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

    天光乍现, 周廷深坐在幸存者隔离室外的长椅上,左手戴着绿灯闪烁的异能抑制手环——这是用来禁止他使用异能的电击设备,属于何万兴和姚错给他的搜救队优待, 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也没有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而疏于看管。

    周廷深无所谓, 有人愿意照顾, 他也愿意接受。

    他的目光落在玻璃落地窗外的小花园里,这里的地形跟时丞在阳城基地里最总爱待的那个小角落很像, 如果时丞也跟着他来到了这里,一定会在那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并在发现他的注视后,笑着朝他招手吧?

    然而小花园里阳光正好,却空无一人。

    时丞没能跟他一起回到总部。

    周廷深忽然开口道:“有洒水壶吗?”

    一旁负责看守他的两名守卫微顿,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您说的, 是浇花那个吗?”

    周廷深「嗯」了一声。

    他们觉得奇怪, 但也不敢多问, “您稍等。”

    其中一名守卫离开,没一会就取来了洒水壶。

    “谢了。”周廷深接过来, 站起身。

    那名守卫立马阻拦道:“周队长,姚哥让您在这等他录完幸存者口供, 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他的原句是,在这附近等他。”周廷深说, “小花园也在附近的范围之内,他打开门就能看见, 谈不上为难。”

    守卫犹豫片刻, 妥协了, “您这边请。”

    ——

    隔离室里,数十名幸存者手戴镣铐、口戴嘴套,整齐地坐在位置上。

    姚错站在最前方,面对着众人,“我是总部的督察组组长姚错,这次叫你们过来,是想调查一下关于K018搜救队队长周廷深殴打幸存者的事件。”

    幸存者们却很崩溃。

    “我们不关心那种事情,我们只想去到避风港!”

    “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还有这副嘴套,我又不是狗,为什么要让我戴上!”

    “这么做是违背人道主义的!你们的领导在哪里?我要见领导!我——”

    “唰!”

    守卫们齐声端起异能机关枪,面朝瞬间噤声的幸存者们。

    “我不是很喜欢吵闹的氛围,也没有时间听你们抱怨,那不是我的工作职责。”姚错掏了掏耳朵,“我的工作职责,是调查周廷深殴打幸存者的事件真实性,除此之外的任何声音,我都不想听见。不想受皮肉之苦的话,就给我安静点,原地坐好。”

    幸存者们神色恐慌地坐回了座位,就连带着小鱼和小胖的许林也是一条大腿端坐一个孩子。

    当他们下了飞机被枪瞄准头部的那一刻,就知道总部的这群人跟周廷深并不同,更不会耐心地安抚他们的情绪。

    “很好。”姚错满意了,“现在,被周廷深殴打过的人起立。”

    幸存者们没有动。

    姚错又道:“被其余K018搜救队员殴打过的人起立。”

    幸存者们还是没动。

    姚错难免意外,以往他处理的类似案件,通常都伴随着同队成员的为虎作伥。

    于是他换了个方式询问:“第三排左数第二个人,起立。”

    李彬起身。

    姚错问他:“K018搜救队员都殴打过谁?”

    李彬道:“在我回答之前,请您先回答我一个与此有关的问题。”

    姚错「哦?」了一声,“你问。”

    李彬说:“您来调查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你在顾虑我会包庇搜救队,给你穿小鞋?”姚错太熟悉他的这种防备了,“大可以放心,督察组就是为了杜绝这种现象的存在,调查也是为了有凭有据地处理周廷深。”

    守塔兵们都是一愣,“处理周队长?!”

    姚错又一次出乎意料,他们的表现明显不像是在担心自身利益受损。

    “感谢您的解答。”李彬道,“我的回答是,K018搜救队全员,都没有殴打过任何一名幸存者。”

    “撒谎之前,你该想到我不会无缘无故过来调查这件事情。”姚错说,“周廷深都自认了,你还想帮他隐瞒,是在赌我会不会让守卫打断你的手脚?就算总部的医疗条件不错,也得痛上好几个月,希望你能够珍惜我给你的机会,重新回答我的问题。”

    “不管您问多少遍,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李彬无畏恐吓,“您之前的两个问题也足以证明,在座的幸存者都没有遭受过K018搜救队的殴打。”

    姚错听懂了他的意思,“对,在座可能没有,但另外两名躺在研究室里的幸存者,可有上百双眼睛看见他动了手。”

    “他们已经尸变了。”李彬反问道,“丧尸也算是幸存者吗?”

    姚错一顿,冷笑道:“你敢跟我玩文字游戏?”

    李彬也笑了,“不敢。”

    他这哪里是不敢,简直是在把「你能把我怎么着」七个字写在脸上了。

    姚错怒而转移目标:“第四排抱小孩的那个站起来!”

    许林放下小胖和小鱼,起了下身,没起成功,“我能坐着回答吗?”

    姚错气道:“我让你起来!”

    许林无奈,“我的腿麻了,起不来,都是被这个五六十斤的小胖子坐的。”

    小胖纠正道:“是八十一斤!”

    许林眼睛瞪得像铜铃,“八十一斤?!”

    “这不是重点!”姚错忍不住感到头疼,“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好的。”许林也敛了神色,“我的答案和他一样,K018搜救队全员都没有殴打过任何一名幸存者,至于理由,应该就不用再说一遍了。”

    姚错冷了脸,“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真的拿你们没辙?”

    “当然不是。”李彬扫了一眼剩余的Omega们,“我们不过是觉得,打断手脚痛上几个月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以后进入避风港,就是长年累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了,要想互、相、关、照也特别方便,你们说是不是啊,守塔兵!”

    守塔兵们齐声应道:“没错!”

    他们的吼声震得Omega们浑身一颤,全都低下了头。

    气得脸色都黑了的姚错也明白了,他是无法从幸存者这里得到第二种回答了。

    他愤然地摔门离开了隔离室,没有在门口看到周廷深,左右张望一圈,刚要问他人呢,就发现了玻璃窗外悠闲浇花的人,顿时更气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从玻璃门出去,想发脾气,又没个正当理由,于是折中选了个不痛不痒但也能解气的话题,“不愧是K018搜救队的队长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浇花。”

    周廷深却说:“我也没有心情。”

    姚错鄙夷道:“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周廷深没吭声。

    姚错逼问的话到了嘴边,见周廷深黯然失神,心里也明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世事无常,节哀顺变。”

    人们最常用的安慰语,唯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有多痛。

    周廷深没接话,放下了洒水壶,问他:“有结果了吗?”

    姚错回想起刚才的场面就倍感无奈,“庆幸你救了一群知恩图报的幸存者吧,知道我要惩罚你,就迫不及待威逼剩下的人管好嘴巴,连打断手脚都不怕了,我一个字也没套出来。”

    虽然他熟知周廷深的本性,原本就没打算真把周廷深怎么着,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已,但他还得给高层交差,面对讯问录像以及现场调查,该装不熟的时候就得装不熟。

    周廷深说:“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归K018?”

    “这才刚结束救援,老何有意多给你几天休息时间,你还不领情?”

    “我也想领情,就是不知道幸存者还能撑多久。”

    姚错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拼命这一点不好。”

    但是他也知道,比起休息,忙碌起来更能让周廷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已逝的爱人。

    “我不拦你,也没有立场拦你。”姚错说,“待会我就去把情况说明交了,最早明天能出结果,到时候会有人来给你摘异能抑制手环,我还要搞全员自查自纠的资料,就不陪你了。”

    自查自纠每年都要写一次,属于常规性操作。

    周廷深说:“谢了。”

    “这就见外了啊。”姚错说着,想搭他的肩膀,又因为身高差距过于别手而放弃了,“想好下一个救援地点去哪了?”

    “嗯。”周廷深轻抚花瓣上晶莹的水珠,说:“鬼州市。”

    “你老家?”姚错想了想,“也可以,顺路回家看看,转换一下心情。”

    一旁的守卫嘴角抽搐,着实不明白丧尸遍地的家乡能转换个什么心情。

    周廷深说:“那我先走了。”

    “去吧。”姚错说,“多多休息,别想太多。”

    周廷深应道:“嗯。”

    第二天一早,督察组的调查结果就下来了。

    考虑到周廷深功绩累累,伴侣新丧,幸存者的口供也高度统一,再加上被施暴者全部尸变,死无对证,就以证据链不足定罪为由处理了。至于他私自散布邪神资料的事情,碍于前因后果,也是不轻不重地罚了一个季度的工资,以示警告。

    来给周廷深解开异能抑制手环的是老刘,他见周廷深满面憔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就把他为了时丞殴打幸存者的事情翻了篇,“研究室的结果出来了。”

    周廷深道:“如何?”

    “不是丧尸病毒变异。”老刘说,“那名男性Omega的感染伤在小腿,是被另外一名男性Alpha撕咬导致的。”

    周廷深问:“男性Alpha呢?”

    “他的感染伤在嘴里。”老刘说,“研究人员分别从他的手背、唇角和口腔这三个位置检测出了丧尸病毒,其中手背上的丧尸血已经干涸,应该是在逃亡途中沾染的,后来被你一拳打裂口腔,他用手背擦拭嘴角时,自己把丧尸血给舔了进去。”

    这事就算上了刑事法庭,周廷深也是无罪释放。

    丧尸病毒没有变异,李大宝在龙堡机场大厅遇见的特例就很好解释了,那并不是特例,而是丧尸最初被传输带的声音吸引,却没有在里面找到食物,时间一久就进入了休眠状态,然后被红衣Omega的声音唤醒,慢慢恢复对四肢的控制权,之后发起攻击。

    周廷深了然,“幸存者呢?”

    老刘说:“除了那几个被送去青训营的异能者,剩下的都进入避风港了。”

    周廷深也就不再多问,“我们的下一个救援地点在鬼州市,你尽快上报审批,争取这两天就走。”

    “鬼州市?”老刘一愣,“那地方距离阳城很近,你该不会是想……”

    周廷深看着他,“继续说。”

    “哎呀,我不是在怀疑你,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假公济私的人了。”老刘讪笑道,“不过鬼州市已经被搜救了三次,没有再去一次的必要了。”

    “有必要。”周廷深说,“我们在阳城搜物资时,意外发现已经救援过的地点出现为了自救而转移位置的幸存者,足以证明三次搜救并不能为他们提供绝对的保障。”

    老刘不是很赞同,“你想让高层改规矩?”

    “我们得为错过搜救的幸存者负责。”周廷深说,“鬼州市是我老家,我对那里的地形非常熟悉,救援花不了几个月的时间,如果高层有顾虑,可以先看我们的搜救结果,再酌情考虑是否取消三次救援的规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刘也只有妥协,“我会转达高层的。”

    却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另一侧,表面平静的周廷深早已紧张到紧握拳头,再次崩裂的伤口鲜血浸染了新换的绷带,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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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62

    救援审批通过了, K018作为第一支尝试第四次救援的搜救队,高层特意把出发时间定在了清晨,希望他们能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并带回来一个美好的结果。

    临走之前,周廷深又去了一趟督察组, 姚错正坐在电脑前忙碌着。

    周廷深敲了下门, “还在搞自查自纠?”

    “是啊,还在——你怎么来了?快快, 坐这来。”姚错拉开身旁的椅子,又继续折腾电脑,忙得焦头烂额的,“你说说这些高层,马上就要交了,才跟我说不满一千字不行, 又得发回去让负责人重写, 你说愁人不愁人?”

    “愁人。”周廷深坐在他旁边, 将一个卫星电话和两块电子手环放在桌上, “我再给你送几个愁人的东西。”

    姚错抽空看了一眼,“这谁的?”

    周廷深说:“邪神的。”

    “哦, 邪神……”姚错一顿,差点没蹦起来, “你说这是谁的?!”

    “邪神成员的。”周廷深说,“卫星电话里没有实质性的线索, 你可以查查办卡人的身份信息,还有行动轨迹, 应该会对了解邪神有所帮助。”

    “我的娘哎, 你怎么能说这是愁人的东西呢?这明明是最招人喜爱的宝贝啊!”姚错感激涕零地道, “老实说,你是上天派来给我送业绩的吧?”

    周廷深说:“你这话说得像在咒我一样。”

    “当然不是了,我的好兄弟。”姚错这么说着,却双手捧起了桌上的业绩宝贝,“这个手环是用来干什么的?”

    “已知的作用是监督和胁迫邪神成员,必要时会用来灭口,但在灭口的同时也会启动自毁程序,无法查看是否还有其他作用。”周廷深说,“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我就顺手一起带回来了。”

    姚错也不是技术人员,看不出具体的破损程度,“我会让他们尽全力试试的。”

    “行。”周廷深起身,“那我走了,队员还在等我。”

    “一路顺风。”姚错说完,想起什么,“哦对了。”

    周廷深道:“怎么?”

    “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先跟老刘通个气。”姚错放下业绩宝贝,“你也知道,自从他弟弟死后,你们就是他唯一的弟弟了。他担心你们会被牵连,还想偷偷送走陆时,却被你申请重审的那通电话给出卖了,又正撞上纠风气的时候,每天就连穿什么样式的底裤都要上报,少说小半年里是安生不了了。”

    老刘的弟弟是一所医院的院长,在尸潮爆发时,为了保护患者而牺牲了。

    周廷深说:“他来电的时候,也没跟我通过气。”

    姚错想想也是,“你们内部的问题我就不多插嘴了,跪着来见的那件事有处理结果了,直接领导和工作人员一共四人,全部罢免现职送入避风港;相关领导和工作人员十余人,通通降两职处理,严令物资局全面整改工作作风和工作纪律——突然想起来这份公文我还没写,为什么我一个组长比组员还忙?!”

    周廷深说:“因为肩负责任吧。”

    他的声音太轻,不知道姚错有没有听见,他迈步离开的利落,也没打算再说一遍。

    周廷深抵达停机场时,距离出发还有十分钟,曾程他们早已全副武装地等候在直升机旁,就连老刘也在。

    “这是新的卫星电话。”老刘递了三个给周廷深,“珍惜点用,这玩意不好造,每次去跟物资局要,都把我吼得跟孙子似的。”

    周廷深接过来,“知道了。”

    老刘皱眉道:“你没事吧?”

    周廷深反问道:“怎么了?”

    老刘越看越不对劲,“这要是换成平时,就算不让我骂回去,你也会让我转接给你的。”

    周廷深说:“那就骂回去吧。”

    老刘追问道:“就不能转接给你吗?”

    周廷深没接话,朝后摆手,“准备出发。”

    “是!”

    一行六人,全部登上了直升飞机。

    老刘心里很是不安,“小周,你不会要为了那个陆时,做些想不开的事情吧?”

    “他不叫陆时,他——”周廷深话音一停,大概是觉得解释太过多余,“走了。”

    直升机升起,老刘却没离开,还在底下喊:“你是不是都没看到我换眼镜了?!”

    周廷深说:“看到了。”

    老刘又喊:“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这可是镶金边的!24K纯金的!”

    他对于被骂骚气这件事的执着程度,连搜救队员们都感到佩服。

    周廷深沉默了一会,“自查自纠的时候,可以多加一条奢侈浪费。”

    老刘:“……”

    周廷深又说:“听老姚说不满一千字要重写,你满了吗?”

    “卧槽?!”老刘当即转身冲向办公楼,“我他妈绞尽脑汁才写出的一百字,一千字是想要我的命啊!”

