只能暗自咽下这口气,拿出手机琢磨着应该跟谁求助。
“你怎么知道她陪.睡?”一个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女人问。
刚要点开微信的冷夏手指忽然僵在半空,直到屏幕再次暗去。女人的声音熟悉得恐怖,熟悉到每天出现在她梦里,是她挣扎不开的魇魔,逃不出的轮回。
莫非她回来了?
冷夏莫名地激动起来,浑身的汗毛紧张地竖起,难以形容的酥麻感顺着皮肤逐渐向她血肉里渗透。
“世人皆知啊!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上网搜搜就知道了,原本是查无此人的小透明,后来费了好大的劲爬上了导演的床才拿到角色的……”杜依涵似乎小声说了下那个导演的名字,“圈内人谁不知道,他的女主角必须跟他睡!”
“哦。”那女人淡漠地应了一声,似乎对这种娱乐圈的八卦并没多大的兴致。
冷夏的心犹如被锥子狠狠地钻了一下。
她用冰冷的手捂住自己滚烫的额头,提醒自己要冷静淡定。
可能只是声音像。
哪怕真的是她回来了,她不应该开心吗?等了这么多年的人总算回来了。
她新做的美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
【冷夏:漫笙姐救我!】
【冷夏:别打电话。】
【冷夏:我被困在一楼的卫生间里了,太社死了!把外面那个长舌的贱人给我弄走!】
冷夏一口气给罗漫笙发了好几条微信。
罗漫笙是娱乐圈知名的音乐人、歌手、演员,之前跟冷夏合作过一部网剧,是非常温柔善解人意的姐姐,因为即将嫁入冉家也被拉来凑数,不得不参加这场盛大繁华的生日宴。
“眉姐,你不会把冷夏认成秦画舫了吧?我要是小舫肯定会被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杜依涵又来了,“秦画舫是多干净的人你不知道吗?看见酒就头晕,闻见烟味都过敏的人间仙子!冷夏又是什么货色,为了钱和资源谁的床都能上的烂裤.裆,你把她们俩联系在一起简直是对秦家的侮辱!”
那女人叹了口气,似乎也对杜依涵的刻薄忍无可忍:“我了解定思,虽然不务正业但本质不坏,如果那个冷夏真像你说得这么不堪定思不可能会喜欢她!”
“切,包养也算喜欢吗?他多半是把冷夏当成秦画舫的替身了吧,自小陈定思就喜欢跟在小舫和冉鹿屁股后头转悠。”杜依涵拿出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
“这么背后议论别人不好吧?”
来了来了,大救星罗漫笙终于来了!卫生间里腿都坐麻了的冷夏总算松了口气。
“怎么?听着刺耳了?不会对号入座了吧?我说的可不是你,但你们女明星都是一丘之貉,我有什么办法。”杜依涵仍不依不饶。
“依涵,你这么说话太过分了。”那女人压低声音提醒她。
“切,”杜依涵轻蔑地一笑,“那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也是现在国内赫赫有名的女明星,罗漫笙,冉家千金养着玩的金丝雀!”
面对杜依涵的羞辱罗漫笙丝毫不怯场:“在你眼里女明星该不会都是你们这些名门贵族手中的玩物吧?”
冷夏对这个素来温柔的姐姐刮目相看。
罗漫笙声音慵懒地说:“你这么口出恶言该不会是羡慕女明星吧?毕竟我一进来你就知道我是谁,但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你没听过我的名字是因为你是村里爬出来的臭虫,臭水沟里的蛆!你随便拉个冉家的阿姨问问,洛城的杜家她不知道吗?”杜依涵火了。
“哦,原来你的名字只配被冉家的阿姨知道。”罗漫笙浅笑,优雅地回怼。
声音低沉的女人似乎被罗漫笙逗笑了。
罗漫笙用最文雅的言辞,最柔和的语气把杜依涵怼得头顶升烟。
“你还笑!”杜依涵对旁边的女人发起了火。
见女人不肯帮她,杜依涵开始更犀利地攻击罗漫笙:“那你以为你是谁,爬上冉家的床就是冉家人了?”
“我是罗漫笙啊,刚才你不是还介绍过吗?怎么这一会儿就忘了?家里那么多钱都不够你买核桃补脑的吗?”她用同样低俗的话羞辱道,“你这么恼羞成怒不会是因为我能上冉家人的床,而你一个二三流豪门的这辈子都爬不上顶级豪门的床吧?”
