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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二月底遵命

    苏甜嘴里说着不要, 身体却很诚实,麻利下床,拉开窗帘, 林现纯白的身影自夜色中走来,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 抬起眼, 精准捕捉到她躲在帘中的一双圆眼。

    月光与他的目色轻轻撞上,浅绿色的瞳仁闪过一抹属于黑夜的暗色,他熟捻地用垂眸掩饰住这一丝阴郁, 嘴角微微上挑。

    苏甜只看到温润静美的月, 却看不到月之后的沉沉乌云。

    她蹑手蹑脚跑了出去,穿越前院枯萎的紫藤树,脚尖在门外顿住,隔着一道栅栏,像只生闷气的猫咪, 单用眼睛瞪着他, 脸颊鼓起,一句话也不说。

    林现俯身, 骨节分明的双手撑在膝盖上, 一脸宠溺无法,“苏甜……”

    “哄不好了!”她打断他的话。

    然而越是强调的越是心虚,面对林现无限包容温和的眼神, 她的心已经软了。

    “……为什么把东西给别人?”她垮下脸, 语气酸溜溜, “你总是这样。”

    第一次见他, 他就在送别的女孩东西, 一把尺子, 她记得很清楚。

    他要是以后天天这么干,她保证自己会掉进醋缸里。

    林现哑然失笑,“都是同学,为什么不借?”

    “她们那是找你借东西吗?她们的心思你不清楚?”她不相信林现什么都不知道,顶多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嗯?”林现歪了下头,好笑地看着她,视线轻柔扫过她的每一处,最后落在她的脚上,“什么心思?”

    初春的夜里温度有些冷,苏甜只穿了一件小睡裙,半截小腿露在外头,她又气又冻,强装出来的倔强在瘪下嘴时消失,委屈巴巴提醒他应当遵守男德。

    “你对谁都那么好,别人会误会的。”

    她也会误会的。

    心会很难受很难受,像被山西陈醋泡开的干柠檬,在坏掉和不坏的边缘徘徊。

    但要说出来,又害怕被林现看低。

    他们之间本就不平等,一直都是她倒追,林现拥有随时抛开她的砝码,她心知肚明。

    而且,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被这么优秀的一个男孩喜爱。

    袖珍圆润的脚趾被冻红了,林现微微凝眉,有些恼怒这些冻到他的宝宝的风,深伏在心底的控制欲又在作祟,既想将她拖进自己的领地里好好疼爱,又想把这双小脚捧在怀里暖热。

    但他穿的也是睡衣,同样单薄,没办法给予她温暖。

    双手背在身后、攥紧,指节捏动时发出低低的咔咔声,缓解了一部分焦虑,月色清冷,却无法解他心里的渴。

    “什么声音?”苏甜听到了奇怪的动静,小心翼翼探出半颗脑袋,在看到林现深沉的目光后又悻悻缩了回去。

    “介意的话,以后就不借了。”林现站起,从背后伸出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指尖一碰到那片冰凉中透着温热的皮肤,喉咙里就冒出一声含糊不明的低吟,“出来。”

    小猫很谨慎地退了一步,“你说话,算数吗?”

    他可是下一次先生。

    指尖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东西,如同被剜掉血肉般疼,林现沉了口气,神情看起来是要发火,口吻却依旧温柔,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出来,乖宝宝。”

    乖宝宝。

    苏甜轻轻哼了一声,明显被取悦到了,“好吧。”

    铁艺大门从里拉开一条缝隙,她钻了出去,转身关好,为防止被哥哥抓包,她特意确认过苏立的房间有没有开灯。

    没有,很好。

    她松了口气,转身看着林现,懵懵懂懂,“哥哥,外面好冷的,我们说完赶紧回家吧。”

    林现没说话,只用幽深的一双眼睛盯着她,浓郁到化不开的情绪含在里面,苏甜什么也读取不到,更加困惑。

    “哥哥?”

    “苏甜。”林现的手指带着凉意,攀上她的脊梁,沿着脊骨展开的方向一点点蔓延。

    衣料不算厚实,但也足够抵挡来自外部的体温。

    她不应该感受到他的温度的,可还是接收到了他没说出口的弦外之音。

    因为他的眼神和呼吸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若不是曾见过那种痴迷沉醉的神色出现过在他禁欲冷清的脸上,她一定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谁也没说话,甚至没有手牵手,她就低着头乖乖跟在他的身后,一直到了他家的玄关,她小孩子一样脱下小拖鞋,惯性使然,等着他给她换鞋。

    但这次,林现连给她穿拖鞋的耐心都失去了。

    身体骤然失重,腹部顶上了坚硬的肩膀,她头朝下,因为缺氧而艰难呼吸,敏锐地察觉到双脚被一只大手紧紧包住,发泄般攥在掌中。

    预知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有接触到他身体的部位都变得滚烫,苏甜捂住了脸,不敢看他。

    身体是具备记忆的。

    陷进柔软的大床上时,她的四肢不受控制地蜷缩在一起,仿佛一只被猎人用冰冷的枪/管指着太阳穴的小动物,瑟瑟发抖。

    林现发出一声饱含深意的沉笑,目光灼灼地欣赏着颤抖的猎物,手指滑过她的发间,伏在她的耳边,低声问:“乖宝宝,想接吻吗?”

    苏甜的脚抵在他的胸前,被他的体温温热着,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身体之下,只能无力地点点头。

    身体是具备记忆的,远在事情发生之前,身体自己就会唤醒那些片刻,激动大脑的感官,乃至对方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说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她已经产生了到达顶峰的错觉。

    绅士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程序,徐徐加深,看着可怜凄惨的花朵,露出怜悯的神情。

    “宝宝?”

    他感叹,居然又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三月底误会

    长发一缕一缕粘湿在脸上, 额间布满层层细汗,无辜纯真的眼紧紧闭合,习惯在睡觉时微张的小嘴也贴合在一起, 每一处都写满可怜。

    短暂的失去意识后,苏甜恢复了神智, 先是眩目的顶灯, 而后是一张埋藏在她颈间沉沉压着的微红面孔。

    ……她怎么了?

    苏甜偏了下头,林现正好也抬起了眸。

    嘴角是温柔翘起的,眼下的位置被爱意染红, 看起来和平时一模一样, 却没来得及收起方才有恃无恐的、病态痴迷的眼神。

    林现的眼里闪过几分慌乱,快速用掌心盖住了她的眼皮,几秒之后才缓缓移开,“灯太亮了,是不是?”

    苏甜呆呆点头。

    是太亮了, 亮得晃眼, 分不清是灯光,还是他的五官和神情。

    她一直都知道林现长得好看, 典型的西方立体面孔, 东方细腻的皮肤,加上气质卓然,没人会觉得他不英俊, 他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统一全世界的审美。

    而平日里如玉温润的男人在陷入欲念的泥沼后露出的神色, 会挑动人类除了审美以外更深层次的想象力, 为他的一举一动添附上更多含有其他意味的绮丽幻想。

    就像林现现在捏着她的耳垂, 她的左耳分明干燥, 却已经幻现出湿濡的错觉。

    她又无意识地颤了颤。

    林现叹了口气, 轻轻含了下她的唇,声音在逐渐加速的呼吸中模糊,“宝宝,我还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亲了亲而已,她就已经抛开他,自己跑到了高高的顶峰。

    苏甜赧然地搂住他,试图藏起自己一片羞红的脸,“不要说啦。”

    她好像也知道了。

    尝过一次滋味的她,身体替她好好记住了。

    只要他叫一声宝宝,她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她挪开唇瓣,咬住,听说这时候的男人很听话,不知道她这会提要求,林现会不会答应。

    “那、那你,以后不许总借东西给她们。”

    气息火热纠缠,林现寻着她的唇角,张开嘴,她很不争气地抖开,林现却只是在那上面印了一下,犹如蜻蜓点水。

    “遵命,我的大小姐。”

    要求得到肯定的回应,但她居然还有点怅然若失是怎么回事?

    被子里突然灌入一股冷空气,苏甜看着林现起身,拉住了他,“你去哪里?”

    挺拔宽阔的背影走到卧室门口,没有回答,白玉般的手指按下了电源开关。

    咔哒。

    室内彻底沦陷黑暗。

    视觉失效,听觉在大脑的命令下,以最快的速度调动起来,所以他的皮质拖鞋踩在地板上的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清晰。

    他在靠近她。

    变得烫热的手握住了她,她什么都看不见,迷茫地寻找着他的方向。

    直到一道沉稳的呼吸落在她的鼻尖,她才意识到林现已经上来了。

    “哥哥?”

    林现极少碰她的腰,现在却将两只手攥在上面。

    力度有些大,她难以承受地憋了口气,“疼疼疼……”

    “马上就好了。”

    林现的音色和静如水。

    一点也不会好,反而越来越重。

    苏甜拱着腰忍耐,拼命躲避。

    林现立志从医,做什么事也带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认真和刻板。

    他刷杯子时,会在明亮的灯光下观察,用修长冰白的手指一点点清理,每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小到杯口,大到手指很难抵达的杯底,他都会认认真真地擦过,一直到他自己满意为止,才会用柔软的酒精湿巾擦去那些水泽。

    “乖一点。”他拍拍不安分的苏甜,哑声提醒。

    干净了。

    他满意地欣赏着,张开唇,享受劳动的果实。

    杯子就是用来喝水的,哪怕脏了也不要紧,他有的是时间、也很有兴趣再次清洗。

    娇小的身躯再没有任何不乖巧的反应,他抬起头,低声笑了出来,“可怜的宝宝。”

    又晕过去了。

    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他饶有趣味地拨着手边那颗弹性极好的小珠,确定她短时间内都不会再醒来,才爱怜地在她唇边亲了一下,“现在,该你疼老公了,对不对?”

    抚摸着她的发丝,林现按着她的脑袋,让她点头,权当她同意,取下被溅上水的金框眼镜,折叠放在睡衣的口袋里,又攥着她的手一颗颗解开扣子。

    他有很多话想说,抱怨的、夸赞的,但苏甜很快就会醒的,他不想浪费一点时间,握着她的手,打开让他压抑已久的开关。

    牙关发出轻响,他感叹着闭上了眼。

    极度的小与极度的大形成鲜明对比,他不去看,就忍得下心。

    苏甜的手机震了一下,瞬时照亮了他紧绷的脸,他不悦地拿起,是许青岭。

    手机被冷冷地仍在地上,他眼里滑过一抹狠戾的深色,看她做出吞咽的动作,心里才感受到报复的快慰。

    他俯身,轻柔的手指为她合上齿关,听着里面响起咯哒一声,他迟疑地摸了摸她的头,“不会疼的。”

    他的宝宝很勇敢,能吃下他的全部。

    视线移到床头柜的湿巾上,他微微笑开,起身拿着放进一个亚克力小盒子里,安静贴上标签,写下日期,放在了卧室的一个柜子里。

    细微的嘤咛声自背后传来,他静静合上柜门,转身露出一个清清浅浅的笑容,“醒了?”