    直升机彻底飞上了高空,朝着鬼州市的方向驶去。

    周廷深把三个卫星电话按照原来的搭配分给了路寅、曾程和许知朗,“尽量都带在身上,减少损毁的可能性,别让老刘太难做。”

    几人应了一声。

    许知朗道:“可是路寅跟大宝的卫星电话又没坏,为什么老刘要给我们三个——哎哟!路寅你踢我干嘛?”

    路寅捂脸,低声骂道:“蠢货!那里面有小时丞的照片!”

    许知朗幡然醒悟,闭上了嘴。

    周廷深俯视着地面的建筑物,没有从飞机上看的那么小,它们的轮廓都很清晰。

    乘坐直升机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时间久了,他也能通过山川河流判断出此刻大概身处什么位置,距离目的地又有多久。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他就能抵达阳城的龙堡机场了。

    没错,是抵达,而不是路过。

    即使几个月后,鬼州市的搜救人数可观,三次搜救的规矩被打破,已经搜救过阳城的他们也无法再对阳城进行二次搜救,这将是他第一次这么靠近阳城,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不多,他必须要把握住。

    他要在龙堡机场下机,从丧尸群里找到时丞,带回鬼州市去见他的父母。

    为此,昨晚他还特意吃了安眠药,硬逼着许久未能睡个安稳觉的自己好好休息,才换来了今天精力充沛、异能饱满的状态。

    他并不担心任务,鬼州市已经经过了三次搜救,第四次搜救的困难度不高,就算他把指挥权交给路寅和曾程,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何况他们还能通过卫星电话进行联络沟通。

    可是如果再找不到时丞,他觉得自己的问题会堆积得越来越多。

    照片里独属于他和时丞的那段快乐时光,让他的胸口变得越来越空,泪水也变得越来越多,每晚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被无边无际的愧疚和悔恨席卷、淹没。

    他迫切地希望可以梦见时丞,无论是骂他也好,怪他也罢,只要能让他再见一次活生生的时丞,怎样都好,即使他清楚的明白,时丞那么温柔,不会舍得骂他,更不会舍得怪他。

    但时丞不会舍得不见他。

    所以时丞一定是像那些老人们说的,在变成行尸走肉之后,灵魂被困在了躯体里,逃不掉,也出不来,必须要有外力帮助他解脱,他才能够得到往生。

    周廷深要去帮助时丞,他还要带着时丞一起回家,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失约了。

    “飞行员小哥。”

    路寅的声音响起,唤醒了走神的周廷深。

    他说:“这里应该往左飞才对。”

    飞行员道:“去鬼州市的话,往右飞是捷径,往左飞要经过阳城,会绕一段路程。”

    路寅说:“那就绕。”

    周廷深微顿。

    飞行员从没听过这种要求,“你确定?”

    “确定。”路寅说,“不仅要经过阳城,我们还要在龙堡机场停留一会。”

    周廷深猛然回头看向路寅。

    飞行员奇道:“在那停留干什么?”

    路寅说:“去接一名搜救队家属。”

    飞行员也听说了周廷深的事,不再多问,调转方向往左飞行,甚至还加快了速度。

    “一起去吧。”曾程说,“深哥,我们也想小时丞了。”

    这么多年的队友默契,即使周廷深不说,他们也知道周廷深想干什么。

    周廷深强忍下心酸,“好。”

    ——

    他们在龙堡机场的顶楼停下,顺着绳梯下了直升飞机,让飞行员到一楼的停机场等他们。

    周廷深幻化出一把异能匕首,“路寅跟我走,曾程护大宝,苗苗、果冻殿后。”

    “是!”

    他们从天台的门下到六楼,空旷的走廊里一只丧尸也看不见,周廷深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他要把这里的每一间房、每一块地都搜个干干净净。

    “苗苗、果冻守住五楼上来的楼梯,曾程带大宝守着他们。”周廷深没有急着离开,一字一句地嘱咐清楚,“攻击以匕首为主,发现丧尸先确认身份,拿不准就舍攻击开防御,千万、千万不要伤了小丞。”

    他的尾音几乎带上了恳求。

    几人喉结滚动,郑重承诺:“我们一定会小心的。”

    六楼是机场领导待的地方,全是独立的办公室,空间大而且物件少,能藏身的地方几乎没有,一目了然,但是对于丧尸而言完全不可能打开的柜子等大型办公用品,周廷深都去一一打开看过了,确定没有时丞的身影,才转向了下一间办公室。

    他们以这样的固定模式进行搜索,从六楼到五楼,从五楼到四楼,又从四楼到三楼,然后看到了时丞被桌椅堵死了去路的那道门。

    还看到了数十只丧尸尸体,一直延续向下。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离开时并没有杀死这么多的丧尸。

    周廷深蹲下检查丧尸的死亡原因,“入脑十公分攻击型异能……邪神的人来过。”

    邪神的人来过,还一反常态地消耗异能杀死了丧尸,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

    “马上按小分队散开!”周廷深道,“找小丞!”

    他们俩俩一组,迅速分散开来,一部分去搜房间,一部分翻找地上的丧尸尸体,确认丧尸的身份。

    无论是否已经被队友们找过,周廷深还是要自己去搜一遍、去翻一遍、亲眼确认一遍,才会继续向下。

    从三楼到二楼,从二楼到一楼。

    所有丧尸都被邪神杀死了。

    柳苗苗汗流浃背地喘息着,“小时丞不在这里,是不是被他们给带走了?”

    许知朗愤然摔了刚翻开的丧尸,“都已经变成这样了,邪神怎么还不放过他!”

    曾程擦去脸上的汗珠,“能让邪神接连派上十多名成员过来抓人,小时丞对于邪神而言绝对很重要。”

    李大宝怒道:“无论有多重要,杀我们幸存者,还抢走了小时丞,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路寅的嘴里已经干涩得快要冒烟了,“深哥,要想拿回小时丞的遗体,我们必须得转变目标了。”

    “又是邪神……”周廷深的下巴还滴着汗水,紧攥着手里的丧尸衣领,手背青筋凸起,指骨捏得咯吱作响,“我他妈跟你们没完!!”

    “嘭!”「嘭!」「嘭!」「嘭」「嘭」「嘭」……

    鎏金色异能闪过,上百具丧尸尸体接连爆裂,血肉飞溅!

    “嗷……”

    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丧尸的呜咽。

    几人瞬间扭头看向声源处。

    只见一只瘦弱的丧尸蹲在墙角里,身穿染血的蓝白衬衫!

    “小丞?”

    周廷深剧烈起伏的胸膛在这刹那间停止了,他屏住了呼吸,像是怕把它吓跑了,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小丞,是你吗?”

    “呜……”蓝白丧尸面朝角落,嘴里不断地发出呜咽声,周廷深每靠近一步,它就颤抖得更加厉害。

    “你别害怕,我是哥哥啊,小丞,哥哥来接你了。”周廷深眼眶发红,消散了手里的异能匕首,“你看,哥哥什么武器都没有了,不会再伤害到你了,你跟哥哥走吧,好不好?”

    蓝白丧尸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居然真的慢慢站了起来!

    周廷深泪眼盈眶地笑着,朝它张开了怀抱,“乖,过来,哥哥带你回家。”

    蓝白丧尸终于扭头,却是「嗷」的一声张嘴咬来,紧接着「砰」的一声被爆了头,腐肉还没来得及溅满周廷深一身,就被金盾尽数挡开!

    “深哥你清醒一点!”路寅惊魂未定地拉开周廷深,“它都快有你额头高了,小时丞只到你的肩膀啊!”

    但凡他刚才晚动手一步,或者曾程没有打开金盾,周廷深就要被咬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周廷深竟然会对着神似时丞的丧尸毫无防备到这种程度。

    老刘的担心是正确的,时丞死了,一旦找到尸体,周廷深根本就没想一个人苟活下去。

    周廷深呆看着地上的丧尸尸体,跟路寅说的一样,不只是身高不同,这具丧尸的蓝白衬衫正面也是红白条纹,并不是他给时丞买的那一件。

    曾程感到脊背发凉,“深哥,小时丞肯定是被邪神带回去了,你要振作起来,我们才能一起把他抢回来啊。”

    周廷深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我还要把小丞夺回来。”

    柳苗苗忙道:“姚哥已经在调查「九」的卫星电话行动轨迹了,要不了多久肯定就能找到他们的老巢了!”

    许知朗也道:“估计等我们搜完鬼州市回总部,就能立刻出发去救小时丞了!”

    李大宝急道:“我、我不用去搜救,时间最多了,可以随时跟姚哥保持联系,第一时间掌握动态!”

    他们都在劝着、哄着周廷深,想将周廷深的理智重新唤醒。

    所幸他们成功了。

    周廷深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转身朝外走去,“任务继续,上飞机,搜救鬼州市!”

    几人应道:“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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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63

    鬼州市山清水秀, 气候怡人,尸潮爆发也不影响人们从小桥流水间,感受到独属于这座小城市的温馨浪漫气息。

    “这地方还挺适合养老的。”阿七说着, 走向路边小摊贩摆放在外的电冰箱,用扇子拨开里面腐烂的人头, 拿出两瓶因为断电而降为常温的矿泉水, 将其中一瓶往身上蹭了蹭,把血迹都蹭掉了, 才递给身后的人,“解解渴吧。”

    一只柔弱无骨的白嫩纤手握住了瓶身,时丞说:“谢谢。”

    周廷深猜得没错,他确实被邪神带走了,却不是以丧尸的形态。

    阿七救了他。

    龙堡机场三楼通往四楼的桌椅堵死了他的生路,他拼了命地搬开桌椅, 力气却早已透支, 步步紧逼的丧尸张嘴咬向了他的肩膀, 他无力还击, 只能蹲下躲进桌底,被丧尸群彻底围堵, 再也无路可退。

    苦撑没有持续多久,桌椅就被尸群掀翻, 他被好几只丧尸抓住了,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距离他越来越近, 他崩溃地哭喊着周廷深的名字,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几秒后, 撕咬声却没有传入他的耳中。

    他以为是周廷深来救他了, 他期待地睁开双眼,却看到了阿七。

    阿七说:“一命还一命,我不欠你什么了。”

    阿七守在龙堡机场里,是想确定时丞真的安全离开了,可惜他剩余的异能无法支撑他杀死那么多的丧尸,去成全时丞和周廷深,甚至早已稀薄得不足以支撑二次压迫丧尸,他们不得不躲进财务室里,眼睁睁地看着战略运输机飞远。

    螺旋桨的轰鸣声盖过了时丞的嘶喊声。

    他不相信周廷深会抛弃他,他想留在龙堡机场里,等待周廷深回来接他,阿七却告诉他,另外八名邪神已经朝着这里赶来,如果他不走,就算逃过一死,也会被抓回邪神,再也见不到周廷深。

    时丞不怕死,他怕再也见不到周廷深,所以他跟着阿七一起离开了龙堡机场。

    等待是他早已习惯的固有方式,打破这个习惯只需要一个周廷深,如同当年迈出逃跑的第一步一样,他又迈出了逃跑的第二步,目标人物依旧是周廷深。

    阿七选择了追随他,因为在摆脱邪神之后,他发现自己早已无家可归,目光所及皆是丧尸,栖息之地皆是断壁,他在迎来希望的同时,也迎来了绝望。时丞要在茫茫人海之中重新追寻周廷深的身影,他就跟着时丞一起,偶尔还能有人说说话,至少不会像当初的时丞一样,身边除了丧尸还是丧尸,最后就连怎么发音都差点忘记了。

    虽然一开始决定搭伴的时候,阿七对时丞的防备心非常强烈,就算是不同床也坚持要分房睡,甚至时刻保持着最少十米的安全距离,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他发现时丞和九哥并不一样,他们都是诸神榜上实力强悍的攻击型Omega,时丞却从未算计过他,更不曾威逼他陪•睡。

    就算是雨露期来临了也不会。

    当阿七看见时丞浑身是血地坐在满地破碎的抑制剂里,忍着痛苦和崩溃自行注射,就连昏迷后也在不断唤着周廷深姓名的那一刻,他彻底放下了对时丞的防备,开始亲近时丞,知道了时丞冷漠外表下的温柔,于是认真地为时丞规划起寻找周廷深的路线。

    鬼州市就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城市。

    阿七认为,鬼州市是距离阳城最近的城市,如果周廷深真的放不下时丞,要想名正言顺地路过阳城的龙堡机场,必然会选择这里作为下一个救援地点。

    可惜想象和现实是有差距的,他们抵达鬼州市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搜救队的踪迹,他甚至都开始怀疑,周廷深到底是不是像时丞所坚信的那样,无论如何都会来接时丞了。

    不过这样的怀疑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阿七知道时丞的底线在哪里,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告诉时丞下一个搜寻地点在哪里,剩下的不是他可以多嘴的。

    时丞喝了一口矿泉水,干燥的喉咙得到了些许缓和,“还有多久能到?”

    “再往前走十分钟就到了。”阿七指向不远方的山石,“看到那上面的红字了吗?就是那里。”

    光滑的山石被人用不知名的字体由上往下写着「鬼州第一山」五个字。

    这一次,阿七猜测的搜救队基地在筑灵公园。筑灵公园是华国的四A级旅游景区,被称为「鬼州第一山」,因山幽林密、湖水清澈而闻名,内有佛教寺庙,不仅是游玩的好去处,也是个朝拜圣地。

    当然,那都是尸潮爆发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他们每隔几分钟就能看见几只从筑灵公园跑出来觅食的猕猴,足以证明公园内部的状况有多么的混乱。

    经历过这么多次的寻找失败,时丞越发觉得阿七不靠谱,“公园的人流量很大,这里是鬼州第一山,闻名而来的人会更多。”

    事发时的旅客有多少,如今被感染的丧尸就有多少,且不说周廷深会不会浪费几天的时间去杀光里面的丧尸,就算周廷深真的脑子抽了这么做了,后续又从哪里来的人力、精力和物力去控制循着山体暗中潜入的丧尸?

    他们挑选基地的首要标准就是安全,筑灵公园的危险性实在是太大了,连时丞都不会选择这里。

    “好像是这个道理。”阿七说,“那我们再换个地方?”

    时丞一言难尽地道:“来都来了。”

    他们越是靠近筑灵公园,路上的猕猴就越多,多到泛滥成灾的程度,丧尸反而变成了稀少物种,仅有零星的几只在附近晃荡。

    发现他们之后,丧尸「嗷」的一声冲了过来,又被猕猴绊倒,然后就地抓住猕猴撕咬,「吭哧」的啃食声和「吱吱」的尖叫声响起,惊得附近的猕猴迅速逃窜。

    时丞随手甩出一根树枝,“喀”地没入丧尸的眉心,四周再度安静下来,被咬伤的猕猴趁机挣脱逃走,树枝周身的猩红色异能也渐渐消散。

    丧尸病毒只针对人类,动物遭到啃咬并不会感染尸变,而是视咬痕轻重,受伤或者死亡。

    “嫌它吵得烦人?”阿七用脚挡开慌不择路的猕猴,“确实,这猴子的叫声就跟老鼠似的,「吱吱吱」的。”

    时丞却说:“不是。”

    阿七懵道:“啊?”

