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封淮为林野说情, 许盛同意了让他协助封淮，负责跟踪颜慕押送白浩泽回帝星的任务，并派军队保护各军校的学生各自回校, 受磁场影响受伤的学生统一转移至帝星的医院进行观察和治疗。
而林野和封淮负责跟踪颜慕回帝星。
白星和帝星虽然都属于耀光星域，但两颗星球却相距甚远, 即使驾驶军用机甲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抵达, 如果是乘坐民航舰, 则需要四天的时间。
冰蓝色的机甲在宇宙中航行着，因为是跟踪任务, 所以他们并不需要太过着急，离开白星之后封淮就临时开启了自动驾驶和系统追踪。
“只要追踪系统能够锁定到颜慕的位置就足够了。如果颜慕真的打算私下处理掉白浩泽, 抵达帝星之前很有可能会想办法减速让我们先行。”
两支队伍几乎同时从白星出发, 路线相同, 很难不引人注意, 尽管可以暂时将机甲隐形，屏蔽侦查，但有些事情，彼此间心知肚明，就算做得再隐蔽也是瞒不过对方的心思，只不过是将事情本身粉饰上一层理由罢了。
“如果只是减速避免被跟踪还好, 就怕他还有别的打算。”林野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舷窗外擦身而过的星星若有所思。
颜慕不可能不派遣侦察队留意其他机甲的行踪, 但自他们跟踪颜慕离开白星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都未发现任何异常。
唯一让林野感到不对劲的, 就是这条绕远的行驶路线。
从白星去往帝星, 分明有更近的行驶路线, 并且是绝大部分军人往返于两颗星球之间都会选择的最优路线——距离近, 阻碍少，不会经过任何关隘，并且很安全。
而颜慕行驶的这条航线，航程较长，沿途会经过三个关隘，需要的时间恐怕会比最短航线要多出半天的时间。
颜慕果然是有别的打算吗？
莫非是想通过关隘验证拦下他们？毕竟他们没有绕远的理由，这样一来，他们为了掩饰自己的跟踪目的，就要更加谨慎避免暴露行踪……
“我已经让红鸟先行，在前方三个关隘星球提前探测颜慕他们的行踪，就算到时我们为了避开侦查不得不暂时放弃跟踪，红鸟也会第一时间将侦查信息发送到我们的这里。”封淮早已想到了这一点，并且提前针对这一点做了准备。
“嗯。”林野应了一声。
这方面的事情，封淮向来严谨，他倒不需要担心。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虽然白星的异常磁场有许盛负责调查，并且派人保护军校生离开，一切看似已经妥善处理，但一直到昨晚，林斐不知所踪，还有之前沈睿和白浩泽的对话也始终让他有些不放心。
暗潮……
林野在心底默念了一遍那个名字，忽然听见“叮”的一声，终端上收到一条谜之神域的留言提示，他打开一看，发现是叶思明发来的消息。
Ming：「宝贝儿，你现在和封淮在一起？」
虽然他和叶思明已经知道彼此在谜之神域的身份，叶思明却还是更习惯用“Ming”的身份联络他。
于是林野也用了谜之神域的账号回复。
灰灰：「许副官不放心二殿下，让我们跟踪他回帝星。」
Ming捕捉到了关键：「让你们？宝贝儿，你确定？」
灰灰：「……我也想趁此回一趟帝星。」
如果不把握住这个机会，之后想再借用封淮和红鸟调查事情，恐怕就难了。
利用封淮原本就是叶思明给林野提出的建议，因此在听到林野这句话后，很快就表示了理解。
Ming：「想趁机回元帅府，调查精神手环的事吗？」
灰灰：「是啊。」
Ming：「虽然有封淮在，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小心一点。」
灰灰：「我会的。」
Ming：「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络我。」
灰灰：「谢了。」
Ming：「别谢我，我可不是无偿帮忙的。」
灰灰：「条件？」
Ming：「啧，别这么冷漠嘛，我们有这么不熟吗？」
灰灰：「…………」
草。
太久没和叶思明在谜之神域直播，他差点忘了叶思明在网络上的本性。
Ming：「今晚我直播，记得来。」
林野不由一怔。
灰灰：「直播？」
是了。
自从去白星参加联赛，他和叶思明就没有再在谜之神域直播过，偶尔几次登录也都是为了查事情。
如今联赛告一段落，叶思明自然也该恢复直播了。
不过这个时候，叶思明还有心情……
不，不对。
林野很快就意识到叶思明的真正用意。
虽然白浩泽的罪名已经坐实，但他们当初还查到朔月和Arno频繁登录暗域，这两个人都是星际黑客联盟的黑客，参与创立了谜之神域，也是谜之神域的人气主播。他们两人的身份尚不明确，如今白浩泽被定罪，他们出于谨慎，很可能会因此采取一些行动。
灰灰：「你准备做什么？」
Ming：「钓钓他们。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可不是喜欢坐以待毙的人。」
几秒后，又一次提醒他。
Ming：「记得来。我会提前给你留言的。」
灰灰：「好。」
身侧封淮注意到他在使用终端，冷不防出声：“是元帅的消息吗？”
林野关了终端：“嗯。”
驾驶舱内的气氛莫名变得沉闷。玻璃面板前停着的机械雪鸮看上去很想说话的样子，却在扫射到两人的表情后，知趣地闭上了嘴。
就在这时，追踪系统上的目标红点忽然间加快了航行速度，朝着偏离既定航线的的方向行驶。
林野微微诧异：“这是……”
封淮：“陷阱。”
林野：“跟吗？”
封淮：“跟。”
机甲提高了航行速度，同步偏离航道，和目标红点保持着稳定的距离，朝着另一个方向行驶而去。
这条航线异常偏僻，附近虽没有明显的太空碎石或其他障碍物，但距离主要星球较远，位于耀光星域的边缘位置，靠近瀚海星域。
仅仅是这条特殊的路线，就已经让林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屏幕上的红点闪烁了几下，忽然消失在了追踪系统中。
林野眉头轻蹙：“怎么回事？”
封淮思索着开口：“按照他们的航行速度，没理由在这个时候无法脱离侦测，很有可能是进入了能影响侦测信号的场所。”
“强磁场的干扰？难道说之前控制白星磁场的总控装置是在这里？”
“不排除这个可能。”
能够屏蔽侦测信号的太空信号干扰装置体积非常庞大，附近一带不存在这样的装置，那就只有可能在附近某个星球上。
林野直起身：“这附近有能降落星球吗？”
封淮手指按下操作面板上的某个按钮，调出了附近的星图：“在追踪范围内的是W-17星到W-23星，根据他们的航行速度，短时间能脱离侦测而降落的，只有W-21星。”
“红鸟那边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这样一来，在附近星球降落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恐怕有诈，”林野低声，“降落吗？”
封淮不假思索：“降落。”
眼下时间紧迫，不允许他们等待援军。
这次他们的任务就是跟踪，就算知道可能有陷阱，也必须跟上去。
“知道了。”林野拉下操纵杆，驾驶机甲朝着W-21星的方向飞去，正准备让系统鉴别最合适的停泊位置，心脏忽然间一阵刺痛。
一股凉意沿着脊椎攀升上头顶。
不仅仅是心脏。腹部也有轻微的隐痛，皮下的血肉翻滚着，就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生长一样。
手腕上的温度更是急剧升高。
林野手指收紧，视线扫过手腕处时隐时现的银色痕迹，瞳孔剧烈地缩了一下。
手环上的部分数值正在快速上升……
“怎么了？”封淮察觉到他的异样，及时出声询问。
“我……”林野鲜少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耽误任务，早已习惯了这种隐忍，下意识想说没事，却蓦然回想起不久前在
现在的这种感觉，就和当时在宿舍发生意外时一模一样！
这才过去几天？怎么又……
还伴随着这么强烈的感觉。
记得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他和封淮在浴室里度过了一整夜，封淮还给他洗了澡，甚至差点发生……
不行，不能再有第二次。
机甲正在降落途中，林野硬是咬着牙压下了那股异样感，完成了对降落地点的鉴别。
“封淮，你来控制降落，”他努力争取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反常，“我想侦测一下附近的信号情况。”
“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机甲在W-21星降落。
透过舷窗能够发现，这附近是一片树林，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荒芜。