    苏甜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嗓子疼得要命,好像被刀捅过,她含着泪花指指自己的喉咙,呜呜哭。

    “我去给你倒水。”

    几口清水灌下,她喝得太急,冷不防被呛到,咳咳咔咔吐了一点出来,尴尬地跑去洗手间。

    透明的水混着几率柳絮般的白,她随意抓起一个牙刷,里里外外刷干净。

    林现靠在门边,目色沉沉地盯着那柄牙刷。

    那还是苏甜在魔都给他的,从那之后,他每一日都在用,几个月过去,还不舍得丢掉。

    “哥哥,我该回家了。”苏甜苦着脸出来,嗓子又哑又疼,“你家的暖气开小点吧,容易上火。”

    她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少拿了件东西,红着脸回到卧室,悄悄把裤裤穿上,又一脸沮丧地下了楼。

    林现在玄关等她,大门开着,静美月光温柔笼罩着他,他脸上的神色却意味不明地转换着。

    苏甜蹬上自己的拖鞋,抱了抱他,林现的两条手臂垂在身侧,一句话不说,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走了。”

    她渐渐有些懂了,每次她要走,林现都会不开心,很不开心,甚至不愿意抱抱她。

    她踩着稀稀落落的雪花回家,蓦然回首,林现果然站在飘雪的露台上,将手臂搭在围挡上,低眸望着她的背影。

    她用力挥手,“明天见!”

    但林现扭头回屋了。

    心乍然酸涩,她怔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迈开脚步。

    她也想一直陪着他,可是……

    说不出为什么,一想到每时每刻都和同一个人腻在一起,睁眼是他,睡觉是他,一日三餐是他,她又觉得那样的日子一眼就看到了头,平淡寡味,她好像不会喜欢。

    雪花洋洋洒洒,许多都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打了个寒战,轻手轻脚回了自己的房间。

    时间已经一点多了,她必须睡了。

    二十四班的每一天都提心吊胆,一边要防着自己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出丑,一边又要应付没完没了的小考。

    卷子永远做不完,老师马不停蹄开始讲解,到了三月底,老师已经不要求大家做全部的题,只做标记出的题目即可。

    也是在来到这里之后,苏甜才知道林现到底有多优秀。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年级第一,有着让第二名沉默的成绩,但只有二十四的人才懂得,林现根本毫无短板,所有科目都像教科书印在了脑子里,是真正的天才。

    因为曾经休学两年,他比大家都大一点,心智也更为成熟,什么事情都得心应手,不仅会耐心为凑到眼前的同学解答问题,打扫卫生的时候也会体贴女生,承担更多的分区。

    永远微笑示人,永远不出差错,完美得像个假人。

    而且人气超高,总有女孩跟他说话,每当这时候,苏甜就在最前排,一脸狰狞地瞪他,林现只好礼貌回绝一部分人。

    他果真没有再借过东西给别人。

    苏甜稍微舒服了点,埋头苦写卷子。

    只是,午休的时候,她还是看不到林现。

    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两个除了视线偶尔碰在一起,几乎没有交流,没人会觉得他们熟悉。

    同桌刘权有经常被苏甜问错题问到头大,“你去问林现啊,他会告诉你的,你别不好意思!”

    苏甜撇嘴,“……不。”

    “他人很好的,真的!”刘权有急于将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孩推销出去,“他不会拒绝任何人学习方面的帮助,那个王美彤,你俩以前不是一个班的吗?我经常看到他们午休在一起学习,你也去呗。”

    王美彤?午休?

    苏甜愣住,圆规从手里掉落,尖锐的一端扎到了腿上,刘权有惊呼一声,急忙拍开她的圆规,焦急地问:“你有没有事?怎么哭了?”

    心尖细细麻麻地疼,仿佛被圆规扎到的不是腿,而是她的心脏,紧缩着鼓出急流的血液,冲向大脑,嗡嗡作响。

    苏甜突然想起王美彤对自己屡次露出的讥讽表情,她之前只当王美彤发神经,或者看不起她学习不行,但从没往其他方面想过。

    林现,为什么中午要跟王美彤在一块?

    明明他每个晚上都会和她见面,有时还会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温暖。

    她木然回头,林现似乎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睛,穿越人群,正平静地望着她。

    作者有话说:

    林现从来不是好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宝宝,把别人推出去当工具人。他俩马上就要分开了,不过不是因为王同学。然后就是都市副本了,带感。

    第33章 三月底挣扎

    在二十四, 鲜少有什么时候会像今天这么喧嚣。

    学校刚组织完一次模拟考试,题目艰涩,难度超过以往任何一次, 同学们为答案的谁对谁错而争执不休,各自拿出自己的思路在后黑板上写下, 试图说服另外一方。

    而穿着白衬衫灰色羊绒马甲背心的林现, 仿佛不受这些杂音的任何干扰,明媚的阳光和冷白的室内灯将他的脸切割成两部分,安静洁白。

    很难想象, 这样清冷的一个人会背着她和别的女生每天见面。

    苏甜转过身, 闷闷趴在桌上,用余光去偷瞄后排一点的王美彤。

    冬天好不容易捂白的皮肤又晒黑了,五官清秀有余但没什么特色,黑色镜框笨重压着她精细的鼻梁,她也在为一道难题而露出不解的神色。

    苏甜移开目光, 心里更苦涩, 像被一双看不到的手紧紧抵住了出口,难以喘息般的窒闷。

    凭心而论, 王美彤野心勃勃, 干事有股拧劲儿,这样的人,进入社会才能取得更高的成就。

    不像她, 即便用尽全力, 也会因天资不足而被踹进倒数的底端。

    若非有对厉害的父母和一个能干的哥哥, 她什么也不是。

    一节课都在灵魂出窍, 她的数学竟然分数不错, 甚至比同桌刘权有还好一点, 林现的笔记当真发挥了作用。

    但苏甜不仅没有流露出一丝喜悦,午休时一声不吭地溜了出去。

    她一路跟着王美彤,王美彤去食堂吃饭,她便在角落里灌冰水,阴诧诧的视线一直扎在人家身上。

    她倒要验证验证,刘权有说的是真是假。

    就算千万遍告诉自己,没什么的,就算真的是那样,她也不在乎。

    世界上好男人多了去了,她有的是选择。

    可心底还是有个微弱的声音在祈祷,不要那样,至少不要把她一心想摘下的那颗星星弄脏。

    饭后,王美彤收拾完餐盘走了,她紧随其后,捏住了手里的矿泉水瓶子。

    塑料发出不堪重负的痛响,她站在一棵玉兰树下,将小巧的身影藏在树干后面,紧张的呼吸声鼓噪着耳膜,她的心跳也随之加快。

    “林现,你来了!”

    王美彤的声音传来,苏甜的心脏也骤然锁紧,逆流的血液顺着狭长的血管倒回心房,酸楚发胀。

    她茫然张开嘴,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到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去相信的一幕。

    王美彤坐在长椅上,表情和她在小区里坐在长椅上等着他一样乖,麦色的皮肤也藏不住属于少女的那抹羞红。

    双腿上摊开一本书,林现站在几步之遥,俯身指着上面的一行字,雪白的指尖随着语音的停滞而顿在某一处。

    然后,两个实力相当的人相视一笑。

    满园的玉兰树开的正好,一阵风袭来,苏甜冷得发抖,那两个人却在落英缤纷的衬托下,画面更加和谐暧昧。

    王美彤看着徐徐落下的玉兰花瓣,清淡的花香混着林现身上若有若无扑来的木质沉香,她推了推镜框,情不自禁靠近了那个难以接近的人。

    “林现……”

    林现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脸上没泻出半分不耐,仍是和煦地笑着,“怎么了,美彤?”

    王美彤的目光闪了闪,最后还是低下了头,“对不起。”

    她到底是干不来那么卑劣的事情,明知道他喜欢的人就在一边看着,还要摆出一副亲密的样子,她做不到。

    “苏甜在那里。”王美彤合上课本,“你自己和她解释吧。”

    王美彤起身离去,和苏甜擦肩而过时,骄傲的脊梁挺得笔直,不会因为家境差就落苏甜任何下风。

    苏甜捏紧了手里的塑料瓶。

    咔嚓咔嚓,塑料不断发出收缩的哀嚎,她咬死了牙关,恨恨看向已经直起身体的林现。

    白天陪着王美彤学习,晚上装模作样牵她的手,他不恶心吗?

    苏甜自己都快吐了。

    虚伪、肮脏!

    林现从光和影中走出,经过一片无私倾洒的正午阳光,又步入了茂密的玉兰树下。

    花瓣和树叶切碎的影子坠落在他冷硬的脸上,浅绿色的瞳仁稀世珍有,倒映着她气恼到极点的神情,平静维持着温和的笑容,目光缓缓下移到那个被攥烂了的塑料瓶,顿住。

    “怎么过来了?晒不晒?”

    “打扰你和你的美彤了吗?”

    话一出口,苏甜就愣了下。

    原来,她说话也可以这么阴阳怪气。

    她抿起了唇,为自己的刻薄而羞耻。

    王美彤没有错,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女孩,她却……

    她却在心里咒骂无辜的人。

    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抿住唇,置气般把瓶子丢在地上。

    林现微微凝眉,音色淡然如常,“她不是我的。”

    似是无奈地叹了下气,又好像是克制后的喘息,悠长的气息自口腔中转了一圈后吐出,饱含深情,好似在吻过她之后,吐纳出的那口烟雾,让他的嗓子都哑了。

    苏甜最是无法抵抗他这种音色,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一股电流滋滋啦啦传入四经八脉。

    他弯下身体,以更低的姿态仰眸看着她,视线纯净如水,熨烫得像是被太阳曝晒过得清泉,温温吞吞地含住她的脸,“宝宝,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这声宝宝唤得她头皮发麻,仿佛他的吻已经落在了颈间,起了一片颤栗的酥麻,苏甜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我都看到了,你每天,每天都来陪她!”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眼尾颤抖着发红,“林现,你什么意思!”

    他这样做,难道不是在玩弄两个女生的感情吗?

    林现的眼神变了变,苏甜察觉到危险,胆怯地退了半步。

    殊不知,那小半步的距离几乎撕碎了他的心,和长达十几年建立起的信仰。

    她分明在叫他的名字,却是不想要他了。

    怎么可以呢。

    他活着的价值就是她,一切都为了她,如果她不要他了,那他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惨淡地垂下眼眸,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抱住她,却仍像是第一次那样礼貌地回答她,为什么那天早晨那样盯着她看。

    “抱歉,苏甜,吓到你了吗?”

    他很认真地问,浅色的唇弯起,笑容是温暖清隽的,眼底却在压抑着几近崩溃的疯狂。

    不要怕他。

    他会疯的。

    “乖宝宝,过来。”他淡然伸出手,想要擒住那截细弱的腕子,却被她无情拍开。

    林现的指尖在空中滞了几秒,很快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没有一点声音,眼眶湿润地抬起,静静地看着她。

    “别碰我。”孩子气的小脸板得死死,苏甜从未这么清醒过,在盛怒之下,“如果你今天不解释清楚,我就……”

    “嘘。”

    不要再说让他崩坏的话了。

    林现摇头,漂亮的眉眼低下,看起来耐心,手却一把捉过她的手腕,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直到亲上她的发顶,他才勉强抚平心里咆哮的、要将他理智全部吞噬的巨浪,指尖紧锁着她的,逐渐加重力度,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她还没走,落下一句模糊的呢喃恳求,“乖宝宝,听话,听话点……”

    苏甜被他病态的眼神烫得心里一惊,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宝宝,你要离开我吗?”

