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贺云年料想的一样,杨锋一行人果然在青山镇遇到些许麻烦,直到三日之后,杨锋才带着消息先行回到京中。
正如先前拷问出的结果一样,青山镇的荣安客栈果真是北戎暗探的据点,对方虽已料到自己行踪败露,却不及杨锋带领的军中精锐赶到得快,未来得及转移,便已被杀得措手不及。
北戎暗探全员一共十二人,据先前查探的消息可知,这支队伍是北戎潜藏在大渝内的最后一支暗探队伍,皆武艺高强,知晓已无退路,便一把大火将客栈点燃,全员皆葬身火海,未有活口留下。
京郊营帐捏,杨锋将经过详细禀告出来,却未见凌王脸上露出喜色:“葬身火海,恐怕他们是想保住客栈内的秘密。”
北戎好战,其主帅巴图达性情残暴好斗,此番战败后仍野心勃勃,这支北戎暗探便是最好证明。
只是,不知他们想掩藏的,究竟是何物?
“属下也是如此作想,故而留了一队人马留在青山镇,不过火势太大,尚未全灭,待火势完全熄灭之后,再继续寻找线索,”杨锋顿了顿,又继续道,“属下之所以先行赶回京城,是因找到了赤骨马。”
贺云年觑了杨锋一眼,并未接话,他知以杨锋的性子,若真寻到了赤骨马,断不是这般冷静淡定的神情。
“属下所言非虚,赤骨马确实找到了,”说道此处,杨锋略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过……马匹数量有点多,一时难以分辨罢了。”
当时,荣安客栈外的马厩内栓了几匹烈马,单从外观来看,杨锋并不知如何分辨赤骨马和其他马种,又突遭大火,杨锋索性将马匹全都带回军中,想着即便不是赤骨马,也是品种极佳的战马,一并带回到军中准是没错。
“待楚大夫回京之后,便可立即为殿下拟定药方,殿下解毒之期便指日可待了。”
日影西斜之时,楚延驾马从禹州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躬身入了主帐,辅一入内,楚延便将背上的大包袱摔在地上:“看我为了给你采药,遭了多大的罪。”
楚延出生医药世家,向来讲究,平日最喜白衣飘飘的打扮,此番为了采药,已是多日未休息沐浴,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回上京。
贺云年看了眼他白衣上的污渍:“抽空去一趟马厩。”
“马厩?”楚延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霉味,“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忍心叫我去马厩?”
“杨锋寻到了赤骨马,需你亲自马厩内查看一番,才能分辨得清。”
“赤骨马?”楚延闻言,眼睛一亮,赤骨马少有,若是真找着了,岂不是省了他远去北戎一次,楚延闻言,连忙加快脚下步子。
……
一炷香的功夫后,楚延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重新回到帐内:“贺云年,你有救了,一会儿我便亲自去你府上替你煎药。”
贺云年觑了他一眼:“你确定要这副模样地去我府上?”
“你以为我想啊,这药难煎,对火候把握要求极高,前后需两个时辰才能煎好,”楚延递给贺云年一个“不知好人心”的眼神,“你那小王妃难道近几日没给你过煎药吗?”
贺云年被这话一噎,两个时辰……他确实不知。
“好了,我先回去沐浴更衣,稍晚些再去你府上便是。”楚延说完,便大步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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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延走后,贺云年看了眼将至未至的暮色,翻身上马,一路回了凌王府。
往日他都是径直到回肃清居中,今日却反常地在外兜了个圈,而后在距离清风院外不远的地方,放缓了脚步。
除却洞房花烛夜,这好似才是他第二次踏足此地。
清风院中,只丹竹一人在院中洒扫,与她一同从侯府陪嫁来的柳絮,安得什么心思,王妃清楚,故而一早便将她打发到了外院做些杂活,鲜少让她入内伺候。院中的花草王妃喜欢自己打理,其他旁的事情倒也不多,那名安嬷嬷派来的丫鬟青藜,平日也没什么事做,多在院外候着。
丹竹见凌王殿下到访,竟是愣了一瞬。原本殿下踏足成婚后的新房乃常事,奈何丹竹几次见到凌王均是冷脸对着王妃,倒是头一次见殿下和颜悦色地到访清风院。
“殿下万安。”丹竹停下手中的活,对凌王躬身行礼。
“王妃可在房中?”
“王妃去了后厨煎药,该是还有一会儿才会回来。”丹竹如实说道。
贺云年闻言,止住脚步,想起楚延所说的“需两个时辰”,如此说来,确实费功夫。不过今日的药,由楚延来煎便是,如此倒可替她省下一番功夫:“去将王妃请回来,说今日的药不必她煎了。”
“奴婢遵命。”
“慢着。”凌王忽道,他记得这是王妃身边的赐婚的丫鬟,那日回门时也跟在她身边的。
丹竹顿步回头:“殿下有何吩咐?”
