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二小姐宋嘉盼被人上门退了婚
就在今早一早。
从宋老夫人越骂越难听刺耳的话中,瞻娘得知,这些都是因为昨晚,将军在外面收拾了了一个姓吴的书生。就这么巧,这个姓吴的书生恰恰是宋嘉盼还没嫁过去的未婚夫婿。
这下吴家人不干了,虽然不敢明面上过来闹,但是一早上就派家中奴仆过来,一定要把这桩婚退了。
“嘉盼的婚事?什么婚事?”宋嘉鱼轻轻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谁同意了?谁允许了?”
老夫人的拐杖把大理石砖铺的地面敲得咚咚作响,“小贱人,你何时关心过盼儿的事,你是不是想她和你一样丢尽祖宗颜面,拖到二十七八还嫁不出去?!”
宋嘉鱼不怒反笑,“奶奶没有听说过‘长姐如母’这个词么,嘉盼嫁不嫁人,嫁给何人,都是我说了算。用不着奶奶在这儿越俎代庖。”
老夫人被这话气得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宋嘉鱼,宋嘉鱼……”
守在一旁的管家李备看了看老夫人,又转头看了一眼宋嘉鱼,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宋嘉鱼本来也没有打算再说,她无意与蠢人多说话,她偏过头,刚想再喝口茶,下一秒,一杯滚烫热茶连带着瓷杯“砰”地一声砸在她额头上,几乎是一瞬间,额尖的鲜血混着热茶沿着她的下巴滴落。
整个正堂连着院子一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吓傻了。
连宋老夫人也被自己在一气之下做出来的举动给惊到了,站在那里,“我,我……”
宋嘉鱼眉眼冷若冰霜,慢慢抬眼,将目光缓缓投向宋老夫人。她是战场上一呼百应的将军,哪怕是敌军首领看见她也不敢露出轻松的神色,宋老夫人这样久居深宅的老太太,哪里见过这样令人胆寒的目光,顿时双腿发软,一下子站立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李备熟悉这样的眼神,在她十六岁那年第一次领军时,下面有士兵聚在一起议论她,笑话她是个女子,不忿她明明有个叛徒父亲,为什么还可以当上一军之帅。当时,李备跟在宋嘉鱼身边,正和她一起清点军中名册,恰好听见这番对话。
那时,李备还没有反应过来,宋嘉鱼直接拔出了自己的长剑,一剑贯穿那带头嚼舌的士兵,冷冷丢下了“扰乱军心”四个字,转头便走了。
眼下,李备不敢犹豫,立刻上前一步,硬着头皮拦在了宋老夫人和宋嘉鱼中间,低声道:“小主人,切莫妄动。”
他话音刚落,宋嘉鱼已经抽出了一旁放着的佩剑,剑音泠泠作响,听得在场每个人都心惊胆战。
宋老夫人脸色煞白,嘴唇不停抖动,身体却怎么也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向宋嘉鱼一步步走向自己。
李备一下子跪在地上,重重叩首道:“小主人!三思啊!”
宋嘉鱼居高临下看着宋老夫人,她额尖鲜血不止,却好似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般。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啊!”
宋嘉鱼利落地挥出一剑,剑尖几乎是贴着老夫人的脸颊擦过去,她的发簪应声而落,一头灰白的头发被锋利的剑削去了一半,簌簌落地。
老夫人眼睛一翻,已经抽搐地昏了过去。
李备松了口气,赶紧冲过去把老夫人半扶了起来,对那几个跟着老夫人过来,已然被吓傻在原地的侍女道:“还不快把老夫人扶回屋去?”
几个侍女这才回过神来,强忍着恐惧上前,把老夫人扶了起来,也顾不得其他许多,飞快把她扶出了正堂。
在外面看着的瞻娘早就按捺不住,等老夫人一被扶出来,便不顾小亲卫的阻拦,直直提着裙子跑进来,“将军,让我看看您的伤!”
宋嘉鱼把剑一收,回头一看,“瞻娘?你怎么过来了?”