林野攥紧的手指几乎要没入掌心。过了很久他才说：“我留在这里，你先去附近侦查一下情况吧。”
“好。”封淮推开驾驶舱的门，离开了机甲附近。
林野这才暗中松了口气。
身体热得发烫，连意识都随着这股热潮渐渐涣散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系统探测附近信号的情况。
信号果然如他所想，微弱且不稳定。
不过恐怕颜慕也想不到，谜之神域的信号不会受这种强磁场的干扰。
就算把整颗星球的信号给屏蔽了，他也能通过谜之神域联系上叶思明。
林野打开终端，准备和叶思明说一声他们现在的情况，手指却一阵脱力，终端从手指间无情滑落，重重跌落在地。
亮着的屏幕上还停留着叶思明通知他直播时间的消息。
林野身体重重靠上椅背，闭上眼睛，不消一会儿就已经汗流浃背，湿透的军服黏腻地贴在他身上，无形中又加重了那种难受的感觉。
清醒一点……
林野在心底对自己说着，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俯下身想去拿终端，驾驶舱外却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糟了……
“附近是荒野，暂时没有发现……林野？！”
封淮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快步走过去，打开驾驶舱的门，看见半跪在驾驶座旁重重喘息的林野，及时伸手想将他扶起。
手指触碰到他军服的一刹，却骤然一震。
林野的体温高得惊人。
简直比那次在联赛宿舍时还要滚烫。
封淮顾不上别的，手臂绕过他腋下，将他整个人抱起，视线却无意间扫过地上的终端，脸色蓦然间变了。
那一瞬间，心底的嫉妒如岩浆迸发一样滚着淌过心头，将理智烧成灰烬。
这种时候，林野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联络叶思明。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真的要分化了！
荒无人烟的星球，最适合干点刺激的啦。
第102章
看见林野还想着拾起终端, 封淮心里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先他一步夺过终端，扔到驾驶舱的操作面板上, 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个声音让林野的意识清晰了几分，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捞起, 整个人都被迫倾倒进那个怀抱里, 炽热的温度和他本就灼热的身体相融, 像是在他皮肤下点着了一把火，沿着手臂蔓延向胸口, 后背……
林野整个人瘫软着挂在封淮身上，手臂绕过他肩头, 胸口贴着他军服, 两人就好像亲昵地抱在一起, 还是以一种极其羞赧的姿势。
“嗯……”林野睫毛轻轻颤了下, 汗水划过睫毛滴落，仿佛一颗颗晶莹的泪珠，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
“你还想找他？”
封淮握着他手腕，力道一点点收紧，他在克制，他不想在林野面前有任何脾气, 却阻挡不了心底源源不断升起的醋意，声音里多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都这个时候了……”
为什么, 林野在关键时刻总是只想到他以外的人？
因为上辈子他没能及时赶到, 从那些虫族机甲的手里救回他吗？
这声抱歉……已经太迟了吗？
但即便是这样……
即便这样, 他也做不到就这么把林野拱手让人。
他微低下头, 看向蜷缩在自己怀里浑身是汗的林野, 突然有一种想要吻他的冲动。
那张白皙的面庞泛着淡淡的红晕, 狭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浓密，水红色的唇微微翕动着，仿佛在对他做着某种邀请。
封淮垂下眸子，靠近他。
柔软的唇划过脸颊，彼此的气息在这一刹那间交融，凛冽的冰雪气息撞进馥郁的玫瑰香，起先是小心的试探，在尝到一丝甜头后，渐渐开始肆无忌惮，愈发随心所欲起来。
他想他是被这个人彻底勾去了魂，才会在这一刻丧失了这辈子的所有的理智，疯狂地想要得到他。
“封淮……？”林野喉咙干得像脱水，仅仅是说这一个字就已经花光了他的全部力气。
他迫切地想要得到解脱，却因为那一个吻而失了神，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机，将他全身的警觉性都调动起来。
“封淮，别……”林野手指抵着他胸膛，想要把靠近的人推开，身体却不受控制，遵循本能靠近那个让人体尝到快乐的存在。
脸颊的吻有一瞬间的停顿。
下一秒，那个吻落到他的颈间，渐渐划过他军服下的锁骨。
他和封淮就像是共同受到某种蛊惑一样，在这一刻对对方有着无限渴望。
林野紧紧咬着牙：“封淮，你说过要和我保持距离的……”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哭泣。
仅仅是一句话，就拉回了封淮在坍塌边缘的理智。
他蓦然停止了亲吻，重重喘着气，尽可能维持住自己意识的清明，抬起眸子看他，嗓音低哑地问：“林野，你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驾驶舱爆|炸一般浓烈的玫瑰香。
香气刺激着他的鼻息，化作一团火席卷过他的所有感官，包括——
独属于Alpha这个身份的感官。
这是……
猛地意识到某种可能，封淮的眼神一点一点变了。
作为一个3S精神力的Alpha，他很清楚这种气味和它会给Alpha带来的反应。
这分明是Omega的信息素！
上辈子封朗的话言犹在耳。
——“失败的实验品有可能出现精神力坍塌、不定向分化、寿命缩短等症状。”
难道说林野是在……
“林野，林野？”封反复唤他的名字，语气因为焦急而不由自主加快，“清醒一点，”
Omega的信息素愈发的汹涌，迎面而来的浪潮狠狠冲击着Alpha的理智，封淮的手指捏得近乎泛白。
二十多年里，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战事，除了林野殉职的那一次，他从未有哪一刻感到如此无能为力。
哪怕Beta在帝国是最不被重视的那一类，封淮心里也知道，林野是珍惜这个身份的。
Beta不会受易感期和发情期的困扰，能最大程度地保证一个人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而对于从小父母双亡，遭遇过亲人冷遇，精神力又不稳定的林野来说，这是命运给予的最好的恩赐。
而他……也同样深深爱着这个不输给任何Alpha的Beta，深爱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发誓想要好好地保护他。
而现在，这个Beta却当着自己的面，一点一点分化成他最不想要的模样。
他几乎能够想象林野知道这个真相时的痛苦。
不定向分化……那是精神力实验的失败品才会有的后遗症，当年封朗的话的确也曾让他起疑，甚至派人私下调查过一段时间，但都未发现任何林野和暗潮有关的证据。
在林暗夫妻过世后，林野就一直待在林家，直到季未眠将他接走，从小到达都没接触过实验的相关人员，又怎么会成为实验的失败品？
然而现在，这个不可置信的事实就这么在他眼前发生着。
“林野……”封淮声音低哑，像被灼伤了喉咙。
他的视线划过林野白皙的脖颈。
冰凉的手指划过他军服，绕到颈后某个位置。轻轻覆盖上去的一刹，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全身一颤。
颈后滚烫的小凸起更加印证了他心底的猜测。
那是正在生长的腺体。
封淮很快移开了指尖。
腺体在生长期间，如果受到过分刺激，很有可能会出现分化异常的情况，对Omega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高得惊人。
第二性别的分化正常来说是14岁之前，而林野已经19岁，属于大龄分化，发情期会来得比正常分化更加汹涌。
Omega的初潮很重要。如果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很可能形成后遗症，影响以后的每一个发情期，让Omega在无尽痛苦中度过。
而应对初潮的方式，通常只有两种——打抑制剂，或是被Alpha标记。
冰河的储物室里没有抑制剂，林野作为Beta也不会随身携带Omega专用的东西，因此如果要让林野安然度过这次的初潮，标记就成了唯一的方式。
听着林野不断发出的低吟，封淮眸子暗下去，手指绕过他脑后，将唇轻轻覆盖了上去。
……
……