    林现的金丝镜框反射着和季节不符的寒光,藏在平光镜片后的双眼虽然带着笑,但明显已经失去耐心,语气温柔,却没有给她留下一丝商量的余地,“让我抱一抱,乖。”

    慌乱的心跳声重重叩击着苏甜的耳膜,她被林现的怀抱锁着,一点都动不了,红着眼仰起脖子,怔怔地看着他。

    原本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不能好好解释。

    却被他不加掩饰的狂热眼神吓到,无助地瑟缩了下,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放开我,我们好好说……”

    林现的指尖从她单薄的背部攀到肩胛骨,又缓缓下滑,苏甜难耐地求他,“放开我,这里会来人的……求求你……”

    林现充耳不闻,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剩下视觉,她的表情哀求中带着恐惧,就像在说他是个怪物。

    他索性不去看,指尖挑开她的下摆,伸了进去。

    苏甜皱起脸,痛苦地叫了声,“疼……”

    声音听不到,但能感受到她身体的躲避反应,他拧起眉毛,低眼看去。

    腰间青紫一片。

    全是他的指痕,新旧叠加,围着细软的腰肢染了一圈。

    冷冷放下衣摆,仔仔细细为她掖好,抬眸的一霎那,他的眼角暗红如血。

    “苏甜,你先回去。”

    林现靠着玉兰树,深着目色看她凌乱地离开,指尖动了动,想要留住她,最终还是垂下,插进兜里,捏住了解压球。

    直到黏腻的液体沾了一手,他才回过神。

    他亲她的时候,每次都会留下那样的伤给她吗?

    他一次都未曾发觉,他的宝贝也一次都未曾对他说过。

    他用湿巾擦去指间缝隙的脏物,手擦干净了,他却狼狈凄冷地笑了,眼神压在玉兰花上,沉甸甸地下坠。

    难怪她怕他。

    他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

    苏甜跑回教室,仍然心惊肉跳的,她摸到自己的水杯,猛灌了几口水,身体还在颤抖。

    刘权有睡得迷迷糊糊,无意间胳膊碰了下她,她像被毒蛇咬到般跳起来,倒抽的冷气声吵醒了教室里的所有人。

    面对同学们责备的目光,她握紧了水杯,微微伏了伏身,带着哭腔道歉:“对不起……”

    看她这样,同学们也没心思和她计较了,又趴了下去。

    苏甜坐下,心乱如麻地迷茫着。

    她不懂林现为什么不解释,还那样强硬地困住她,后来又突然让她走。

    她好像从来都看不透他。

    这种认知让她的心狠狠发疼,她那么喜欢的一个人,竟然还和别的女生有关系。

    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又第一次尝到了被背叛的滋味。

    手机在抽屉里震了下,又发出了动静,她手脚发麻地拿起,看到林现的消息。

    林现:「宝宝,别怕我。」

    苏甜张开嘴,一颗泪珠掉进了口里,然后是更多更多。

    她呆呆地擦去眼泪,把手机关了机。

    再也不要信他了。

    再也不要,不管他多么卑微可怜。

    他就会用那张脸骗人。

    作者有话说:

    男主没长嘴系列。

    大概下章下下章?俩人就玩完了,林现疯啦hhhhhhhh(对了,九月双更到完结,中午12点和晚上9点各一次,有事我会在评论区请假)

    第34章 三月底白蟒

    放弃是很痛的。

    苏甜趴在桌上, 所有的神经都是麻痹的,冰冰的泛着凉,又似极度敏感的, 被回忆一点一滴的扯着生疼。

    林现就像一条白色的巨蟒,鳞片华丽坚硬, 拥有漂亮的外形和世间稀有的绿瞳, 姿态优雅地盘在暗处,用美丽的毒蘑菇铺满一条路,甩着粗尾, 吐着蛇信, 等待她自己爬上他的后背。

    一想到自己曾搂住这样的一条毒蛇的脖子,她就不寒而栗。

    她又不是傻子,看得出他对王美彤一点意思都没有。

    但他还不如真的喜欢上王美彤。

    她始终无法接受,林现可以不带任何感情地对一个人好。

    胃部扭曲地抽搐着,苏甜这才想起, 自己没吃午饭还灌了一整瓶冰水, 可能作出毛病了。

    自作自受。

    她弓着身体悄悄进了洗手间。

    漏屋偏逢连夜雨,姨妈居然提前来了, 姨妈之痛堪比凌迟, 她起了满头虚汗,低低地喊了声林现的名字。

    话音未落,又囫囵吞了回去。

    说好的, 再也不要想他了,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 第一反应的还是他……

    忍着剧痛给旋旋弹了条视频, 她在狭窄的格子里呼唤旋旋, “我来姨妈了, 在我们班旁边的洗手间,快给我送东西来……”

    旋旋身后的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苏甜苦大仇深地团起脸,“你该不会……”

    旋旋愣愣点头,“是的呢,我和白树在外边。不过你别急,我叫煦煦给你送。”

    旋旋挂了视频,苏甜就那么坐在小角落里,欲哭无泪。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说不出是因为痛经,还是因放弃林现而碎掉的一颗心,又或者人类在密闭的环境里比较脆弱,她甚至想起了五岁被哥哥扔在河边的经历。

    那次她和哥哥大吵一架,哥哥收了钓鱼的东西离去,留她一个人呆在河边,小小的她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哭,嚎得河墩子底下的流浪小孩都跑过来看她。

    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幼儿园以外的小朋友,那个小朋友脏兮兮的,可是长得很好看,她喜欢,把身上所剩的唯一一颗巧克力给了他。

    在五岁的她心里,给过糖就算好朋友了,以后要在一起玩的。

    可惜那个小朋友到走也没回送她小礼物,明显不想和她玩,她被哥哥接走后还哭了好几天。

    细细数来,林现不是第一个欺骗她感情的人,那个脏小孩才是。

    她很想大哭一场,可是眼睛干巴巴的,挤不出一滴眼泪。

    她不是很爱哭的吗,为什么现在又哭不出来了呢?

    五分钟后,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轻声叫着她的名字,苏甜吸吸鼻子,声音里含着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颤抖,“我在这里……”

    半包小巧的液体卫生巾从门下递进,她赶忙收拾好自己,推门出去。

    那个女生脸红红的,磕磕巴巴道:“这个、这个也给你。”

    锡纸仔细包住的止痛药,和熟悉的粉色小保温杯,塞进了她的怀里。

    保温杯里盛满热水,杯壁温温热热,顺着指尖流向寒凉的腹部,她拆开吃掉,站在走廊的窗边久久未动。

    又过了五分钟,十班的老同学气喘吁吁跑过来,“苏甜,苏甜!旋旋说你来事儿了,让我给你……”

    “呃……”煦煦看着手持保温杯、状态良好的苏甜,“……我是不是来晚了?”

    苏甜默默接过姨妈巾,什么也没说,小口小口地抿着开水。

    五分钟,林现不可能到楼下买过东西再托人送进去,只有一种可能——

    他早就准备了这些东西。

    热水熏眼,她的睫毛也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进了教室。

    再摸抽屉里,果然放了一份小米粥。

    林现是如此细心体贴,那刚才在小花园里要掀起她衣摆的男人,又是谁呢?

    苏甜为了身体勉强吃了半碗,胃口实在不好,出门把粥连塑料袋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难过的地方被温热腾腾的粥无声包裹着,生理上舒服了很多,精神却仍处于溃不成军的状态。

    她像是一个被白蟒卷在蛇尾里的人,白蟒温柔地抚摸她,用美丽高贵的头颅轻蹭她,无微不至照顾她,把珍贵的吻送给她,她便以为,这就是爱了。

    可她却忘了,蛇是冷血动物,他们不具备感情,所做的一切,也许都只是吞噬猎物的前奏。

    而她,就算再怎么被特殊优待着,也还是被卷在蛇尾里,只要他不放手,她就跑不掉。

    背后一直有一道目光扎在颈后,仿佛蛇信舔食,苏甜颤了颤,用头发挡住了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那道视线才缓缓移开,随之而去的,是力量盎然的压迫感。

    一下午,苏甜尽量缩小自己在班里的存在感,老师知道她成绩吊车尾,但学习态度可以说十分诚恳了,不时点她起来回答问题。

    苏甜板着脸答,答不上来也不再像之前那么难堪,反而是平静地站着。

    她握紧了拳头,承受着来自身后的那道灼热眼神,烫过她的后腰、肩胛、然后是露在发丝之外的粉白的耳朵。

    她的身体记忆力很好,完整地保存了林现吻她耳后时的感受,以至于他都不需要做什么,单单用视线扫过那里,她都会不可抑制地发抖。

    “苏甜同学,你身体不舒服吗?”物理老师看苏甜惨白着一张小脸,嘴唇还在不自觉地颤抖,关怀地问。

    “嗯……”平整的刘海遮住一部分眉眼,心虚掩饰住拙劣的谎言。

    直男教师叹了口气,“你们女孩子啊,课间休息出去蹦蹦、跳跳,别搞的身体这么弱,高考会吃亏的!苏甜,多喝热水!”

    老师下课了就给苏甜倒了一杯滚烫的开水,“喝吧。”

    苏甜捧着纸杯,眼眶酸热,纯净的双眼湿漉漉盯着老师,“老师,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老师甩头走了:“I am a teacher!”

    因为他是老师,身为一个老师,没有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好的。

    可是林现呢?

    林现为什么能对所有人都那么好?教养?还是……

    他虚伪,抑或是他享受掌控所有人的快感。

    晚自习她到底还是撑不住了,仓皇以姨妈为借口请了假,提前离校。

    路过后班门时,她特意没有去看林现那边。

    但林现的目光从不肯放过她,如同蠕动的蛇尾,紧紧追随着她,试图攀上她的双腿。

    到了家,她铺开今天需要做完的卷子,凌乱的一桌子,她拿起一张,解了几道,又皱着眉换到另外一张。

    最后所有卷子都只写了几道题。

    她愣愣地看着满桌叠在一起的纸张,突然意识到,她又回到过去了。

    做什么都没耐心。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因为林现而心神大乱,硬着头皮,强行让自己做完一套卷子。

    太阳穴的神经越绷越紧,从隐隐作痛,爆发出一场令她难以忍受的剧痛。

    苏立从公司回来,听说苏甜提前离校了,还有些意外,他的宝贝妹妹虽然不爱学习,但也从不迟到早退,因为她在学校也能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开小差玩得开心。

    他开门看到苏甜躺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怎么了?装病装到家里了?”手掌放到她圆润娇嫩的额头上,惊人的温度让指尖毫不迟疑地收回,“宝宝,你发烧了。”

    苏甜难受地蜷缩起身体,不住颤栗,“别、别叫我宝宝……”

    日积月累的强调和重复,已经让她的大脑记住林现的指令,深深刻下在他熨烫掌心下的愉悦。

    但凡听到宝宝二字,娇小的花珠就会冒出嫩生生的头。

    苏立还当孩子长大了,笑了一下,“才刚成人就不想当哥哥的宝贝了……真让人伤心。”

    他取来药品,扶苏甜起来,“张嘴,吃药。”

    苏甜吃力张开眼睛,被烧晕的脑袋勉强打起一丝精神,“什么药?”

    “退烧药。”

    糖衣裹起的药片喂入口中,随着清水咽下,苏甜忽然觉得眼睛很酸很酸,低声喃喃:“原来我发烧了……”

    不是因为离开了林现难过的,而是因为发烧了。

    苏立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怎么哭了?你没这么娇气的啊?”

    苏甜茫然地摸了把脸,指腹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是她的眼泪,她完全不知道。

    为什么哭?