杜依涵气急败坏地走了,和她一起补妆的那个女人似乎也一起离开了,隔间里的冷夏总算重获自由。
“漫笙姐你怼起人来真顶,棒棒的!”冷夏脸色苍白地对罗漫笙竖起了两个大拇哥。
“夏夏你没事吧?脸色好像不太好呢?”罗漫笙关切地问。
冷夏向上扯了扯礼服繁重的纱裙,踩着十几厘米的细高跟小心翼翼地走出厕所。
“谁在卫生间里关这么久脸色能好啊!”她苦笑。
“刚才那个长舌妇说的话你别在意……”
“嗐,更恶毒的话我都听过呢!”洗过手后冷夏挽着罗漫笙走出了卫生间,“大恩不言谢,你去找冉总吧,我去饮品区拿点东西喝。”
冷夏的脸颊已恢复红润,整个人精神饱满仿佛无事发生。她冲罗漫笙挥了挥手,笑得比浓缩炼乳还甜。
罗漫笙转身的瞬间,冷夏的笑脸骤然变得冷漠阴沉。
杭苏眉真的回来了。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身穿酒红色礼服、齐肩长发干练地绑成一个低马尾的杭苏眉,四年多了,时光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是美艳中透着冷漠,傲慢里又藏着几分世故。
连穿衣的风格都没什么变化,仍喜欢用惹眼的颜色让自己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即使只远远看着杭苏眉就足够冷夏心潮澎湃了。
她拿起一杯红酒,微微仰头,殷红的液体缓缓滑入她的喉咙。她又换了杯新的,平静许久,最终还是咬着牙朝杭苏眉走去。
彼时杭苏眉刚摆脱杜依涵,藏在一个没人的角落,轻晃酒杯嗅着干红酸涩中透着甜香的气味。
她原本不想来参加这场生日宴的。
杭苏眉今天上午十点刚落地洛城机场,来机场接她的弟弟很没眼力见地问:“今晚冉叔生日你去吗?”
“你觉得我能去吗?”刚下飞机一脸疲态的杭苏眉白了他一眼,“我要倒时差,你自己去吧。”
杭苏眉到家倒床就睡,醒来时已经快六点了,肚子发空的她打算去厨房找点吃的,路过弟弟房间时发现他正在里面画画。
“今儿晚上不是冉叔生日吗?莫非我睡了两天一夜?”杭苏眉探头进去问他。
“我对宴会不感兴趣,没去!”他说得轻轻松松,甚至没回头看她。
杭苏眉颅内“轰”的一声:“冉叔生日这么重要的事你不去你是在逗我吗?”
“爸妈,大哥二哥都去了,不差我一个!”他仍专注地画画。
杭苏眉真要被他气疯了:“你不知道你跟你大哥二哥不是一个妈吗?有你这么个艺术家弟弟我他妈卵巢至少早衰二十年!”
她赶紧一顿收拾,随手抓了件合眼缘的礼服,连项链耳坠都来不及挑选,直接戴了套朴实百搭的,勉强赶上了冉家的生日宴。
对她来说,这次的酒宴本该是没有任何感情投入的常规应酬,可她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异常熟悉的脸。
那一瞬,她死去的心仿佛骤然复活了。
她满怀欣喜地想过去跟她说话,却被杜依涵拉住,告诉她那不过是个和秦画舫长得很像的女明星而已。
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瞬间浇灭。
是啊,秦画舫已经去世一年了,除非是不甘心转世的鬼魂,否则怎么可能出现在酒宴上。
她怕自己压抑不住想和女明星打招呼的冲动,刻意挑了个僻静的角落,独自喝着闷酒。
不料还是没躲过,女明星主动找上了门。
她右手持着红酒杯,穿着藏蓝色的礼服踩着十多厘米的高跟鞋大大方方地走到了她身侧,刻意轻咳两声引起她的注意。
早就用余光注意到她的杭苏眉转身正要客套地向她微笑示意,她却娇怯怯地叫了声“眉姐姐”。
尽管化着浓妆,穿着低胸的晚礼,可她那双澄澈的眸子和干净的笑脸一如四年前的秦画舫。
杭苏眉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攥住了,浑身每块肌肉都本能地缩紧,僵硬得如同浸在水底的冰冷石子。
眼前的人令她窒息。
“暖暖?”她叫着秦画舫的小名。
尽管宴会厅内嘈杂,杭苏眉的声音又几乎含在喉咙,可对方似乎还是听到了。那人的眼眶蓦地红了,又叫了声“眉姐姐”。
杭苏眉以为自己在做梦,偷偷拧了下自己的大腿,是真的疼。
她哽咽了,千言万语都凝滞在喉咙。
杭苏眉伸手将眼前的女人揽进怀里。
大概是太突然了,女人一个踉跄,手中的红酒差点洒在她身上。
扑面而来的香气唤回了杭苏眉的理智。
秦画舫是香的,最自然最淡雅最无法形容的香气;怀里的女人也是香的,浓郁的热烈的复杂的。
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香。
杭苏眉如人格分裂般冷漠地推开她,淡淡地说:“冷小姐这么称呼我有些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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