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夏换了个笑容,不再是方才学生般纯真干净的笑,而是媚眼如丝、风情万种的笑。
她嗲声嗲气地娇声说:“杭总知道我的名字呀,那还真是有缘分呢!”
杭苏眉仔细打量着冷夏的脸。
她不敢想象,世上为什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张脸。尽管笑起来的神态、说话的韵调截然不同,但柔媚的面部轮廓和那双会说话的狐狸眼简直和秦画舫一模一样。
唯独右侧眼角下多了一颗痣。
杭苏眉以为时间早已治愈心里的情伤,可就在冷夏对她说出第一句话时,她才意识到即使把疼病的臂膀截掉,也还会有幻肢痛。
“他们都说我和您初恋长得一模一样,这才忍不住跟您开个玩笑,您别生气嘛!”冷夏讨好地笑着,白皙纤细的手指捏着杯柱向前递了递,果冻样质感的殷红指甲与杯中的液体很像。
呆滞了许久的杭苏眉回过神来,优雅地一笑,和冷夏轻轻碰了下杯子。
与冷夏相比,她的指甲修得非常干净利落,只有非常窄的一小条白边。
冷夏饮了大半杯红酒,浆果色的口红印在玻璃杯上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唇纹。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杭苏眉竟觉得她留在玻璃杯上的唇印都是诱人的。她上下打量冷夏一番,最后用她低沉的声音极具磁性地喃语了一句:“你好像比她高点。”
“秦画舫吗?”冷夏问。
杭苏眉不置可否。
“其实我很好奇,大家都说我和秦小姐长得一模一样,您刚才是怎么一下子就发现我不是她的呢?”她抿着嘴笑得很甜。
“没人跟你说秦画舫一年前就去世了吗?”
“就不能是假死换个马甲吗?这个题材在电影电视剧甚至网络小说里屡见不鲜啊,可能还会附带点追妻火葬场。”冷夏天真地望着她。
“冷小姐怕是电影拍多了吧?”杭苏眉轻笑,浅啜杯中的红酒,“你们差别还挺大的,她从不穿高跟鞋,不会在公共场合穿没有袖子的衣服,不喝酒,不化浓妆,不喷香水,不会像您笑得那么妩媚,也不会随便和陌生人搭讪。”
杭苏眉一口气说出许多个不同。
冷夏埋着头淡淡一笑:“衣服是可以换的,人是可以变的。”
“可一团棉花再怎么变也变不成一块狐狸皮。”
“您怎么知道秦小姐不会是藏在棉花里的狐狸呢?”冷夏针锋相对。
“你要是见过她就会知道了。”
冷夏轻咬着下唇,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难怪大家都只觉得我和秦小姐像,却没人会认错。”
再扬起脸时她又恢复了女明星的风情,她的食指在杭苏眉手臂上轻轻划了一下:“您刚才说我妩媚,是夸我漂亮的意思吗?”
大概是方才低头又抬头的动作让一根不太乖巧的长发粘在了冷夏唇上,强迫症发作的杭苏眉忍不住伸手帮她移开那跟头发,指腹不经意间划过冷夏的嘴角。
毫无征兆的触碰让冷夏心中一颤,又麻又痒的感觉顺着唇缘蔓延至全身。
她紧张地握住了杭苏眉的手,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
冷夏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怯怯地松开了。
她冰冷的小手细腻柔软,松开时若有似无地从杭苏眉的手背抚过,痒得她只觉有一股热流在身体里疯狂涌动。
“不好意思,我刚才……”她慌张地解释。
“是我失礼了。”杭苏眉道歉。
或许她天生对那张脸就没有抵抗力,所以当年秦画舫骑坐在她腿上握着她的手说出诱惑的话时,她才会意乱情迷地收紧手臂,让她和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而此时,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禁欲多年的杭苏眉竟头次觉得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想把她按在墙上让她在自己的怀里低声嘤咛啜泣。
杭苏眉对这样的自己很是厌恶。
“你是很漂亮。”杭苏眉敷衍地夸她。
“和秦小姐比呢?”冷夏不依不饶地追问。
杭苏眉不禁皱起了眉头。
冷夏一脸惶恐,似乎以为自己得罪了杭苏眉,软声问:“杭总,我……我是不小心惹您不开心了吗?”
“你们没什么好比的。”杭苏眉机械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也是。
一个是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一个是在龙蛇混杂的娱乐圈讨生活的女明星,真的放在一起比较是对秦画舫的侮辱吧。
“是我唐突了,杭总您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我的气,像我这种初出茅庐的小艺人未来还要指着杭总您多多关照呢!”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冷夏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杭苏眉也陪了一杯,略显淡薄的脸仿佛画好的面具,看不出任何情绪波澜。
冷夏刚要再阿谀杭苏眉一番,杜依涵突然冒了出来,宣示主权般挽住了杭苏眉的手臂:“你不去讨好你的金主陈定思,来这儿跟女人浪个什么劲儿!”
冷夏笑了,毫不避讳地说:“杭总可不是普通的女人,杭总是那种任谁见了都忍不住投怀送抱的女人!”