耳边一阵嘈杂的鸣响，伴随着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夹杂着水流声和隐约的说话声。
“确定发现有瀚海军的行踪？”
“搜索他们的降落地点，尽快。”
“尝试让红鸟拦截信息，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林野被封淮的声音吵醒，缓缓睁开眼睛，对上空荡荡的天花板，只觉得大脑像充了血一样发胀。
身体是熟悉的疲软，他勉强撑着手臂起身，浑身上下都像被抽干了水一样难受，唯独空气里残留的冰寒气息让他感觉到一丝舒适。
身上盖着封淮的军服外套，看起来反倒没有上次那么狼狈。
他的视线在室内巡视一周，发现他所处的地方是一个休息舱。
这是冰河的休息舱吗？
目光无意间扫过桌上的终端，林野愣了一下，脑中渐渐浮现起昏迷前的记忆。
当时他身上使不上劲，跪在驾驶舱里，想着和叶思明交换下情报，封淮却突然回来，把他整个人捞起。
然后就是一些零碎的记忆。
封淮好像吻了他，手指还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然后他们……
林野的心猛地一沉。
昨晚？
昨晚叶思明邀请他参加直播，而那个时候他因为想探测谜之神域的信号，打开了和叶思明的通讯……
林野掀开被子，甚至顾不上穿鞋，快步走到桌旁，拿过终端，发现果然停留着一个时间很长的通讯记录。
捏着终端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
难道说，昨晚他是在和叶思明打通讯的情况下，和封淮——
叶思明全都听见了？！
记得封淮回来时，明明也看到了他的终端，不可能不意识到这一点，除非——他是故意的。
想到这个可能，林野突然觉得钻心的疼，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
直到……
“昨晚我已经代你和他打过通讯了。”
林野倏地转过身，对上封淮冰蓝色的眸。
他的心一片冰凉：“你和他说了什么？”
封淮注视向他，目光深邃，声音里泛着冷意：“这就是你现在最在意的吗？”
“我不该在意吗？”林野突然觉得好笑，“我跟他约好……”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打断。
“我没有。”
林野一怔。
“他让我配合他测试这里的信号，我告诉了他你不方便，”封淮声音一顿，“至于他要和你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这么做，你满意了吗？”
“我……”
封淮忽然间自嘲般地笑了：“你果然是更信任他。”
那一声笑让林野的心也跟着被刺了一下。
封淮却很快收敛了眼底的情绪，淡淡说道：“要是你想听他的留言，我现在就可以出去。临时标记应该能管用几天。”
说出这句话的一刹，封淮看见林野的身体明显僵住。
空气陡然间安静，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尤为漫长。
他仿佛听见手指骨骼被捏碎的声音。
“你刚刚说什么？”林野一字一字地说。
“我说，”封淮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碎裂的冰刺得千疮百孔，“林野，你分化成了Omega，我给了你临时标记。”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林野脑中炸开。
分化？
Omega？
开什么玩笑……？
这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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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封淮, ”林野手指没入掌心，因为力道太大，几乎要滴出血来, “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
这句话里的愤怒丝毫不加掩饰，却又夹杂了更多的不可置信, 每个字都像在心脏上刻刀子, 让他痛苦不已。
这一回封淮没有再重复。
他就这么注视着林野, 深邃的眸子像是深沉的海，在他心底掀起最汹涌也最冰冷的浪潮。
无声之间, 沉默的每一秒都在对他做着确认。
封淮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他很清楚。
他突然觉得很冷。
为什么？
他已经十九岁了。
他已经安然度过了上辈子的分化期, 一直到死都没有分化成Omega。
他怎么可能二次分化？
“封淮, 你没骗我……”林野已经很努力不让自己失控, 但说到最后, 声音里却还是多了一丝颤抖。
“我已经让冰河给你做过血液验别，”封淮静静开口，“林野，我从不骗你。”
一句话，让林野如坠冰窟。
原来之前他总是身体乏力是因为分化……
原来他能闻到Alpha身上的信息素是因为他是Omega。
原来他身上会有淡淡的玫瑰香，根本不是别人的原因。
他忽然很希望自己彻底死在上辈子那场剧烈的爆.炸里。
这样就永远不必面对他不想面对的身份。
“然后呢？你就标记我？”林野心底所有的火气都在这一刻撒在封淮身上, “谁让你擅作主张的？！”
“初次分化，除非你有抑制剂, 否则如果没有标记, 很难安全度过分化期, 一旦出现出现分化异常, 你以后的每一次发情都会痛苦万分。”封淮的语气很平静, 甚至他的叙述就像教科书一样, 完美地说明了这件事的必要性。
“……”林野的拳头一点点攥紧。
他知道。
封淮说的他全都知道。
那个时候的唯一的做法，就是最好的做法，就是标记他。
封淮甚至还体贴地没有直接标记他，而是给了他一个临时标记。
他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他？太可笑了。
“封淮……你知道我不想要，”林野唇边忽然多了深深的嘲讽，“别说你不知道。”
“我……”封淮的心收紧，下一秒他忽然反问，“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是，林野说得没错，他知道林野现在生他的气，必然不想要这标记，可是他又该怎么做呢？放任林野发情期不管，让他自生自灭吗？
他不能不管他……
他不舍得这么对他。
林野避开封淮视线，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
封淮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拉住他手腕：“当时你情况不对劲，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我甚至无法问你的意愿——我只有这一个选择。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就这么把你丢在驾驶舱，让你这么发情一整夜？！”
封淮向来沉默克制，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每个字都问得他哑口无言，每句话都让他觉得咄咄逼人，他甚至能明显感觉到封淮压在心底的火气。
他想让封淮怎样？
他……
“……我不想分化。”林野眼眶微微红了。
一句简单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在冰雪天里凉得人心头发颤，让封淮瞬间清醒，倏地放开扯着他的手。
“我不想分化，你办得到吗？我想用抑制剂，-我想去掉腺体，你办得到吗？”这些话就像是在无理取闹一样，却令封淮全身一震。
这个分化不是他造成的，可他永远都无法对林野说这样的话来洗脱责任，因为他曾经让林野那么痛苦，因为他深深爱着林野，所以宁愿让他把火气撒在自己身上，都不想说一句让他难受的话。
封淮哑着嗓子说道：“林野……你就真的这么不喜欢这个标记？这么不喜欢……我？”
回应他的是更久的沉默。
封淮执拗地问他：“那现在呢？现在你要我怎么做？你希望我怎么做？”
依然是沉默。
“你想要我不再管你，还是……”
“出去，行不行？”林野终于开口了，哪怕他现在待的是封淮的休息舱，哪怕这句话说得很狼狈。
“好。”封淮看向他，冰蓝色的眸子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转身离开休息舱。
脚步声在驾驶舱内响起，几秒后却又停住。
封淮在驾驶舱门口停下，透过光滑的舱壁看见林野衣衫不整地站在桌前，微低着头，墨色的发丝半遮住眼睛，看上去分外落魄。
那一刻封淮不知道哪来的冲动，让他暂时摒弃了被林野反感的可能，转过身快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将林野抱进怀里。
