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历历春星 > 22、断骨
    宋嘉鱼颔首,抬步往内走。


    刚一进府,就闻到一阵腊梅气息。她一抬头,果然看见迎面栽着几株腊梅,正顶风绽放,按他们读书人的话来说,风雅极了。


    沿着潮湿的石径往里走,周遭种着寒松,松针上挂满要坠不坠的雪珠。绕过假山,宋嘉鱼瞥见雪中不远处有一小小高台,远看过去,仿若琼台玉树,不知登高是什么风景。


    路过一座木桥,桥下河涧中泊着一艘小船,大概是久无人乘的缘故,船上覆了厚厚的一层雪,看上去好似在画里一般。


    饶是宋嘉鱼这样不在意宅院构建的人,心中也不得不承认沈府的格局实在精巧美观,若是一般人,恐怕流连忘返。


    再想想宋府,本来在老夫人没改之前,还称得上一句简单大方,现在被老夫人一改,龙不像龙凤不像凤,让人不想多看一眼。


    江尤特地选了一个四面漏风的小堂,把宋嘉鱼和见青引到堂上,然后让她们稍等,说沈问之一会儿便到,接着便走开了。


    见青信以为真,当真老老实实地在堂内等着,不一会儿就被四面刮来的寒风给冻得直跳,“将军,怎么这么久了,他们连杯热茶都不知道上啊!”


    站在一旁廊下的宋嘉鱼瞥她一眼,看了看天色,然后道:“走吧。”


    “啊?”见青不明所以,“咱们不是要见沈大人吗?”


    “我说你是不是蠢,”宋嘉鱼有些不耐,“你觉得沈问之会在这种地方见我们?他不怕冻死?”


    见青环顾了周遭一圈,这里虽然精美,却四面来风,来个烧火的炭盆都没有,“可,刚才那人不是让我们在这儿等吗?”


    “人家摆明了在耍我们。”宋嘉鱼眼底冷意翩飞,“走吧,反正我今日已经按照吩咐来看过了,见不见是他的事。”


    见青后知后觉回过味,反倒有些来气,“他不见他直说啊!何必让人冰天雪地的在这儿冻这么久!”


    宋嘉鱼不搭理她,自己往前走了,见青只得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路过方才来时路上的假山时,宋嘉鱼耳尖一动,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咳嗽声,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了似的。


    她下意识脚步一顿,见青来不及收回步子,正正地撞在她背上,“哎哟。”她抱怨道,“将军你怎么停下了?”


    宋嘉鱼没说话,驻足在那山畔,往咳嗽的方向看了看。


    见青耳朵也灵,很快听见了咳嗽声,没好气地道:“肯定是沈大人。活该,谁教他让我们冻了这么久,咳不死他!”


    他又病得很重。


    没来由的,宋嘉鱼忽然想起了沈问之咳得泛红的脸。


    怎么会有人从生下来开始身子就这样差?永远的吃药,永远的病倒,好像没有尽头一般,这样的日子,他觉不觉得厌烦?


    罢了,既然来了,还是去看他一眼。


    宋嘉鱼转了个方向,往沈问之屋子的方向去了,见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赶紧跟上宋嘉鱼,“将军,你去哪儿啊?诶,你等等我啊!”


    沈府精美,沈问之的院子当是其中最别致的一间。亭台楼阁,溪涧草树样样不少。


    宋嘉鱼还没走近,就看见江尤站在院门口,和一位大夫模样的老人说着什么。


    她想了想,绕到院子后面,对见青道:“你在此处等我。”然后一个利落的撑墙翻身,直接从矮小的院墙上翻了进去,进了沈问之院子里。


    所幸院子里没什么人,宋嘉鱼不用再翻一道窗户。


    她径直穿过回廊,迈进沈问之屋子里。


    和外间不同,屋子里烤着地龙,还烧着几盆上好炭火,暖得让人觉得闷。屋里安静极了,只有炭火星偶尔爆开的声音。


    宋嘉鱼走进去,一眼看见了床榻上被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沈问之。


    他睡着了。


    发现这件事的宋嘉鱼下意识松了口气,睡着了最好,她想,他们俩每次见面就没有不吵的,睡着好,省了一番口舌。


    她走向沈问之床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步伐不知不觉中变得又轻又小,好像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沈问之。


    宋嘉鱼凑近一看,沈问之方方正正地躺着,像是刚学规矩的小孩,他睡相也很乖巧,除了面色白得吓人之外,一点也看不出他平日里牙尖嘴利,咄咄逼人的样子。


    她伸出手,在沈问之额上轻探了探,发觉他还是烧得厉害,跟块炭似的。


    “喂,沈问之,”她低声道,“你是不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没有任何回应。


    宋嘉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刚要收回手转身走掉,她的手收到一半,忽然被身后的人一下子紧紧抓住。


    她回头,沈问之还是沉睡着,眉心却紧紧蹙起,死死抓着她的手,好像要在上面用尽所有力气。


    宋嘉鱼怔了怔,脑海里第一个念头不是挣脱,而是在想,在这么热的屋子里,他的手居然还是如此冰凉。


    她试着扯了扯自己的手,没扯动。


    “沈问之,松手。”她皱了皱眉。


    不动。


    宋嘉鱼轻吐出一口气,又挣了挣,奈何今日这人抓得是真紧,如果想挣脱,非得把他弄醒不可。


    她立在原地想了想,俯下身对沈问之道:“沈问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沈问之没醒,只是迷迷糊糊哼了几声。


    “我是宋嘉鱼,你现在抓着的人是宋嘉鱼,”她似笑非笑,“还要抓着吗?”


    沈问之抓她的手顿了顿,然后猛地一下抓得更紧了。


    宋嘉鱼:……


    她神色变得复杂起来,眼眸低垂。


    片刻,她说:“你不松手,我就只有硬掰了。”说完,她伸出另一只手,把沈问之的手指一根根往下掰,沈问之修长的指节被她掰得泛起青白,她每掰掉一根再去掰下一根时,刚才那一根就会继续紧紧缠上来。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宋嘉鱼掰出了一身汗,还是没有动摇沈问之分毫。


    她叹了口气,不得不用了狠劲。


    “啪”的一声。


    宋嘉鱼顿了顿。


    沈问之的,掌骨,好像,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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