    时丞说:“走了。”

    与此同时,筑灵公园山顶。

    密不透风的丧尸群拥挤着从石阶楼梯往上冲,像是闻到了肉包香味的狗,咆哮着争先恐后地想去咬上一口,推攘间不慎将好几只身处护栏边缘的同类推下了高崖,很快又有新的替补丧尸挤上来。

    “妈的,怎么会有这么多只丧尸?”持续打开银盾的许知朗心态都要崩了,“我的异能都快要耗光了!”

    “我也是!”柳苗苗一边后退一边攻击,气喘如牛地说,“还有这里的石阶怎么这么多?是想爬死我吗?!”

    成千上万的丧尸群延续到石阶的尽头拐角处,挤不下石阶就顺着山体而上,翻过护栏袭击他们,数量又多又密,看得人头皮发麻。

    “动作快点!”曾程用金盾挡开正面扑来的丧尸,也已经出现了异能不足的弹性,好在他终于踏上了最后一步石阶,转而用匕首插死丧尸,“深哥,我们往哪走?!”

    周廷深「砰」地一枪击毙了他身后的丧尸,回忆着儿时前来游玩的记忆,“往右!坐缆车下山!”

    柳苗苗质疑道:“都断电了还能坐吗?!”

    “能!”周廷深说,“这里的缆车出过事,后来就装了备用电源!”

    柳苗苗一听,「嘭」「嘭」两声爆头了距离最近的丧尸,二话不说就跟许知朗往上跑,几步跨完台阶,跟上了周廷深和曾程。

    他们走的是条背光小道,蜿蜒曲折的尽头有一道红门,左边是寺庙的红墙高瓦,右边是鬼州第一山的山体,树木稀疏。

    许知朗奔跑着,余光瞥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仔细一看,原来是数百具丧尸在从山体往下俯冲!

    吓得他大喊道:“深哥,有丧尸!”

    “不要管!”周廷深脚步没停,吼道:“赶紧跑!”

    “啊啊啊!!”柳苗苗卯足了力气超过许知朗。

    “你等等我啊!”许知朗瞪大了双眼,也「啊啊啊」地大叫着往前冲。

    他们就跟脚底抹油似的,溜得比兔子还快,生死时速间,比那数百具俯冲的丧尸还要先一步抵达红门,最后一个进来的许知朗后脚刚迈入门槛,周廷深和曾程就擦着他的脚跟关门、落闩,一气呵成,刹不住车的前排丧尸「咚」「咚」撞在了门上,脸都撞烂了也没停下,两扇红门咯吱作响,摇摇欲坠,他们不敢歇息,用尽全力抵住了红门。

    周廷深一枪崩了闻声奔来的操作员,“曾程去启动缆车!”

    曾程迅速进入操作室,又迅速探头出来,“深哥,备用电源都耗光了!”

    周廷深愣道:“怎么回事?”

    曾程说:“上面有使用的痕迹,不知道是之前的救援队还是幸存者打开的,一直没关!”

    “那我们怎么下去?这破门支撑不了多久啊!”柳苗苗刚说完,就听「咔」的一声,左边的门轴被撞断了一个,丧尸手从倾斜的门缝里伸了出来,吓得他一脚将其踹断,“我的妈呀!真的支撑不了多久了!”

    “让你乌鸦嘴!”许知朗骂道,“这群狗日的太阴了,全聚集在山上,就留几只在门口虚晃,敢情是在引我们进来包抄啊!”

    曾程想说他把丧尸想得太聪明了,真相应该是有人从山上逃生把丧尸引上来了,他们的出现又把丧尸引下来了,此刻情况紧急,他也来不及吐槽,先帮忙撑着左边大门,“现在该怎么办?”

    周廷深看向缆车,“果冻去和苗苗抵住左边,你过来代我,我上去看看。”

    曾程:“……”

    周廷深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走什么神!”

    “我没走神。”曾程只是担心,“深哥,小时丞还没有被救回来,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你知道的吧?”

    周廷深一愣。

    柳苗苗和许知朗也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这两个月以来,但凡遇上穿着蓝白衬衫的丧尸,周廷深就会彻底失去防备露出软肋,让他们每次救援都是提心吊胆的。

    现在这缆车底下全是泥土碎石和横生的树枝,距离又高,虽然周廷深没有前科,但万一他一个想不通,跳下去了,那就是真的要命了。

    “我知道。”周廷深也知道自己给队友们带来了很多的麻烦,可他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奔向时丞,即使那只是个虚影,“我去看看缆车上面的螺丝能不能拧松,这里也没有可以干扰我的丧尸。”

    曾程想想也是,唯一的操作员丧尸都被干掉了,也就替换他抵住了右边的红门。

    周廷深身手敏捷地攀上了缆车,检查了一下螺丝结构,喊道:“不行!拧松了就断了,没办法滑下去!”

    他刚说完,「咔」的一声,右边的门轴也断了一个。曾程一个人顶着一堆丧尸,不只是门,他也差点要被撞飞了,咬牙硬撑着道:“那我们往哪走?!”

    “不走!把它当成索道来溜!”周廷深看向远方,目测着距离,“用外套来辅助滑翔,注意控制速度,每辆缆车停一次,别撞到——”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曾程喊道:“别撞到什么?!”

    周廷深愣愣地看着大门的方向,“小丞?”

    几人一听,心说完了,还来不及阻止,就听周廷深大喊道:“小丞!!”然后脱下外套就往下滑!

    “深哥!!”曾程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突发事故,门轴缺失,他也快要撑不住了,“我数到三……”

    柳苗苗和许知朗比他溜得还快:“三!”

    三人飞速放弃大门冲向缆车,在攀上去的瞬间脱下了外套,呲溜一下就滑了出去!

    破门而入的丧尸就跟下饺子似的,前赴后继地摔下断崖,要么被树木插死,要么被石头磕断手脚,偶尔有几只侥幸在丧尸堆里爬上了第一辆缆车,没有辅助器具也下不去第二辆缆车,失足的结果一如摔下断崖的其他丧尸,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啊!”

    许知朗惨叫一声,忘记合拢双腿的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下方缆车的杆子上,一脸痛不欲生,“我好像知道——啊!”

    后面滑下来的柳苗苗又撞上了他。

    “我好像知道深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了。”旁边缆车上顺利避开的曾程看着都疼,“你还站得起来吗?”

    “嗯……”许知朗面色铁青地捂着裆部,蜷缩在缆车顶上缓了两秒,重新把外套绕到杆子下方,“得……得赶紧追上深哥才行。”

    柳苗苗骂道:“妈的,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蓝白丧尸?没这个命还要穿这身衣服,待会我一准给它头都打爆!”

    曾程叹道:“先追上再说吧。”

    此时的周廷深已经滑到末端了,他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另一边,时丞和阿七穿过宽阔的林荫路,发现公园门口的广场上还游荡着上百只丧尸,要想进入筑灵公园,就得先解决掉它们才行。

    阿七怂了,“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上百只丧尸而已,谈不上什么威胁,有威胁的是他们站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见筑灵公园里密密层层的上千只丧尸——这还只是公园入口处,如果继续往前,保守估计得有上万只。

    躁动的丧尸群就在眼前,时丞却视而不见,“哥哥有可能在里面。”

    “上次在乙秀楼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阿七哭笑不得,“然后我们翻来覆去地找到天黑,异能都耗尽了,连周廷深的头发丝也没看见,还差点成了丧尸的免费外卖。”

    时丞:“……”

    阿七说:“这里的丧尸数量实在是太庞大了,我们两个人真的应付不过来,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就得交代在这里了,你也不想再尝试一次被丧尸围堵的滋味吧?”

    他很好地抓住了时丞的弱点,活着见到周廷深是时丞的唯一目标。

    所以时丞妥协了,“换什么地方?”

    “往右边的这条小巷出去左拐,大概走个二十分钟,就能看到一个机关单位,占地宽敞又有护栏,很有可能会被周廷深拿来当作基地。”

    “好,那就——”

    时丞一顿,倏然扭头看向筑灵公园。

    “怎么了?”阿七也跟着他看向筑灵公园,然而除了丧尸什么也没有,“难道这里面有你家的亲戚?”

    “我没有家,更没有亲戚。”时丞皱眉道,“我好像听到哥哥的声音了。”

    阿七愣道:“周廷深?”

    “对。”时丞抽出三棱•刺刀,踏上筑灵公园门口的广场台阶,“我听到哥哥在叫我的名字。”

    阿七忙不迭拦住他,“不是……你从哪里听到的?不管你是从哪里听到的,你都肯定是听错了,不然我就在你的旁边,为什么没有听见?你是不是又像上次一样出现幻听了?”

    “那次不是幻听,我真的听见了,这次也听见了!”时丞很生气,也很坚定,“哥哥就在里面,我要进去找他,你想走就自己走吧。”

    “祖宗哎!”阿七不肯让开,“这么多的丧尸,你让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进去?我没有骗你,这次真的不能开玩笑,我们进去就是死路一条,你先冷静下来,我保证,保证只要你再听见周廷深叫你一声,无论是死是活我都陪你进去找——”

    “小丞!!”

    嘶哑的喊声从筑灵公园里传来。

    “我又听见了!”时丞满面惊喜,推开阿七就往里跑,“哥哥!我在这里啊!哥哥!”

    阿七呆呆地道:“我……我好像也听见了?不是,时丞,你等等我啊!”

    周廷深没有进入缆车乘坐区,而是直接从最后一个缆车上跳了下来,滚落到草地上,以最近的距离朝着大门口狂奔而去。

    “嗷——”

    四周的丧尸顷刻间扑了上来,剩下的上千只也在朝着这边聚拢,它们要把周廷深分尸而食!

    “都给我滚开!”周廷深猛然爆发出一道异能墙,将数十米内的丧尸全部摧毁,就连一丝血迹也没有残留!然而他没跑几步,又有新的一批丧尸填补了空缺,再次将他围堵,他仅剩的异能不足以再爆发一次异能墙了,只能转换为异能机关枪,大肆扫射着这群拦路的丧尸。

    时丞也被丧尸围在了大门口外,他一心都在周廷深的身上,很快就发现了周廷深的异能即将耗尽,从机关枪转换到手•枪,又从手•枪转换到匕首,最后就连匕首都幻化不出来了,只能徒手拧断丧尸的脖子,但是数以千计的丧尸,周廷深的身手就是再好也扛不住,很快就被丧尸钻了空子,抓住他的肩膀,猛然咬下!

    时丞失声尖叫:“不要!!”

    劲风从他周身疾速扩散,所有人都被吹得睁不开双眼!

    片刻后,劲风消失,阿七缓缓放下了遮挡的手,而后大惊失色。

    只见数以千计的丧尸群,竟然一片连着一片地尽数倒下!就连张嘴要咬周廷深的那只丧尸,牙齿也在距离他肩膀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住,身形一歪倒在地上,「骨碌骨碌」地顺着草坪滚了下去!

    同样从最后一个缆车跳下来的曾程几人都愣了。

    许知朗揉得眼睛都红了,“这……是我看花眼了吗?”

    “我好像也看花眼了。”柳苗苗架着机关枪的手瞄准又放下,放下又瞄准,“这只丧尸……好像真的有那个命?”

    曾程闻言,又是欣慰又是难过,“丧什么尸,那就是小时丞!”

    时丞全力奔向了筑灵公园,不敢将目光从周廷深的身上移开,生怕移开了就不见了,又是空梦一场。遍地的丧尸尸体成为了他的阻碍,不停地将他绊倒,细嫩的双手和膝盖擦过粗糙的地面,溢出了鲜血,在他爬起来时就完成了自愈,然后又被绊倒,又爬起来……他的脚步始终不停。

    就在他再一次被绊倒,身体前倾即将摔向地面的瞬间,迎接他的是熟悉而又炽热的怀抱。

    “小丞!”周廷深终于接住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哥哥!”时丞泪如雨下,紧紧地抱住了周廷深,“哥哥,我好想你啊!”

    “哥哥也好想你!”周廷深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样用力,“小丞,这是梦吗?这是梦我也认了,我不想清醒了,你就让哥哥永远在这里陪着你好吗?是哥哥对不起你,没能接到你,这次哥哥不会再放手了,再也不会放手了,你就给哥哥一次机会,让哥哥留下来,好不好?”

    周廷深抖如筛糠,时丞像是从管中窥豹一般,读出了他这段时间备受的煎熬,笨拙地用双手捧着周廷深的脸,哭着笑道:“这不是梦啊,哥哥,你看,我的手是温暖的,我还活着啊。”

    向来精明的周廷深第一次露出了呆滞的表情,“你……还活着?”

    “是啊。”时丞心疼得紧,贝齿轻咬他的耳朵,“会疼对吧?哥哥,梦里是不会疼的,这里是现实啊。”

    那痛感微乎其微,但周廷深确实感受到了。

    时丞没有死,更没有尸变,此刻在他怀里的,是活生生的人。

    “哥哥不要害怕,要相信我啊。”时丞抹去周廷深脸上的泪水,“就算哥哥找不到我,我也一定会来找到哥哥的,无论需要多久,都绝对不会放弃。”

    周廷深哑声道:“哥哥也是。”

    他低头,轻吻时丞的额头、秀眉,还有眼睛,最后抚上时丞的脸颊,在无边无际的尸潮之中,为这一场久别重逢献上热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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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64

    许知朗正感动着, 余光瞥见什么,扭头看了眼,没反应过来, 又看了眼,终于反应过来, 大叫道:“妈呀!尸潮又来了!快跑啊!”

    数以万计的丧尸黑压压的从各个方向而来, 有从石阶上下来的,有从山上下来的, 还有摔下缆车没死冲下来的,络绎不绝,人头攒动,吼声震天!

    时丞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的丧尸,人都傻了,“哥哥, 我、我的异能不够杀死它们了。”

    “那就跑。”周廷深牵紧时丞的手, 跑之前还不忘对后面喊道:“全部上车!动作快!”

    曾程他们立马朝着右边的小巷转弯, 阿七跟着动了下脚, 又停下了。

    时丞已经找到了周廷深,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跟在时丞的身边呢?而且搜救队的一直都不待见诸神的成员, 他……

    “阿七!”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传来,这是时丞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时丞大喊道:“快跟上!”

    阿七一愣, 笑道:“来了!”

    六人全速上车,在车门关上的瞬间, 车身已经飞了出去。

    周廷深抬手「喀」地拉下车内挡板,“往鬼安新区走, 甩掉它们再回基地!”

    “明白!”许知朗猛打方向盘, 拐向了和基地相反的方向。

    与上万只丧尸展开生死时速, 他们片刻都不敢掉以轻心,弯来直去地绕了三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才甩掉尸群,转从小河区驶回了基地。

    “周队长回来了?”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名面相温和的中年男人,殷勤地招呼着身后的小弟,“陈运,快来把车停了,让果冻歇一会……”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周廷深已经等不及车停稳,就抱着个人跳车往房间里去了。

    中年男人疑道:“周队——”

    “有劳你们了。”曾程拦住他,“暂时别去打扰深哥。”

    中年男人迷茫地点头,“哦、哦,好的。”

    房间里。

    床体发出「轰」的巨响,周廷深护着时丞的后脑勺将人压在床上深吻,那股狠劲儿就像要把时丞给生吞活剥了一样,柔弱的时丞根本招架不住,急急回应着周廷深,又被周廷深侵略得更加凶猛,像只遭到雄狮猛扑的小兔子,实力悬殊太大,不得不放弃迎合被动享受。

    这场侵略持续了很久,久到时丞浑身无力,脸色潮红,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才在「啵」声后得到了缓解,他想叫周廷深,一张嘴却是惊呼,身体腾空一瞬后,被周廷深抱起来跨坐在身上,紧接着松垮的衣领被粗暴地拉开,Alpha尖锐的虎牙猝不及防地深陷进他的腺体!

