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一进来差点打个喷嚏,男女浓淡香气混合成一种奇怪的恶心味道,红纱做成的帘子随着风吹更平添那种聊斋似的场景。


    装饰的处处精致,大红色的地毯一直铺到角落,自己按照帖子时间早来了两刻钟,但现在看来已落座一半。


    角落里放的冰盆也让整间屋子凉爽过头,别人眼中的宝地,在他眼里真是如坐针毡,但就是找了个不靠冰盆的空地方坐下。


    “这位公子,报上名号在下给安排座位。”


    有一个半束发,后颈处披散黑发,头顶系着银灰色发带的男子站起身笑脸问道,语气还带着试探。


    实在是看着穿着、扇子和金银线腰带,尤其是右侧垂下的玉佩,下的帖子他也在场一一过目名字,怎么都没记忆。


    “这位兄台,我叫江风。”


    “什么!”男子惊讶的差点下巴脱了臼,指着说不出话也顾不得安静了。


    包厢内等着美人作陪心痒痒的读书人们也惊讶后交头接耳,不是,他们印象中的江风只是那个缩手缩脚、抬着头装傲气,实则穿着粗布长衫和布鞋的泥腿子,看一眼除了小家子气别的啥都没有。


    连重复了两遍问话,江风都点头重复我是。


    “那你就坐这吧。”不是,他得缓缓,安排座位的人也忘了自己该干啥。


    江风不知道自己为何好似都知道自己,一个倒数第二的怎么可能这么有名。


    想来除非是自己某事被谁大肆宣扬,但自己身上的事多着呢,一时间也不知道哪件事。


    他在这里想着事,去不知道都飘着眼神观察他,又赶紧跟小偷似的收回目光,与身旁朋友小声通暗语。


    “那扇子绝对是空灵道人的墨宝,绝对是。”


    “走动间如波光,上好的绸缎,还有那玉佩至少得百两银子。”


    江风没人搭话,扇着风使劲呼吸两口,真是太憋不住了。


    于是朝最近的问窗户开没开,足足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没开,外面热冰块会化的快。


    江风看看四个角落八盆冰,布帘柱子后头也放着,直接起身走向窗边,木棍抵住窗户不让合上。


    趁着风抽进来时,使劲呼吸大口,脑子才清醒点。


    离帖子上的时间快到了,只剩左上角一个空位子,门这时推开,与之同时传入的是一阵爽朗的笑声,“诸位倒是来的早。”


    江风看着都站起身相迎也站起身,只不过对这人一番做派想笑,起码装着说“我来晚了”或是别的,这一句怎么都跟嘲讽似的。


    但看有不少笑着说不早不早,看这笑容也不知道心里骂没骂人。


    笑着走到江风面前停住脚步,“哎,这位兄弟陌生啊,哪位仁兄带来的好友,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这话一出,静了一会,都想说又不知怎么说。


    郭淮左扫视一圈也没个说的,他倒也没尴尬,直接拱手自报姓名和身份。


    江风看他抱拳却说不出的透着傲气,略思一想笑着说道:“好名字,想必郭兄的名字出自《扬州慢》,‘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令尊文采真是好。”


    “是极是极,兄台,不,仁弟才是厉害,竟然第一次听闻我的名字就能说出由来。”直接上手拉住手腕就往自己座位上走。


    “贤弟与我坐一桌,好好探讨学问。”


    有人起来拉住往一旁低声耳语一番,江风是一个字没听见却看到郭淮左眼睛睁大瞅着自己,立刻明白说啥了。


    “不是,你就是那个····你就是那个厚脸皮非得央求曹兄带你去参加宴会的那个江风。”


    虽然都是此次科举的,但也没有碰过面,郭淮左此刻只想着谁能暗地里中伤如此俊才。


    得,江风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出名了。


    想想前十名的廪生都有这个嫌疑,也不尽然,当时还有他们的好友,不过曹卓昌早就离开回县城去了,倒是可以直接排除。


    况且想到见自己没离开就当晚夜宿在林府的人,对一个陌生老乡担忧,这人品也自不用怀疑。


    郭淮左虽然是此次宴会地位最高的人,但他更像是被推举出的吉祥物,说话最多、安排流程的另有其主,分别是第二名的李楣和下帖子主事者第二十多名的舒宴。


    江风已经跟身旁的套出话来,没想到这郭淮左与这两人其实是此次科举认识没多久。


    语气颇为羡慕这舒宴跟谁都能聊的来,江风看个清楚。


    那这二人以郭兄做筏子,明显拉拢在场的读书人,举杯说话豪气好听,例如日后谁高中都不忘今日情份,都来自宜昌府,互相帮扶理所应当。


    下面的都有这个心思,多条路总归是好,拍着巴掌附和,江风在这种情况下也跟着点头拍巴掌。


    郭淮左倒是只在喝酒,听着场面话顺耳处就高喝‘好’一字。


    突然站起身就拿着酒壶往自己身边坐下,“来,贤弟,喝。”


