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小四的后宫嫔妃众多,但富察氏的皇后位置稳固如泰山,有她这个镇山太岁在,贵妃、纯嫔即使再得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她与婆母钮祜禄氏这场暗自较量以钮祜禄氏失败告终,无疑大大地震慑了其他有小心思的嫔妃,大家均安分守己,再不敢触皇后霉头。
紫禁城重新变得风平浪静,和睦融洽。
富察氏算得上是天生做皇后的好料子。
乐盈倒庆幸乾小四有这么一个聪明的女子当贤内助,后宫无事,她的养老生活才会更舒服。
在去圆明园过夏之前,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乐盈正在屋子里与瓜尔佳氏、通妃,再加上一个紫檀,四人打马吊牌。
说起去圆明园的事情,瓜尔佳氏道:“姐姐您一定要带上我呀!”这宁寿宫忒挤了,住的一点都不舒服。
乐盈笑道:“去,你与通妃都去!”
别的嫔妃们自有儿女可以依靠,瓜尔佳氏无子女,通妃生的六公主早在康熙四十九年就已经过世,真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乐盈好歹还有一个太皇太后的身份在,她与她们如亲人姐妹一般相处了几十年,不管怎么样,她活着的时候总要看顾她们。
瓜尔佳氏喜笑颜开,“明年的塞外巡幸呢?”
乐盈扔出一张牌,才道:“无须问,你们想去就都跟着去。”
瓜尔佳氏乐了,“好!”
通妃捶捶肩膀,叹道:“我年纪大啦,身子骨近来越发差了,只怕路上奔波受不住。”
有人愿意出门,有人更爱宅在家里,通妃的年纪在人之中最大,乐盈并不强迫她,“明年静明园就修缮好了,你或者去静明园,或者留在宫里都行。”
通妃笑道:“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住静明园也没意思,我就留这里吧。”
宁寿宫挺热闹的,圣祖时留下的太妃们尚在人世的还有不少人,大家闲来说说话摸摸牌也是极好的。
这时,一个在外服侍的小宫女进来禀告乐盈:“主子,顺懿密妃与纯裕勤妃两位娘娘求见。”
乐盈点头:“请她们进来吧。”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句俗语用在这两位身上再贴切不过了。现在朝堂上最风光的王公便属于她们的儿子庄亲王与果亲王,母以子贵,密妃与勤妃在后宫的日子比别的嫔妃更好过一些。
见过礼后,两人坐下,均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密妃欲言又止,勤妃与太皇太后关系更好些,咬咬牙,开口道:“求太皇太后您帮帮我们吧。”
瓜尔佳氏率先奇道:“你们能有什么事让姐姐帮忙?”
宫外有着出息的亲王儿子,除了太皇太后姐姐,就属她俩过得最滋润了。
勤妃苦笑道:“康熙爷时,曾留下遗诏,年长的嫔妃可由开府的儿子接出宫荣养,先前的宜贵妃、荣妃、定妃、成妃等人便依此诏出宫。如今我与密妃姐姐算得上年长了吧,前些日子果亲王与庄亲王二人再次上奏请求皇上准许迎养我们二人于邸第,可皇上仍旧对此事不置可否。”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去年新帝刚登基,果亲王、庄亲王二人就为此上奏过,被乾隆以大行皇帝的丧事未了,此时不宜商讨此事为由拒绝了。
这事儿说起来确实是乾小四不厚道,不如他爹行事爽快,看这样子,大概是不愿意放她们出宫。
难道是想扣住密妃与勤妃,好让庄亲王与果亲王更加忠心勤恳的替他干活么?
没必要啊,康雍乾代,一代□□过一代,庄亲王与果亲王不过是权力的暂时过客,他们二人远不如当年的怡亲王,就这样敢对乾隆不忠心嘛。
乾小四纯纯的就是不让人好过啊。
涉及到玄烨的遗诏,乐盈有资格也有责任管这件事,她答应会向皇帝过问此事。
待密妃、勤妃两人离开后,通妃突然叹了口气,“也是可怜人!”