    “唔!”时丞霎时睁大了双眼,用力抓紧周廷深的衣服,连粉嫩的手指头都蜷缩了起来。

    独属于周廷深的信息素迅速蔓延进体内,像是野兽在叫嚣着自己的所有权,不容反抗的和时丞的信息素紧紧裹挟在一起,从肌肤里向外挥发,让他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属于周廷深的气息。

    标记结束时,两个人都喘着沉重的粗气。

    周廷深咬了咬时丞的腺体肉,哑声道:“待会哥哥给你洗裤子。”

    时丞嘤咛一声,趴在周廷深的肩上,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应了。

    久别重逢,他们都舍不得就此松开彼此,紧紧相拥、耳鬓厮磨,像是许久未曾归家的小动物,嗅着、蹭着、确认着彼此的气息,不断地啃咬着信息素泛滥的颈间聊以慰藉。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周廷深才渐渐压抑住那股失而复得的激动之情,没有就地永久标记时丞,他的理智随之回归,他想,他不能再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他轻抵着时丞的额头,“小丞,你还记不记得在阳城基地的小花园里,哥哥有一句因为不够正式,想要重新再说一次的话?”

    时丞低喘道:“我……我记得的,哥哥。”

    “哥哥今天要把它说完。”

    过近的距离让他们能够看到彼此眼里倒映着的自己的模样,周廷深一字一句地道:“我喜欢你,小丞。”

    时丞莞尔道:“我也喜欢你,哥哥。”

    “那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时丞一愣。

    他们这段不明不白的关系,一直持续至今,默认了对方的存在,默认了对方的触碰,知道彼此非对方不可,但当这句话真真正正说出口的时候,他们的心情仍旧那么的激动而又青涩,带上了些许的不知所措。

    时丞道:“我……我以前是邪神的人,哥哥。”

    周廷深说:“我知道。”

    时丞又说:“我杀过人的。”

    周廷深也说:“我知道。”

    “我还骗过你。”

    “我知道。”

    “我……”

    “我都知道。”周廷深说,“但我还是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想娶你回家,想和你想生宝宝,想跟你过一辈子。”

    “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和你共度余生的机会?”

    微风随着尾音落下,吹入窗户,扬起他们的衣摆,树上的小嫩芽不堪其扰,飘飘摇摇,落在了时丞的发梢。

    像是被这细微的一点触碰唤回了意识,时丞红了脸,也红了眼眶,扑进周廷深的怀里,“我愿意的!”

    “傻瓜,怎么还哭了呢?”周廷深笑着抱紧时丞,尽管自己的声音也早已哽咽。

    ——

    重新给时丞换了一条裤子,周廷深打开房门,曾程他们一直守在外面没有让人靠近。

    见到时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弥漫在空气里的香甜信息素勾得面红耳赤,齐刷刷地后退了几步。

    周廷深轻捏时丞的细腰,“乖,宝贝,控制一下信息素。”

    “哦……”时丞羞得小脸白里透红,渐渐收敛了因情绪起伏而无意识外放的信息素。

    已经准备好再次现场教学的周廷深有些意外,“有人教过你?”

    时丞道:“阿七教的。”

    几人整齐扭头看向阿七,什么也没说,阿七也知道他们想问什么。

    阿七道:“时丞可是榜一,我怎么敢……”

    话没说话,就见几人愣怔,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许知朗后知后觉,“你是大山工地的那个邪神?!”

    阿七并不喜欢诸神的那身白衣,跟时丞在一起搭伴后就去超市换了一身衣物,先前在筑灵公园的逃跑又特别慌忙,许知朗就没认出来。

    阿七忍不住感到紧张,“我已经不是诸神的成员了。”

    周廷深说:“不管是不是,都很感谢你救下了小丞。”

    阿七对上周廷深真诚的目光,“那是我应该做的。”

    邪神的话题过于敏感,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在这个时候深究。

    “深哥你别一直霸占着小时丞,也让我们叙叙旧啊。”柳苗苗朝时丞张开怀抱,“来,小时丞,让苗苗哥哥抱抱。”

    时丞看向周廷深,周廷深笑着点头,“去吧。”

    柳苗苗的拥抱很紧,还带着哭腔,“呜呜呜……小时丞,你都不知道我们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想你想得不行,又不敢在深哥面前提,生怕他会想不开,呜呜……”

    “你别这么勒着他,都要喘不过气来了。”曾程一边说着,一边把时丞薅出来抱住,“可算是找回我们K018的吉祥物了。”

    时丞疑道:“吉祥物是什么?”

    曾程说:“就是能给大家带来吉祥的人。当然,最主要的作用还是镇住深哥,别让他乱来。”

    时丞:“……”

    “还有我!”许知朗飞扑向时丞,“快,让果冻哥哥香一个!”

    他的力气太猛,要不是周廷深及时拎住他的衣领收了些力道,时丞就要被他扑倒在地了。

    “干什么呢?”周廷深捏着许知朗的脖子,不让他靠近时丞,“抱就抱,别动手动脚的。”

    许知朗委屈道:“亲个脸也不行吗?我就想一解思念之苦啊!”

    周廷深铁手无情,“就是头发丝也不行。”

    时丞被许知朗晃得晕晕乎乎的,好不容易站稳,就跟闻声赶来的李大宝对上了视线。

    李大宝又惊又愣,“小时丞?”

    柳苗苗兴奋地指着阿七解释道:“这位小哥在龙堡机场救了他,正好跟我们遇上了!小时丞没事!”

    “快来让我看看!”李大宝热泪纵横,二话不说又把时丞抱住了,“怎么瘦了呢?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待会大宝哥哥给你做顿好吃的,补一补身体。”

    时丞应道:“谢谢大宝哥哥。”

    李大宝抹着眼泪道:“自家人还说什么谢啊,都是应该的。”

    周廷深道:“路寅呢?”

    李大宝道:“他还在厨房帮我打下手呢。”

    曾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路寅?厨房打下手?你确定?”

    “是的没错。”李大宝说,“砍刀不够锋利,剁不了排骨,他的攻击型异能刚好能派上用场。”

    周廷深、时丞、柳苗苗、阿七:“……”

    真是未曾设想的攻击型异能用途。

    他们跨进食堂的大门,路寅还在对着排骨剁剁剁,“李大宝你不是人,老子的攻击型异能是拿来给你这么用的吗?啊?你考虑过攻击型异能的感受……”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循声回头,见到时丞,话音骤停,连要抱怨些什么都忘记了。

    许知朗抢在柳苗苗之前指着阿七解释道:“小时丞没事,他被这位小哥救了!”

    时丞张开双手,“路寅哥哥,我回来了。”

    “小时丞!”路寅连排骨都不顾不上了,紧紧抱住时丞,“你差点吓死我们了!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一个个都愁得不成人样了!等等,你是不是也瘦了?一会得多吃两块排骨补补,我马上就剁好了,你再等等,保准比用砍刀剁的还要好吃,我的异能运用得可好了!”

    时丞笑着回抱住路寅,“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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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65

    食堂里的人们有序地排队打饭吃饭, 每个人的碗里都分到了一块排骨,唯有时丞的嘴里吃着一块,碗里还有七块——包括阿七在内的所有人, 都不顾他的反对,非要把自己那一块分给他补身体, 盛情难却, 他就接下了。

    他们八个人,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才勉强坐下, 吵闹得不得了。

    许知朗手舞足蹈地为路寅和李大宝情景再现,“你们是没有看到,我们在山顶上,哇,那——么远的距离,三双眼睛六只眼珠都没发现小时丞, 深哥就跟出生自带望远镜似的, 一眼就看到了!”

    阿七深有同感, “山底到山顶的距离那么长, 时丞偏说他听到了周廷——咳,周队长在喊他, 就跟长了顺风耳似的。”

    李大宝激动道:“怪不得老人们都说爱人之间就像亲人一样,会有心灵感应, 原来是真的。”

    “巧合吧。”曾程更习惯拿数据说话,“上次在乙秀楼, 深哥不就说他感觉小时丞……”

    “你们也去了乙秀楼?!”阿七道,“是不是在上个月七号?”

    曾程惊了, “不会吧?”

    阿七说:“时丞也说感觉周队长在里面, 但是我们找到天黑, 异能都耗尽了也没找到。”

    “不可能!”柳苗苗说,“我们也找到了天黑,还被迫在附近那个什么堂的地方守了一晚上,怎么没有看见你们?”

    “养生堂是吧?”阿七说,“我们就在你们河对面的那个什么楼里,但没留宿,被尸群逼得翻窗逃走了。”

    气氛陷入了尴尬。

    之后他们就把这两个月以来搜过的时间地点全部对了一遍,几乎都是前一天和后一天,偶尔还有上半天和下半天的,唯有乙秀楼和筑灵公园刚好对上了,偏偏乙秀楼还错过了,这次要不是时丞和周廷深坚持,恐怕还得再错过。

    曾程捂脸,“所以说,早在我们抵达鬼州市之前,你们就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阿七也觉得糟心,“你们在鬼州北站下直升机的前一天,我们都还在那里面。”

    路寅道:“不管错过了多少次,深哥和小时丞都相遇了,结果是圆满的,过程再艰辛也值得的。”

    周廷深握紧了时丞的手,“没错。”

    ——

    他们的异能耗光了,今天的救援也就到此结束,吃完饭,一行人难得悠闲地散步消食,在基地里绕着圈儿。

    基地的占地面积很大,内有两栋大楼、一层平房,外有围墙和围栏,防护措施到位,所处位置极佳,附近没有居民楼,而且林木旺盛、四通八达,无论是想藏身还是想撤退,都很方便。

    阿七赞道:“地方选得真不错,路遥又隐蔽,怪不得我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

    “也没有多远。”曾程说,“我们之前是甩丧尸才绕了远路,实际距离筑灵公园还不到十分钟的车程。”

    阿七默了一瞬,“这里该不会是个机关单位吧?”

    曾程说:“是啊,怎么了?”

    阿七犹豫着,还是开了口:“我劝时丞放弃筑灵公园的候选地,就是这里。”

    曾程:“……”

    缘分注定了周廷深和时丞今天一定会重逢,无论早晚。

    “真热闹啊。”

    先前迎接他们回来的中年男人刚好也在散步。

    他客气地道:“周队长,我已经让人打扫出两间房了,需不需要带幸存者过去午休?”

    “一间就够了。”周廷深说着,搂住时丞的腰,“先前失态了,还没来得及跟桑组长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时丞。”

    时丞猝不及防,小脸通红,“桑、桑组长好。”

    “哦——”搜救队员们纷纷起哄道,“某人终于舍得买票了?”“哎哟,有生之年啊!”“了不起了不起!”“了不起的老畜生终于做一回人了!”“感动天地啊!”

    桑怀还没来得及震惊周廷寻找第二春的速度,就从搜救队员们的态度里看出了一二,不过他也不敢确定,怕冒犯了时丞,“这位就是……”

    “是的。”周廷深肯定了他的猜测,面向阿七,“这位是我未婚妻的救命恩人,阿七。”

    阿七都被他们说得不好意思了,“救命恩人谈不上,我不过是想报恩而已,是时丞先救了我。”

    桑怀也为失而复得的周廷深感到开心,“原来如此,周夫人这是善有善报啊。”

    时丞本就容易害羞,那句「未婚妻」就让他红了脸,这又来一句「周夫人」,他彻底接不上话了,捂着脸躲进了周廷深的怀里,白嫩的脖颈都泛起了一层红晕。

    偏偏桑怀身后的几人还连番炮轰道:“多亏了周夫人,这都两个多月了,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搜救队的笑容。”

    “是啊,他们每天除了搜救就是讨论搜救,忙得我们都不敢上前搭话,现在有了周夫人,连氛围都不一样了。”

    “这样多好,搜救就是应该劳逸结合啊,太劳累会伤身的,要是能早一点找回周夫人就好了。”

    ……

    时丞都快要羞成小红人了,轻声急道:“哥哥……”

    “是我们没有控制好情绪,给你们添麻烦了。”周廷深笑着轻捏时丞的肩膀,“不过我媳妇脸皮薄,你们还是叫他的名字吧。”

    “这怎么行?既然是未婚妻,这句周夫人早晚都是要叫的,可不能乱了规矩。”桑怀坚持不改,“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多客套了,周夫人、阿七小哥,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安排妥当。”

    周廷深也就顺理成章的不再纠正称呼,“有劳桑组长了。”

    他们聊天的间隙,阿七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守卫,各个训练有素,身强体壮,还有一部分在做体力训练,井井有条得不像是幸存者,更像是某些民间组织。

    阿七道:“这里是桑组长的地盘?”

    “地盘谈不上,不过是在这里安身罢了。”桑怀注意到他的视线,“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花拳绣腿,这外面危险重重的,要想在丧尸嘴里活命,多少还是得有点武力傍身才行。”

    阿七的余光扫到桑怀等人戴着的黑色皮手套,道:“确实。”

    桑怀散步的方向跟他们相反,又聊了几句就错开了,也不打扰他们,彬彬有礼得堪称尊敬的地步。

    两拨人的距离越拉越远,四周的守卫也变得稀少,阿七伺机道:“周队长,你有没有发现……”

    周廷深摇了下头,眼神示意树丛里也有隐藏的守卫。

    阿七微顿,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时丞越来越黏你了?”

    时丞:“??”

    周廷深欣慰地道:“发现了,我也很喜欢。”

    于是害羞时丞一个人,造福所有人,他们以时丞为中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走了几圈就回房间去午休了。

    基地的三栋楼,一栋平房是食堂,一栋六层的办公大楼属于桑怀的人,最后这栋两层的办事窗口,是桑怀单独腾出来给他们的,二楼是幸存者住,一楼是搜救队住,只要进来把大门一关,没有人会发现他们在干什么,所以说是午休,实际上全聚集在周廷深的房间里。

    “桑怀的人很会藏身,在基地里说话要注意场合。”周廷深道,“除了进入这里,其他时候不要讨论敏感话题。”

    路寅最有话语权了,“刚来那会,我半夜出去上厕所,开门就看到了藏在对面树上的宿奇,跟蜘蛛精似的,吓得我差点一枪崩了他,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阿七疑惑道:“宿奇?”

    路寅道:“陈运、宿奇,这两个人是桑怀的左右手,刚才也在,长得不太显眼,你应该没有注意到。”

    阿七却说:“是不是穿黑衣服和蓝衣服的那两个?”

    许知朗惊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到现在都还记不清他们的长相。”

    阿七道:“他们的体型很大,走路却没有声音,像是多年的练家子。”

    “观察力不错。”周廷深赞道,“黑衣是宿奇,蓝衣是陈运。”

    阿七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戴着黑色皮手套的都是桑怀的人,剩下的才是幸存者。”

    周廷深道:“对。”

    阿七不认为这是K018搜救队的实力,“两个月,十几个人?”