抱得那么紧，没有给林野留一丝拒绝的余地，同时又在他耳边说着最动情的话。
“就算你现在不想看见我，我也不会走。”
“林野，别这么怕我行不行？”
“我很喜欢你……就算你变成Omega，不再是Beta，我也还是很喜欢你。”
见怀里的人没有动静，封淮又抱紧了一点。
“以前我最怕你不再喜欢我。而现在……我更怕你难过。”
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封淮觉得他把这辈子所有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还有那些上辈子遗憾的、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如果能够让林野舒服一些，他愿意说到词尽言穷。
他已经爱过他一生，再爱多少遍也无怨无悔，他的林野生来就值得被许多人喜欢。而他，想从那无数人中脱颖而出，做最能让他舍得放下坚强的那一个。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封淮快忘了他们现在是在W-21星执行任务，他不计后果地抱着这个人，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情绪占满他的整个世界。那个人仅仅是委屈一下，他的世界都会像天翻地覆一样痛苦万分。
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替他承受所有的痛苦，让他可以不必经历这些。
手指轻轻覆盖上林野的后脑。
封淮眼底涌动着晦暗不明的光，几秒后，手指落至他肩头，捏住他肩膀，将他额头与自己相抵。
巨大的力道完全不容人反抗，视线对上的一刹，彼此精神相连接，无数往事划过他脑海。
上辈子追着他示爱的林野，婚后总和他吵架的林野，不慎殉职的林野，还有这辈子和他在星空广场重逢的林野……
数不尽的往事，数不尽的感叹，统统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这是他们第二次进行精神共感，上一次还是为了给林野疏导精神力。
“林野……别怪我。”
话音落下，林野的意识渐渐涣散开来，身体摇摇欲坠，最终倒进他怀里，面色安详得像是陷入沉睡。
封淮及时扶稳他，紧接着拦腰将他抱起，走到几步之外床边，将他放到床上，然后伸手帮他将被子拉上。
“休息一下。”
从现在开始，林野身上所有的痛苦都会有一半转嫁到他身上，无论是身体上的伤口，还是精神上的折磨，亦或是他身体内那股无法控制的、汹涌得仿佛吞噬一切的精神力。
封淮的手指缓缓划过他的脸颊，最终俯下身，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好好睡一觉。”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休息舱-
舱外夜色浓重，透过挡风玻璃隐隐能看见微弱得像萤火虫尾灯一样的光芒。
“冰河，有消息吗？”
“虽然没有搜索到颜慕殿下的下落，但附近有瀚海军留下的子弹，但是没有弹壳抛落。”
“掉落的地点呢？”没有弹壳抛落，意味着这些子弹并非是因为射击才会掉落在这附近。刚才他们并未听到枪响的声音，多半是对方不想真正惊动他们……更准确来说，是不想引起林野的注意。
“所有的子弹都在自动搜索的范围内发现，并且草地里的痕迹也有明显的方向引导性。”
“……果然是陷阱，”封淮沉思起来，“看来当时从白星发射出的那条没有加密的信息，倒是畅通无阻地传到了他的手里。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来这里。”
“既然是陷阱，少校您还去赴约吗？”
“这么盛大的邀请，就算我不愿去，他也会用别的办法出现在我面前，倒不如现在就去见见。”
“可是大宝贝一个人留在这里，不会不安全吗？”
“不会，”封淮淡淡说，“我的精神已经与他形成完全共感，只要我没事，他就不会有事。相反的，如果封朗要动他，就得做好也杀了我的准备。”
“少校……这样的话，您没问题吗？”
“只是去见个面而已，用不着担心。如果我没猜错，他恐怕是和颜慕串通好的。他帮颜慕摆脱我们，换颜慕帮他把我们引来这里，对颜慕来说，这笔交易不亏。”
“那少校是打算从封朗少将口中问出殿下的下落？”
“封朗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不让红鸟掌握颜慕的行踪。”
红鸟作为帝国最神秘的情报组织，日常任务就是搜集帝国各方势力的情报，封朗既能和颜慕做这个交易，必定对颜慕暗地里做的事情了如指掌，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掌握能够拿捏颜慕的情报？
“你留下看着林野，我一个人出去就够了。”
交代过冰河，封淮推门离开了舱室。
星光铺满湿润的草丛，汇成一条流动的窄道，沿途的子弹反射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脚下的路愈发的狭窄，泥泞消失的地方，封淮停下身。
微弱的光芒勾勒出对面高大的身影。
他轻轻扬了下唇，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封朗少将，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会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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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林野感觉自己睡过去很多遍, 又或者根本没有真正睡着。
头昏昏沉沉的，像是被灌了许多精神药物，以至于他无法正常思考。
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沉默的父亲，冷若冰霜的母亲, 严肃却对他关怀备注的元帅, 还有幼崽时期敏感怕生的灰灰。
他梦见冰天雪地里, 穿着白色军靴的男人朝他走来，胸前的白狮勋章吓跑了一众同龄的孩子。那人在他面前蹲下来, 将手里的荣誉勋章交给他，轻声告诉他父母殉职的事情。
他梦见林家人把他交给在黑市寻找合格实验品的黑贩, 黑贩为了讲价, 给他注射刺激性的药品, 想要证明他存在瑕疵, 却意外引发他精神力狂暴。
他梦见他在废墟里捡到满身是伤的灰灰，灰灰警惕地看着他，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里流露出害怕的神色，让他无数次想起曾经的自己，于是顾不上受伤的风险，把它带回了家。
他还梦见他和封淮在军校的第一次相遇, 后来的无数次争吵，甜蜜过也心酸过……
所有的感情, 统统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化为灰烬。
林野倏地惊醒, 汗流浃背地从床上坐起, 重重喘起气来。
周围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一定是他太累了吧。
林野手指抵住额头, 努力想将那些影像从脑海中驱逐。
过了许久, 林野才缓缓松开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封淮不在，留下的只有冰河的人工智能——那只呆萌的雪鸮。
怎么会？
他竟然还躺在冰河的休息室里？
难道说……后来他又昏迷了吗？
昏迷前的最后记忆，似乎是他和封淮为了他分化的事吵了一架，然后……
是了，分化。
封淮说他分化成了Omega，而他始终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这件事情。
后来呢？
他昏迷不醒，封淮去哪了？
林野掀开被子下床，下意识想去开灯，却因为周围太黑，被桌角绊了一下，不经意间撞落了桌上的终端。
终端受到猛烈撞击，屏幕自动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谜之神域的未读消息。
林野愣了一下，很快想起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叶思明想必一直在找他，于是弯腰捡起终端，查看了终端上的消息。
前面都是已读的，只有最后一条是未读。
Ming：「时间快到了，直播间等你。」
Ming：「你放我鸽子？？」
Ming：「不是在和封淮约会吧？那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Ming：「我再等你十分钟，十分钟你不来，我们就友尽了。」