    发现林现的两幅面孔,没有哭,被他锁在胸怀里害怕,没有哭,就连被林现继续若无其事地关心着,也没有哭。

    现在却哭了。

    她眨着眼睛,颗颗滚烫的泪珠溢出眼眶,“哥,我发烧了,是因为发烧。”

    是的,是因为发烧。

    绝不是因为林现。

    昏昏沉沉睡了三天,乖乖任家庭护士给她输液喂饭,中间手机响了几次,她没有力气去拿,短暂清醒后又睡了过去。

    旋旋有次和许青岭一起来看她,她也没有醒,只在半梦间听到了旋旋说了句:“林现哥让我给你带这几天的笔记来,他要你别耽误学习,早点回学校。”

    指尖微动,她好像听到了林现说话的声音,恐怖的白蟒压住了她的身体,她慌张地驱动足尖和手指,从鬼压床中醒过来,惊恐地瞪着眼睛,视线从天花板迟钝地移到了旋旋的脸上。

    是梦。

    她松了口气,“旋旋……”

    旋旋一脸惊喜,“甜甜,你醒啦!太好了!”

    她微微笑,苍白的面孔上仍带着刚才梦里被巨蟒勒住脖子上的潮红。

    旋旋扭头,“林现哥,甜甜醒了,你过来吧!”

    寒意爬上后脊,诡异遍布全身,苏甜的笑容滞在嘴边,一下僵住了。

    林现从门后走出,骨节分明的手中捏着一杯温水,唇角噙着一抹温煦的笑意,指尖轻轻敲击杯沿,发出规律的清脆响声。

    他蹲下,俯首深深嗅过她身上浓郁的甜香,痴迷的神色一闪而过,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宝宝,醒了?”

    作者有话说:

    她开始怕了,意识到林现懂得操控人心。

    第35章 三月底收网

    被下娇小玲珑的身躯在颤抖, 凌乱汗湿的发丝紧贴着奶甜的圆短脸,唇边的肌肉因为紧张而无法扯动,一副楚楚可怜的小孩样。

    林现低低叹了一声, 尾音悠长沙哑,“乖宝宝, 喝水了。”

    透明的玻璃杯送到嘴边, 那张小嘴却倔强着闭合,肩膀下意识地缩在一起,林现抿唇, 看向一旁玩手机的女孩, “旋旋,你男朋友不是摔到腿了?他还好吗?”

    白树是玩摩托车的好手,车技了得,但不知怎么了,昨天回家的路上被汽车撞到, 摩托车和轿车的行驶速度都很快, 白树这次伤得极重,住在icu, 还没脱离危险。

    旋旋苦恼地放下手机, 有些抱歉地望着苏甜,“甜甜,白树在重症监护室里呢, 我……”

    苏甜动了下指尖, 冰凉麻木, 细微的薄汗覆在上面, 稍微一挪就能碰到另一双毫无温度的大手。

    林现不知什么时候伸进来了一只手, 克制有礼地停在毫厘之距, 像白蟒的小蛇,潜伏在不远处盯着猎物。

    “保姆呢?”缓缓地吸了口气,怕被人发现她的紧张,苏甜极力压低了声音,还是藏不住一些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颤音。

    “宋姨送苏立哥去机场了,刚走没一会,家里现在没人,我们不放心这才来的。”两边都是心头肉,旋旋左右为难。

    白树是个野孩子,伤成这样,父母竟然都没有出现。

    肇事者逃逸了,所有的费用都是她出的,护工也是她请的,她是唯一会进入那间病房的人。

    想到这里,旋旋就心疼。

    白树的乖张和孤戾,以及他漫不经心的处事态度,对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此刻都成为了一把尖刀。

    身为最亲密的人,她竟不懂白树的自我保护。

    他害怕在意,因为只要不在意,就谁也伤害不到他,他不会再是那个被丢掉的孩子。

    “林现哥,你一个人……”

    “其他阿姨呢?”苏甜打断。

    嗓子干哑得要命,但林现给的水,她不想喝,就那样硬生生熬着。

    她家不止一个阿姨,怎么会没人在?

    旋旋回神,握住了她,同时,林现那只冰白的手也撤出了她的被子。

    苏甜如释重负,长长地换了口气。

    “王姨和李姨这几天轮流照顾你,太累了,苏立哥让她们回家休息了。”

    旋旋一脸心事重重,眼神时不时瞄向亮起的手机,“我想去看看白树,可以吗?”

    旋旋小心翼翼地问,看的却是林现。

    林现心细如发,又喜欢苏甜,两个小时而已,他一定能照顾好苏甜的。

    苏甜的瞳孔骤然缩紧。

    旋旋要走?

    不要!她不要和林现独处!

    苏甜的手突然用力,抓得旋旋生疼,不明所以地看着苏甜,“怎么了?”

    林现沉沉笑了一声,低哑的音色刮得苏甜不寒而栗,更不肯放旋旋走了,求救般攥紧了旋旋的腕子。

    “这样,我去白树那里。”他眼波流转,顿在旋旋心不在焉的脸上,唇线勾起,呈现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我是男人,照顾白树方便些,你放心吧。”

    “没有那么简单。”旋旋摇头,低迷不振地解释:“他现在完全不能自理,很脏的。”

    要林现一个洁癖去给另一个瘫在床上的男人端屎端尿,不要说林现做不做的来,她自己就不能接受。

    白树只有她了啊。

    旋旋松开苏甜的手,“甜甜,让林现哥陪着你吧,宋姨很快就回来了,白树更需要我。”

    “不要,不要!”苏甜挣扎着坐起,可旋旋已经走到门口了,她只能无力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心跳如鼓,一声一声压着她的胸口,惊恐化开的眼珠僵硬地移向林现那一侧,犹如一只拼命炸毛的小奶猫,防备地与他对峙。

    林现穿着一身洁白的休闲装,并不是修身的款式,宽宽大大的显得随性,突出的锁骨线条优美,皮肤竟比衣料更白,笔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温润斯文的金丝眼镜,浅色的唇片也弯出一个暖洋洋的弧度。

    分明什么都一样,苏甜却觉得,一条无形的粗尾已经绕上了她的颈。

    他惯用这张脸操控人心。

    只要他想,所有人都会听他的,并且毫不怀疑他的动机。

    人人都会想,那可是林现,他说的怎么会不对?

    他生来拥有别人做梦也得不到的东西,美貌、家世、智慧和财富,以及常人只能仰望的品格。

    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坏心思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苏甜抓紧柔软的被单,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她暗自后悔,但她太想知道了,林现究竟图什么。

    是她拒绝得还不够狠毒,还是她看起来太好欺负。

    林现讶异抬起眉,无奈摇了摇头,声音哽在喉间许久,也只是漏出沙哑的几个字,“你烧糊涂了。”

    他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一只从不肯安分停在他怀里的小猫。

    可惜,这只小猫懂事了不到两个月,又开始想跑了。

    该怎么办呢……

    他头疼地垂下眼帘,浓密眉睫遮住了眼底浓郁的阴翳,再抬眼时,又迅速换上了温柔似水的目光,柔和地包裹着她,“王美彤那件事,其实有些难以启齿。”

    苏甜的身体向后挪了一点,林现维持着平稳的笑意,只浅绿色的眸子细微地颤了颤,再没有其他表现。

    “我知道你生气了,但我……”他吸了口气,沉沉压下眉眼,“我身不由己。你知道我父亲是谁,他专断蛮横,已经给我挑了合适的结婚人选,虽然没见过,但我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

    苏甜犹疑地歪了下脑袋。

    这些,以前完全没听林现提及过。

    不过林英豪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每年都做慈善,商界口碑却很差,她爸形容林英豪,只有一个词——富有的强盗。

    林现坐在窗边,姿态放松,长腿伸出,骨感修长的十指交扣在一起,“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也见过,她一直会在家族里诋毁我,她一直认为……我的女友,是王美彤。”

    苏甜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娇张跋扈的,和她一样,喊林现,哥哥。

    林现清澈干净的绿眸如同可以一眼看到底的水潭,真挚诚恳地看着她,声音加了抑扬顿挫的重量,“王美彤不会有危险,毕竟她的家境不好,我父亲虽然狠辣,但也不会对那样一个女孩做什么。”

    林现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王美彤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对这样的女孩出手,他不屑。可我,可以以她为盾,好好地保护住你。”

    苏甜身体一震,音调不可思议地拔高,“你又拿别人当挡箭牌!”

    上次是旋旋,这次又是王美彤!

    她警告过他的,不要推别人出去!

    林现抿起薄唇,眼神黯然失色,流露出一丝悲伤,“抱歉,我只能这样做,很卑劣吧……”

    他痛苦地皱起眉心,苍白的脸如即将融化消失的冰雪般冷寂,“宝宝,如果不是害怕你看不起我,我又怎么会连开口讲都不敢……”

    看到她又因为那声宝宝而颤抖,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兴奋,蛇一般靠近她几分,却在合适的距离停下,给予她足够安全的区域,“王美彤知情,我给了她很多钱,足以让她在京城买一套房,完成她的梦想,在这里生根发芽。她再也不需要回到深山中去,面对一辈子黄土朝天的日子。”

    苏甜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林现和王美彤的绯闻,居然是林现精心策划的,而王美彤,也的确是那种会为在大城市扎根付出一切的孤勇者,那是一个拼命向上攀登的女孩。

    既是攀爬,当然会有坠落的风险。

    可王美彤,就是宁愿摔个粉身碎骨,也不愿再回到世世代代嫁人生娃的日子里去。

    开学的第一天,王美彤的自我介绍便是——我是王美彤,我来自荒凉山,但我永远不会再回到那里。我不要过妈妈奶奶那种混沌无知的生活。

    当时同学们都在暗地里嘲笑王美彤,这种话有必要在自我介绍里说?

    生活在蜜里的她们无法理解,一个渴望走到外面繁华的大山女孩的心愿。

    苏甜沉默,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林现这番很有重量的话。

    如果她继续冷落林现,那就浪费了他为她做的一切。

    她不得不承认,林现和她想的不一样,可她,还是很喜欢他,不受控制地为他心跳加快,身体颤抖,即便有时会害怕他的城府,还是在贪恋他的好。

    墙上的石英钟表针无声旋转,时间在悄然流逝,林现的视线虚虚落在上面,极浅的瞳色被表针划开一道道波纹。

    每次看着她,他总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他是个出色的猎手,不会在这时候打扰猎物的摇摆不定。

    他虽距离她有一米的空间,但他有足够的把握,只要她显露出一点想跑的征兆,他就能把她抓回来。

    随时抓回来。

    就像放风筝,一直捏紧线轮,风筝是会察觉到有人在牵引她的。

    猫咪天生爱自由,喜欢在不同的环境里寻找新鲜的信息素。

    他不会用捕猫笼困住受惊的奶猫,他会创建一个风和雨丽的花园,大到无边,让猫咪在里面尽情玩耍,还以为自己走遍了世界。

    只用一声呼唤,小猫就会觉得自己又饥又渴,焦急回到他的身边,蹭着他的腿,讨要能填饱小肚子的牛奶。

    林现垂眸而笑,温和沉然的声音唤醒她游离的思绪,睫毛下的目光隐秘地锁着她的表情变化。

    “宝宝?”

    收网了。

    散漫了三天,小猫该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给小猫一点时间清醒,然后用奶乎乎的小肉垫pia飞大白蛇。

    第36章 三月底捂耳

    小猫瞪着晶亮懵懂的圆眼, 似乎在探索他表情之下的真正含义,小被子斜斜扭扭挂在她的身上,露出的脖颈雪白娇嫩, 耳后的那里,会释放出令人着迷的巧克力香气。

    只有他能闻到。

    上天残忍剥夺了他正常人的情感、味觉和嗅觉, 他不能体味友爱和善意, 只有深深的厌恶;不能尝到世间白滋千味,永远被裹挟在恶臭里。

    他的整个人生都烂透了,就像腐在淤泥里的尸块, 即便有人想要捞他上来, 也对烂到支离破碎的他束手无策。

    神用最特殊的方式将他和她联结,既是大方的恩赐,也是吝啬的惩戒。

    一想到无法完完整整拥有她的身体和灵魂,她的世界永远要走进其他人,他就难以抑制心底的焦躁。

    好想、好想, 让她只是他的, 让她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为她纤细的脚踝系上漂亮坚硬的金丝链。

    为什么还不说话?