    柳苗苗据理力争,“我们是第四批搜救队,前面三次都搜得差不多了,第四次还能有十几个人的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

    路寅也说:“原本是不会来到鬼州市的,为了幸存者,更为了小时丞,深哥执意打破了总部只搜三次的规矩。”

    时丞愣愣地看向周廷深,周廷深揉了揉他的头发,对阿七道:“总之,在这里要随时留个心眼,别去轻易招惹他们,也别被他们逮到什么把柄。”

    阿七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曾经的身份,“我会的。”

    话题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搜救队能公开的信息有限,阿七也不会多嘴去问。

    周廷深把午休的两个小时排成了两班,柳苗苗和许知朗睡前一个小时,恢复点异能,再来换他和曾程睡后一个小时。

    时丞靠在周廷深的肩上,“那我呢,哥哥?”

    周廷深偏头吻他头发,“你睡两个小时,宝贝。”

    时丞撒娇道:“可是我也想被排班。”

    周廷深还没开口,搜救队员们就先道:“那还要我们这群Alpha干什么?!”

    时丞的要求被强烈驳回,并硬塞了周廷深进行哄睡福利,一行人就各自各房,掐着时间点休息了。

    周廷深思考着要说什么故事来哄睡,就听时丞问:“哥哥是不是在防着阿七?”

    周廷深没想到时丞会感受到了,“很明显?”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明显。”时丞靠的是直觉,“以前大家聚在一起讨论问题,最后都会给出一个结果或者方法,只有这次没有,好像藏了一些话没说。”

    周廷深说:“阿七救过你,哥哥不会害他,但是能透露给他的信息也有限,让他知道桑怀的人不能相信就够了。”

    时丞问道:“为什么?”

    周廷深反问时丞:“你对他的了解有多少?”

    时丞想了想,“他叫阿七,以前是邪神的成员,没有杀过人,后来摆脱了邪神,一直在帮我找哥哥,对我很好,对幸存者也很好。”

    听到前半段,周廷深想顺势告诉时丞对于不熟的人要保持戒心,怎料后半段的内容就让他有些意外了,“幸存者?”

    “在来鬼州市的路上,我们救下了一名幸存者。”时丞说着,却低下了头,“但是我们没有基地,除了杀丧尸就是在赶路,幸存者说他每时每刻都很焦躁,跟着我们看不到一点希望。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安心,也不愿意停下,生怕错过哥哥,阿七就一直好吃好喝地照顾着他……可他最后还是自杀了。”

    “这不是你们的错。”周廷深抚摸着他的头发,“救人是你们的选择,自杀是他的选择,你们已经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可是阿七说,这是因为邪神的人不配得到救赎。”时丞靠在周廷深的怀里,“他很难过,一个人把幸存者的尸体埋了,说那样的话,幸存者就能得到安息,不会被丧尸啃得尸骨无存了。”

    周廷深曾经也这么做过,后来发现埋葬的速度赶不上死亡的速度,就以活着的生人为唯一的目标。

    “阿七对我也很好,他说,我缺乏生活常识,所以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然还没见到哥哥,我可能就会先死于各种意外了。所以他会闯进尸群帮我找抑制剂,还会想办法给我温暖的食物和干净的水,自己睡沙发把床让给我。”时丞的语气温和,“我确实是缺乏常识,但我觉得辨别一个人是不是好人,不需要常识,需要用心。阿七是个好人,这是我的心告诉我的,哥哥。”

    “哥哥明白你的意思,”周廷深挑起时丞的下巴,“但是你这么不停地夸他,哥哥也是会吃醋的。”

    时丞撇嘴道:“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廷深顺势把他压下,“是不是都待会再说,现在先……”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路寅在外喊道:“深哥,丧尸突袭,北面的围栏被它们推翻了!”

    “……”周廷深磨了磨牙,“我迟早要拿个小本本算算,到底被路寅破坏过几次亲热。”

    他狠狠亲了时丞两口,翻身下床,“走吧,宝贝。”

    时丞笑着搭上周廷深伸过来的手,“好的宝贝。”

    作者有话说:

    关于新坑,你们帮我拿个主意行吗?

    下一本刑侦存稿差不多了,再下一本我却不知道要写啥,目前犹豫的选项是:

    1、惊悚无限流;

    2、校园谈恋爱;

    3、师徒年下文;

    4、宫廷侯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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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66

    北面的围栏在小平房和办公大楼的中间, 距离办事窗口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除了路寅和李大宝之外,搜救队的异能都耗光了, 柳苗苗和许知朗睡这几分钟也没恢复多少,跟周廷深和路寅一起, 从弹药仓库里拿出了真枪实弹的武器, 奔向失守的地点。

    然而,前后不过几分钟, 桑怀的人就分为了两批,一批迅速加固围栏,一批火力压制丧尸,已经把被推翻的围栏修好,将尸群阻拦在外了。

    这批突袭的丧尸足有百余只,不算多, 冲进基地却足以致命, 更何况破损的围栏有十多米长, 桑怀的反应速度可以称得上是飞快。

    阿七再一次为他们的训练有素感到震惊, “这是民间组织该有的水平吗?”

    周廷深瞥见他手里的两把鎏金色异能机关枪,全部上膛开到了连发模式, 因为不用去弹药仓库取武器,前来支援的速度比他们还快, 尚未平息的胸膛也证明着他刚才有多么的着急。

    “哎,周队长怎么来了?”桑怀发现他们, “吵醒你们了?不好意思,我都让他们加上消•音器了, 尸体的爆破声还是避免不了。好在坚守成功了, 你们继续休息, 不用担心,兄弟们会守好基地的。”

    周廷深道:“要是每个基地都能遇上像桑组长这么精明能干的幸存者,搜救队的做梦都能笑醒。”

    桑怀笑道:“你们搜救幸存者已经很辛苦了,我们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也是应该的。”

    周廷深卸下子弹以防走火,“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把武器交给陈运就行,他会全部放回弹药仓库排列整齐,再请路寅小哥去检查的。”

    “有劳了。”

    “周队长客气。”陈运出列,双手接过搜救队员的武器弹药。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赶出来,又悠悠闲闲地走回去。

    “周队长,”阿七在往楼上去时,叫住了周廷深,“我不是搜救队的人,这话可能有些越矩,但桑怀的人明显不简单,为了幸存者的安危,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转移基地,或者调查清楚他们的身份,再决定去留。”

    周廷深不答反问:“你很在乎幸存者?”

    他们的角色站位不相同,这句平平无奇的问话,就变成了针扎一样钻心的质问。

    阿七握紧了拳头,“我确实是做过错事,但我从来没有存心害过他们,如果是因为不信任我才选择按兵不动,我现在就可以连夜离开鬼州市,不耽误你们以幸存者为重。”

    他与周廷深对视的目光坚毅而又无所畏惧。

    时丞急道:“哥哥……”

    周廷深捂住时丞的嘴巴不许他再帮阿七说话,“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在经济贸易学校里,让李彬——也就是教学楼里的学生提醒我幸存者数量的人,是不是你?”

    搜救队员都是一愣,他们从来没有听周廷深说过这件事。

    “是不是又有什么意义?”阿七笑容苦涩,“他们都死了。”

    周廷深道:“你介意的话,可以不回答,但这决定着我们是继续以救命恩人的身份礼待你,还是把你当成一个可以坦诚相见的临时队友,希望你能明白。”

    阿七闻言微怔,毫不犹豫地道:“教学楼和计算机楼内有异能者,可以延后救援,大礼堂两百余人、Alpha宿舍一百余人,都是普通人,请务必作为救援首选!”

    周廷深推开房门,“进来吧。”

    阿七面露喜色。

    许知朗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点被他给遗忘了。

    所有人又一次聚集在了周廷深的房间里,由路寅向阿七进行情况说明。

    “桑怀在我们之前占领了这里。”路寅道,“他说他是附近村落的组长,他的人都是他的村民,习惯了以兄弟相称——这显然是在撒谎,但是办事窗口的材料都被销毁了,办公大楼又是他们的地盘,我们找不到借口进去,至今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又在这里待了有多久。”

    阿七说:“桑怀有心隐瞒,就算进入了办公大楼,也找不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所以我们没有深究。”路寅继续道,“来到这里也是机缘巧合,我们在抵达鬼州市后没多久,就被尸群追到附近,桑怀的人救了我们,却又拒绝接纳我们。”

    阿七还以为态度积极的桑怀是主动接纳他们的,“为什么?”

    路寅道:“他没有说明理由,而是给我们指明了附近还在进行二次搜救的城市,并提供了车辆和充足的食物,让我们自行离开。”

    阿七惊讶道:“他知道二次搜救的城市方向?!”

    “没错。”路寅道,“他以为我们是幸存者,直到深哥向他亮明了搜救队的身份,提出将这里作为临时基地的想法,他跟他手下的人开了很久的大会,然后同意了,但是拒绝跟我们回到总部,理由是舍不得离开家园。”

    “这话说出来恐怕他自己都不信。”阿七说,“他们拥有足够的自救优势,选择混吃等死绝对有问题。”

    曾程忍不住道:“你跟路寅是不是同学?”

    “啊?”阿七的脑子还停留在刚才的话题,“他是在哪上的学?”

    曾程说:“废话文学大学。”

    阿七、路寅:“……”

    周廷深道:“我让苗苗去偷听了几句大会的内容,他们好像在躲什么人,担心我们的出现会暴露他们的行踪。”

    阿七下意识道:“亡命徒?”

    周廷深否认道:“亡命徒的身上没有那么干净,少说得有一两个脸带刀疤。”

    阿七回忆了一下,确实没见到谁脸上带疤,但异常是有的。

    阿七道:“周队长,你有没有见过他们不戴手套的样子?”

    “没有。”周廷深说,“就连桑怀分去食堂帮大宝洗菜的那些人,都没有摘过手套。”

    “大热天的,戴手套就够奇怪了,他们戴的还是最吸热的黑色手套。”阿七沉思道,“我觉得可以挑一个落单的打晕了,把手套摘下来看看。”

    众人:“……”

    “怎么了?”阿七茫然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周廷深道:“你这个方法不太讲仁义,虽然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呢?”

    “然后就发现桑怀的人几乎遍布了各个角落,没有一个能下手的地方。”

    阿七:“……”

    周廷深道:“除非桑怀主动散开附近的守卫,否则一旦展开试探,轻则打草惊蛇,重则撕破脸皮,要想继续下一步将会变得非常困难,还有可能会威胁到幸存者的生命安全。”

    搜救队不会拿幸存者的安危当作赌注,这也是他们一直没有深究此事的原因。

    时丞举手道:“哥哥,我也想到一个办法。”

    周廷深被他这副乖巧的模样触动,牵住他举起的手,“什么办法?”

    只一句话,阿七就发现周廷深身上的凌厉气势消失无踪,连语气都变得温和了。

    结果却听时丞说:“我可以色•诱。”

    众人:“?”

    他们整齐划一地看向阿七,阿七慌忙摆手,“不、不是我教的!我从来没说过这句话!时丞你不要害我!”

    “不是阿七教的,是我自己想的。”时丞还了阿七清白,“先前散步的时候,有不少人在盯着我看,他们给我的感觉跟张许生很像,所以我想——”

    “你想都别想!”周廷深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每个字都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长本事了啊,自家老公还没色•诱过,就想着去便宜别的男人?”

    “唔……”时丞被他捏得嘴巴嘟嘟,发音模模糊糊的,“我没有。”

    要不是这里人多,周廷深都想含住他这两片软肉了。

    阿七赞同道:“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不行!”搜救队员齐声道,“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阿七道:“时丞会掌握好分寸,不会杀了他们的。”

    搜救队员道:“谁告诉你我们在担心桑怀的人了?”

    “那你们是在担心……”阿七一顿,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你们不会是在担心时丞吧?!”

    搜救队员道:“不然呢?”

    “不是……别说是桑怀了,就是桑怀的人一起上,也不是时丞的对手啊。”阿七说,“你们是不是把时丞看得太弱小了?他就是外表长得极具欺骗性而已,别忘了,他可是榜一,诸神内部神一样的存在啊。”

    他的这句话唤醒了搜救队的记忆,不仅如此,时丞还是异能者,对于异能的掌控能力并不低于他们。

    “不管他是榜一还是榜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周廷深坚持道,“你们俩,尤其是小丞,给我把这个念头扼杀在摇篮里,不准再提。”

    “为什么?”时丞委屈,“我也想帮哥哥的忙啊。”

    “你这……”周廷深刚开口,见时丞耷拉着精致眉眼的小模样,又心软了,“好,想要哥哥答应你也行,有前提。”

    时丞忙问道:“什么前提?”

    周廷深说:“哥哥在K018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如果你能把哥哥色•诱成功,就算是演技过关,可以考虑你的提议,反之,就证明你没有色•诱的潜力,不能担任这个重任,要乖乖听从哥哥的安排。”

    众人:“??”

    时丞干劲满满,“我一定可以的!”

    搜救队员们欲言又止,心说不愧是老畜生,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占便宜。

    直到被撵回房间,阿七也不知道该不该提醒时丞,周廷深最后的那句「可以考虑」,并不代表「可以答应」。

    ——

    “哗啦啦——”

    温热的茶水从壶嘴里流入杯中,升起腾腾热气。

    机关大楼的院子里,桑怀坐在石凳上品茶,微风阵阵,头顶还有树枝遮挡,阴凉又惬意。

    “桑哥,”站在他身后的宿奇低声道,“新来的那个阿七好像发现了什么。”

    “他能发现什么?”站在另一边的陈运道,“周廷深在这待了两个多月都没吭声,他会比周廷深还厉害?”

    “不吭声不代表没有发现,周廷深早就起了疑心。”桑怀抿了口茶,在外人看起来就像是在闲聊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他刚来时不愿多管闲事,现在未婚妻死里逃生,迟早都会有动作。”

    “那要不要在他有动作之前……”宿奇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正好他们异能耗尽,李大宝没有什么威胁,只用对付一个路寅就够了。”

    “想要搜救队死,并不是件难事,难的是,幸存者怎么处理?”桑怀晃了晃茶杯,浅褐色的茶水泛起层层涟漪,“我们收留不了他们,没有搜救队,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大会时我一直反对接纳搜救队,你们偏说没关系!”陈运气道,“现在好了,杀又杀不得,赶又赶不走,一旦暴露,都不用等那些人追过来,我们就得先跟搜救队拼个你死我活!”

    “接纳搜救队是人心所向,包括你也是,嘴上反对,帮搜救队做事却比谁都积极。”桑怀把陈运噎住,自己也不好过,“搜救队是幸存者的神,也是我们的根,他们做了多少我们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动了他们,就是动了初心,这个念头不能有。”

    宿奇道:“那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

    “不。”桑怀又抿了口茶,“我打听过他们的搜救进度,已经接近尾声了,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你去让兄弟们多加小心,把失手的那些脏东西处理干净,熬过这几天就安全了。”

    “明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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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67

    次日一早, 搜救队员们打着哈欠从办事窗口过来,就见周廷深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得比鸡还早,闷不吭声地在帮李大宝洗菜。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 从疯狂憋笑到哈哈狂笑,也就是一两秒钟的时间。

    柳苗苗眼泪都笑出来了, “哎哟, 深哥,你昨天把我们赶出房间后, 是去溜丧尸了吗?”

    周廷深:“……”

    “得是筑灵公园那么多的丧尸,才能溜一整晚啊。”许知朗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溜丧尸?”李大宝反应慢,“深哥不是去占小时丞的便宜了吗?”

