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梦回秦画舫父母威胁她分手的那天，她局促地坐在坚硬的柚木座椅上，冉自琢和秦施然表情凝重地端坐在她正对面。
“分手，必须分手！”
他们没给她第二种选择，尽管杭苏眉倔强地表示她不会跟秦画舫分开。
秦施然那日憎恶的目光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魇里。他从前看她总是带着长辈的宽厚慈祥，可那天他看她就像看着什么令人作呕的脏东西。
“暖暖已经是个大学生了，有恋爱的自由。”杭苏眉不卑不亢，脊背绷得如直尺一般。
“是，她是有恋爱的自由，但不是和女人！”秦施然怒吼，随手将桌上的水杯拂在地上。
冉自琢轻声叹息：“大家时间都很宝贵就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了，咱们都懂什么是有效沟通，过去的事就没必要提了，关键点是咱们要在未来计划上达成共识。”
如果不是气氛太压抑杭苏眉都想笑了，冉自琢像是跟她聊女儿情感问题，倒像是在和她开会。
“我刚才已经表达过我的观点了。”杭苏眉说。
平复好情绪的秦施然再次开口：“你们要是不分手，秦画舫就再别回这个家，以后她和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秦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他坚定且严肃，不带一丝愠怒，仿佛是深思熟虑后理智的决定。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即使未来你们感情破裂分手了，秦家也不会再接受她，秦家永远接受不了同性恋。”
“这些话您和暖暖说过吗？”杭苏眉问。
“当然说过。”冉自琢苦笑，“十八岁恋爱脑的小女孩哪会想什么后果，几乎都没过脑子就点头了，说以后要跟秦家断绝关系。我知道你现在也是这么想的，你想着就算她离开秦家你也可以好好照顾她一辈子，你有能力让她过着不输秦家的生活。”
冉自琢叹了口气，对旁边的秦施然说：“我有话想单独跟苏眉聊聊，你先回避一下吧。”
秦施然起身去了别的房间。
冉自琢招呼杭苏眉坐到她身边，然后抓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说：“苏眉，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好孩子。我明白你想着先自己照顾暖暖，等施然什么时候气消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但我是了解施然也了解秦家的，这件事过不去。”
“那我就照顾暖暖一辈子。”
“一辈子太久了！”冉自琢蹙着眉，眼中似是蓄了泪，“就算你一辈子不变心，未来五六十年如一日地爱着暖暖，那暖暖呢？她才十八岁，她知道什么是爱吗？她自小就喜欢跟着你，她或许把对姐姐的那种依恋错当成爱情，再加上她那个年纪对很多事情充满了好奇，所以才会跟你……”
冉自琢似是有些哽咽。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十八岁的时候喜欢过你爸，离谱吗？我现在都羞于启齿。十八岁的孩子，要不是暖暖上学早可能还在念高中，她什么都没见过，想法太幼稚。如果她就为了自己一个幼稚冲动的决定而跟秦家决裂，你觉得等她思想成熟了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恨你？”
冉自琢长叹口气：“爱情里牺牲更多的那个总会觉得自己在感情里没有得到自己应得的，佳偶难免会变怨偶。”
她的节奏掌握得非常好，杭苏眉身上的汗毛已经竖起来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冉自琢竟稳稳地戳在她内心防线最薄弱的地方。
九岁的秦画舫信誓旦旦地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就只有杭苏眉能叫她暖暖，几年后冉鹿出现，她一口一个暖暖叫得好不亲热。
小女孩的心思一天一变。
十八九岁的杭苏眉也是这样。如今让她回忆自己那个年纪冲动而天真的想法，她恨不得挖个地洞藏进去。
“苏眉，你从来都不会设身处地地为别人考虑，那我帮你想想。”冉自琢轻轻柔柔的声音仿佛一条能钻入人心的毒蛇，“往最坏处想，暖暖为了你和秦家一刀两断，可如果她二十多岁的时候又不爱你了，喜欢上了别人，到时候她一个大学毕业没有背景又天真烂漫的小女生，依她的性格肯定是不愿意接受你的照拂的，那从小娇生惯养的她要怎么生活呢？你要眼睁睁看着小公主自此过上灰姑娘的生活吗？”
冉自琢看到了杭苏眉眼中的松动。
“苏眉，算冉阿姨求你了，再给暖暖点时间吧。给她五年冷静的时间，如果那时候暖暖还像现在一样一门心思认准了你，我保证，就算秦家依旧不认同起码我不会让他们阻拦你！”冉自琢真挚地望着她。
杭苏眉沉默不语。
冉自琢看出她被说动了，紧接着又说：“不过现在你得配合冉阿姨，先拒绝她和她分手，不要说暧昧不明的话给她留念想，给她尝试新的感情的机会……离开洛城，彼此都冷静冷静。”
