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事说这话时的语气,跟说‘今天天气真好’没什么差别。完全是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而仅仅是听到这两个可能,付长宁就面红耳赤,脑子乱成一锅粥难以思考。只差把“难堪”两个字写在脸上。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明明这事儿两人都有参与,凭什么就她一个感到难堪。


    这么一想,付长宁心绪被迫平静。起码在脸上看起来她也是“今天天气真好”。


    辅事垂眉敛目,在长廊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双腿交叠,十指交错轻置在膝盖之上。一副物我两忘模样。


    他处理得倒是得心应手,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还知道给她充足的时间消化、冷静、反馈。


    付长宁腹诽道。倒也抛开窘态,认真摸排原因。


    过了一会儿,付长宁道:“第一种可能吧。我与你、与你那个什么完之后,就常常能闻到身上散发的妖气。那一段时间我见人就像耗子见了猫,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被发现。直到前几天才渐渐放下这件事。”


    辅事不知何时睁开眸子,视线落在付长宁身上。


    他同样认为是因妖气未褪干净导致付长宁暂时与妖修临界互通。修士本来就极难有孕,更何况是本体千奇百怪的妖修与人□□。然而概率再低,也不代表绝对不会发生。


    辅事:“妖修是一类讲究血脉压制的种族。你腹中是否有我的种,我一探便知。”


    什么叫“探”。


    就是付长宁在一个人面前卸去所有防备,剥开多情的血肉,露骨坦心。不可能允许的。即便付长宁想知道是否有孕默许辅事“探”,还得看身体本能放不放人。


    付长宁能让外人“探”就有鬼了,更何况外人还是一个妖修。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能允许你‘探’?”付长宁很好奇辅事的自信哪儿来的。


    辅事:“这世道人贵、妖贱。若妖修一夜留情,人修珠胎暗结,人修的脊梁骨得硬到什么程度才能抵挡住众口铄金。花兰青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好友之女沦落到那种境地。”


    一夜之间与所有人背道而驰,足够让一个意志力坚定的元婴修士执着求死、无力求生。


    辅事从没想过付长宁会允许。事实上,她的决定也与他无关。他若是真想一“探”,谁又能拦得住。


    付长宁:“口是心非,说得你好像少做了一样。若我沦落到那种地步,你得负一半的责任。”


    辅事难得顿了一下,放下腿,整理了一下衣摆,“姑娘实在不愿意,我又怎会强人所难。后果我已悉数告知,姑娘定自有决断。花兰青叨扰姑娘很久了,告辞。”


    起身离开。


    他的判断从未出错,付长宁应该是第一种可能。既然如此,何必对不可能发生之事预设结果。


    付长宁在他身后叮嘱:“辅事,日后我们便是陌路人,你别再找我了。我胆子小,今天这么一吓我至少折寿三年。”


    七日后。


    第三试在石窟里举行。


    开场前一炷香时间,所有人都在看付长宁来了没。


    付长宁在第二试中表现得过分出色了。一般人避都避不开的陷阱,付长宁拆了九成,还拆到惊动辅事。


    非凡是个大嘴巴,敛去楼主的细节,把付长宁写完二十多年竹简才有资格参加第三试的事儿嚷嚷得人尽皆知。


    于是,一部分人好奇付长宁能不能按时完成竹简,一部人想知道她要怎么让楼主按时完成竹简,剩下的一部分就比较务实了,他们想知道最大的竞争付长宁对手能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炷香将燃尽,付长宁现身在第三试现场。


    “哇,是付长宁。真让她集齐了二十多年的竹简?!厉害啊,听说里面很多是孤本呢。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借我一观?”


    “楼主那么难伺候的人居然能听付长宁的?改天定要问问她有什么驯楼主良策。”


    剩下一部分人面带丧意,十分失落。完了完了,这下又是陪跑。呃,虽然他们一直以来都在陪跑。


    非凡目瞪口呆,上下打量付长宁,以为她是背着程一叙来的。压低声音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你快回去。幡然醒悟还有救,否则楼主会让你死得很惨。”


    “没经过楼主同意我敢来?”


    非凡愣住,看付长宁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敬佩,“见鬼了。你怎么让楼主听话的?”


    付长宁眼里闪过受伤,捂住胸口难受,“耻辱啊,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非凡,楼主真的不是土、匪出身吗?趁火打劫玩儿得炉火纯青。”


    “没人知道楼主来历,我劝你也别打听,小心惹祸上身。”非凡忙捂住付长宁嘴巴,小心翼翼觑了一眼四周,“楼主刚接任那会儿,有弟子不服,想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去查楼主。然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呀,是个鬼故事呢。


    一柱香燃尽,第三试正式开场,由弼主主持。


    石窟最里面有一副巨型石图。图上有十三修士,均背对着众人。石图之下有一块枫叶形的悬空石板,与石图同材质。


    弼主道,“礼乐殿上通天意、下达幽冥,寰宇之内,皆是礼乐制度。第三试,便是‘通天意’。诸位站在悬空石板上,若通达天意,图中修士便会转依约转身。”


    众人跃跃欲试。


    来来回回好几拨儿,图一动不动。


    渐渐有人心头泛起嘀咕,这图真的能动吗?从未听过画上的东西还能动,离谱,就尼玛离谱。


    轮到方澄了。


    众人视线集中过去,纷纷凑着脑袋看方澄的情况。


    方澄号‘珠玑仙子’,是礼乐殿最出色的弟子。跟她同样出名的是付长宁——得天独厚的烂泥扶不上墙弟子。


    人人都想知道礼乐殿嫡系是否能让这图中人转身。只是方澄准备的也太久了吧,怎么还不上枫叶悬空石板。


    聂倾寒止戈殿本来有事儿,他高压手段雷厉风行赶着弄完,就是为了能观看礼乐殿第三试。


    弼主远远地冲聂倾寒招了招手,“倾寒,来坐。你来得巧,正好轮到方澄。你还是老样子,永远不会错过方澄的每一次比试。”


    弼主的话让聂倾寒心惊了一下。他发现,他从进来就下意识在找付长宁的身影,而不是方澄。


    方澄一直注视着入前方,直到聂倾寒身形入了眼,才面上带笑,踏上枫叶悬空石板。


    图中从左往右第七个修士似听到她脚踩石板的动静,轻轻侧过身,慢条斯理回头看了一眼。细看之下,眼中还带着一丝睥睨万物的傲气。


    握草画中人动了!居然真的能动!


    方澄牛逼!


    众人一下子如水饺准备下锅,纷纷往枫叶悬空石板边上挤,争相看这一奇景。


    弼主喝了口茶,笑看方澄,“不愧是能让倾寒倾心之人,确实有几分本事。”


    聂倾寒:“弼主,观棋不语。”


    已经有人能使图中人回头了。开了这个头,后面的震撼度就大打折扣。看不看都可以。


    但这次有点儿不同,这一次是聂倾寒上了玉牌的道侣——付长宁。


    人人都想知道付长宁在方澄面前能丢多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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