“那日,是你陪王妃一道回门的?”
“回殿下的话,是的。”
“将回门那日的情况同本王说一遍。”思及夏戎昨日打探回的消息,他也该让裴明远给许家人提个醒了。贺云年说话时有种不怒自威的态势,即便是寻常问话,也生生让人生出几分畏惧来。
丹竹不知凌王问这些事情作甚,在她看来,凌王压根就没把王妃放在心上,成婚之后,只有王妃不遗余力地日日为凌王煎药,奔走操劳。便是那日王妃回门,在侯府遭人为难,也无人为她出头,这些可全赖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凌王殿下。
丹竹本也不想隐瞒,眼下又是凌王主动问起,她便一股脑地将事情始末全都说了出来。
贺云年本是想从人口中问及些安阳侯的情况,可这婢女所言全是关于自家主子如何委屈之言,旁人在她眼中全是恶人。然今日贺云年却耐着性子,从头听到尾,面上神色先是沉静如水,后眉峰一拧,听到最后便是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去将王妃请回来吧,说今日不必煎药了。”
“是。”
丹竹得了话便匆匆往后厨而去,贺云年负手而立,方才他的一番问话,确有试探之意,看来,裴茵和安阳侯府的关系,确实势同水火。
如此甚好,贺云年在院中石凳上坐下,头一次得闲打量起这里的布置。
清风院是为新婚准备的院子,里边的物件陈设均是新置的,新婚时布置的红绸彩灯皆未卸下,窗牖上贴着大红的“囍”字窗花,温暖昏黄的光亮透亮而出,此刻暮色四合,院中点着花灯,显出几分喜庆和温馨。
只是这清风院怎么也如肃清居一般,是个无人值守的?他记得,安嬷嬷可是拨了名丫鬟过来的,可今日看来,这清风院,好似过于冷清了。
贺云年平日最不喜懒散偷闲之人,府中下人清楚他的喜好,加之他平日以身作则,故而府中上下皆是手脚麻利的勤快之人,几乎无人敢躲懒偷闲。
看来,他也该管管府内这懒散的风气了。
还有,安阳侯府,他确该亲自去一趟。
**
裴茵听到丹竹说“今日不必煎药了”几字,心中只觉奇怪,药尚在炉上煎着,裴茵不想凭白浪费了药材,只叫丹竹先看着火,自己起身回了清风院。
见到贺云年负手立于院中,裴茵眉头微微一皱,凌王从不踏足此地,今日前来,还特叫自己不必煎药,是何用意?
“殿下安好。”裴茵凝了凝神,步入院中。
贺云年回身低低“嗯”了一声,接着道:“本王身边的大夫已寻到药引,往后煎药的事情由他来做,不用你费心了。”
贺云年说得云淡风气,裴茵听了,心头却重重一跳,她早该猜到,以凌王的身份,身边不可能没有医术高超的大夫,就她这点皮毛功夫,便是连药引为何物都不知,更何谈解毒一说。
寻到药引,凌王解毒指日可待,只是这功劳不是她的,不知待凌王解毒之后,先前两人间的约定还算不算数?
思及此处,裴茵的眉心不自觉地凝在一处,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裴茵虽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偷瞄了贺云年一眼,然她那张莹白如雪的小脸,全然藏不住心事,就差直接将心中疑虑直接写在脸上了。
贺云年本也不欲为难她,不过一个身不由己的姑娘家,全然是被她那个愚蠢的爹害了,他向来重诺,既是答应过她的事情,自当作数。
“本王先前承诺过的事情,依然作数。”贺云年沉声道。
“当真?”裴茵展颜,对贺云年粲然一笑,一双灼灼清亮的眼眸望着他,眼底全是藏不住的喜色,映着院中彩灯,更显皎洁明亮。
贺云年不由晃了一下神,往常见时,她的嘴角总是含着浅浅的笑意,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发自内心的笑容。
贺云年还是头次感到自己这般遭人嫌弃,他凌王府的门第,放眼整个大渝,何人不想攀附,然眼前之人……
罢了,近几日来她也算尽心竭力,待解毒之后,他自会依诺放她一条生路。
“当真。”贺云年淡淡道。
裴茵脸上笑意更浓,不过她这般凭白领了别人的功劳,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裴茵思忖片刻后道:“往后若殿下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直言,除了解毒,寻常的风寒发热、接骨疗伤之术,我也熟手。”
言毕,裴茵又觉有些不妥,这般言语不像道谢,倒有几分像在咒他。
“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裴茵说着径自将嘴捂住,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看着贺云年,显出几分娇憨可人。
“无妨,若想言谢,明日你随我去一趟安阳侯府便可。”
“安阳侯府?”裴茵刚来的好心情,瞬间被这几字打乱,前几日回门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不过凌王殿下既如此言说,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当奉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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