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皇上,这是神医谷最好的药,专门送过来为您调养身体”,太监总管捧着刚熬好的药轻手轻脚走到赵秉文身旁,“皇上,这药得趁热喝。”
药味浓重,闻着就苦的要命。
“放着”,赵秉文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心情就糟糕透了,他皱着眉,面无表情的摆摆手,“下去吧。”
等没了人,一名暗卫出现端走了药,不一会又将空碗放回原处。
门外响起声音,“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不见”,回答的干脆利落。
这时门外的池芡不依不饶道:“皇上,臣妾有话对您说,是关于贵妃娘娘的!”
等了一会。
“进来。”
进了门,池芡朝他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赵秉文放下笔,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过来找朕,有何重要的事。”
池芡眸光一闪,柔柔的笑道:“贵妃妹妹在嫁给皇上之前,对一个叫李澈的书生一见钟情,为了能与那个书生幽会,不顾池家脸面经常偷跑出府。”
说完,她如小人得意般洋洋自得。
赵秉文面无表情,冷声道:“你告诉朕这个消息,想换取什么?”
池芡连忙压住激荡的喜悦,含情脉脉的凝视着他,“妹妹只是个庶女,她给皇家开枝散叶已是天大的荣幸,何德何能去教养皇家的小殿下......”
她爹爹老谋深算,一开始就打着让这个庶女去母留子的主意。
所以她在这后宫迟迟不动手伤害池浅,就等着这孩子呱呱落地抱养到凤仪宫,稳固她的后位。
可自从池家出了事,她就与池家失了联系。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他的眼神冰冷阴沉。
池芡被震慑的头皮发麻,她慌乱的倒退一步,嘴里想亲自抱养孩子的话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
犹豫再,她还是决定在找机会,让母亲给她出个稳妥主意。
还没等她说话,赵秉文冷声道:“池家出事闭门不见,后宫疏于管理,身为皇后,在其位却不思其职,德不配位。”
池芡一惊,脸一白,慌忙开口,“皇上,您听臣妾解释......”
“来人”,赵秉文不耐烦的扔下手里的奏折,她的一句话都不想在听,冷声道:“皇后嫉恨贵妃有孕,整日无理取闹,禁足半年,不允许任何人探望求情。”
禁足半年,和把她打入冷宫有何区别?
池芡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他眼里没有对她的一丝情意,冷的让她寒心。
“你喜欢上她了?你爱上她了对不对?”
她挣脱开太监的手,冲向龙书案,朝他大声质问道。
“拖下去”,赵秉文冷冷的开口,不屑回答她的话。
池芡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手指捏的发白,颤抖着问道:“文哥哥,你不是保证过你永远都只会爱我一个人的吗?”
“芡儿错了,对不起,可是池家养了我十六年,我做不到为了爱情置爹娘不顾,去了太子府,我好害怕,怕你恨我,更怕你不要我......”
泪珠滴落在书案上,很快汇聚成一滩。
“池家逼你嫁给太子?”赵秉文冷哼一声,“未婚苟且也是池家逼你的?”
他掰掉衣袖上的手指,嫌弃的眉头紧锁。
初时他对她有情,一直坚定的相信她有苦衷,甚至为此差点杀了真正对他好的女人。
太监们合力扯住她。
“文哥哥”,池芡哭喊道:“我一直爱着你,为了你,甚至诬陷自己的夫君断袖......”
”你不能这么对我!”
皇后被皇上关在凤仪宫这件事传的到处都是。
“娘娘”,刘嬷嬷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听来的小道消息,乐道:“奴才就说过,皇上呀,真正宠爱的只有咱家的娘娘!”
几百年,头次听说皇后是个二婚妇人!