    “占到了会是这副模样?”曾程也乐,“见过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没见过次次都偷鸡不着蚀把米的。”

    路寅笑道:“问世间「作」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都给我滚!”周廷深「哗啦」一盆洗菜水泼过去。

    几人以妖娆的身姿迅速躲过, “哎, 泼不着!”

    周廷深撸袖子, “信不信我抽死你们?”

    几人嘚瑟扭屁股, “你倒是来呀。”

    “……”周廷深嘴角抽搐,掌心「唰」地幻化出一根鎏金色异能长鞭, 轻轻一甩,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嘭嘭」炸开了花, “别停,继续扭啊。”

    “……”几人就地跪下, “爸爸,儿子知道错了!”

    周廷深没有心思教训这群便宜儿子, 消散异能长鞭, 又蹲回去继续洗菜了。

    几人见他这副萎靡的模样, 又贱兮兮地搬着小板凳过来吃瓜。

    曾程假装关心实则捅刀道:“检验演技这种理不直气也壮的借口,老天有眼终于让小时丞给识破了?”

    周廷深瞪他,“可惜了,老天无眼。”

    曾程奇了,“那你怎么一脸进展不顺的样子?”

    周廷深把洗好的白菜倒进桶里,叹气道:“我对我的自控力太自信了。”

    吃瓜群众手里的瓜顿时不香了。

    路寅道:“你……不会是答应他色•诱了吧?”

    “那倒没有。”周廷深说,“我给他定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限制。”

    “……”路寅都不用想象,就知道周廷深有多么的煎熬,“自找的,深哥,这真是你自找的。”

    周廷深说:“所以我赶紧改成了十分钟。”

    众人:“??”

    许知朗觉得天理难容,“小时丞居然答应了?!”

    柳苗苗倒是看得很开,“他向来很听深哥的话。”

    “没错。”周廷深肯定了柳苗苗的说辞,扶额道:“结果我就连一分钟也没把持住。”

    众人:“……”

    李大宝好奇道:“小时丞到底做了些什么?”

    周廷深拒绝陈述,“那就是付费也不能说的内容了。”

    曾程悟了,“所以你出尔反尔,小时丞不高兴,就不让你回房睡了?”

    周廷深发现他们隐隐有些期待的苗头,“你觉得小丞会这么做吗?”

    众人又蔫了。

    “他还不如这么做。”周廷深更蔫,苦着张脸,“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小丞不让我收回来,非得跟我较量,硬磨了我一整晚。这还不如改成十分钟,忍过去就能吃个饱!”

    路寅只觉得迷幻,“一分钟都忍不过去,你到底是怎么忍一整晚的?”

    “哦,这个简单。”周廷深说,“铺盖一卷,他就挣不脱了——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昨晚一样庆幸小丞的体力弱——所以他到现在都没跟我说话,还气着呢。”

    众人唾道:“该!”

    ——

    还气着的时丞不肯去食堂,也不肯回办事窗口,独自坐在办公大楼底下黯然神伤。

    仔细一看原来是在低头玩蚂蚁。

    他没有生周廷深的气,他知道周廷深关心他,舍不得他去冒险,更不想让他被别人碰,他是气自己,一点用都没有,体弱经不起折腾,异能也无法轻易使用,脑子更别提了,这么多年的兔子经历,早已让他与社会脱节,什么也不懂,什么都不会,单单剩下长得漂亮和记忆力极好这两个优势,却帮不了周廷深解忧,还净是给周廷深添麻烦。

    他也好想像阿七一样,能跟周廷深讨论疑点,并提出和周廷深相同的意见,可他连小学都没有上完,就被父母卖给了邪神,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变得聪明一点。

    他就像个笨蛋一样,论家世、论地位、论头脑,都配不上周廷深。

    他想努力拉近距离,色•诱是他唯一无师自通的办法了,直到周廷深绞尽了脑汁阻拦他,他才知道,这个方法原来是见不得光的。

    那他曾经对张许生做的,都是些什么行为?

    “周夫人。”

    桑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再用力,它可就活不了了。”

    时丞回神,指尖压着一只奋力挣扎的小蚂蚁,他连忙收回手,让小蚂蚁过去,“我、我没有想杀它。”

    他慌乱的模样令桑怀忍俊不禁,蹲在他坐的台阶前,像哄小孩子一样与他平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跟周队长闹别扭了?”

    时丞摇摇头,“是我自己在闹别扭。”

    桑怀哪会不懂小情侣之间的吵闹,“心情不好?”

    时丞点点头。

    “听说画画可以有效缓解人的情绪。”桑怀在时丞看向自己时,发出邀请,“我们做了不少解压墙,专门用来发泄的,你想不想试试?很好玩的。”

    桑怀已是中年,也没有半点油腻感,长得很有亲和力,笑起来时更显和蔼,特别招小朋友喜欢。

    时丞也是小朋友,所以他也喜欢,“真的吗?”

    桑怀引诱道:“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时丞跟在桑怀的身后,似是情绪低落地垂着头,细碎的发丝遮掩了他盯着桑怀手套的目光。

    他不想让别人戳周廷深的脊梁骨,说周廷深娶了个废物回家,他要学会用脑子来解决问题。

    从现在开始。

    桑怀带着时丞进入了办公大楼,这里到处都是桑怀的人,他们或蹲在角落里放空,或各自聊天打趣,或三五成群地站着,在跟桑怀和时丞打过招呼后,依旧继续着之前的活动,唯有眼神飘忽着,时不时地偷看时丞,上下打量着,带着某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强烈欲望。

    跟张许生一样不怀好意,却比张许生多了些许尊重,至少他们会用其他动作来掩盖视线,而不是赤•裸裸地盯着他的脸和腰臀起反应。

    如果换作比喻,张许生就像是条脱了缰的野狗,逮着谁都想咬上一口,桑怀的人则像是戴着项圈的家犬,会克制自己想咬的念头。

    不过时丞都不喜欢。

    他更喜欢雄狮,像周廷深那样的,独属于他的雄狮。

    “这就是一楼的解压墙。”桑怀给他介绍道,“上面每一层楼都有。”

    所谓的解压墙,就是一楼的墙面,原本的白色瓷粉被他们用各色颜料进行覆盖,有抽象的点状、条状、线状图,也有极富意境的山水图,还有简笔的人物图,等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桑怀问他:“怎么样,有没有想要画上两笔的想法?”

    时丞略显局促,“我不会画画……”

    “不需要会画画,只需要想画画就行。”桑怀说着,朝身后的人道:“陈运,去拿颜料和画笔过来。”

    陈运应了声,上楼没一会就下来了,手里提着六七桶颜料放在地上,把画笔递给时丞,“周夫人请。”

    “谢谢。”时丞接过来的刹那,如发丝般纤细的猩红色异能从画笔面朝地面的那端一闪而过,笔头处的锡管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条缝。

    然后他面向解压墙,走到空白的位置,一点一点地画着。

    他下笔很柔,不怎么上色,一个线条要画好几次才能成功,不过很有规律——他在填满白色。

    桑怀有些意外,“你不喜欢白色?”

    时丞说:“不喜欢。”

    桑怀笑道:“好巧,我也不喜欢。”

    时丞微顿,“为什么?”

    桑怀说:“容易脏。”

    时丞:“……”

    是啊,这才是正常人讨厌白色的理由,而不是像他一样畸形,提白色变。

    桑怀道:“对于我们这群Alpha而言,洗衣服还不如打丧尸,实在是折磨人。”

    时丞若有所思,“所有Alpha都不喜欢洗衣服吗?”

    桑怀肯定道:“那当然了。”

    时丞又问:“洗裤子呢?”

    桑怀厌恶道:“更不喜欢了!”

    时丞:“……”

    桑怀还以为时丞愿意开口,是对自己敞开心扉了,谁知道这么几句话下来,时丞的心情反而比之前更加难过了。

    桑怀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不是……”时丞神色黯然,轻描着白墙,“说错话的人是我,是我问了不该问的话。”

    桑怀:“??”

    美人虽作,到底是个美人,伤心起来,一举一动都透着别样的凄美感,是个人都忍不住心生怜惜,就连桑怀也在回想自己究竟是哪句话冒犯了时丞。

    “算了。”时丞握紧画笔,转身道,“我还是走……啊。”

    他低低地惊呼一声,脚踝撞上了颜料桶,被绊了一跤,身形一歪就扑向桑怀!

    桑怀下意识伸手扶他,没扶稳,被他一手抓滑,拽下了左手上的黑色皮手套,他的另一只手握着画笔,裂开的锡管在下滑时划破了桑怀右手上的黑色皮手套,好在最后握住了桑怀的手腕,勉强稳住身形。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纷纷冲上来遮住桑怀的手,要把时丞拉开,“怎么回事,你……”

    却见时丞直接蹲在了地上,看也没看桑怀一眼。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单身太久了,越来越捉摸不透这年头的Omega了。

    时丞葱白的手捂着脸,温婉的声音捎上了哽咽,“为什么……呜……我总是什么都做不好,还不停的在添麻烦……呜呜……”

    他哭这两句话的工夫,桑怀已经戴上了新的黑色皮手套,摆手示意围过来的人都散开。

    他蹲在时丞的身边,安慰道:“周夫人不必在意,这不是你的错,是陈运没把颜料桶放对位置。你别难过,楼上还有很多,这一桶洒了,就当是给地面也画一道图案,挺好看的。”

    时丞抽抽搭搭地道:“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的,我就是个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一无是处的笨蛋!”

    “呃……这个……那个……”想要反驳的桑怀一时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

    时丞哭得更伤心了,“果然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桑怀:“……”

    他跟时丞不熟,就算想说两句违心的话,也找不到可以说的内容。

    还好门口传来脚步声,周廷深闻声赶了过来。

    “小丞?”周廷深没想到时丞会蹲在满地的颜料里哭,弯腰一把将他抱起,“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他说这话时,冷冷扫过了在场所有的Alpha,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后背发凉。

    “没、没有人欺负我。”时丞趴在周廷深的肩上,心虚地说:“是我闯祸了,哥哥。”

    周廷深疑惑道:“闯祸?”

    “周夫人言重了。”桑怀不由笑道,“明明是颜料桶不长眼,绊倒了周夫人。”

    周廷深看了眼地面的狼藉,还有时丞脚踝上沾染的颜料,大概明白了事情经过,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内人给桑组长添麻烦了。”

    “周队长见外了,属实是我们考虑不周。”桑怀道,“就是不知道尊夫人有没有受伤,还是先去检查一下吧。”

    “好。”周廷深也很担心,就不再耽搁,大步离开了办公大楼。

    宿奇心情复杂地摆了摆头,“单论周廷深这个人,我是敬佩的,就是他的择偶水平……实在是令人堪忧。”

    桑怀脸上的笑意渐消,“空有美貌,没有脑子,能够蠢成这样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多么好的机会,如果时丞没有蹲下哭,而是看一眼他的手,就能解答周廷深的疑惑了。

    “估计是在床上惹人爱吧。”陈运啧道,“废物美人也就那点用途了。”

    桑怀想起时丞握住他手腕时的柔嫩触感,“确实挺能激发Alpha的侵占欲。”

    ——

    周廷深抱着时丞,一刻没停地去找李大宝,李大宝还在为了砍筒子骨的事情叫路寅爸爸。

    柳苗苗不满道:“我也是攻击型异能,为什么你不叫我爸爸?”

    “就你那敌我不分的刀法,还想当爹?给我当孙子我都嫌丢人。”李大宝嫌弃完他,又去求路寅:“爸爸,你就帮我再砍一次,就一次,成不成?”

    路寅叉腰道:“就是叫爷爷也不管用。”

    李大宝能屈能伸:“祖宗!”

    路寅:“……”

    “都别闹了。”周廷深跨进食堂,抱着时丞坐在椅子上,“大宝快过来,看看小丞的脚踝。”

    几人一见他这架势,都吓坏了,“怎么了?”“这一脚的颜料哪来的?”“你不是去找小时丞道歉了?怎么还打起来了?”

    几人:“……”

    曾程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许知朗,“深哥就是跟你打起来,也不可能跟小时丞打起来啊。”

    许知朗挠头道:“我就是顺口一说……”

    时丞的身体柔弱,李大宝也怕出事,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弯腰道:“让我看看,是伤到哪……”

    “我没事。”时丞轻声道,“这是装来骗他们的。”

    几人动作一僵,碍于外面都是桑怀的人,于是不动声色地保持着关怀的姿势。

    时丞像是怕痛一样,扭身靠在周廷深颈间,小声而又骄傲地道:“哥哥,我知道桑怀为什么要戴着黑色皮手套了。”

    “哦?”周廷深眯了眯眼,轻抚时丞的头发,夸道:“宝贝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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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68

    他们以关心时丞的名义, 全部回到了办事窗口。

    阿七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手里还拿着一个望远镜,“如你们所见, 这次是时丞跟我合伙作案。”

    很好,醋坛子打翻的周廷深今晚又有吃豆腐的理由了。

    阿七浑然不觉, 将他们的计划娓娓道来。

    以时丞为诱饵, 利用他天真无害的外貌优势,伺机摘下任何一名桑怀手下的黑色皮手套。为免被人发现, 时丞不能多看,要在第一时间让对方放松警惕,把观察权交给藏在办事窗口里的阿七,再加上搜救队不知情的反应,桑怀绝对不会怀疑时丞有问题。

    他们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出乎意料的惊喜是, 上钩的鱼儿居然是桑怀本人。

    “这是我想出来的办法, 哥哥。”时丞期待地看着周廷深, “我是假摔, 没有色•诱的。”

    周廷深揉了揉他的头发,“真乖。”

    时丞开心地靠在周廷深的肩头, 周廷深揽着他的腰,让他能够依偎得舒服一点, 问阿七:“你都发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发现。”阿七被他们秀得都想谈恋爱了,“时丞摘下了他的左手手套, 事发时其他人的聚集方向也不在左边,问题应该出在右手上。”

    可惜的是, 时丞没能把右手手套摘下来。

    搞了半天还是空欢喜一场, 搜救队员舍不得让时丞难过, 头脑风暴到底要怎么接这句话才好。

    “确实在右手上。”时丞却比他们想象的聪明,摊开了粉嫩掌心里的画笔,“摘掉两只手套的话,目的太明显了,我就用异能加强了锡管的锋利度,想把他的手套划破,结果感知到了异常,就没这么做了——他没有右手。”

    画笔一端的锡管卷皮上,还残留有些许木屑。

    “义肢?”阿七从末端拿起画笔,捻了捻上面的木屑,“他是残疾人?”

    柳苗苗不理解,“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于藏藏掖掖吗?”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右手,确实不至于。”周廷深看向窗外走动的守卫,各个都戴着黑色皮手套,“但很显然,他手下的所有人都没有右手。”

    一个是正常,两个是巧合,三个、四个就会引人注目了,更遑论这是几十个。

    阿七道:“周队长,你有没有考虑过邪•教的可能性?”

    这话从他一个前邪神成员的嘴里说出来,多少是有点违和感。

    “考虑过。”周廷深说,“不过这两天你也看见了,基地就这三栋楼,机关单位没有地下室等隐蔽的场所。自从有我们去接物资后,桑怀的人也没有再外出过,比幸存者还要安分,守卫还非常的积极。”

    曾程认可道:“堪称幸存者模范。”

    大家都沉默了,这通常代表着进展的再次堵塞。

    时丞忍不住攥紧了衣角,“我是不是……又做了没用的事情?”