    他已经等不及了。

    然而, 他必须忍耐, 继续忍耐,如以往的每一天那样,日复一日地忍耐。

    藏在被子下的小脚动了一下, 他弯起眼睛, 展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充满脆弱感的微笑。

    他反复练习过的, 这个表情足以击毁任何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就连阅人无数的林英豪也不例外。

    纯白的衣服反射着头顶冷调的灯光, 苍冷到几近寻不到血液存在着的肤色, 瞳色和唇也浅到不似真人,整具身体都泄出一股游离在世界之外的疏离感。

    但就是冰雪般冷清的他,偏眼神炙热,无端隔着空间,化为一条条细细的锁链,捆绑住了她的身体。

    苏甜的心猛然一紧,慌张低下了头。

    她对这样的林现完全没有抵抗力。

    手指蜷缩在一起,惧怕着他的靠近,因为她清楚,只要他靠过来,她就会方寸大乱。

    “你……”苏甜咬住唇,话音因犹豫而模糊不清,“那……你会和那个人结婚……吗……”

    如果现在都要推王美彤出去挡枪,那么以后呢?

    苏甜说不出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许还妄想和他在一起的那缕虚无缥缈的可能,她告诉自己,只是问问而已。

    问问而已,仅此而已。

    小猫咬钩,林现用视线徐徐收起那条看不到的鱼线,抛出一个更甜蜜的诱饵,“不会,只要你敢站在我身边。”

    只要她敢……站在他身边?

    苏甜抬起脸,双手攥紧被子的一角,放在胸前,“你、你的意思是……”

    “嗯。”林现点头,言尽于此。

    他当然不会说,那位千金已经在一个“偶然”的场合,疯狂地爱上了别人,几年内绝不会想要嫁给他。

    至于后面。

    林现冷笑。

    就算林英豪再强势,也早晚有倒下的一天。

    他好好收起自己的狠戾,伸出一只手,停在她的足尖前,卑微地半抬着眼皮,像一只忠诚到可怜的狗狗,眼里跃着闪烁的水光,雾蒙蒙、湿淋淋的。

    “宝宝,你还要丢下我吗?”

    那种眼神,就好像如果抛弃他,她就犯下了罪无可恕的大错。

    指尖散发的热量似乎能传递到她的脚趾上,她迟疑缩回脚尖,弓起小巧的脚背,声音小小的,说:“我要考虑。”

    林现的笑容滞了几秒,转眼用翘起的唇角掩饰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控制欲,“好。”

    呼——

    苏甜长出一声气,松开了紧握在一起的手指,摸了摸脑门,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我去下洗手间。”

    她借口跑到洗手间,茫然地看着墙壁上的一小块水渍。

    她刚才差点满口答应。

    还好想到了病弱的老父亲和辛劳工作的哥哥,在林现那种能溺毙人的深情视线中清醒过来。

    林英豪说一不二,怎么会让林现和她在一起?

    商业大佬不会对一穷二白的王美彤做什么,苏家却不一样,苏家有辛苦积攒下来的家业,哥哥也不是败家子,勤勤恳恳地扩大着爸爸打下的版图,若是因为招惹了林英豪而失去了这些家底,爸爸和哥哥都会垮掉的。

    涉及到了林家,她还是先征求下家人的意见比较好。

    如果爸爸和哥哥也同意她放手一搏,再去跟林现说也不迟。

    林现那么温柔,肯定会理解的吧……

    想起刚才林现可怜巴巴的狗狗眼,她傻笑了一会。

    算啦算啦,人都是复杂的,她自己也有缺点,没长性、还骄纵,同样不是什么完美的人,既然喜欢,就应该接受他偶尔出现的矛盾。

    他们还年轻,总有一天能改掉这些不足的。

    就像哥哥,小时候也是顽劣不堪的熊孩子一个,长大依然扛起了家庭的重担。

    她洗了把脸,觉得精神好多了,这几天生病,把家里的阿姨都累坏了,宋姨回来能轻松睡一觉了。

    她关上水龙头,拉开门,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堵坚硬滚烫的胸膛。

    “当心。”林现无奈笑开,“还是这么莽撞。”

    他搂住苏甜的腰,苏甜却退了一步。

    春季的感冒是会传染的,她不想传给他。

    林现的双手僵直停在原地,良久指尖才蜷了下,不自然地背到身后,用长而松的袖子盖住泛白的骨节。

    十一点了,那个宋姨马上就要回来了。

    时间过的真快。

    他抿着一抹略显失落的笑意,温文尔雅地躬身:“我可以去阳台抽一颗烟吗?”

    苏甜已经钻回被窝里,小小的脸只露出一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

    她家只有爸爸吸烟,但爸爸很久没回家,烟灰缸都被阿姨收起来了,她从自己的一排水杯中选了一个最小的猫爪杯,“你拿这个弹灰吧。”

    “谢谢。”

    林现似乎在叹息,接过猫爪杯去了阳台。

    苏甜躺在床上,心里有只找不到出口的小鹿在撞击心房,悸动中又有一丝羞涩的清甜。

    林现让她站在他身边啊……

    真好。

    他一身干净的白,暗暗的月也无法模糊他挺拔修长的身形,当月光洒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用那颗亮起的香烟去打破静谧的平静,平稳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胸腔,在这个安静的夜里珍重地交给了她。

    他很烦躁,因为苏甜有意的躲避,那是他没办法忍受的酷刑。

    烟蒂颤抖着落下,他顺势扔进猫爪杯里,扭头回望她。

    被抓包偷看主人的小猫无辜地眨着眼睛,他喉间冒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是个脏字。

    苏甜不确定,支棱起耳朵还想听。

    林现居然会骂人?

    ……儒雅斯文的男人也会骂脏字,好带感……

    皓白的双手在床上压下一个凹坑,他倾身过来,英俊完美的脸逼近,带着一种天然的蛊惑,唇齿相撞,一道湿润、含有淡淡烟草气的呼吸就送到了她的鼻尖。

    “宝宝。”

    她屏住呼吸,但身体还是不争气地颤了下,两条腿无意识地并在一起,腰肢直挺挺地向后仰去,“别、别靠太近……”

    声韵奶得像只撒娇的猫咪,软软糯糯,根本不具备任何威慑力,反而更让人想狠狠欺负她了。

    林现低下浓密的睫毛,濒临破碎的眼神让她心生怜爱。

    “宝宝,别说这种让我伤心的话。”林现的睫毛随着呼吸抖动,小心翼翼地贴近她的唇,“亲亲我。”

    怎么办,光是看到她的眼睛都有反应了。

    他一向不喜欢失控的生活,需要一切都按照清晰的计划进行下去,他才能心安。

    苏甜是个例外,她总在打破他的计划,他不喜欢,但也无可救药地陷了进去。

    她的手很小,却能死死地握住他的命脉,让他坠落。

    苏甜脸憋通红,耳廓也染上了深粉的颜色,她笨拙地移开一点距离,“不、不行……”

    小猫太不听话,哪怕星星落在她的掌心,她也不要。

    一根紧绷的弦在脑海里,像拉起的警报,只需要她再一次拒绝就会彻底断裂,他深吸一口气,贪婪的将她的鼻息都纳入肺里,似感叹似自语,“怎么就学不乖呢……”

    苏甜一怔,什么意思?

    他忽然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声音沉下,“嗯?为什么不乖?”

    苏甜还来不及思考他话里的含义,就被他两只温热的手捧住了脸,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脸压下,和细腻五官全然不同的手指强硬塞进了她的耳孔。

    唇瓣被惩罚般咬了一下,疼里又带起一片颤栗,她勉强用手撑着身体,这才不至于倒下。

    几秒之后,被断绝空气的耳朵,除了自己鼓动的心跳,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林现后悔咬疼了她,右臂又开始隐隐作痛,微湿的唇片离开了她,仔仔细细地凝着她的眼睛,“还听得见吗?”

    苏甜迷茫极了,他在说什么?

    他还堵着她的耳朵呢。

    “哈……”林现低叹,珍爱万分地吻上她的额头,“甜甜听不见了。”

    他眼眶湿湿的,流连不走,“甜甜生病的样子好可怜,可怜得老公都媵了。早点好起来,好不好?看不到你,心里好痒,只想把你抓回家里,喂你喝水吃饭,给你擦小脸小脚,想欺负你,让你哭得更大声……”

    眼神蓦然冻住,他还在笑,却没有一点温度,“还想……还想让这个世界的人都消失,只剩下你和我。”

    转念想起他的不乖顺,他小力地咬了下她的发丝,恶狠狠地警告,“不要再拒绝我,老公真的真的会疯掉的,可能已经疯了,明白吗?”

    他放开她,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顶,眼神不含一丝杂质,“听到了吗?”

    苏甜懵懵摇头,“对不起,你堵我耳朵,我听不见……”

    林现背着光,像被夜空丢掉的一颗星星,绿眸暗淡无光。

    他罕见地垂下了肩膀,隐蔽的坦诚之后还要继续伪装,这比一直戴着面具,更加无力。

    他熟练地舒展眉眼,轻声笑着。

    “我说,快点好起来,不然功课要落下了。”

    作者有话说:

    那个字是,一种植物。

    第37章 四月初面具

    月色在他的浸染下仿佛有了气息, 淡淡的木质清香,沉甸甸积攒在树干中,经过数百年的洗礼, 被人发现,割破树皮的一霎那, 流泄出最本真的精华。

    那是属于林现的、真实的一面。

    林现又陪苏甜说了会话, 学校里平淡无奇的每一天,都在他娓娓道来的磁性嗓音中变得生动有趣,苏甜眯着眼笑, 额上爬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小脸红润含光,藏在被窝里的小脚摇摇晃晃。

    她喜欢和林现在一起的时光,如现在一样,听他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一只手被他轻轻握着,一只手搂着床上的大号玩偶, 他的掌心安定而有力量, 她没一会就困了,眼皮一眨一眨, 林现低沉的音色像一首动听的催眠曲, 徐徐哄着她入睡。

    “睡吧……”林现眉眼柔和弯下,手指依次抚过她的鼻尖和嘴唇,“宝宝?”

    没有颤抖, 没有泛红的耳垂。

    睡着了。

    圆圆的嘴角向上翘着, 小婴儿一样蜷缩着四肢, 嫩乎乎的小手团成小拳叠在一起, 好像正在做一场甜甜的美梦。

    “梦里会有我吗?”他很快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

    她连亲他都不愿意了。

    他恍然想起她第一次进入他家的那天, 她局促得像只怕生的小猫,蹑手蹑脚跟在他的身后,散尽浑身解数,只为了能让他摸一摸她的头。

    转眼,小猫爪子硬了,不愿亲他了。

    他的指尖压在她的唇心中,重重擦过,羽毛般的痒让她皱起了眉。

    他赶忙移开,低声道歉:“对不起,吵到你了,老公错了,不要生气。”

    楼下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大厅中空的水晶灯,有些遗憾地垂下眼,“甜甜,老公要走了,亲一亲,好不好?”