“您先别管这个,先让我看看您的伤口。”说着,瞻娘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宋嘉鱼散碎的额发里撩到一边,仔细看了看伤口。
幸好老夫人力气小,虽然留下了一个一寸的伤口,但创口不深。
“见青姑娘,麻烦你拿些干净的白布和金疮药过来,还有观蓝姑娘,麻烦你打盆清水过来。”瞻娘转头对见青和观蓝说道。
见青和观蓝知道她这是要为宋嘉鱼处理伤口,忙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不用那么夸张吧,随便洗洗就行了。”宋嘉鱼抬手想摸一摸伤口,被瞻娘一下子把手捉住给她放下来,“别碰。”
瞻娘语重心长地说:“必须好好处理,这个地方人人都能看见,万一不小心留了疤,岂不是又让人在背后说些小话。”
宋嘉鱼拗不过她,她也认识几个和瞻娘一样的大夫,对患者的伤口总有些执着,便道:“好罢。”
待见青和观蓝她们把东西准备好,瞻娘认真地给宋嘉鱼把伤口洗净,然后洒上金疮药,接着用细布仔仔细细地把伤口包扎好。
她包伤口的手艺倒是很不错,让人看不太出来是包扎,反而像是一条发带缠在了额间,给宋嘉鱼平添了几分英气。
待她包扎好,宋嘉鱼这才找到空问她一大清早的过来做什么。
瞻娘便把要问的几个问题一一向宋嘉鱼问了,然后仔细记下,接着又再次向宋嘉鱼道谢,“将军大恩,瞻娘无以为报,若有一日将军需要,瞻娘愿把这条命都抵给将军。”
宋嘉鱼“啧”了一声,“说什么呢。”
瞻娘不好意思地笑了。
“好了,你先回去好好准备吧。”宋嘉鱼对瞻娘说,“既然都有把命抵给我的心思,那这考试要是都通过不了,可说不过去了。”
瞻娘顿时挺直了身子,“那是自然!我这就回去好好准备,晚上再过来给您换药。”
宋嘉鱼无奈,“随你吧。”
瞻娘咬唇一笑,转身步出正堂,一出门,就看见刚才和她一起站在门口的小亲卫正蹲在院子里的一角,在那儿逗弄花花草草。
她走过去,拍拍小亲卫的肩膀,“我先回去啦。”
小亲卫抬头,一见是她,立刻站了起来,“是你,你是叫瞻娘吗?”
瞻娘点点头,“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叫步缇。”小亲卫笑盈盈地回答道,“步是百步的步,缇是一个绞丝一个是。”
瞻娘想了想,忽然想起“缇”是橘红色的意思,正好和见青观蓝的名字成了一组。没想到将军平时看上去不爱文墨,在给亲卫取名字时却别有一番心思。
“瞻娘姐姐,你也是因为家里人不要你,然后也来当将军身边的亲卫的吗?”步缇睁大一双杏眼,好奇地问。
步缇这话问得太直接,让瞻娘猝不及防地一愣,然后才莞尔道:“我家里人的确不要我了,不过我不是来当亲卫的,是来当仵作的。”
“噢……”步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瞻娘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是哪里人呀?怎么跟着将军的?”
说起这个,步缇可有话说了,“我是凉州人,一年前,我家里新添了个弟弟,我爹娘就商量着把我给卖了,换点吃的。正好那时,将军路过了集市,看见了我,所以就把我救了下来,还给我改了名字,让我从此以后跟着她。”
步缇的眼睛亮晶晶的。
瞻娘不难想象,一年前站在集市里即将被卖掉的步缇一定不会拥有这样的眼神。
将军总是给人带来无穷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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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过半,宋府一角。
宋嘉盼慢慢睁开眼睛,她的侍女早已候在一旁,等着伺候她起床穿衣洗漱。见她醒了,另一侧的侍女立刻上前,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宋嘉盼柔柔地垂着眸,目光在自己藕粉的衣裳上打着转,等那侍女说完,她才轻轻开口道:“无妨,本来也不是什么良人,婚约没了就没了,祖母爱怎么闹就让她闹去罢,总归她是拗不过长姐的。”
说归说,面子功夫总还要做,宋嘉盼懒懒地起身,“收拾一下,然后我们过去看看祖母。”
一众侍女皆敛声闭气,“是。”
宋嘉盼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看见自己搁在上面的绣绷,上面的鸳鸯还只绣了一半,看上去栩栩如生。
她抿唇,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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