Ming：「林野，出什么事了？」
Ming：「看见的话回我消息。」
……
Ming：「给林野的留意我加了密，封淮你要是敢偷听，我保证和你算清这笔账。」
发消息的时间是昨晚，看来他没有睡太久。
从这些留意的内容来看，很显然，最后一句是封淮用他的终端和叶思明通话之后，叶思明留下的。却偏偏只有这一条，封淮未读。
林野收听了那条留言。
Ming：「虽然昨晚直播你没来，不过我提前放出了你会作为嘉宾出席的消息，就如你我所设想的那样，Arno果然来了直播间，不过朔月没有。目前我已经对暗域实施了监控，如果朔月或者Arno登录，我这边立刻就会收到通知。」
或许是最后一条消息变成了“已读”，一直在线的叶思明察觉到有人在使用终端，突然发了条消息过来。
Ming：「封淮，你就这么闲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有偷窥别人消息的癖好。」
林野打上一行字，发了出去。
Ly：「是我。」
对面沉默了几秒。
Ming：「林野？」
Ly：「嗯。」
Ming：「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Ly：「你的留言我听了，密码都已经破解了，不信你可以看看。」
这回叶思明果然信了。
Ming：「啧。放了我一天的鸽子，不给我个解释？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和封淮碰上麻烦了？」
一连三个问题，却让林野打字的手停住。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真相……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分化的事情。
于是他找了一个理由敷衍过去：「抱歉，昨晚紧急迫降，后来出了点事情，没来得及告诉你。」
Ming：「哎，我可不是找你算账啊。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Ly：「Arno去你直播间，有什么异常操作吗？」
Ming：「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为你来的。」
Ly：「什么？」
虽然都是星际黑客联盟的成员，谜之神域的人气主播，但林野最熟悉的人也只有叶思明，私下里很少和其他人联系。
Arno是敌是友尚未明确，如果和白猫还有朔月是一个立场，他们就得万分小心了。虽然尚未听说Arno和那两人之间存在交情，但Arno频繁登录暗域却是事实，更有可能参与协助篡改平台的源代码的行动，林野实在不得不谨慎对待。
Ming：「他见你不在，上来就问我怎么回事，后来你一直没上线，我就说你有事来不了了，之后他就找借口下线了。」
林野眉头轻轻蹙起。
听叶思明的描述，Arno的目标的确在于他。但是——为什么？
Ming：「你什么时候有空，那个Arno既然这么在意你，我想他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放弃的，不如你亲自跟他聊聊，试探试探他，看他想干什么？」
Ly：「……过两天吧。到时我联系你，我现在在W-21星，暂时有些不方便。」
Ming：「那你随时联络我。晚几天也好，我看那个朔月现在没有动静，八成是因为白猫现在出了事，他怕打草惊蛇，想避避风头，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Ly：「嗯。对了……我不在的时候，封淮联络过你？」
说起这个，叶思明就很不爽。
Ming：「是啊。」
Ly：「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Ming：「说你精神力出了点问题，他在照顾你，让我不要打扰你。他这么嚣张，你也不管管？」
Ly：「……以后不会了。」
Ly：「对了，后来他还有再联络你吗？」
Ming：「没了。我可不想和他保持联络，我想他应该也不大想和我通话吧？」
林野望着那条消息若有所思。
封淮没有再联络叶思明，并且人也不在舱室里。
难道他一个人去追颜慕了？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林野否决了。
这里可是白银军区境内的星球。他们只有两个人，独自贸然行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何况封淮知道自己刚分化，身体状况不稳定，不可能随便把他留在这里，莫非是存在其他意外的情况发生？
想到这里，林野的目光落到缩在角落的那只雪鸮身上。
雪鸮顿时全身打了个寒颤，尖利的鸟喙不知所措地张了一下，目光变得游移不定。
“封淮去哪了？”
“少校接到红鸟的情报，出去查探附近的情况了。”
林野眉头轻蹙。
这个说法或许能瞒过别人，却不可能瞒过他。
距离他们降落已经一天有余。一天的时间能发生太多事，就算他意外分化，就这么在原地反反复复探测颜慕的行踪也是一种很被动的行为。
这不像封淮会做出来的事。
既然冰河不肯说明，他就自己出去看看-
微弱的星光倒映在树林间的水洼里，扭曲了平行的两道人影。
封淮水洼的一头，注视着面前这个和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人，眼神没有一丝毫无温度。
“你知道颜慕的下落。”是笃定的语气。
“知道，甚至十分钟前我们才通过讯，”封朗唇边多了抹弧度，丝毫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但——我并不打算告诉你。”
他背着光站在水洼另一头，身形有一半隐没在黑暗之中，整个人像是被光影分割成了两半，看上去竟有几分骇人。
“我来这里，只是想劝一劝我亲爱的弟弟，不要去管一些对自己不利的闲事。”
“劝我？”封淮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里忽的多了抹讽刺的笑意，“与其这么拐弯抹角，还不如直接说出你的条件。”
他们兄弟自小关系生疏，封朗从不劝他任何事，因为他很清楚他的脾性，他知道他劝不动他。
这个时候谈劝，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与其相信封朗是为了劝他才来到这里，倒不如相信封朗早就想好了要跟他谈条件。
封朗“啧”了一声，裂开嘴笑得诡异：“不愧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还真是了解我的，我还以为我们这么久不见，对彼此已经生疏了呢。”
“废话少说，”封淮冷冷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要你身边的人，”封朗玩味地看着他，“怎么样？和我换一个重要的情报，乍一听或许不太值当，不过他对你的态度并不好，不是么？”
“你别想打林野的主意，”封淮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别忘了他还是季元帅的养子，你打他的主意，你以为能瞒过谁？”
“哦？是吗？”封朗却不以为意，“季未眠可未必保得住他。至少不敢让他的身份曝光。如果让人知道，元帅的准继承人、上将的儿子，是一个天生精神力不稳定，还接受过基因改造的怪物，你觉得帝国会怎么对待他？”
封淮深深皱眉：“你想说什么？”
“他分化成了Omega，不是吗？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你知道什么？”
封淮蹙眉，他忽然想起林野当年被季未眠收养前曾经寄留在林家一段时间，林家的人曾把林野送去黑市，想和私下给暗潮提供实验品的商贩做交易。难道封朗在暗示他这件事？
但后来军部的间谍深入黑市，将相关商贩统统抓捕，并检查过商贩在交易时以检查体质给人注射的药物，发现那些都是商贩为了赚差价而注射的刺激性药物，并非是致使人体基因改变的虫液，又怎么可能对林野的体质产生影响？
“虫液对基因产生影响，致使人体二次分化，时间最长不过半年，不可能潜伏八年之久。就算林桀当时想——”
封淮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间一怔，瞳孔微微缩了下，所有的话都收了回去。
附近的树林传来沙沙的声响，周围的风不知何时变得肃杀起来，空气里隐约有着不易察觉的声响。
“是啊……”封朗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般，“你也知道是半年。”
“你……”封淮脸色变了。
半年前……还没有上军校时？
那个时间，林野身边发生过什么事？
脑中有一道凌厉的闪电划过。
他忽然想起，灰灰是林野半年前从废墟里抱回来的，因为林野同情它的遭遇，才会一直养着它。