    “当然没有!”路寅马上否认。

    许知朗也赞道:“能发现义肢已经很了不起了!”

    “而且你的这个办法,让哥哥想到了一个新的主意。”周廷深看着时丞,“也是只有你才能完成的。”

    时丞抬眸,“真的?”

    “真的。”周廷深说,“哥哥今早发现北面的守卫有点异常,但那附近是桑怀的地盘,多看两眼都会引起警惕,我们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可以靠近……”

    “我可以!”时丞忙道。

    “对,你可以,也只有你可以。”周廷深笑着理了理他眼前的碎发,“不过你得答应哥哥,万事以自己的安全为主,必要时就算暴露异能也没关系,千万不要强撑,也不要低估了桑怀的人。”

    时丞拍拍小胸脯,“哥哥放心吧。”

    十分钟后,时丞独自走向了办公大楼。

    周廷深看着时丞进入办公大楼,目光转向阿七手里的望远镜,“这是「九」的东西?”

    阿七有一瞬的不自在,“嗯。”

    周廷深想起邪神资料里那张明显是在事后被偷拍的照片,“他是你的Omega?”

    “不是!”阿七倏然大吼,把搜救队的吓了一跳,别过头忍下恶心的情绪,咬牙又说了一遍:“不是。”

    周廷深见过那么多的人,就算阿七不说,这样的反应也已经出卖了他。

    明确区分的等级制度,Alpha和Omega的搭配,实力的悬殊,上过床,却憎恶对方,除了被强迫,没有第二个理由了。

    至于望远镜,留着多半是为了警醒自己别再重蹈覆辙。

    周廷深没有戳人伤口的癖好,也就转了话题,“你跟小丞独处了两个月,还教会了他收敛信息素,作为小丞的伴侣,我想知道他前两次雨露期是怎么度过的?”

    阿七将望远镜收进腰间的袋子里,情绪也平缓了下来,“他自己注射了抑制剂。”

    周廷深一怔,“什么?”

    “他好像很怕针管,怕到根本不敢靠近,拿起一支,就会被自己的异能震碎一支。”阿七还记得九哥找过时丞的弱点,“诸神对他的信息掌握得太少了,他的弱点根本就不是体弱。”

    周廷深却不关心邪神,追问道:“之后呢?”

    “之后我看他太痛苦了,就想帮他的忙。”阿七自认已经脏透了,无所谓再多碰一个人,“但是时丞拒绝了,他很固执,连咬腺体都无法接受,不管打碎多少支抑制剂,都坚持要自己注射。”

    “他说,能标记他的人,只有你。”

    周廷深并不意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时丞对他的爱意,也比任何人都心疼时丞的这份坚持。

    “他不让我靠近,每次都用异能锁死了房门,怕我趁人之危。”阿七轻叹道,“我要是真想趁人之危,在他注射抑制剂昏迷后异能消失的那段期间,就足够把他永久标记了。所以我说他缺乏常识,他还不乐意听,笨兮兮的,不看着点都不行。”

    后面这句话,他说得非常小声,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和傲娇,除了他没有人听见。

    周廷深并不怀疑阿七所说的真实性,不然在筑灵公园重逢时,阿七不可能会敢上车,除非他活腻了。

    “你就不想跟小时丞有肢体接触?”许知朗问完这话,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举起双手坦白道:“小时丞白白嫩嫩的,我特别喜欢他,要不是深哥占有欲强,我都想亲亲抱抱。”

    周廷深说:“年轻人还是少做点梦。”

    “深哥你太过分了!”许知朗嘤嘤道,“反正我是完全不能理解阿七的正人君子行为,除非你不行。”

    阿七:“……”

    柳苗苗都看不下去了,拍他脑袋,“瞎说什么……”

    “我碰过时丞。”阿七在他们僵住时,继续道:“在一次意外。”

    几人都安静下来。

    “那次我们的异能都耗尽了,被丧尸群追赶,我失足摔下了围栏,时丞想拉我,但力气不足,被我拽了下去,我怕他受伤,就伸手抱了他。”阿七看着自己的双手,恍然如梦一般,“那是我第一次跟别的Omega离得那么近。”

    “和触碰九哥的感觉不一样,时丞的身上很香,也很软,白白净净的,我很喜欢……也很自卑。”阿七透过时丞看到了自己的肮脏,“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靠近过他了。”

    他甚至羡慕搜救队员可以肆无忌惮的跟时丞拥抱、玩耍,他却连拿走一支画笔都要从末端下手,刻意避开时丞的手。

    他怕会把时丞玷污了。

    周廷深说:“小丞不会这么想。”

    阿七说:“但我会。”

    周廷深默了默,不再延续这个话题,“搜救结束后,你打算怎么办?”

    时丞是一定会跟周廷深回总部的,阿七不一样,他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阿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阿七的去向有待确定,时丞这边还得尽快查清桑怀的底细。

    他站在办公大楼门口,往里面张望着,小声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周夫人?”陈运刚清除完满地的颜料,还在休息,看到是他,疑惑道,“你怎么来了?周队长呢?”

    时丞走进去,摊开掌心,“哥哥在讨论下次救援的路线,我就过来还画笔了。”

    陈运都忘记这茬了,接过画笔,看向他清洗干净的小腿,“你没事吧?”

    时丞没想到陈运会关心他,愣了下,很快转动着脚踝,道:“多亏了大宝哥哥,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陈运说完,见时丞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有什么事吗?”

    时丞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解压墙,“我可以在这里玩一会吗?”

    桑怀不在,陈运也不好擅自作主,“这个……”

    “我保证不会再弄脏地板了。”时丞轻抿薄唇,星眸里满是祈求,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美人撒娇,英雄难敌。

    陈运咽了口口水,“好、好吧。”

    “那我们去楼上好不好?”时丞又拿回了画笔,不好意思地道,“这里人好多啊,我有点害羞。”

    他人畜无害的外表以及先前哭唧唧的表现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陈运对他全无防备,再加上他也没有提出自己一个人上去,就答应了,“走吧。”

    颜料桶就在二楼,陈运还省了拎下来的力气。

    一楼的人多,二楼就他们两个人,时丞果然不害羞了,蘸了蘸黄色的颜料,在二楼的解压墙上涂涂画画,没一会就撒开了丫子画,偶尔在某个角落停留几分钟涂抹白色,又转向其他地方,玩得特别开心。

    陈运守在旁边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像是纵容孩子玩心的家长一样,就让他在这里画个痛快。

    时丞从解压墙的开头,一直画到解压墙的尽头,又从尽头画回来,在中间的窗户停下,和之前一样涂抹白色,在陈运毫无所察的监视中,目光向下瞥去。

    一楼的围栏附近,有三四名守卫在帮角落里聚集的五六个人望风,那五六个人背对着时丞,似乎在做什么体力活,身后的衬衫都被汗水湿透了,有一两人不堪其热,干脆脱掉了衬衫,光着上半身继续干。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个死角,时丞看不清具体在做什么,只能看出他们做的体力活快要结束了,急得不断凑近解压墙,想把死角拉长,恨不能探出窗户看个仔细。

    忽然,“咚!”一声闷响,有人汗湿手滑,手里的东西不小心摔了,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时丞的视野里。

    时丞瞳仁一缩。

    是丧尸!

    “周夫人。”

    与此同时,桑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意味不明地握住了他执画笔的手,“解压墙,可不是拿来给你这么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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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69

    时丞像是触电一样, 迅速抽手转身,因为桑怀的距离过近而形成了壁咚的姿势。

    他感受到了来自Alpha的压迫,他皱起了漂亮的眉头, 藏在身后的手悄然幻化出一把异能手术刀,随时准备攻击。

    “吓到你了?”桑怀却主动后退了半步, 跟他拉开距离, “这样好点了吗?”

    时丞对上他温和的笑容,拿不准自己偷窥的事情到底有没有被发现, 做足了受惊的表演,畏畏缩缩地把双手都藏在了身后,“你……你不要随便碰我,哥哥知道了会很生气的。”

    “好、好,我不碰你。”桑怀又后退了两步。让他放松,“不过, 在解压墙上秀恩爱, 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秀恩爱?

    时丞想说他没有, 脑子就先一步反应过来, 顺着桑怀的视线回头。

    解压墙上密密麻麻地写了十几个周廷深的名字,全是他无意识时的手笔。

    桑怀没有发现他偷看一楼, 而是发现他对解压墙越凑越近,就跟做坏事似的, 原来是在写周廷深的名字。

    桑怀笑道:“这让我那群因为单身找不到对象而来解压的兄弟们怎么办?解压不成更压抑了。”

    时丞尴尬地红了脸,“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这就把它抹了。”

    “哎。”桑怀阻拦他,“留着吧, 我是跟你说笑的。”

    他这次没有再碰时丞, 而是按住了周廷深的名字, 不让时丞涂抹。

    时丞道:“要是让其他人看到了,压抑了怎么办?”

    桑怀道:“我和陈运都压抑了,怎么可以放过他们?”

    这话把时丞逗笑了。

    桑怀道:“脚踝没事了?”

    时丞又一次转动了脚踝,“健健康康的。”

    桑怀松开按住解压墙的手,“那你继续画?”

    时丞点点头,陈运还贴心地给他端来清水清洗画笔。

    无论时丞无礼还是有礼,桑怀和陈运都对他以礼相待。

    时丞忍不住想,会不会是他们把桑怀想得太复杂了呢?

    他打算冒险试一试。

    他看着桑怀的手,“你不热吗?”

    桑怀很诚实,“热。”

    时丞眨了眨眼,“那为什么要戴手套呢?”

    桑怀摩挲着左上的黑色皮手套,“因为想要遮住耻辱的痕迹。”

    时丞疑道:“耻辱?”

    “对。”桑怀说,“不过,它也是荣耀的象征。”

    时丞被绕晕了,“荣耀和耻辱不是反义词吗?”

    “它们确实是反义词。”桑怀笑道,“但是在某些时刻,反义词是可以共存的。”

    时丞理解不能,“我没怎么读过书,听不太懂。”

    桑怀也不多作解释,“你读过几年级?”

    时丞在周廷深的名字旁边画了几朵小花花,“可能是二年级?也可能是三年级?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桑怀守着他给小花花填颜色,“高中?”

    时丞说:“小学。”

    “小学?”桑怀皱眉,“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时丞填完颜色,认真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叙述别人的经历,“他们把我卖给坏人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桑怀一愣,此刻再看时丞的天真,就变了个味,鄙视全无。

    他道:“实不相瞒,我这些弟兄们也是自幼就被家人抛弃的孤儿,已经三四十岁的人了,也做不到像你这样洒脱,依旧憎恨着。”

    “估计以后遇到良人,就能看开了吧,像我遇见哥哥一样。”时丞放下画笔,伸出两只手,“对了,桑组长,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么多张红色的钱,可以买多少吃的啊?”

    桑怀默默接受了他的美好祝愿,耐心地看了眼他的手指头,“十张?一千块钱。现在没什么用了,在尸潮爆发之前,够鬼州市的一名住校生吃一个月。”

    时丞「哦」了声,“两个人就是半个月。”

    桑怀察觉他的情绪出现波动,“怎么了?”

    “我想哥哥了。”时丞拍了拍手上沾到的墙灰,想走,又有些舍不得,“回去以后,我还可以再过来玩吗?”

    桑怀笑道:“随时欢迎。”

    ——

    时丞回到周廷深的房间,搜救队员就跟嗷嗷待哺的崽子一样,脸上满是期待,“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守卫都在干些什么?”“他们有没有发现你?”“顺利吗?”

    时丞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径直坐在周廷深的腿上,在周廷深开口前,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他的脖子,然后把脸埋在他的颈间。

    这是时丞表达喜欢和撒娇的习惯性动作,偶尔也会用来求得安慰,比如他在坦白自己过往经历的那次。

    周廷深轻抚着时丞的后背,温声道:“怎么了,宝贝?”

    “哥哥,宝贝难过。”时丞嗓音微哑,牵着周廷深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这里堵得慌。”

    周廷深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软触感和稍快的心跳,没有半分旖旎心思,“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时丞轻声道:“我知道十张红色的钱是多少了,哥哥。”

    周廷深微顿,用力将他抱紧。

    到底是连模样都记不起来的双亲,时丞根本无从憎恨,在周廷深的安抚下没多久就平复了心情,把他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曾程惊疑道:“这么说,他们是在偷偷处理丧尸的尸体?”

    “嗯。”时丞还靠在周廷深的怀里,“摔了丧尸的那人没穿上衣,转身的时候我还看到他的胸前有一块很大的疤痕,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

    “如果桑怀没有说谎,他们都是孤儿,被虐待的可能性很高,有伤疤也不稀奇。”周廷深轻拍着时丞的后背,“我比较在乎他对于缺失的右手的看法。”

    阿七呢喃道:“是耻辱,也是荣耀……”

    周廷深问他:“你想到了什么?”

    阿七摇头,皱眉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感觉不太好,如果可以,调查最好到此为止,不要再去试探他们了。”

    阿七身为邪神的前成员,能让他感到不安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就是想试探,也没机会了。”周廷深说,“搜救还剩最后一个地点,只要桑怀保持现状不动,大家就能相安无事直到离开。”

    到时候有关桑怀的所有疑点,就是姚错该去调查的事情了。

    时丞道:“哥哥,还剩哪里啊?”

    “我家。”周廷深说,“哥哥带你见家长,去吗?”

    “去!”时丞噌一下坐直了,又有些局促不安,扣着手指,“可我不知道叔叔阿姨会不会喜欢我。”

    周廷深握住他的手,让他安心,“我父母都是很开放的人,只要我喜欢,他们就喜欢。”

    “真的?”时丞喜道,“那我是不是要去换一身衣服?可我怕哥哥找不到我,就带了蓝白衬衫,没有其他的衣服可换了。”

    周廷深心里一软,“那就穿蓝白衬衫,反正你穿什么都好看。”

    又是喜闻乐见的狗粮环节,众人纷纷起身表示自己晚饭已经吃得够撑了,一边告辞一边把门带上,给他们足够的空间自由发挥。

    门关上的刹那,周廷深补了一句:“不穿更好看。”

    时丞还没反应过来,“哪能不穿衣服去见家长的?”

    周廷深顺势抱起他放倒在床上,“不见家长,可以见我。”

    时丞臊红了脸,“哥哥……”

    周廷深二话不说就把他剩下的话全都用嘴堵住,亲得他晕晕乎乎的,“色•诱的时候不是脱得挺自然吗,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时丞用手捂住了脸,“哥哥不要再说了。”

    “做得不好还不让人说了?嗯?”周廷深拉开他的双手按在枕边,露出他红得滴血的诱人模样,偏要羞他,“哪有色•诱才解两颗扣子的?应该全解了才对。”

    时丞躲也躲不开,挣也挣不脱,偏头咬住了红嫩的唇。

    “不准咬自己。”周廷深用牙齿叼出他的唇瓣,含了两圈,“宝贝,你这么不配合,哥哥要什么时候才能永久标记你啊?”

    他以为时丞会再次羞得不行,却见时丞嘴唇嗫嚅。

    他凑近了些,“你说什么?”

    “哥哥不可以帮我脱吗?”