    他兀自在她唇上印了一下,没有过多探索,只轻柔地抿了一下,怜惜而低卑的。

    为她盖好被角,他起身走了出去。

    正巧碰到上楼的中年女人,身材发福走形,但面善心慈,看到墨发碧眼的林现,愣住了,“您是……”

    “林现,”他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牙齿洁白亮眼,“苏甜的同学,和旋旋一起来的。”

    “哦!是你啊,经常听甜甜提到你,要走了吗?留下来吃点宵夜吧。”宋姨并不怀疑他的动机,苏甜爱玩爱闹,来家里做客的孩子不少。

    宋姨只觉得这个林现同学长得有些成熟,身上没什么少年气,完全是个大人的模样。

    不过,外国血统的人似乎都这样,不扛老。

    “不了,太晚了,不打扰您了,苏甜已经睡了,吃过药了。”他耐心交待着,声音如同撞在玻璃窗上的雨珠,带着安抚人心的力度,“那我先走了。”

    “好,好,谢谢你了!”宋姨满脸的笑容。

    这个孩子长得可真好看,还懂礼貌。

    她笑着去看了下苏甜,小姑娘睡得又香又甜,想起刚才林现说话语速不急不缓而温声细语的样子,她瞬间明白了,她家小孩是被人家哄着了。

    一面而已,林现就已经在宋姨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丛林中的碧瞳白蟒,无聊地盘在巨石之上,鳞片雪白无暇,蛇身漂亮精致,让人想用最昂贵的水晶保温箱珍藏起来。

    稀有的碧色瞳眸,哪怕在看猎物时都是和风习习的,百兽便以为,他就是这样。

    苏甜大病初愈,问过阿姨才知道,她竟然昏睡了三天,中间几乎没有醒来。

    她惊恐地抱住了自己,“那我的姨妈巾,谁换的!??”

    阿姨摆摆手,“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不!这对她很重要!

    她要崩溃了!

    阿姨见糊弄不过去,含糊其辞,“就我们几个呗……”

    美味的鸡汤堵住她的嘴,“多吃点,这几天都没吃东西,饿坏了吧?”

    她是从小照看苏甜长大的,最是知道怎么蒙这破小孩,随便聊了几句别的,苏甜就忘了这茬。

    她很想赶紧返校,好见见林现。

    从上次林现来她家后,宋姨同其他几个阿姨大肆宣讲了一番林现的英俊和有礼,搞得阿姨们都想看看这个帅哥到底长啥样,旁敲侧击让苏甜邀请他再来一次。

    她没敢说,林现就住在前面那栋,而且有段时间,她还经常半夜溜过去和他亲亲抱抱。

    林现最近好像很忙,给她回消息的速度越来越慢,但每次都会先道歉,再哄她,她等待的时候火烧火燎,接到他的回信时又笑开了花。

    她丝毫没察觉到,有条无形的线在牵扯她的情绪,刻意操控着她的喜怒哀乐,精准拿捏住她耐心耗尽前的微妙时机,再去满足她的期待。

    和爸妈例行的视频通话中,苏甜小心翼翼地问:“爸爸,我喜欢上一个人……”

    女儿难得娇羞,苏父简直震撼,“哪家的孩子啊?”

    活见鬼了,他家闺女还能有这种表情?

    苏甜哽了将近一分钟,艰难坦白,“林英豪的私生子,我的同班同学,林现。”

    眼看亲爹眼神变了,她忙为林现辩解,“是私生子,从小没养在林家,和林英豪不是一路人,他……”

    提到那个人,她的声音都甜滋滋的,“他特别温柔,特别绅士,对每个人都很好……”

    嗯……

    苏甜有点心虚。

    不带感情地对别人好,也算好吧……

    虚伪归虚伪,但要能坚持一辈子,这种虚伪,便可以称之为天性。

    “他长得还很好看呢,绿色眼睛哦,很浅很浅!”

    “等等,”苏父抿出味儿了,“甜甜,你就直说吧,林英豪是不是不答应?”

    苏甜被老父亲的直刀戳中,十分尴尬,“是的呢爸爸,但是林现说了,只要我肯站在他身边,他来想办法!”

    她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他喜欢我!就是,就是……”

    声音又落了下去,“怕林英豪对咱家做不好的事情。”

    苏父在商场厮杀一生,一下就捋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是不好办。”

    苏甜垮下小脸。

    糟了,她不能和林现在一起了。

    苏父又得意地挑眉,“不过咱家的生意在一年前就开始转移海外了,国内遇到一些麻烦,解决不掉又耽误事,你英明神武的父亲和兄长就转投海外,大获成功。”

    他拍拍大腿,“去吧,闺女,那个林英豪在国内算厉害,但完全干涉不到咱们家海外的事业,别怕他,他还没下作到绑架恐吓。”

    林英豪到底是个有底线的人,苏父倒也不担心苏甜会真的出什么事。

    苏甜又惊又喜,“所以,哥之前在忙的是……”

    苏父点头,柔柔地望向厨房里忙碌的妻子,“是啊,他在忙着收尾国内的合约。本来不想那么早告诉你的,你既然问了,那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留遗憾。”

    他想看他的小女儿无忧无虑,永远快快乐乐,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他这把老骨头都愿意拿梯子试试。

    苏甜挂断电话,心里那颗小小的种子终于怯怯冒出了头,鼓得她心房发疼。

    可以和林现在一起了啊……

    做梦一样。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她果断收拾好明天上学要用的东西,满怀期待地闭上眼。

    可惜睡不着。

    她太激动,又不敢这么晚给林现发消息,就掏出手机,把林现和她的聊天记录重新看了一遍。

    跟随时间悄悄流逝的记忆重获新生,开端是那条「你也喜欢跳伞?」,结尾停留在昨天中午林现拍来的一份午饭。

    三个小时过去,她发出感叹,“原来我和林现聊了这么多。”

    他是那么冷心冷情的一个人,话少,惜字如金,但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精心推敲过的,排列整齐后才发送给她。

    他一句话也没说过喜欢她,又好像字字都在泄露他的深爱。

    苏甜坚信这不是错觉,林现只是不善言辞。

    关掉手机,她的脑海里已经续写出很长很长的一段故事,关于她和林现的。

    她的一生还很远,可她已然幻想出能有林现朝夕相伴的日日夜夜。

    从前还在恐惧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现在却开始兴奋地规划。

    左右睡不着,她取出荒废的日记本,一笔一画写下——

    《要和林现一起做的一百件小事》。

    写了足足十页,一条一条,都充满了她青涩的爱意和笃定。

    她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厌倦林现的。

    她确信!!!

    这一夜她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早晨七点,手机闹铃无情催醒了她,她猛地睁开眼,困意一扫而光,飞速洗头洗澡,把自己弄得香喷喷,拎着小书包去了学校。

    本来以为会碰到很多同学,她都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扬着大笑脸和大家打招呼,到了学校才发现,她太亢奋了,以至于根本没看好时间。

    她来早了。

    学校里冷冷清清,乌云沉沉压下,似乎有一场暴雨即将袭来。

    她为了漂亮穿得单薄,藏蓝色的校服短裙被风吹得凌乱,头顶上的红色蝴蝶结发饰好像是阴沉沉的校园里唯一的亮色。

    她加快脚步,走向教室。

    步伐十分轻快,因为她知道,林现一向来得很早,刚好,她可以趁机表白。

    她昂起下巴,锃亮的玛丽珍小皮鞋踩得地面哒哒作响。

    在快靠近二十四的时候,却起了近乡情怯的心思。

    她放慢脚步,像只准备偷袭主人的小猫咪一样弓起了腰,扒在后门向里看。

    林现背对着她,将脸沐浴在晨阳下,即便在没人的情况下,他的身姿依旧以高标准,挺拔优越着。

    他像悬崖上的青松,清高骄傲、卓尔不群,单一个背影也令人心动不已。

    指甲修理得平滑,玉一般的手指拿着手机,偶尔会对着洒进阳光的窗子点头。

    他在打电话,苏甜甚至可以想象到他此时那张脸,一定是很诚挚、很耐心地听着对方的话语,纵然对方使他不悦,他也不会露出半分负面情绪。

    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似风般俊逸、如水般包容,但也有冰雪的傲骨。

    苏甜咬唇,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好耶,林现在,教室没其他人,表白的天赐良机!

    她笑眼弯弯,大大地张开了嘴,一声“林现!”马上就要冲出喉咙。

    林现轻声笑了下,音色低磁,抚慰着她空虚好几天的耳膜。

    她贪心,又耐着性子想多听几句。

    “……嗯,我知道。”

    林现好温柔啊,她更喜欢他了。

    她捂住心口,防止那颗不听话的小心脏跳出嗓子眼。

    “……苏甜?”

    提到她了,苏甜竖起小天线。

    “……长相普通,成绩一般,家世寻常,看她年纪小单纯,才一直附和她罢了,毕竟……我没办法狠心看这么小的女孩子为我难过。”

    “……当然不喜欢,我从没说过喜欢她。”

    “……一言难尽,这样的女孩太多了,高考后我会跟她说清楚,我和她,不合适。”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四月初撕网

    阳光不甚明朗, 温吞地藏在乌云之后。

    林现的背影仍处于光晕之中,随着一片阴云来到明透的窗前,他身上的最后一道光也骤然消失。

    失去星芒的他, 背影依旧峻拔清寒,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东西, 如积雪凛风也压不垮吹不倒的青松。

    只是在苏甜的眼里, 他不再温柔了。

    苏甜慢慢垂下手,指尖同心脏一样麻木。

    哈。

    原来,在他心里, 她苏甜就是一个不学无术、对他死缠烂打的女孩。

    和那些只会打扰他的女孩, 一模一样。

    ——“抱歉,我不记得了,可能当时在看别的,但我不笑的时候的确有些严肃。”

    不,他那时就是讨厌你。

    ——“下次摸你的头。”

    不, 他根本不想碰你。

    ——“苏甜, 我父亲是京城的富商,他绝对不会允许我和他定好以外的人来往过密, 所以我很自私的, 在妹妹面前隐藏了你的存在。”

    不,你只是一个和其他骚扰他的女孩一样的人……

    他不必,也不屑, 向他的家人介绍你。

    当往事一幕幕划过脑海, 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模棱两可的拒绝, 突然就有了解释, 证明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她怎么就没早点发现, 林现在学校里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私底下的那点亲密,总是欲言又止的表情,被动的迎合,原来也只是他不忍心让一个年纪小且单纯的女孩难过罢了。

    第一次摸头是她求来的,第一次拥抱是她硬挤过去的,第一次亲吻,也是她主动贴上去的。

    他一开始,从来只垂着手,不肯给她一个回应的拥抱。

    她以为那是一种默认,又怎么会想到,他是不愿。

    林现可以不带任何感情地对任何一个人好,她早就知道,却没把自己归类进去,蠢笨认为自己是不同的。

    哪里来的自信。

    地面砸下一颗透明的泪珠,瘫软在地面上,四分五裂开,苏甜无力地看着,空气的稀薄感令她窒息。

    ——“不会,只要你敢站在我身边。”

    ……那这句话又要怎么解释呢,他喊过她宝宝,迷恋地吻过她。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不喜欢的话,可以直接告诉她,她不会纠缠他的。

    他是经历了太多纠缠吗?所以宁愿这样拖着,把对方抵制在安全的区域外,游刃有余地行走在这些长满刺的玫瑰花中。

    视线逐渐模糊,听觉却还很灵敏。

    她听到林现用清润的嗓音对那边,十分温和地说:“我挂了……我很想你。”

    他在和谁讲电话呢?