难道说，灰灰的出现并不是一个偶然？
第105章
灰灰是林野最钟爱的宠物, 一直以来都被林野视作亲人一样存在，但回想起当年林野初遇灰灰时的情景，的确处处透露着诡异。
记得曾听林野说起过, 遇见灰灰的那一次他正好随季未眠的荣耀军团出征，而那次的行动, 又正好是追捕暗潮的行动, 一切都巧合到不能再巧合。
当时军团接到派出的间谍的情报, 对暗潮设置在帝国中心军区的据点进行突击，任务执行得很成功, 而在进行最后的清扫工作时，林野无意在废墟中捡到被人伤害过的灰灰, 把它带回了帝星, 庄严肃穆的元帅府也因此多了一丝生气。
应激的幼崽需要人很小心地照顾, 主人想和它建立起亲密关系, 就不可避免地要亲自为它奔波。无论是带它外出玩耍，还是带它出去洗澡，甚至主人自己注射疫苗……都会使主人形成固定的行动轨迹，让主人接触到固定身份的人。
这些人甚至可以在灰灰体内植入芯片，远程控制芯片发出电波，持续影响灰灰的身体, 用以控制主人的行动。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他几乎能够想到林野知道后会受到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所以说, 你何必把那么麻烦的存在留在身边？”封朗摊手, “无论改造成功还是失败, 帝国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如果你还有身为帝国军官的责任, 就该早点和他撇清关系。”
封淮注视向他, 短促地笑了声：“封朗，就算你想骗我把他交给你，也该编个像样点的理由。”
封朗似是没想到封淮会不信他的话，不由间一怔，眼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片刻后，他轻轻扬起嘴角：“哦，是吗？你就这么确信我是在骗你？”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懒散：“还是说，你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才这么自欺欺人？”
封淮会觉得这样骗局不是没有理由的。
如果说林野被注射虫液提取物是因为对方利用了灰灰，那么至少上辈子林野应该也逃不过分化才对。一定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封淮，”封朗突然间唤他的名字，注视向他的目光比夜更深邃，“虫液提取物导致的基因变异本身就是不定向的，同样的事情重来一遍，未必就是同样的结果。”
这句话令封淮全身一震。
同样的事情重来一遍，指向不同的结果？
就好比……上辈子的结果是寿命缩短，而这辈子的结果是不定向分化？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其实仔细想想，这未必是件坏事，不是么？比起寿命缩短，器官提早衰竭，甚至是精神力失控，想必你也更愿意看到现在这个结果吧？”
周围的风愈发的阴冷，吹得身体彻骨冰凉。
封淮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一点一点被冻结，他已经意识到封朗想说什么了。
当年得知林野死讯，他在边境寻找林野的尸体无果，于是便想到利用时空回溯室挽回当年的结果。
而在这件事里，唯二两个意外，一个是林野的重生，而另一个，就是封朗。
这意味两个可能——要么封朗也是和他一样是重生的，要么就是封朗猜到了他利用时空回溯室回到了现在。
封淮注视着他，很平静开口：“我的确尝试过使用时空回溯室，不过失败了。”
封朗的脸色倏然间一变：“你说什么？”
“林野的分化或许的确是注射虫液提取物后的不定向变异导致，但这件事与我在时空回溯室尝试回到过去无关，”封淮停顿了几秒，“因为这个尝试，根本就没有成功过。”
“你……”封朗看他的神色渐渐变得复杂。
“你这么执着地想让我们认为林野的分化是我使用时空回溯室的后果，无非是想让我和林野之间产生间隙，到时你再想带走他便会容易许多。只可惜这个说法有太多漏洞，你们对他的监视，早从许多年前就开始了，不是吗？”
封朗根本不是重生的，他只是对自己利用时空回溯室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然后以此为前提来试探他。
隔着一步的距离，封朗端详着那张和他相似的脸，无所谓勾了勾唇角：“想不到这么久不见，我对你的了解又少了一些。”
封淮不冷不热地回答：“面对一个时刻提防算计我的人，我总应该警惕一些。那个所谓的智能手环，从小作为监控林野身体各项数值的存在，为生命资料库提供了不少数据，如果我就这么相信你编造的谎言，未免太轻率了一些。”
当场被揭穿谎言，封朗却没有恼羞成怒，无声笑笑：“看来你已经知道真相了？”
封淮不动声色地开口：“智能手环是用来控制注射后遗症的吧？如果我没想错，分化恐怕从八年前就已经开始，而智能手环最大限度控制了这个后遗症的蔓延，所以才没有继续下去。或许基因的改变能帮林野逃脱暗潮的监控？如果暗潮不采取行动，这个手环将永远阻止分化的进行，但一旦检测到暗潮对林野的监控改变，就会索性选择最稳妥的方式，放任基因改变。”
听到这些话，封朗眸色陡然一深，眼底泛着冷意。
“季元帅当年带回林野只怕也不是个偶然吧？元帅是怎么在暗潮的人面前隐藏智能手环的真正用途我不清楚，但他多半与暗潮达成了某种协议，允许暗潮通过智能手环监视林野的身体变化。至于暗潮，他们本就苦于如何处理这样一个精神力不稳定却完全符合要求的实验品，把他寄放在季未眠那里观察反而是一个安全的选择。只是他们恐怕也没想到，元帅早就在智能手环上设下了陷阱，一旦暗潮想对林野下手，智能手环就会放开对林野身体的控制，协助变异的基因脱离暗潮的监控。”
“现在元帅想必已经接到了智能手环发送出的信号，而智能手环也一定将假的信息传入暗潮内部，如果暗潮因此以为对林野的改造是一次完全成功的改造，那么恐怕不久之后，就会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封朗沉默了下去。
片刻后，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是季未眠告诉你的？”
封淮语调冰冷：“只要对八年前的事件加以调查，这不难猜。”
“就算是他是受害者怎么样？”封朗反唇相讥，“注射虫液致使基因改变，精神力异于常人，帝国势必会对他产生忌惮，不然你以为季未眠当年为什么要延缓他的分化？就算暗潮放弃了对这个实验品的观察，帝国也会继续监视他——就像当初对我们一样。”
短短一句话，勾起两人间心照不宣的往事，空气像是凝了层冰，两人竟同时陷入了沉默。
封淮和封朗的父亲和帝国赫赫有名的上将封凛，他是帝国几百年一遇的奇才，同一届的帝国军校，即便现任陛下颜渊和元帅季未眠都很难从他手上赢得优势。
而这样的绝对力量，在保护帝国的同时，也被王室和军部所深深忌惮着。
封凛与长公主颜岚的结合是当时的王室为了拉拢封家所下的一步棋。暂不提两人之间有多少感情，王室在封凛屡立军功之后，很快找了个理由派封凛去往当时远比现在的边境更加危险的瀚海星域，负责追踪帝国的叛徒。那次的任务中，因为帝国对封凛心存顾虑，派了一支不属于封凛军团的情报队伍随行，提供的情报却相较红鸟有差，封凛上将也因此在那一次行动中殉职。
那时的封淮和封朗都尚且年幼，但却早早继承了封凛上将的精神力，尤其是封淮被检测出比封凛上将更加强大的“绝对力量”。
为了避免同样的事情发生，心思深沉的颜岚长公主将封朗和封淮暂时送离王宫，交由封凛上将的旧友照顾，而中途又因为一些原因，导致封淮和封朗兄弟分开了许多年，封淮更是在边境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幼年时期吃了不少苦。
一直到后来颜渊陛下继承皇位，才摒弃过去的顾虑，重新重用封朗和封淮。
因为过去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封朗始终很难完全信任王室，这些年来驻守瀚海星区，很少参与帝国内部的政事。
在封朗眼里，林野的事也是一样的。拥有这么强大而又不稳定的精神力，又经历过实验改造，光是这两点就足以让军部许多人拿来说事。
不想封淮插手，无非是不想让这件事波及到他和封淮。
“如果类似的事再发生，你打算怎么办？为了他违背军部的命令吗？帝国原本就对我们心存顾虑，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人借题发挥？”封朗一字一字道，“封淮，别管不该管的闲事，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不可能放弃他，”封淮的语气坚定得不容任何人反驳，“我的生命里，没有第二样东西比他更重要。”