梦里的画面迅速切换到秦画舫冒雨来找她的那天。
她用毛巾给秦画舫擦淋湿的头发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
“不是说先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吗？我不想你和家里闹掰……”她把毛巾塞到秦画舫的手里。
秦画舫把毛巾扔到地上：“听说你和冉知澄要订婚了？”
杭苏眉没否认。
“你要和冉知澄在一起不要我了？”秦画舫抓着她的衣领怒视着她。
杭苏眉险些绷不住把一切都说出来。
“暖暖，乖，先回家。”
“乖？”秦画舫蓦地笑了，笑得像个疯子，“你们都希望我乖，那我要是不乖呢？杭苏眉，我要是不乖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杭苏眉伸手去拢她头发：“暖暖，别闹，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你平常不是这样的。”
“哦，你喜欢我平常的样子！”她敛住笑，面无表情地沉默片刻，然后瞬间笑得如往常一样清纯可爱，“眉姐姐，现在你可以继续喜欢我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往常一样的神情，杭苏眉却觉得毛骨悚然。她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她的反应秦画舫都看在眼里。
“杭苏眉，你不爱我了是吗？”秦画舫问她。
杭苏眉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但在梦里，她扯着嗓子对秦画舫喊：“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
秦画舫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闷着头笑到浑身颤抖，杭苏眉上前，秦画舫蓦地抬头变成了冉自琢。
“暖暖从来都不是看上去的那么乖，她天生反骨，秦家人越讨厌什么她越要偷偷做什么。她知道秦家恐同，所以才刻意选择了你，你当她真的爱你吗？”冉自琢冷漠的目光从杭苏眉脸上扫过，比三九天的寒风更凛冽。
杭苏眉蓦地从梦中惊醒。
类似的梦她做过无数回，但这次的梦尤其清晰真实，清醒的片刻仍真真切切地记得每一处细节。
她摸了摸右侧枕头下边，没找到手机，翻转身子打算再看看左边，竟发现一个裸露着臂膀的女人正酣睡在她身侧。
杭苏眉这回彻彻底底醒了，并顺带想起了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不过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她跟冷夏一起看秦画舫的视频，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断片，她人生中的第一次。
她轻轻撩开被子，发现自己一丝.不挂，旁边的冷夏也是如此。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没什么特别的痕迹，不过也有可能是事后洗澡了。
她想起了自己昨天酒后说的胡话。
“别跟陈定思了，我比他有钱有人脉，跟着我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不会然后她就真跟了她吧？杭苏眉恨自己的酒后失言，冒犯了别人不说很可能还给自己找了麻烦。她正打算悄悄离开，好歹先把衣服穿上时，旁边的冷夏醒了，睡眼惺忪地捞了一把，刚巧碰到了杭苏眉的腰。
她向前蹭了蹭，拱进杭苏眉的怀里。
“早啊，杭总。”她含含糊糊地说，温软的唇在杭苏眉胸前若有似无地划过。
杭苏眉咬着牙，抵抗住了诱惑，推开冷夏，从床上坐起。尽管全身不着寸缕依旧大大方方的，没有一丝畏缩。
她看到了地上的礼服。
“怎么天一亮杭总就不知道怜香惜玉了呢？”冷夏柔若无骨地靠在布艺的床头上，被子从她身上滑落，露出自己的上半身。
作为演员为了上镜，她不得不维持着远比正常人瘦削的身材，因此她并非饱满型的身材，但形状却圆润诱人，蓓蕾的颜色如同早春的樱花。
杭苏眉忍不住盯着看了一会儿。
“这个跟秦小姐也一样大吗？”她柔媚地笑着。
“她比你大。”杭苏眉诚恳地回答。
冷夏的脸色有点难看。这是记忆偏差好吧？还没听说谁发育完成之后还越来越小的！
略带几分气恼的冷夏挑起了新的话题：“我仔细想过了，准备接受您的提议。”
“什么提议？”杭苏眉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别跟陈定思了，改投您的怀抱。”她向上拉了拉被子，让原本一目了然的春色变得若隐若现，“毕竟，昨天晚上，咱们还挺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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