    周廷深瞪大了双眼,信息素骤然失控暴涨。

    时丞低声道:“我的腺体……已经发育成熟了。”

    两个多月过去,在寻找周廷深的过程中,他已经长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Omega了。

    “哥哥知道。”周廷深没想到时丞会这么主动,被他撩拨得狠狠落下几个吻,亲得「啾啾」直响,“可你不在雨露期,会受伤的。”

    “阿七说过,Alpha……可以用信息素诱导Omega……进入雨露期。”时丞气息凌乱,说这话时,白皙的脖颈都红了,“而且好奇怪……哥哥的信息素好浓,和平时……不一样,熏得我……使不上力气……”

    周廷深正腹诽阿七教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被时丞后面的话带偏了注意力。

    他松开时丞的手,时丞也没有力气再捂脸,浑身软得不成样子,一副任君采撷的迷糊状态,轻声喘息着,吐气如兰。

    这明显是被他的信息素给影响了。

    周廷深抬手嗅了嗅自己身上,信息素确实比平时更加浓烈,再一算日子,操,他就快要进入易感期了。

    这段时间忙得连轴转,要不是时丞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怎么办?

    时丞意识不清,周身燥热,低吟出声,“哥哥……”

    周廷深艰难地「咕嘟」咽了口口水。

    时丞是愿意的,选择权在他手上。

    他要现在永久标记时丞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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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70

    这样的想法只在周廷深的脑海里闪过一瞬, 就被他彻底摒弃了。

    基地内部的防护措施并不到位,玻璃窗和大木门不仅不隔音更不隔信息素,只是地理位置选得好, 丧尸才会少,一旦他进入了易感期, 再把时丞诱导进雨露期, 信息素能把方圆几里的丧尸都吸引过来,基地沦陷就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周廷深不敢拿幸存者的性命来开玩笑, 面对着时丞此刻毫无防备的诱惑,也只能在心底狂念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并兼背八荣八耻,速战速决地把人抱起来,一口咬破腺体,及时遏制住时丞失控的信息素。

    时丞闷哼一声,脸蛋泛红, 就连攥紧周廷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想吃也不敢吃的周廷深低骂一声, 把人揉进床单里占尽了便宜, 直到时丞羞得哭出声来, 他才勉勉强强地罢了手。

    “暂时先放过你。”周廷深气息沉重地捏了把时丞没有一丝赘肉的细腰,“等回了总部, 哥哥再跟你好好地算算总账,这段日子明里暗里勾引了我多少次。”

    “啊……”时丞被他捏得娇喘出声, 不满地哼哼道:“明明是哥哥先说要标记我的。”

    周廷深角度刁钻,“所以你承认明里暗里勾引哥哥了?”

    “……”时丞躲进了被子里, 嗡声道:“哥哥该去洗裤子了。”

    周廷深乐了,“还学会转移话题了?”

    时丞不吭声, 周廷深也不能再耽搁, 他拍了拍时丞的屁股, 要把裤子洗了再去拿抑制剂,就见时丞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又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抓住裤子,“等等!我、我不要哥哥洗了,我要自己去洗。”

    周廷深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摸了一把,滑滑嫩嫩的,“怎么,嫌哥哥洗得不干净?哥哥可是连一点一滴都没有放过的。”

    “哥哥!”时丞臊得像只想要钻进被窝里的小白兔。

    周廷深还不肯放过他,“哥哥哪里说错了,你指出来看看?”

    时丞憋得像只小河豚,连指尖都红了。

    周廷深笑得不行,“好好好,哥哥不说了,哥哥去洗裤子。”

    时丞不松手,“我要自己洗。”

    周廷深奇了怪了,“难道我真的没洗干净?哪个位置没洗干净?你说,哥哥今儿一定给它搓得干干净净的。”

    “哥哥……”时丞忸怩道,“不是哥哥没有洗干净,是桑怀告诉我,Alpha都不喜欢洗衣服,更不喜欢洗裤子。我虽然不会,但我可以学的,哥哥不要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你听他胡——”周廷深否认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儿,挑眉道:“那哥哥要是不喜欢做饭呢?”

    时丞没有犹豫,“我做。”

    周廷深又问:“洗碗呢?”

    时丞答:“我洗。”

    “拖地呢?”

    “我拖。”

    “孩子呢?”

    “我带。”

    话说出口,时丞才回神自己都回答了什么令人脸红的话。

    “行。”周廷深趁他不备,倏地抽出他手里的裤子,“有你这几句话,哥哥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时丞着急道:“哥哥?”

    “别听桑怀胡说八道,他们那群Alpha全是单身狗,怎么会懂哥哥能给自己Omega洗裤子的乐趣?”周廷深用力亲了他的额头一下,“而且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拖地扫地,包括以后咱们有了孩子,哥哥都不会缺席。感情是要靠两个人来经营的,没有牺牲自己去成全对方的说法,那样的路走不远,咱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不能那样,明白了吗,宝宝?”

    他说的信息太多了,时丞听得恍恍惚惚的,勉强懂了个大概,“那……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给哥哥洗裤子?”

    “再过两天。”周廷深也在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呢,“等到救援结束,回了总部,宝贝有的是帮哥哥洗裤子的机会。”

    至于到时候时丞还有没有力气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时丞也就松开了裤子,“好吧。”

    被时丞这么一打岔,周廷深满脑子都是洗裤子的事情,等到洗完了抱着时丞躺下,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去拿抑制剂了,但时丞已经窝在他的怀里睡着,再想起身就得先吵醒时丞。

    算了吧。

    反正是临近易感期,还没到易感期,他刚才又咬了时丞一口,得到了些许的缓解,明天一早再注射也来得及,不拖到中午就不会有问题。

    周廷深还没开始权衡就已经权衡完毕,抱着时丞继续睡了。

    夜深人静,月上树梢,半梦半醒之间,周廷深的嗅觉变得越来越灵敏,他好像闻到了什么好闻的香味,下意识地低头凑近,嘴唇碰到了一块软软的嫩肉,耳边还听到了一声浅浅的哼唧,尾音带着些勾人的意味。

    周廷深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事,单方面跟时丞互动起来。

    他说:“据说森林里的大狮子有一天进入了人类制造的人工森林,然后发现一个发声的小玩具,大狮子碰一下,小玩具就「吧唧」一下,大狮子再碰一下,小玩具就再「吧唧」一下,如此反复十余次,大狮子倏然张嘴,露出两颗尖牙,猛地穿破小玩具,「吧唧」变成了漏气般的声响,小玩具蜷缩的身躯抓住了大狮子的臂膀,似乎想要阻止大狮子,但力量的悬殊令小玩具最后只能无力地垂下,任大狮子随意啃咬……”

    周廷深没有说完,就忍不住困意,浅浅睡去,可没过几分钟,又被燥热热醒,不得不再次重复讲故事。

    还是那只大狮子,还是那个发声小玩具。

    他说:“大狮子重复啃咬着那个可怜的小玩具,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周廷深迷迷糊糊地说着,直到后半夜才勉勉强强进入了梦乡。

    关得严丝合缝的窗帘挡住了天边的第一束光,却没能隔开洒向大地的东升烈日。

    床帘透着亮白,周廷深的脑子混混沌沌的,感觉位置不对,睁开眼,发现自己压着时丞,先是一愣,又觉得嘴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下舌头,他竟然咬着时丞的腺体,顿时更愣了。

    ……他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心虚的周廷深松开了腺体,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想回归平时搂着时丞的睡姿,结果刚有动作,臂膀就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某种不是很好的预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手指蜷缩,触感很熟悉,就算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手放在哪里,没有隔着任何衣料。

    周廷深:“……”

    他不会……是在梦里失控,做了什么不尊重时丞的事情吧?

    周廷深颤巍巍地低头,发现自己的衣服裤子还好好地穿在身上,深深地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有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这么一惊一乍,他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有关昨晚的细碎片段逐渐浮现,归根结底还是他对自己的自控力太有自信了,结果一碰上时丞就变得溃不成军。

    周廷深啼笑皆非,在时丞模糊的轻哼中,悄悄下床,把俩人的贴身物件拿出去洗了。

    天色大亮,他受到易感期的影响,也跟时丞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虽然时丞现在还没起,但别的队友都吃完了早饭,四散在基地的大院里、食堂里,以及办事窗口里吹牛打屁老半天了。

    看到周廷深刚起床就往洗手间里走,坐在办事窗口里的曾程和许知朗八卦地凑过来,周廷深直接反手关门!

    “哎,别急啊,深哥。”曾程一脚卡住门缝,透过梳洗镜看到周廷深藏在身后的东西,“哟,大清八早的就起来洗内裤呢?”

    许知朗也趴着门缝往里面瞧,“朝气蓬勃,朝气蓬勃啊。”

    “去你的朝气蓬勃!”周廷深气笑了,踹了一脚房门,“撒脚!”

    “我们关心一下队长和队长夫人的夫妻和谐生活也不行吗?”曾程连连唏嘘,“吃不到嘴也能天天折腾,这精力旺盛得,了不起啊,了不起。”

    “不就仗着小时丞乖巧听话,整天耍流氓……”许知朗话音一停,“等等,这好像不是深哥的内裤?”

    曾程僵了下,“我劝你三思而后言。”

    许知朗瞪他,“你想到哪去了?我们的内裤都是总部统一发的,样式差不多,这款不一样!”

    曾程反应过来,看了看周廷深,又看了看镜子里周廷深手里的两条内裤,迅速收脚,“操,又秀我一脸!”

    许知朗也跟着撤退,“迟早踹翻这碗狗粮!”

    周廷深终于顺利关上了门,一秒不到又开了条缝,“等等。”

    曾程和许知朗同时捂耳,“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狗东西。”周廷深笑骂道,“赶紧的,正事。”

    他俩勉强翘起了一只兰花指,露出耳朵一角,“说。”

    “我快到易感期了。”周廷深说,“帮我拿支抑制剂过来。”

    曾程「呵」道:“多大点事,这不就可以顺理成章永久标记了?”

    许知朗也说:“只要你开口,就没有小时丞不答应的事。”

    “真能这么做我还犯得着打抑制剂?”周廷深抬手要抽他俩,“赶紧!”

    曾程捂着脑袋边跑边说:“先说好了,我也不确定还有没有,毕竟基地几乎全是Alpha。”

    许知朗也跟着跑,“实在不行咱们就给你俩打个洞,把事办了就完了,哈哈哈……”

    周廷深差点没用手里的东西砸他俩,举起来发现是内裤,又作罢,关上门继续手搓了。

    他晾好了内裤,时丞还没醒,受他昨晚肆无忌惮的摧残影响,身体还没恢复,他就没叫醒时丞,自己去食堂拿了吃的,打算带回来让时丞填饱了肚子再继续睡。

    今天的早餐是两个面包和一袋牛奶,幸存者的人数少了,食物就显得非常充足,两个月来他们只去接收过一次物资,直到现在都还有富余的。

    柳苗苗还在为了没能剁筒子骨的事情,跟李大宝争论到底是自己的异能使用得好,还是路寅的异能使用得好,李大宝被闹得不行,干脆让他们俩在大院里比赛谁打的树叶子多,路寅闲得无聊,居然也答应了,引来围观者无数。

    “打大叶子有什么难的?打小叶子啊。”

    “就那些嫩芽,刚长出来的那种。”

    “哎哎,苗苗哥,你这一发可不能作数啊,距离太近了,换我上都能行。”

    “要不挑个远点的东西打?加大难度才能区分出实力。”

    “没错没错!都找找附近还有什么可以瞄准的东西,最好是移动的。”

    ……

    周廷深一步三回头地往办事窗口走,顾家的他还得先把时丞投喂了才能回来凑热闹。

    “深哥!”许知朗从仓库跑过来,手里高举着一支抑制剂,后面还跟着曾程,“我们找到了!”

    周廷深刚站住脚步,就听不远处的人说:“就它了!”

    柳苗苗登时调转枪头,“看我的!”

    周廷深急道:“别——”

    “啪!”

    许知朗手里的抑制剂就只剩下了一个活塞。

    周廷深、许知朗、曾程:“……”

    众人一哄而起,“太准了!”“天哪,不愧是苗苗哥!”“神枪手啊!”“百步穿杨!”“厉害厉害!”

    柳苗苗得意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哪里哪里,就是随便开了一枪而已,我也没想到会打中它。”

    “……”周廷深揉了揉眉心,老父亲叹气,“再去拿一支吧。”

    许知朗却结巴道:“没、没了。”

    周廷深揉眉心的动作一顿。

    “确、确实没了。”曾程吞吞吐吐地道,“我们是把仓库里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的这支抑制剂。”

    许知朗战战兢兢地补充道:“最后一支了。”

    周廷深沉默了一下,“上次想杀了苗苗的人有谁来着?”

    曾程已经想好明年买什么样式的花圈去扫墓了,“路寅和我。”

    周廷深当场幻化出一把鎏金色异能机关枪,“今儿天气不错,找个地把他埋了吧。”

    “爸爸!”柳苗苗跪抱住周廷深的大腿,嗷嗷哭着,“虎毒不食子啊!”

    周廷深把枪头对准他的额头,磨牙凿齿,“虎父无犬子,我看着你不像是亲生的。”

    “是亲生的!杂交虎狗!”柳苗苗拼命嚎道,“就算你打死我这一个亲儿子,也换不回那支抑制剂啊爸爸!”

    “……”这话倒是真的,周廷深消散了异能机关枪,“最近的一家药店在哪?”

    “出门左转五分钟车程!”柳苗苗飞速道,“但……但这附近的药店都被桑怀他们搜完了。”

    周廷深冷眼斜睨,“你看我像是想问你空药店的意思吗?”

    柳苗苗吓得直打哆嗦。

    “鬼安新区。”曾程说,“距离这里起码两个小时车程。”

    周廷深已经忍不住体内的躁动了,“现在几点?”

    曾程看了眼腕表,“十一点二十。”

    周廷深当机立断,转身走向办事窗口,“路寅、大宝留守,剩下的人准备出发,搜救最后一个地点!”

    “去深哥家?”柳苗苗呆道,“不找抑制剂了?”

    路寅反问他:“你看深哥像是能撑过十二点的样子吗?”

    柳苗苗更呆了,“那……那他这是要……”

    “也只能那样了吧。”李大宝很是担忧,“但是同乘一辆车,你们也受到影响怎么办?”

    “不用担心。”路寅推了下眼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一次物资清点的数据,抑制剂是二十四支。”

    “没错。”曾程从上衣内袋里拿出一支分给柳苗苗,“就差你没打了。”

    柳苗苗震惊万分,“你们——”

    许知朗赶紧捂住他的嘴,“嘘!”

    路寅嫌弃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个菜鸡比射击?”

    就连刚才选中许知朗的那声叫喊,也来源于他。

    “别磨蹭了。”曾程走向停车场,“带上食物和水,还有多余的加固钢板,跟上!”

    柳苗苗一秒加入助攻团队,欢脱道:“好嘞!”

    ——

    在床上熟睡的时丞是被周廷深强制揉醒的,他疲倦地半睁开眼,光溜溜的香肩从下滑的被子里露出来,“唔……哥哥?”

    他还有些腿软,站不起来,周廷深已经等不及了,索性将他用床单一裹,打横抱起往外走,“宝贝,你可能要提前帮哥哥洗裤子了。”

    时丞哼哼唧唧地靠在周廷深的怀里,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反正无论周廷深说什么,他都只管答应,“好……”

    显然,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正值壮年的Alpha的易感期究竟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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