大家都在宫里熬着,本来最有希望熬出头的两人偏偏卡在这个关头上,她们下面还有熙嫔、襄嫔、静嫔等人,要是她们出不去,后面的人再也没机会出去了。
瓜尔佳氏却更关心乐盈,“姐姐向皇上提一嘴就可以了,至于皇上答不答应,那不关姐姐的事。”
宁寿宫皇太后的事众人都看在眼里,当今圣上对生母尚且无情,对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乐盈道:“我心里有数。”
皇帝每隔一日便会来宁寿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乐盈在他有一回来请安时,提到密妃、勤妃之事,道:“这是圣祖皇帝遗诏中清楚写明的,皇上为何不遵循?”
弘历连忙道:“皇祖母请听朕说,朕并非不遵循圣祖之命,而是时机不对啊。妃嫔有侍奉主母之责,皇玛法虽然不在,但她们得服侍皇祖母您呀。”
乐盈被他这套理由搞得哭笑不得,是,按照封建礼法,只要她在一天,其他的嫔妃就得侍奉她,可是礼法不外乎人情,大家都是老人了,让人出宫与儿子一家团聚享享天伦之乐不好吗?她一点也不相信乾小四这套理由。
“密妃、勤妃都是六旬老人了,我哪里用得上她们侍奉,皇上您就遵遗诏,让她们出宫吧。”
弘历顿了一秒,才道:“谨遵皇祖母之命。”
密妃、勤妃二人到底是出了宫,只是打了个九折,每逢年节时须得进宫侍奉太皇太后。
乾小四真真将集权做到了极致,乐盈叹息,日后的嫔妃们大概就只有终老紫禁城这一条路了。
……
五月,皇帝侍奉太皇太后、皇太后驾临圆明园。
令乐盈纳闷的是她居然被安排住进了长春仙馆,额,传说中这里不是富察皇后所住的地方嘛。
紫檀则笑道:“主子,这里可不是皇后的居所,长春长春,长寿永春,这是对尊长者的一种祝福,整个后宫也只有您与皇太后才能住在这里。现在您住了这里,皇太后就住在寿萱堂,萱指的是母亲,这样安排很妥当。”
乐盈道:“好吧。”
野史传闻真不可信,弘历确实看重元后富察氏,可他两在历史上还真没那么多糖,后人杜撰成分太多,皇帝哪有那么爱情啊。
瓜尔佳氏与乐盈同住,通妃住了丽景轩,熙嫔、襄嫔等人住了丽景轩、春好轩。
圆明园的日子悠然平静,每日钓鱼、摸牌、看戏,偶尔再打打羽毛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羽毛球成了一项风靡京城的运动,从权贵到平民人人喜欢,最喜欢的当属弘历,他每个几日都会同人打羽毛球,据说有宫人因为打球好得以调到皇帝身边伺候。
乾隆时期是清朝发展最巅峰的时候,国朝昌盛,再无雍正时期的紧迫感与压抑感。从乾隆元年至乾隆五年出巡并不多,乾隆六年是一个分水岭,边境平定,国泰民安,弘历开始频频出巡。
他出巡的目的地乐盈一点也不陌生,几乎是遵循着玄烨巡幸的路线来的。
一年一度的木兰秋狝活动;五台山礼佛;北巡盛京,拜祭先祖;东巡山东。
每每巡幸至一处,乐盈都觉得熟悉亲切,以前她陪着玄烨走遍过这些地方。
游幸到济南趵突泉时,乐盈瞧着泉边的石碑发呆,瓜尔佳氏喊了她一声:“姐姐!”
乐盈回过神,道:“这首诗是圣祖皇帝写的。”
瓜尔佳氏瞟了一眼诗,再看一眼前面正在兴致勃勃挥笔写诗的现任皇帝,凑到乐盈耳边,压低声音说:“都不咋样嘛。”
写了也就算了,还篆刻在此处,岂不是惹得后世之人笑话!