    是他真正心爱的人吗。

    又或者,另一个被他用温柔包裹着的刀子,戳中的女孩。

    她有些痛恨自己的耳朵,心都已经疼成这样了,耳朵竟还在贪心地收集着他的声音。

    她抹了把脸,不算淑女的。

    想擦干自己的眼泪,但那些泪腺已经失去控制,擦掉的顺着手指甩到一边,还有更多更多涌出。

    林现的身影在她的泪光中已经朦胧到溃散,她告诉自己,她是苏家的小公主,不可以为一个欲拒还迎的男人哭成这样。

    她不允许林现这样践踏她的尊严。

    她用袖子捂住脸,同时挺直了脊梁。

    乌云渐渐弥漫整扇窗,灰败的底色像一张劣质的胶片,映出站在门后的女孩的一切。

    她的个子矮,校服穿最小号的,也找裁缝改过腰身、袖口,却还是显得宽大。

    头顶上的红色发饰歪歪扭扭,孩子气的脸低低垂着,细腻光滑的颈如同被人揪掉翅膀的蝴蝶,沉沉弯下。

    她来多久了。

    绿眸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即散。

    林现扶着桌子起身,转身时唇线已经弯成一个温暖的弧度,“苏甜。”

    视线落在她的大腿上,她的校裙是被改过的,短得让他每次看到都不舒服,现在同样。

    “怎么穿这么少。”还不到穿夏季校服的时候。

    他脱下外套,露出搭在里面的熨贴合体的白衬衫,衬得脸色比之前更为苍白,清冷的眉微微凝滞,目光移至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张开双臂,过大的外套显得她更加娇小柔软,羽翼般将她罩下。

    他的眉越拧越紧,因为苏甜抬起了脸。

    哭红的双眼渐渐聚起光芒,里面迸发出深深的恨意,在他平静的眼神下退了一步。

    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她闻到属于林现的气息,觉得恶心透顶,一把扯下,用力丢进他的怀里。

    分明一个字也没说,却刺痛了他的心。

    他抿唇,隐忍着心底濒临崩溃的那根弦带来的聒噪,哑声道:“去楼下说。”

    走廊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冷眼看去,一个同学来了,见到林现,还热情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林现。”

    林现僵着脸点头。

    同学有些惊讶,林现什么时候都笑盈盈的,今天却……

    她定睛一看,班门口还站着个小个子,脸都哭肿了,好像是新来的苏甜。

    “苏甜?你怎么了?”她急忙跑去,“你还好吧……”

    气氛说不出的古怪,林现脸色铁青,苏甜像只炸毛的猫咪和林现对峙僵持,咬牙切齿地看着林现。

    同学迷惑地进了班,她不记得林现和苏甜有多熟,看苏甜的样子像被欺负了,但,那可是林现啊,林现怎么可能欺负人?

    黑板侧方的高考倒计时,鲜红加粗的数字只剩下60,她想起自己的成绩,没功夫再管他们俩,埋头学习。

    苏甜握紧拳头,她从没有、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倒退着走到前门,她扭头进入教室,打算把这个人从自己的脑子里彻底抹去。

    他算什么东西,值得自己这么难过,大不了就当不认识。

    林现从另一边绕过,坐在了刘权有的位置上,十指扣在一起,双眼失力而安静地望着她。

    苏甜将课本摔在桌面上,每一声都像狼烟中响起的战鼓,摧崩着他脆弱的神经。

    别吵了。

    他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你走不走?”苏甜侧头,突然猛推开他,“走开!”

    林现不动如山,她的手又嫩又小,没有威慑力的奶猫爪子按在他的胸前,不像推拒,更像是某种安抚。

    他闷哼,眼神紧锁着那双小手,无意识地抿了下唇。

    想攥在掌心,狠狠捏碎。

    但现在在学校,他什么也不能做。

    ……他什么也不能做。

    眉眼轻轻压下,林现仍是一言不发,反手攥住她的手腕,重重摩挲过光滑的肌肤,暂时缓解了心底的焦躁不安。

    苏甜愣住,他还敢碰她?

    在她撞破他的心口不一之后?

    苏甜简直不可思议,拔高了音量,“林现!”

    林现一僵,压制在血液里的兽/姓在一瞬间冲破牢笼,指尖骤然压下。

    腕骨几乎快被碾碎,苏甜惨叫出声,“林现!”

    始作俑者犹不知自己已经失控,仍死死攥着溺水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肯放手,喉结上下翻滚,沙哑地冒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机械提醒她——

    “别叫,我的名字。”

    别人无所谓,但她不可以。

    他会有反应,无法压抑的反应,那是来自人类长久进化后都无法摒弃的、最原始的动物本能,一旦滋生,就会不顾一切。

    他还不想在这里撕碎她。

    苏甜又哭又喊,同学看傻了眼,不管是不行了,忙上前扯开苏甜,怪异地看着双手颤抖的林现,“林现你……”

    怎么会这么对新同学?

    苏甜的手都被捏红了,手背赫然四个指痕,已经开始发青,崩溃地躲在她的身后。

    林现的眼神像条阴毒的蟒蛇般缠上苏甜的颈,同学看了都头皮发麻,搂着苏甜出去,“你和林现怎么了啊,他平时不这样……”

    林现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她还从未见过林现这种样子。

    明明是冷静的脸,眼睛却像疯了样混沌。

    苏甜没说话,恐惧地颤抖着,圆眼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不安地缩起。

    她甩开同学的手,跑到十班,看到旋旋,哭着喊道:“旋旋!”

    同学不放心,一路跟到了十班,见叫旋旋的女孩抱住了她,自己回了二十四。

    林现已经坐回他的位置,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下雨了,疾风狂乱地咆哮,高大的梧桐树再难坚持,一根较为细弱的树干断掉了一半,以树皮连接,随风无力摇摆。

    绿色瞳仁骤紧,他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麻木不堪的脸。

    他好像,又伤到他的宝贝了。

    脱敏治疗没用了,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次治疗失败。

    他淡淡垂下眼,紧抿着薄唇,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直到旋旋走进二十四,收起苏甜的东西,他才冷冰冰地抬起眼帘。

    旋旋呲牙咧嘴地瞪着他,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给我等着!”

    她扭回脸,才敢闭上眼。

    苏甜以前说林现吓人她还不信,刚才的眼神真tm吓死她了!

    二十四的人已经来了不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俩,最早来的同学三缄其口,什么也不准备说。

    不论如何,大家都相信林现的人品,他是一个不会犯错,也不可能犯错的人。

    旋旋拎着苏甜的小书包走了,他静静垂下眼帘,又恢复成一动不动的样子。

    窗外狂风暴雨,疾驰的雨柱狠狠砸在玻璃上,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

    然而阴沉乌云却在昭告着,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他的脱敏治疗就是电击,需要定期接受强化,之前在机场丢掉的那支笔,就是微型电流器,过程很痛苦。

    第39章 四月初崩坏

    临近大考的每一节体育课都珍贵得像是小孩藏在盒子里的糖果, 即便下了大雨,体育老师还是顶着压力上课,将场地转到了体育馆里。

    雨太大了, 带着要将一切淹没的决心,从高三教学楼走到体育馆变成了一种意志的考验, 体育老师冒着雨送来几十套一次性雨衣, 同学们披上后冒着风雨冲进了体育馆。

    刘权有是个人精,班里林现的个子最高,跟在林现身后能少淋点雨。

    他一边脱下雨衣一边念叨:“好大的风, 还好小不点回家了, 不然这风能把她刮跑了……”

    他没注意,林现的手指滞在塑料扣子上许久。

    见刘权有要将雨衣丢掉,体育老师一脸心疼,“别扔啊,你们放学还能用呢。”

    被关在教室里太久的一群崽子, 最大的也就是个林现, 其他的都刚刚成年,心性介于孩子和成人之间, 热身活动一结束, 就一哄而散,冲上去抢器材了。

    女孩拿排球和羽毛球玩,男生想打篮球, 数了数人头, 九个, 差一个。

    矮个子男孩不愿意和许青岭玩, 高个头还身体强壮的……

    似乎只有林现了。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观众席上, 手里捏着小巧的棒球, 指节用力到皮肤呈现出近乎透明的颜色,与平时温和的样子截然不同,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林现不会拒绝大家友好的请求,何况他篮球打的也很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权有凑了上去,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林现,九等一,来吗?”

    林现的视线越过刘权有,和正在审视他的许青岭对上。

    十八岁的男孩,一身热血,脸庞青涩,什么情绪都藏不住,宽宽大大的运动装包裹着年轻的躯体,却兜不住那颗想要一较高下的心。

    已经知道了吗?

    ……送上门的,蠢货。

    林现勾起唇角,儒雅一笑,“好。”

    两支小队分别由许青岭和林现带领,双方在一个女生裁判的哨响后,开始了角逐。

    论身体条件,林现的身高和臂长都优于许青岭;但若论技巧,许青岭从小就爱打球,可以轻松碾压林现。

    林现一队本应被许青岭一队死死压制,许青岭不断转变着传球对象,然而林现只需要看他一眼,就能看透他想将球传给谁,在球落在另一人手里之前,抢先截断,分数竟然打平。

    林现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看着紧皱眉头的大男孩,低声感叹:“就这样而已吗?”

    许青岭一怔,一秒不到的时间,林现已经抢走了篮球,传给了刘权有,刘权有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林现队领先。

    一场结束,林现擦着许青岭的肩膀走过,留下一声意味深长的笑。

    许青岭愣愣扭头,他承认,他在比赛开始,是想打压林现的。

    很快他意识到林现并不简单。

    林现不具备什么打球的技巧,却单凭猜心赢得了比赛,对人心的拿捏,精准到毛骨悚然。

    许青岭拧起眉毛,总觉得今天的林现怪异。

    手机震了一下,他喝着水,眼神飘向林现。

    林现安安静静地坐着,和刚才场上沉着冷静的那个人不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塑料瓶被手指捏出痛苦的闷响,许青岭被林现毒蛇般的目光盯得心里一震。

    林现在针对他?为什么?