这句话让封朗深深蹙眉，看他的眼神愈发的阴冷。
“封淮，你变得感情用事了。”
“至少我不后悔。”封淮淡淡说。
“是吗？不后悔？现在说这话未免太早了。”
“总比太迟的好。”
“你……”封朗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越过封淮肩膀，看向黑暗深处，瞳孔中淬了冷意。
几秒后，忽然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语气变得刻薄起来。
“封淮，我还真是好奇，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勾引你，才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话音落下的一刻，封淮身后一道不屑的声音响起。
“不劳烦封朗少将担心，我对封淮少校根本没什么感情——以后也不会有。”
第106章
这一句话, 让封朗和封淮同时变了脸色，抬眼看向说话的人。
夜色下，林野肩头披着军服, 泛白的手指捏着军服领口，身上只着一件单薄衬衣, 整个人在夜色下看去清瘦了不少, 却浑身散发着一股凛冽肃杀的气息, 宛若黑暗中的杀神，让人不敢靠近。
寂静黑暗中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林野没有看封淮, 就这么从他身边经过，走到封朗面前停下。
墨色的眼睛对上冰蓝色的瞳眸, 不卑不亢。
“封朗少将专程来这里, 如果只是担心我和封淮少校之间有什么, 那您怕是白走了这一趟。毕竟我和封淮少校只是普通的上下级, 我们之间什么感情也没有。”
说出这句话的刹那，林野感觉到一道有如碎片般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心片片凌迟。
他避开了封淮的视线，执拗地看着封朗，就好像只要多看一眼封淮，那些话就会说不出口一样。
“封少校会关心我的死活, 也无非是想对季元帅有个交代，至于我, 少将就更不必担心了。”
上辈子他唯一一次和封朗见面, 就是在和封淮结婚时。
他至今记得, 当时封朗看他的眼神异常复杂, 那双和封淮相似的蓝色眼眸里藏着令人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 深色的瞳孔透露出深深的诡谲。
封朗一言不发敬了酒, 之后便提前离席，没有任何祝福，也没有对他表达出任何不满，就好像只是顺便来喝杯酒而已。
直到今天亲耳听见，他才知道封淮这位唯一在世的家人是怎么看待他的。
“毕竟……”林野声音停顿了一下，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心也在不断地往下沉，“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说出这句话的刹那心脏狠狠刺痛了一下。
他这才蓦然发现，有些话要说出口，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他爱过封淮，，但他不想再受委屈了。哪怕相信封淮也爱他，也不想再受半分委屈。
他能感觉到封淮此刻看他的眼神快要滴出血来，但话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口，像是离弦的箭一样无法回头，把他们都伤得千疮百孔。
“哦？是吗？”封朗看了他一会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么说来，纯粹是我误会了？”
“确实是个误会。”
刀子捅进心脏，朝着一个方向旋动，疼痛尖锐而又漫长。
“我和封淮少校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我也不会爱他。”
每多说一个字，便更深入一分。
“封朗少将这么误会，未免太不尊重我和我的恋人。”
刀尖刺破心脏另一端，溅落一地的鲜血。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失礼了，”封朗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林野，目光又回到封淮身上，
“封淮，你也听见了吧。”
封淮注视着他，目光冰冷，单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片刻后，忽的笑了。
“说得很对。”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比夜里的风更凉，像是往林野身上泼了一桶冷水。
林野攥着军服领口的手无形间加重了力道，脸色微微有点泛白。
“我们之间不过如此，”封淮重复了一遍，“既然这样，封朗少将，如你所愿，是不是也不该再插手我们任务？”
封朗的眼神阴晴不定地变幻着。他注视向林野，仿佛能通过那双墨色的眸子看透胸膛之下的那颗心。
他忽然问：“林少爷，不知道您的恋人是哪一位？”
听到这句话，封淮的脸色瞬间阴冷了下去。
林野微微攥紧了手，正当他准备回答，听见身侧封淮开口：“封朗少将什么时候对无关人的私事感兴趣了？”
他轻微一顿，很快又接着说道：“这恐怕不是必须回答的问题吧？”
像是生怕林野说出一个名字。
那个瞬间他只想堵上林野的嘴，无论是哪个名字，无论是为了气他还是为了回怼封朗，他都不想听见林野开口。
他不想知道林野还信任谁，不想知道林野遇到麻烦时会想到谁，他怕自己听到那个名字后自己会做出不可饶恕的事。
他宁愿不知道。
两次话被打断，林野果然闭上了嘴。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对封朗道：“这是我的私事，无需知会任何人。”
同样的说辞，却与默契无关。
“既然林少爷不想说，我便不过问。不过……还希望林少爷永远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封朗意味深长地提醒。
“不劳封朗少将关心，我会记得的。”林野漠然道。
封朗最后看了封淮一眼，终于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树林。
只有两个人的树林，气氛冰冷到了极致。
林野拉紧军服，像是没看见封淮一样，转身就要走，刚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
视线里就晃过一道身影。
封淮拦住了他。
林野步子骤停，攥着军服衣领的手不由自主又收紧了几分。
“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吗？”封淮的语气少了平日里的温情，多了几丝冷漠和愤怒。
林野垂下眼睛，嘴唇轻轻抿紧，没有出声。
“是你的真心话？”见他沉默不答，封淮又自顾自接着问下去，一句接着一句，像在逼他。
“你有心上人，你对我没有感情，我对你也……”封淮顿了一下，他不过是在重复林野的话，说到最后一句时，却仍旧刹住了车。
终究还是不忍心让他听那样的话，哪怕这只是一个假设，只是一句询问，哪怕这句话伤害的人是自己。因为知道他过去受的委屈太多，所以怎样都不想再勾起任何让他敏感的回忆。
“以后也不会有？”封淮不是一个心思敏锐的人，却在这一刻，在林野面前敏锐到了极致。
这是第一次，林野如此直截了当地否定他们之间的感情，否定他们的未来，甚至还有……他们的过去。
他想抹去爱过他的所有痕迹吗？
不曾爱过，永远不爱，也不愿去爱？
他原本觉得自己可以等他。如果等待能换来想要的结果，他愿意无期限地等下去，但是如果不能……
如果不能，他也不介意用更激进的方式来得到他。
回应封淮的依然是沉默。
“不说话？”封淮抿紧唇，“林野，刚才那些话，你敢对我重新说一遍吗？”
对，重新说一遍，并且是看着他说。
伤人的话他已经听了不少，再听一两句又有什么区别？
冷风从两人间呼啸而过，吹得军服外套猎猎作响，也冷却了血液的温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野只觉得手指都快被冻到没有知觉，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我……”
刚说一个字就被打断。
“你真的说得出口，”封淮的目光盯住他，语气里有着深深的自嘲，“我让你说你就说吗？早知道这样，我就该让你说别——”
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见林野的肩膀在冷风中微微发颤，白皙的皮肤被冻得通红，墨色的发丝下，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在冰冷的水里浸泡过，潮湿得让人心疼。