果然,都不用她家主子动手就自个儿作没了。
仲嬷嬷满脸不赞同,“只是禁足而已,哪有奴才编排主子们事的。”
“哎呀,老奴这嘴巴又犯病咯,该打”,刘嬷嬷连忙朝嘴巴打了几下,惹得其他宫女太监低头闷笑。
荣华宫各处都放着冰块降温,整个后宫就属这儿用冰最奢侈。
皇后被禁足,池家没一个人进宫看望,仿佛皇后和池家没一点关系,现在人一提起池家女,只会是宫里备受宠爱的贵妃娘娘。
就连往日最疼爱女儿的周氏,也只是安分的跪在佛堂为陈姨娘诵经,只字不提女儿。
池浅百无聊赖的转着手里的茶杯,不由感叹道:这池家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狠。
一旦这人对他们失去作用,便不会在付出任何心思。
同一个理,这池家人,喂不熟。
当即,池浅给池父传了一封信。
夜深,池丞相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发呆,手上还捏着一封宫里送出来的信。
天空渐渐泛起光,许久,他叹了一口气挥笔写了一份奏折走出书房。
响午一个太监回到荣华宫禀报道:“娘娘,今日池丞相手持奏折跪在殿中求皇上废后。”
池浅撑着头,表情没有变化。
太监抬起头,偷偷瞥了眼贵妃,接着壮着胆子继续道:“群臣无人反对,皇上点头欣允,废后的圣旨正在送往凤仪宫的路上。”
“嬷嬷,赏”,池浅扬起嘴角,“本宫预产期将近,这满宫的人走来走去看的人头晕,都先撤下吧。”
刘嬷嬷疑惑着领命,只留了一小部分伺候的人在荣华宫侯着。
后位空悬,安分了一段时间的嫔妃们,小心思又各自活络起来。
池浅躺在贵妃椅上由着她们争宠,只要不算计到她这里来,平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全当看不见。
她这幅摆烂的模样赵秉文看不下去了,他抽了空过来陪她在庭院里纳凉。
“池芡入了冷宫,贵妃对她有何打算?”
池浅思考了一会,摇头,“没有。”
“嗯?”赵秉文疑惑着扭过头,“在王府,你不是经常受她的气?”
他蓦的哑笑一声,“贵妃不会是在怀疑朕对池芡旧情难忘?”
这问题池浅没法接,便没委屈自己去接。
他没等到答案,只好欣赏起葱郁的桃树,恍惚间陷入过往的记忆。
“朕的母妃只是一个宫女,文墨不通,只有一张脸还行,有幸被老皇帝看中,只是这宠没几天就消失了,至死她都只是个位份最低的更衣,生活过的还不如宫里的奴才舒服。”
“而池芡则完全不同,她通文墨,善诗书,是池家最宠爱的嫡女,没有普通女子的自卑懦弱,有种独属于世家贵女的优雅从容。”
“只一眼,朕就知道自己的王妃该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朕当时对贵妃发自内心的厌恶”,赵秉文再次扭过头,盯着池浅看了又看,瞧了又瞧。
池浅:......
他扑哧一笑,笑容挥散了眉间充斥的愁云。
“你叫什么名字。”
池浅心里一惊,面上却保持着平静,“皇上来时又喝了酒?”
“怎么莫名问起臣妾的名字。”
他愣了一愣,垂眸突然不在说话。
许久,他忽然开口,“听说你在桃花树下埋了许多桃花酒。”
池浅怔了一下,笑道:“是啊。”
“多埋一些”,赵秉文背着双手站在树下,仰着头看向天空,“凤仪宫太脏了,等奴才们打扫干净,朕在着礼部置办封后大典。”
这话的意思,便是准备册封她为后了。
池浅没有回话。
距离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池浅安排好一切,呆在荣华宫安心待产,但她的消息并不闭塞。
之前月份小御医摸不出孩子的性别,四个月之后御医已经能清晰的诊出她肚子里怀的是公主,而赵秉文一定也知道。
她便想赌一次。
时光一转,池浅正在用膳,忽然抽气一声,守在一旁的刘嬷嬷连忙紧张的问道:“娘娘怎么了?”