乐盈笑着回她:“兴趣、兴趣。”
她能改变乾小四乱盖章的恶习,但不能改变他爱写打油诗的爱好呀,以前还有克制,自从他当了皇帝,一年比一年写的诗多,到目前为止乐盈已经收到他写的近十来首诗了,瓜尔佳氏也收到过一首祝寿诗。
他的诗真的永远不缺题材哈哈。
乾小四诗兴大发,一口气写了两首诗,可谓是买一赠一。
嗯,比起他的圣祖爷爷来说,不够矜持呀。乐盈可是记得当年游览趵突泉时,玄烨写诗就如同上古帝王禅让一样,非要人请遍,他才勉为其难屈尊降贵地答应,还说其实朕一点都不想写,是你们再求着朕,朕特别特别勉强答应的。
乾小四上赶着写诗的模样不太值钱呀。
……
清朝的版图大,皇帝巡幸的地方有限,真正能够引起全国轰动的只有南巡。
乾隆九年,弘历终于开始了第一次南巡。
南巡依旧是走水路,乘坐御舟自大运河南巡,沿途经过山东江苏等省。
时隔多年,再度南巡,乐盈不是不感叹的,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再难经得住长途跋涉,这次随驾出巡大概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出巡了。
月御驾抵达杭州,入驻孤山行宫。
又是一个西湖美景月天的好日子,乐盈与瓜尔佳氏漫步白堤,桃红柳绿,莺歌燕舞,景色美不胜收。
瓜尔佳氏掐指算了半天,“好多好多年没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没这个机会再看一眼西湖。”
真说起弘历对她们是很厚道的,物质供奉,游玩出巡,绝不会落下,瓜尔佳氏真心诚意地说:“现在的日子真算是很不错了。”
乐盈随口“嗯”了一声回应她,故地重游,她有太多的景色要看。
走了一路两人累了,找了一处小亭子,瓜尔佳氏捶捶膝盖,感叹道:“老喽,当年姐姐,我,还有密妃等人天天逛西湖,也不乘车,全靠两条腿,几乎把西湖的角角落落都跑到了。”
乐盈道:“那时候年轻嘛,咱们还带了画师,后来作成画卷,就藏在乾清宫书房。”
瓜尔佳氏立刻道:“等回宫后一定要找出来看看。”
两人歇够了起身慢慢走到断桥处,天上突然飘起细雨。
随行的宫女太监连忙撑起伞,乐盈指着湖面道:“你看,这雨中西湖是不是更妙?”
瓜尔佳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群山与塔楼隐现在朦胧细雨中,犹如水墨画般素净淡雅。
“真的好美啊!”
乐盈笑起来,“是啊,我记得有一次南巡,西湖当时也下雨了,我与皇上撑着油纸伞在雨中慢行,然后我给他将白蛇传的故事……”
瓜尔佳氏听完笑得肚子疼,“天啊,姐姐,真逗,本来好感人的故事,皇上竟然提什么碧莲的出身不配嫁给状元郎许士林,姐姐你就说他们一个说四川话,一个说吴语,互相交流有障碍,煞风景呀。”
乐盈也觉得好笑,“对,太计较这些,就没这个故事了。”
瓜尔佳氏笑够了,突然道:“姐姐,这些年你会不会常常想起皇上?”
她们的口里的皇上自然是指玄烨。
乐盈想了想,道:“大多数时候很少想起,不过近来倒是常常想起。”
瓜尔佳氏点点头,“我知道,咱们巡游的这些地方姐姐都不陌生,皇上在时都带姐姐来过。当年我好羡慕姐姐,皇上对姐姐是发自内心的好,其他所有的嫔妃都比不上。”
乐盈承认,“是。”
瓜尔佳氏恰好相反,要不是宫里还留着皇上的画像,她早就忘了皇上长什么模样了,自她进了宫,只有姐姐待她是最好的。
她道:“斯人已逝,再多想无益。皇上过世至今已有二十多载,姐姐不愿意惊扰先人,情愿仿孝惠皇后(康熙嫡母)之例,另建皇后陵,皇上也同意了,我得预订一个位置,死后咱们也一起作伴,姐姐答应我吧。”
乐盈:“好。”
雨越下越大,宫人请上车,两人携手上了车,车驾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蒙蒙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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