    手机还在震,这么高频率的信息,只能是小话唠旋旋。

    许青岭打开微信,果然旋旋的消息小猪出笼一样冲了出来。

    「啊啊啊啊,甜甜骨折了!」

    「幸亏是左手,不然高考都考不了了!」

    「mdmdmd,死变态林现,大傻个,你把林现给我莎了吧!!!」

    「呜呜,甜甜哭得好惨,还好我送医院及时,不然她的手就要坏掉了!」

    许青岭猛然吞掉最后一口水,走向林现。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所有人都惊呆了,一向阳光俊朗的许青岭竟然将篮球狠狠砸向了林现的脸。

    两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男孩扭打在一起,许青岭占尽上风,几乎是按着林现在揍。

    林现的皮肤本就苍白,一点点颜色都会格外明显,眉骨的淤青和嘴角的鲜血,让他如同一只刚从棺木中爬出的吸血鬼,浅绿色的眼睛燃着诡异的光芒,用只有许青岭能听到的声音,慢条斯理地笑开。

    “好可悲啊,就算这样,她还是喜欢我。”

    “你闭嘴!”许青岭又是一拳。

    同学和老师一起将许青岭拉开,林现直起身体,伤痕不会减少他的俊美半分,反而给他这张万里挑一的脸增添了一些,战损的脆弱感,让人想将他的面颊捧在手心里轻吻。

    “你再碰她一下试试!你再碰她一下试试!”许青岭暴喝。

    林现已经站了起来,浓密的睫毛淡淡垂下,忽然又抬起眼,目光冷得许青岭呼吸一滞。

    “碰又怎么了。”他挑唇,展开一个浅浅的笑容,“她喜欢我,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

    眼神晃了一晌,他的迟疑不过转瞬,沉下了脸色,“……她都会喜欢我。”

    狂风暴雨还在席卷呼啸,许青岭因为打架闹事被记了处分,受害者林现面色淡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正常上课听讲。

    同学们对此议论纷纷,窃窃私语的低音不绝于耳。

    林现觉得很臭,人的味道很臭,声音也很臭,他唯一的甜不见了。

    放学后,他若无其事地离开,带走了平铺在苏甜书桌上,一张张叠在一起的新卷子。

    透明的伞举在风雨里,由伞下同样苍白到失去颜色的一只手紧紧攥住,抵抗招摇的雨柱,淡色的瞳仁有些悲戚。

    满园的蔷薇花被风吹得抬不起头,花瓣七零八落,他还记得,他的宝贝很喜欢的一本小说就与蔷薇有关,因此拔掉了家里种了很久的月季,换上了这些不堪一击的蔷薇。

    可是,她新鲜了不到三天,便再也没有看过这些花朵一眼。

    现在它们很可怜地弯着腰、快要死掉了,她依然不会看它们一眼。

    “哈……”林现叹息。

    鞋底碾碎破落的花瓣,踩进泥水里,他很是怜悯地看着脚下的碎片,轻轻摇头,“甜甜又不乖了,但是……老公不会怪你的。”

    他按下门铃,同风雨说话,“甜甜不喜欢的东西,老公会帮你全部收拾好的。”

    可视门铃亮起,唇线弯起一个暖如春风的弧度,他低眉,眼尾精确地向下五毫米,组成一个和善的微笑,“宋姨,我是林现,来给苏甜送作业。”

    宋姨开了门,他穿越蔷薇花路,每一步都踩烂一朵,指尖在微微颤抖。

    收起伞,他拂去身上残余的雨丝,笑得温文尔雅,“宋姨,苏甜还好吗?”

    宋姨喜欢他这个孩子,苏甜还没告诉她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因此并不知道林现已经登了她的黑名单,拿出拖鞋,“左手腕骨骨折了,还好去医院赶趟,没大事,不影响什么。”

    林现后脊一僵,不动声色地换上拖鞋。

    厨房在客厅旁边,他哑声问:“宋姨,可以给我倒一杯水吗?”

    宋姨马上去厨房给他端了杯温水,看着他脸上的伤,关心他的伤势,“脸上的伤怎么样了?”

    “哦。”林现摸摸唇角,接过透明杯,“没事的,我上去看看苏甜,很快就会离开的,您……”

    苏甜喜欢林现,家里无人不知,宋姨捂嘴偷笑,“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上去,我去地下室打扫卫生。”

    林现笑意更深,“谢谢宋姨,第一眼见宋姨,就觉得像我的妈妈。”

    宋姨被他说得脸都红了,转身下了楼,“哎呀,别瞎说,你妈妈肯定是个大美人,我哪里比得上!”

    林现目送她消失在转角处,笑容一点点冷下。

    他的妈妈吗?

    是美的,不然也不会以那样的身份被酒醉的林英豪看上,不然也不会成为林英豪除了妻子,在世界上唯一拥有过的女人。

    关于母亲,他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在那场意外的大火中,全都烧掉了。

    他并不在乎,甚至可以口吻轻松地拿她去比喻任何一个他想拉近关系的女性,不是因为年纪小记不清,不是因为恨她不爱他,而是因为,毫无感觉。

    他不具备情感的,他很清楚。

    摸着光滑的红木扶手,他步步迈上阶梯。

    柔软的耳贴住那扇门,她家隔音很好,他什么也听不见,却闻到了属于苏甜的气息,他长长舒了口气,贪恋地闭上了眼。

    好舒服。

    宝贝的气息最好闻,他一身肮脏的气味好像都被驱散走了。

    推开门,首先入眼的是一双莹白小巧的双脚,顽皮地蹬出毛毯,天真不知事地晃来晃去。

    再走几步,他看到了放在她膝上的一本漫画书,圆润的指头捏在书皮上,随着爆发出的一道甜蜜笑声,愉快地凑在一起。

    他微微凝眉。

    她这么快就忘掉早晨的事情了吗?

    他可是,难过了一整天。

    “旋旋,你来啦?快来看,哈哈哈,男主追女主追不上,吃瘪了,好好笑!”

    苏甜的脖子上挂着一条固定带,下面坠着是她的左臂,她笑得前仰后合,右手放下漫画书,向外看去。

    漂亮的白蟒向她点头示意,露出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笑颜。

    “宝宝,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四月初怕他

    窗外一声惊雷劈下, 苏甜也跟着抖了一下。

    林现看起来人畜无害,微颤的睫毛透露出几分脆弱,额前的刘海湿湿垂下, 周身泛着寒意的他,像院子里雨打过的蔷薇般狼狈。

    但经过上午, 她已经没办法再欺骗自己, 腕骨上打的固定板也还在提醒着她,林现的心理疾病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这是她的家,虽然只有一个宋姨……

    她的手指动了动, 摸向放有手机的床头柜。

    “宝宝, 还在生气吗?”

    苏甜僵住,愣愣看向自己的右手,五指茫然地摊开,另一只苍白骨感的手指顺势挤进她的指缝,紧紧扣在一起。

    而她的手机, 林现已经捏进了校服外套的口袋里。

    酥麻的电流与悚然的恐惧同时冲进她的身体, 她迟钝地后撤手臂,但林现死死地牵制着她, 低沉叹息, “不要生气了,早晨的电话是给我父亲打的,你要是不信, 我现在可以当着你的面打给他。”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 将早晨的通话记录展示给她看, 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的眼睛, “他听说了你。”

    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脸颊, 苏甜惧怕到颤抖, 他却发出一声满足的气音,指腹上的动作小心而怜爱,“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那些话并非真心,但你伤心了,是不是?”

    并没有很伤心。

    苏甜下意识躲过他的抚摸。

    哥哥告诉过她的,玩不赢就不玩了,所以在她的前十八年里,她都是这样,从不会自寻烦恼,过得比谁都开心。

    只是,他的口吻和当初一样温柔,她却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处处都透着怪异。

    “你先放开我……”她硬着头皮说,声音很小很小。

    手腕上的伤让她长了记性,对林现有了不由自主的惧意。

    “嗯?”林现看向十指交扣的地方,半抬着眼帘,眼神清澈如水,漾着发自肺腑的关心和真挚,犹疑地问:“又弄疼你了吗?”

    “嗯……”苏甜说了谎。

    根本不痛,但这样被他抓着,她总害怕下一秒他就会捏碎自己。

    林现的浅眸像是马上就会哭出来,却又极力隐忍着,他看着眼前的女孩,目光变得凄哀。

    多可悲。

    他爱她如命,当然知道她在怕什么,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如上天的惩罚一样,宿命般出现了。

    他无奈点头,松开了手,黯然的神情停留在了他的脸上,沉默坐在一边。

    “手机。”

    林现木然偏头,幽深而复杂地望着她,浅色的唇抿住,他又叹了声气,“你要打给谁?用我的打。”

    他将手机递给她,无力地抬了抬。

    苏甜眉眼怔愣,她总算反应过来了,林现不对劲。

    他看似正常,可其实什么都不一样了。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轻声笑了下,“宝宝,在我们的事情解决完之前,先不要让其他人插进来,可以吗?”

    他脸上温暖的笑容标准,却缺乏情感,苏甜看了太多次他这样的笑容,跳出对他的滤镜后,突然发觉,他的笑容好像……

    好像都大差不差。

    机器雕刻出来的一样,完美、令人心动,就是差了点什么。

    她的好奇心再次被调动起来,林现忽然抚摸她的伤手,眼神里含着一抹心疼,“很疼吗?”

    她沉闷地答,“疼,你可以先放开我吗?”

    话题又绕到了这里,林现面不改色地抽回手,背在身后,像极了一个背负罪恶的犯人,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胸膛压抑着起伏,他从她的疏远里感受到了空气的稀薄。

    那点好奇心被浇灭,苏甜下了床,赤脚走到门口。

    扭动金属的把手,她心口一跳,门被反锁了!

    她从不反锁卧室门,只有可能是……

    高大清冷的影子投在洁白的门上,她瞳孔紧缩,慌不择路地拧开下方的门扣。

    吧嗒。

    拧开了!

    苏甜松了口气,没发现林现平静的眼底已经掀起一场狂风巨浪,阴沉沉地要将她吞噬。

    “去哪里。”

    “!”苏甜倒抽一声冷气,两只手都被林现攥住,他还记得她手腕的伤,并没有太用力。

    但也足够苏甜浑身汗毛倒立。

    “放开!这是我的家!”

    “我知道。”林现笑开,清晰地听到自己脑内某根弦断裂的声音,如释重负。

    他一向不喜欢失控,始终用一根丝束缚着自己,这么多年都不敢解开。

    当这根弦真的断掉后,他竟然觉得轻松,再也不需要忍耐什么,就此坠落,至于下坠之后的事情。

    管他呢。

    “你……”苏甜真的逼急眼了,合着她不答应他,他就不准备放她出门吗?

    变态!

    她尖叫,“宋姨!宋姨!”

    林现单手把她的右手反剪在后,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仿佛被她吻过一样,他低低喟叹,俯身,小心翼翼地封住她的唇。

    无比虔诚地碾磨、轻印,他含糊道:“甜甜,不要这样,我会疯掉的,真的会疯掉的……”

    他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句句都在询问她的意见,但每一句都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乖一点,好吗?”

    苏甜愤怒地瞪着他,双手不能动,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就不管不顾地用脚踢自己的房门。

    砰、砰、砰。

    轰隆、轰隆、轰隆。

    林现无可奈何地笑着,他自己都没察觉,伪装已经成为他的本能之一,他绝望地闭了会眼,笑容与灰烬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比忽明忽暗的闪电更加瘆人。

    噪杂的声音就像鞭笞在他心上的酷刑,让他所剩不多的理智都在摧枯拉朽地崩溃,他沙哑而迷茫地呢喃。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听话。”

    他明明这么爱她。

    额头绷起青筋,根根分明,像被压榨的自制力,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婴儿般纤长直顺的睫毛不可自控地颤动,阴影之下的绿瞳深深暗下。

    苏甜被他的眼神吓到失声,他好像要吃了她,她突然害怕,停下了挣扎,“林现,你对你爸一套,对我又是一套说辞,还把我困在这里,我怎么知道你那句话是真的,你要我怎么听你的话!”

    “嘘……”林现垂眸,看到她的手腕又被他掐红了,病态地吻了上去,“对不起对不起,老公错了,不该弄疼你的……”

    他虚虚地抬起眼帘,轮廓清晰锋利的脸颊贴上她的手背,“甜甜,好幸福,这样靠着你,好幸福。”

    雷声咆哮落在外面,闯进纱帘无法遮住巨光的房内,同时照亮两个人的脸。

    苏甜惊恐地缩起瞳仁。

    什么老公?

    林现他疯了吗!

    作者有话说:

    疯啦疯啦,告诉过你不要叫他名字的!你看看!孩子不装啦!

    (呜呜,跟大家说声对不起,本来说好双更的,但是我更了几天,身体不行了,总头疼,紧张,你们姐夫还说,我都好几天没抱他了,他今天想玩游戏机我都没能陪他。所以还是恢复一更,写的多就加更,呜,卖萌打滚求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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