“没事”,孕妇生产前会有一段不规律的阵痛,池浅对此十分熟悉,她吃饭的速度不由加快,还不忘吩咐道:“请御医在殿内候着,让稳婆先过来等着,本宫要生了。”
两个嬷嬷只呆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请御医的请御医,喊稳婆的喊稳婆。
宫里的小厨房早几天就时刻备着生产用的参汤,包括接生要用到的所有东西。
反倒是孩子的父亲,被人给忘在了一边。
等赵秉文闻询赶到荣华宫时,衣裳都跑的有些不整,后背整个汗湿。
仲嬷嬷连忙端上一盏茶过去,“皇上,娘娘是晚膳时分出现阵痛的,疼了有一会了。”
赵秉文朝她挥手,满心满眼都是产房,根本没有心思喝茶。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夜色已经完全黑下,黑漆漆的,让人心中瞧了不安,也不知道母子两人能否平安。
产房内,池浅感受到腿间的温热,松口气,“羊水破了。”
刘嬷嬷守在床头为她擦汗,打气。
四个稳婆负责为她接生,而仲嬷嬷则是负责盯梢四个稳婆,防止产房发生意外。
就算有过生孩子的经验,池浅也不得不感叹,疼。
但是经历过修炼后,这种疼又尚能忍受。
她咬住牙,节奏的吸气呼气。
刘嬷嬷没生过孩子,在这事上实在帮不上忙,只能焦急的伺侯在一旁。
“娘娘收着劲,还没到真正用劲的时候”,稳婆知道贵妃头次生产,极有耐心的叮嘱着,一边伸手摸索胎儿的脑袋。
这宫中娘娘不愁吃喝,平日里也没什么活要干,肚子里怀的孩子个头都比外面的大,难产的机率也比百姓高上许多。
检查完,她向另外个稳婆欣喜的点了点头,四人同时悄悄的松了口气。
“娘娘放宽心,小殿下胎位正,脑袋快入产道了”,稳婆时刻观察着贵妃情况,见她一声不吭,只当是紧张,遂小心宽慰着。
池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没多久,阵痛越来越频繁,池浅忍不住哼了几声。
稳婆高兴的喊道:“头!看到头喽!”
“娘娘,再加把劲!”另一个稳婆激动的喊道。
这可是皇室第一个孩子,甭管他是皇子还是公主,都金贵的很!
“就维持着这节奏,快了快了!”
隔着门,听着里面的动静,赵秉文背着手来回踱步。
不一会,人们耳边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哇哇哇——”
赵秉文一个轻功飞到产房外,把小德子看的直摇头。
接着稳婆抱着刚出生的小公主走了出来,“恭喜皇上......”
稳婆正说着话,赵秉文看都不看她,眼底只有孩子。
他伸手挑开了襁褓,婴儿不适应新的环境,抬胳膊蹬腿儿的。
忽然,他叹口气,眸色有些失望的接过襁褓。
稳婆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这一打眼她就瞧出皇上的不悦,连忙闭上道喜的嘴。
小婴儿的拳头在空气中胡乱挥舞,久不见人安抚自己,害怕的哇哇大哭了起来。
赵秉文敛下失望,搂着她,犹豫了会晃了晃。
但他身体紧张的全身僵硬,动作也生疏,因此小婴儿哭的更加大声。
赵秉文被女儿的吵闹吓得不知所措,干脆伸出一指堵住了嗷嗷哭的嘴巴。
世界顿时清净了。
小婴儿停止了哭泣,闭着眼砸吧起男人的手指。
对此,稳婆抽了抽嘴角,但也没敢说什么。
“贵妃如何了”,赵秉文问着稳婆的话,眼睛却一刻不离怀里的小婴儿。
稳婆乐呵呵道:“贵妃娘娘身子骨好,少受了不少罪,月子里照顾好,明年能抱两!”