    江风正吃瓜吃的津津有味,连忙把啃一半的西瓜放下,推拒着不喝。


    “哎,哪有大丈夫不能喝酒的,干。”直接倒上就往自己手里塞,弄的江风直接把酒杯放下,西瓜汁的手走向冰盆洗洗,盆里已经化出不少水。


    舒宴还正在长袖善舞,没喝多少酒却微醺,眼神瞄着走动的某人肚子里开始冒坏水,想到刚才进来被震慑住没安排座位灰溜溜的过来那场面,真是奇耻大辱。


    “江兄,齐聚一堂,还请作诗一首。”


    郭淮左正上手强灌酒没成功,杯子里的酒都撒在地毯上,而江风正双手牢牢抵挡,进攻防守正上头的二人哪还注意力在宴会上,所以冷了场。


    李楣张张嘴,其他人也看向同一方向,见着二人如此场面也不知道谁噗的一下喷了酒。


    江风和郭淮左被人拉开时还不知道发生啥事,他闻着手腕和胳膊的酒味,刚才推开时撒上的,心情一下子难看。


    真是下次再也不来参加这劳什子玩意了,可惜刚穿的新衣,还有娘子辛苦的刺绣。


    被劝着坐下,江风往一旁偏头强忍着怒气,再看郭淮左趁着被人拉直接一杯酒倒其嘴里,哈哈大笑。


    看着那人猝不及防咳嗽,脸一下绿了,江风竟然奇迹的消了气低头捂嘴偷笑,真是相比自己还不算倒霉。


    绿了青,青了绿,李楣到底把火气压制心底,笑着直接当面又喝了两杯,“走,淮左兄,畅饮一番。”


    等人回了座位上,下一刻宴会重新开启,江风被请站起作诗一首。


    都各种眼神瞅着自己,说做不出来那可就不是笑话了,而是丢脸丢到家。


    什么隐忍再以后找机会板回来,抱歉,自认不是能别人羞辱还能笑的出的人。


    “诗词倒是一下子想不起来”还没说完呢,众人都眼神鄙视或笑话,江风背后握紧拳头,“倒是正值莲花盛开之季,送上两句。”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来回一个走动,说完就拱手坐回位置,“仓促之下,还望诸位指正一二。”


    其他人惊讶的看向正主,自古咏莲花甚少,如此短短两句却以花喻人,傲然高洁之态扑面而来。


    都紧闭嘴唇羞愧低头,自问自己写不出来这么厉害的,更别说指正了。


    江风心里还挺不好意思,感谢一番作者陶大大,实在是不争馒头争口气。


    唯有郭淮左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直接大声说出好,酒杯连下。


    这有人大声夸赞,其余人更恨不得隐身才好,就算自己做不出来,也不想夸赞别人文采比自己好。


    读书人哪有服气一说,就算有也只是少数。


    舒宴看场面凝结揽过说了三字“确实好”,自然的转移话题说道今日来此的另一个目的。


    江风哪知道其他人立刻迫不及待的原因是啥,门被打开接连走出去,连郭淮左都拿着酒壶起身,他看着也好奇自然跟着。


    走廊木柱处高悬红色或金色灯笼,刚才直接被引着进来,现在往下一瞅入目都是色彩绚丽的装饰,正中央的大厅还被红纱包了起来。


    红纱飘动,但舞台无一丝漏缝,一下子好奇心大起。


    刚想问这是干什么,但看他们垂涎的眼光,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暗想百分百是名人登台表演。


    “这布置的真是精心。”跟身旁年龄差不多的读书人低语,其人显然是找到知己般狂点头,“那当然,半个月前就传出消息,也不知新出台的当不当起花魁之名。”


    江风一愣但装着正常转头,看着上下都催促让赶紧出来,有几个包厢只留着窗户并没出来人,遮挡秘密性十足。


    舞台位置好的都一看就有钱,外围嗷嗷叫举止粗野但人数多好几倍。


    “真俗!”被吵的堵住耳朵,旁边人传来一声咒骂。


    江风看这人满脸厌恶的表情,虽一身新衣但掩盖不住内里。


    这种地方谈何高雅?也说不准,逛妓|院、青|楼在读书人嘴里一向是雅事,可以吹嘘的资本。


    如果不来,圈子里都会抵制,这才是江风担忧所以不得不来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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