她妖媚地勾了杭苏眉一眼,食指轻轻搭在杭苏眉腰间,下巴和她的肩膀仅毫厘之隔。她仰头,嘴唇几乎要贴上杭苏眉的耳垂,用气声说:“如果对我感兴趣,记得待会来找我要联系方式哦!”
杭苏眉僵着身子,舔了舔自己微干的唇。
冷夏转身,刚巧看见人堆里一脸错愕的陈定思。她冲他招招手,陈定思便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一点传说中“金主爸爸”的矜持都没有。
“是我瞎了还是你疯了?你刚才和杭苏眉说话了,心平气和的那种,没扯头发撕衣服的那种!”陈定思瞪圆了眼睛,觉得方才的一幕简直匪夷所思。
冷夏注意到杭苏眉似乎在偷瞟这边,于是暧昧地扯着陈定思的领带让他靠自己更近些。
“大哥你怎么不拿个喇叭站台上喊呢?”她嘴里讥讽的言语和脸上甜美诱人的笑容可以说毫不相干。
“你别这样,我怕眉姐打我。”陈定思有些局促。
“她不会,她那么优雅的大小姐怎么会打人?”冷夏虚伪地安抚。
“但她一句话就能让我爸打死我。”
陈定思不知道杭苏眉回来了,否则死都不会让冷夏以他女伴的身份出现在宴会上,大家口中的风言风语足以让杭苏眉要了他的小命。
“怕什么,我是冷夏,一个她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女明星。”冷夏垂眸,温柔地帮陈定思整理她刚才扯乱了的领带。
“她没认出你来?”陈定思有些发怔。
“我也不想她认出我来,所以我警告你别乱说话。”冷夏拍了拍他胸骨,目光又落在饮品区的红酒上。
“你少喝点。”
“我心里有数。你去跟别人聊吧,我想自己静静。”她伸手拢了拢头发,朝饮品区走去。
冷夏在红酒和无酒精饮料之间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起一杯红酒。
她不得不承认,酒精有时确实能给人带来短暂的逃避。
“嗨,这不是大明星冷夏吗?”一个三十来岁、身穿蓝灰色西服的男人主动跟冷夏打招呼。
冷夏虚伪地笑笑,没搭腔。
“听说你今天是跟陈定思来的?你知不知道陈小公子也就是个每个月问家里要零用钱的小孩子,没本事没资源,你这么漂亮跟他有点委屈啊!”男人热络地跟冷夏攀谈起来。
冷夏抬眸,仔细打量了下那个男人,有点眼熟,似乎见过,但想不起他名字。
“冷小姐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吧?”他笑得油腻且猥琐。
冷夏想走,却被那男人揽住肩膀,拇指暧昧地在她锁骨的尾端来回摩挲。
“冷小姐好香啊……”他夸张地深吸口气。
冷夏厌恶地挪开了他的手,泥鳅般矮身从他怀里逃出,勉强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待会儿定思过来要是看见这种场面恐怕就不好解释了,陈定思在您眼里就是个小屁孩,但陈家以您的身价应该惹不起吧?”
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他霸道地再次把手放在冷夏肩膀上,正要说什么狠话,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捏着男人的手腕从冷夏肩膀移开了。
冷夏有些错愕,看那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应该是杭苏眉的。
“乔伊宁,这还是公众场合呢有点没品吧!”杭苏眉虽笑着,眉眼中却沁着阴森。
面对杭苏眉乔伊宁当然不敢造次,可他还是不甘心地挖苦了一句:“杭总还真是专一,就喜欢这一卦,不过说到底她也不是秦家的小仙女,赝品罢了!”
“所以你是对小仙女近不了身来这儿找个赝品替代吗?”杭苏眉目光冷冽地凝视着他。
乔伊宁的脸色逐渐难看,气急败坏地讥讽:“杭总不会出国几年都不知道秦家发生了什么吧?现在谁要是能跟秦画舸近身那就是惊悚片了!”
他稳稳地戳中了杭苏眉的痛处。
她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跟秦画舫分手,出国逃避。她以为只有这样故事才会有最佳的结局,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秦画舫的讣告。
杭苏眉懒得跟他费唇舌,拉着冷夏的手腕往外走。
“你装什么清高,不都是睡不到正主了想找个小替身玩玩吗?”乔伊宁不依不饶地扯着嗓子喊。
他周边的人赶紧按住他往他嘴里塞吃的:“大哥,这是冉家的局,你这是想闹哪样……”
杭苏眉强行将冷夏带离宴会。
她给司机打了个电话,不多时一辆造型复古的宾利停在冉家别墅的正门。
“上车。”杭苏眉的语气总是带着不自觉的命令。
冷夏顺从地上了车。她浅浅地笑着,朱唇微启似乎想要道谢,却被杭苏眉的话尽数噎在喉咙里。
“别跟陈定思了,我比他有钱有人脉,跟着我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冷夏此时脸上的笑容犹如一块干硬的面团,微微一动就会裂成碎片,稀碎地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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