“贵妃诞下龙嗣,全都下去领赏吧。”
跟上来的个稳婆听到这句话,脸上禁不住露出喜色。
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差点欢呼雀跃。
平白多了赏赐,这谁能忍住高兴劲。
顷刻,隐藏的暗卫从暗处跳出,在众人喜滋滋的眼神中捂住她们的嘴瞬间扭断了她们的脖子。
全程不惊动一个人,不落一滴血。
躺在产床上的池浅动了动耳尖,遂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她知道这局自己赌赢了。
赵秉文这时候搂着怀里的小婴儿进了屋,小家伙含着他的手指睡得特别香。
见此,刘嬷嬷忍俊不禁道:“公主殿下可真懂事,在娘娘肚子里的时候不折磨人,生的时候也非常顺利,出生了也不闹腾。”
仔细看,仲嬷嬷不如刘嬷嬷这般心情好,她拱手垂手侯在角落处,拢在袖里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池浅生完孩子就被嬷嬷们收拾妥当,刚又喝了一碗参汤,这会精神尚可,她半靠在床上,看着男人和孩子一起走近。
“皇后辛苦了”,赵秉文摸了摸女儿红扑扑的脸蛋,又捏了捏她睡着后紧握的拳头,这才爱不释手的将孩子放到了床上。
“他哭声极其响亮”,他顿了顿,笑道:“今夜月亮在西方高悬,便取名长庚,太子赵长庚。”
刘嬷嬷震惊在原地????
是自己眼睛有问题,还是她耳朵出了问题?
池浅屈指蹭了蹭女儿的脸蛋,讶然着接过话茬,“多谢皇上赐名。”
这事她彻底放下心,便搂着孩子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隔日响午。
“娘娘醒了”,刘嬷嬷没事人似的贺喜道:“太子殿下一早就醒了,见娘娘睡的熟奴才便将小太子放进了摇篮里。”
“太子奶喝饱了也不闹,安静的自个又睡着了。”
当日下午封后和封太子的圣旨就一起送了过来,荣华宫上上下下热闹非常,池浅也不吝啬,直接赏了双倍月银来抚慰她们昨夜受到惊吓的心脏。
现在只等她身体恢复举行正式的封后大殿。
在封后前一日,池浅哄睡好太子带着人前往冷宫。
这里比她以为的还要冷清破败,只见池芡身着粗棉所制的衣裳朝她走近,她跪下一拜,“奴见过皇后娘娘。”
池浅见她乖顺的模样忍不住挑了下眉,思索几秒后亲自扶她起来,还仔细拭去她脸上的泥土,“快起来。”
“对不起”,池芡又跪下,哭着抱住她的腿,“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吧,骂我吧!”
池浅:......
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十分可怜,池浅最终还是开口,“外面热,我们进屋里谈话。”
池芡缓缓止住了哭声,卷起袖口直接朝脸上抹了抹。
动作十分熟稔,在她的身上一点找不到作为丞相嫡女的骄傲矜持。
她抬头,似有察觉的看着池浅,不好意思道:“我在冷宫每天都在回忆过去的日子,越是想,就越发现以前的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啊,你看,来半天了还没给您泡茶”,池芡倒好茶,端给了池浅,苦涩道:“皇后娘娘千万别嫌弃,茶壶茶杯我都仔细洗过的!”
“这些茶叶也是我亲手炮制的,虽然不是好的品种,但胜在新鲜。”
刘嬷嬷伺候在一旁,看向茶杯的目光充满嫌弃,连忙出声阻止,“娘娘,这种东西怎么能入您的口!”
池浅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接着捧起茶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这杯茶,味道好喝吗?”池芡的眼睛一瞬不移的盯着池浅,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这可是本宫特意为你准备的!”
“极品勾魂散”,池浅笑容不变,“自然是味道好极了。”
池芡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池浅将盛满剧毒的茶杯扔在桌上,似笑非笑道:“本宫找这款毒药很久了。”
原主认为赵秉文深爱嫡姐,才会不惜背负骂名坚持封池芡为后,事实据她观察,赵秉文心硬如铁,绝不可能被一个女人握在手里摆弄。
原主至死都以为是赵秉文下的毒,池浅与对方朝夕相处,这人杀伐果决,若真想要原主的命,早就派人动手解决掉,绝不会拖到登基的时候。
除了赵秉文,这后宫更急着要原主命的,算来算去无非是池家或者,池芡。
池芡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连自证都懒得开口。
池浅也不与她啰嗦,重新倒了一杯茶,轻轻推向她。
“念在血脉亲缘的份上,本宫给你两个选择”,见她望过来,池浅眸色转暗,笑道:“一个是饮下勾魂茶,赐你一个痛快。”
池芡急切的追问道:“第二个是甚?”
“第二个则是”,池浅心情颇好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女人,“对外称你病死,送你出宫,还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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