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元宵会后,萧清杨便常常不见踪影,萧清晏十次去萧清杨院子,有八次是见不得人的,萧清晏心底门清,便也不再去找了。


    可是话说回来,萧清杨的心思……纵使泽兰郡主能够接纳,两人估摸着也难有什么好结果,陛下不可能接受萧清杨同安南王独女成亲的。


    萧清晏叹了一口气,算了,真到了时候肯定会有人棒打鸳鸯的,现在萧清杨正在兴头上,自己还是过一阵再去泼冷水罢。


    现在嘛……还是去关怀一下即将考试的李先生比较重要。


    很明显李先生并不需要这种关怀。


    李先生看着停课后学业毫无进益的糟心徒弟撑住了额头。


    元宵会萧清晏一战成名,传着传着竟是变成了萧清晏出口成章,同赵北希比试作诗碾压赵北希获胜。


    赵北希何许人也?那可是右相用顶尖资源堆出来的接班人。


    且赵北希本人也争气,去岁以九岁幼龄夺得元宵会魁首,在各种诗会钧表现不俗,甚至有好事者评了个四大公子,把将将十岁的赵北希列为第一公子。


    这安平侯府嫡次孙胜过了右相家的第一公子。


    还是在诗词文才方面,更是让京中人议论纷纷。


    李鹤铭虽说是备考春闱,却也并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诗会文会也都没少参加,这被人灌耳音说的多了,以至于李鹤铭对自己小徒弟的诗词水平也有了一点不切实际的期盼。


    万一萧清晏于此道颇有天赋呢?


    也不是全无可能不是吗?


    故而李鹤铭看到萧清晏来寻自己时,第一反应便是先出题看看自己弟子这胜过第一公子的文学功底。


    事实上……


    李先生甩下临时考察萧清晏作出的诗,沉默良久,扶额道:“我女儿三岁学写的打油诗都比你这个更像是诗。”


    说着好奇问道:“你究竟怎么胜过赵北希的,被人传的神乎其神,就差说文曲星下凡了。”


    萧清晏一脸无辜,我也不想出这种名啊,人家盛名之下无虚士,我这盛名之下全是虚啊。


    “我们玩的是飞花令,哪是什么比赛作诗,况且赵北希也不是赢不了我,只是周围人越发多了惹人烦罢了。”


    李鹤铭嫌弃地将面前的纸张推远,道:“今日回去将《声律启蒙》背过,在学会写诗之前你还是不要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萧清晏也嫌弃地收起刚作好的诗,自己在这一方面确实少了些天分,要知道考科举可不单单是过目不忘便可以的。


    两人默契的略过这个话题,总之有些名声还是好事,不过实力跟不上确实是个问题。


    萧清晏好奇道:“您后日春闱,有什么需要吗?弟子为您尽孝?”


    李鹤铭摆摆手:“不必,来京时便早都备好了。”


    说着拿出一沓文章递给萧清晏道:“近日备考,为师颇有些心得,这是我写的一些策论和诗赋,留在我这里也无用,你且拿去看看。”


    萧清晏抱着李鹤铭给的文章陷入沉思。


    放飞太久,来一趟秋棠院,仿佛又回到了被作业支配的日子……


    李鹤铭揉了揉萧清晏的头,柔声道:“为师以后大概不能常常教导你了,科举授官后我大抵会忙一阵子,到时我会从侯府搬出,这段时日多有叨扰,我有一忘年之交,将要致仕,其孙年龄与你相仿,若你有意,为师可替你联系。”


    萧清晏一时有些怔愣,虽说是早有预料的事情,毕竟从未见朝廷命官还寄住在他人之家的。


    但突然提到这里,萧清晏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虽说一开始百般不愿,但一岁过去,情谊早已不同从前,一时之间割舍……也是难能。


    李先生是个极富有生活情趣的人,是萧清晏遇到的第一个文士,如同古时书中走出的君子,自信却不自衿,才气逼人,性情洒脱,什么都会些。


    李先生在冬日带着萧清晏采梅间雪做酒,酒成后用筷尖悄悄挑一点送到萧清晏嘴里。


    在春日带萧清晏一同踏春,萧清晏第一次体会到《论语》中“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奇妙感受。


    李先生有着极强的悲悯心和共情心,面对百姓受苦潸然泪下,诸葛亮的《出师表》时会临表涕零。


    不得不说,李先生影响萧清晏极深,萧清晏前世的身世注定萧清晏做事大多更考虑自己,缺少共情力,然而真正的文士是要心怀天下的。


    一心考虑自己只能成为所谓的奸臣,将个人私利放在国家利益之前只能横生祸端,所以说儒家思想实在极其神奇,大多数文人一开始读书时谁人不是心怀天下呢?


    萧清晏略有些伤感,看着面前的李先生释然道:“预祝老师鹏程万里,创造理想之世,十年后学生便来帮你。”


    李鹤铭举起酒杯,掩面一口饮尽,笑道:“借你吉言了。都说我狂,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十四岁便要入仕了?”


    萧清晏以茶代酒皱着脸喝完,玩笑道:“古有甘罗十二为相,今有我萧清晏十四岁入仕,有何不可?”


    李鹤铭看着面前的学生大笑道:“无甚不可,我等你。”


    三日后李鹤铭春闱,萧清晏前去相送,萧清晏看着李鹤铭走进贡院的背影,不同于周遭的考生,李鹤铭没有紧张,只有如愿以偿的满足和洒脱。


    萧清晏不知自己这位才气横溢的师父缘何年近而立才来参加科考,也不知李鹤铭为何会愿意屈身侯府,为自己启蒙,但萧清晏却由衷认可了古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思想理念,在这短短一年里李鹤铭于自己是相当于世子爷的存在。


    以至于在李鹤铭离府后,萧清晏偶尔还是会走到秋棠院,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总会莫名有些神伤。


    冬雪渐融,春日将近,且各奔前程罢。


    有了与李鹤铭的约定,萧清晏越发努力,毕竟狠话都放出去了,若是达不到的话岂不是惹人笑话。


    李鹤铭介绍的将要致仕的老师也迟迟没有踪影,萧清晏只好按照自己的节奏学习。


    什么四书五经,诗书典籍早已牢记于心。


    萧清晏对于自己下一个老师还是抱着一定的好奇的。


    放榜日,不出所料,李鹤铭成为了元康十二年状元。


    授翰林院编修,兼管帝陵选址一事。


    元康十三年,帝陵选址确认,开始施工,李鹤铭升任翰林院修撰。


    元康十四年,在右相的帮助下李鹤铭成为翰林院侍读学士。


    短短三年内实现连跳四级,上一个敢这样子升官的还是左相,左相有郡主为妻,王府做依靠,李鹤铭可是身无一物。


    李鹤铭的升官之路中间有多少煎熬萧清晏不得知,但能走的这么快,想必是很有些不容易的,大抵是为了避嫌,自李鹤铭入仕后便鲜少联系安平侯府。


    萧清晏这两年反正是过得煎熬极了,有种不知该往哪去的错乱感,有心寻一位老师,却又记挂着同李鹤铭的约定。


    元康十四年六月,右相上书乞骸骨,彻底致仕,右相府改名赵府。


    萧清晏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下一位老师,那位李先生的忘年之交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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