封淮一怔，猛然间记起眼前的林野才刚刚分化成Omega，他的所有骄傲和自尊都在这场分化中被碾碎，他是害怕且痛苦的，然而骨子里的要强却不容他表露出分毫。
不能和他计较……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哪怕刚才林野说了再过分的话，他也不能和他计较，至少现在不能。
他该陪伴他，而不是责怪他或是质问他。
封淮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庞，忽然间生出一种冲动来——他想要亲吻他。
这一刻他选择了遵从内心，伸出手指抚摸他毛茸茸的发，指尖穿过发丝，探到他脑后，稍一用力便吻住了他。
冰川混合玫瑰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他吻得很轻，但是足够坚定，同时又很照顾他的感受，缓慢引导着他接受而非强迫他，就像仅仅是为了告诉他：我爱你，我始终在你的身边。
而林野却像惊弓之鸟一样，本能地想推开封淮，那只按着他后脑的宽大手掌却及时落下来，不由分说握住他手腕，另一只手穿过他身体，将他打横抱起来。
林野的身体凉得惊人，让他有一种在抱冰块的错觉。
听说Omega的体质和普通人不同，尤其是发情期的Omega，不但情绪会变得敏感、脆弱，免疫力也会下降，变得容易生病。
身体陡然间失衡使得林野不得不搂住封淮的脖子，却罕见地没有出声。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手却没法松开，除非他想现在就摔在地上。
Omega的初潮不稳定，他的身体持续发热，肌肉也乏力，只能用最体面的方式来维持这一刻的自尊。
于是他沉默，沉默间给了封淮无数贴近他的余地，这个一直如冰川般冷漠的男人，此刻给他的体温竟比火焰还要炽热。
“身体怎么样了？好点没？”封淮的语气比刚才和缓不少。
“……”不说话。
“你这几天状况不稳定，别一个人到处乱跑。”
“……”还是不说话。
“我会想办法给你找抑制剂。”
“……”
“我提醒过冰河照顾你了，不过看样子它照看不了你，你也并不想被他照看。既然如此，我会寸步不离亲自照顾你——别说不用，这是军令。”
“……”
封淮就这么一路抱着他，在他的沉默里兀自说着话，仿佛只要抱着他，就能一个人说到天荒地老。
明明他才是最不爱说话的那一个。
林野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安详得像是已经睡着，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冰冷的胸膛之下，心脏却炽烈地跳动着。
如果这是很久以前，他一定会想在这个人怀里软弱一次，任性地向他索取更多的感情。
可是他怎么敢呢？
“林野，”他听见封淮说，“你可以爱我不多，但我想要你只爱我。”
第107章
林野是被封淮一路抱回去的。
一路上他没和封淮说过一句话, 安静得像只脱了壳的小刺猬。
Alpha高贵强势的信息素勾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保护起来，没有留给他一丝拒绝的余地。
休息舱里黑漆漆一片, 封淮在门口停下，正想伸手开灯, 却听怀里的人突然开口。
“别开灯。”
这一声急促的呼喊让封淮陡然间停住手。
“好。”他低低应了声, 走到床边将林野放下来, 然后回到门口，将舱门关上。
听到关门声, 林野身体一僵，抱着腿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
封淮留了下来。
黑暗中人的五感会变得尤为敏锐, 脚步声在寂静中被放大了无数倍, 林野甚至能够通过声音和空气中隐约的冰凉气味察觉到封淮走近他, 直到在床头的窗边停下。
透明的舷窗倒映出漆黑浓重的夜色, 透亮的星光如流水一般在地面上涌动着。
封淮看向窗前那只碍事的雪鸮，淡淡吩咐。
“冰河，你出去。”
雪鸮睁着着圆圆的眼睛，机械眼的射线扫过他的表情，乖乖张开斑驳的翅膀，扑腾地飞到半空中, 从窗户飞了出去。
封淮关上窗户，回到林野身边, 冰凉的手指覆盖上他的额头, 感觉到林野微微一颤, 很快收回手, 沉默着走到桌旁, 给他倒了杯水。
“体温有点高。这段时间你身体容易脱水, 先喝点水。”
杯子停在林野面前，林野一动没动。
封淮只看了他一眼，就在床边坐下，手指覆盖上他肩膀，因为知道林野会想拒绝他，于是手指一开始就下了力道，只允许他喝下去。
“再不喝水会发烧。”这是解释。
下一秒，他就这么摁着林野的肩膀，让他把水喝下去，态度强硬，动作却极尽了温柔，生怕一不小心会呛着他。
林野被迫喝完了一整杯水，到最后还是不小心呛了一下，却碍于面子，硬是忍着没咳出来，眼眶胀得通红。
封淮手一顿，隐约察觉到他的不舒服，将杯子放到一旁，指腹摩擦过林野的唇，擦拭掉唇边溢出来的水。
“小心一点。”
林野只觉得那一口水哽在喉咙间，快要让他无法呼吸，然而他硬是不想在封淮面前流露出任何脆弱，就这么硬撑着，别过脸不看他。
这一幕落入封淮眼中，眉头深深蹙起，语气强硬地开口：“咳出来。”
林野没听。
封淮也不多说，手指掰过他下巴，微微施了点力就逼迫林野张嘴，把呛在喉咙间的水给咳了出来。
封淮伸手去接，林野却想躲开他手，推搡之中就这么把水喷到了封淮身上，打湿了他的军服和勋章。
林野咳掉了水，看见他胸口潮湿得地方，终于忍不住出声：“封淮，你是不是有毛病？喜欢被人吐在身上？”
语气很冲，就像是宁可和他吵架。
或许是潜意识里知道封淮不会对他生气，所以才会这么肆意发散憋在心底的火气。
封淮抬眼看向他，目光很深，声音平静：“我要是不接着，你就会被吐一身。”
林野哑然。
“还有，”封淮一顿，“你要是愿意乖乖喝水，就不需要吐在我身上。”
“不想被我吐你可以出去，不用给我喝水。”林野冷笑，他几乎已经对封淮的话形成了条件反射，没法跟他好好说话，他只知道如何用最尖锐的话去刺伤一个人。
封淮没生气，伸出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看得林野心里莫名发凉。
“让我看看你后颈。”封淮说。
林野怔了一下，猛地意识到他想干什么，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自然：“……我不要你标记。”
“林野，”封淮声音很沉，“你应该知道，我要是想看，你阻止不了我。”
不等林野出声，封淮的手绕到他后颈，指尖轻轻划过那个凸起的位置，带去令人战栗的凉意。
腺体在星光下略微有些发红，胀得像是得了炎症。
“不想我强迫你的话就别动。”封淮拉下他军服，眸色深了几分，俯身靠近他，另一只手就这么用力按着他肩膀，不容他动弹。
温热的唇触碰到更加滚烫的腺体，他感觉到林野的身体剧烈地一震，连同骨血都渐渐僵硬。
尖利的牙齿刺破皮肤，尝到血的腥味，又继续深入下去，将自己的信息素像钉子一样一寸寸打入他的身体。
林野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在这样的桎梏之下，他有一种被封淮打下专属印记的错觉，就好像他整个人都会因此而属于封淮。
这种感觉混合着对未知的恐惧、对重蹈前生覆辙的害怕，让他内心百味陈杂。
偏偏封淮按着他的力道惊人，在那样的绝对力量下，他的身体竟无法动弹分毫，就连想发出一丝声音都不能。
成年Alpha的力道本就不是Beta或Omega能够比得上的，更何况对方还是精神力极高的封淮。
他几乎都要忘了，当初他没日没夜地找封淮挑战，一直到他们结婚，封淮的胜率始终比他高出一点，而他完全是凭借着一腔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才和封淮走到了那样一步。
颈后传来一阵一阵的酥麻感，林野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从高空跌落，比幼时第一次接受重力训练还要难受。
身体里所有名为不安的细胞都被调动起来，在血液里疯狂地撞击和翻涌，仅仅是几秒钟，都叫他坐立难安。
不知不觉间，衬衣被汗水浸透，甚至连军服外套都潮湿了大半。
然而封淮却没有离开他的后颈，就这么一直咬着他，咬得他痛感都变得迟钝，疼痛变作麻木，直到彻底习惯他给自己的铭刻。
彼此的信息素在血液里冲撞着交融，林野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手指一根根扣紧，没入指尖的掌心几乎要将皮肤刺破。
短短一天之内，他被封淮咬了两次，第一次是无知无觉，第二次漫长得像是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滚烫的腺体传来湿润的凉意，刺得他头皮发麻。他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从他的腺体上缓缓摩擦过，带着不加掩饰的情.欲。
他的心陡然间一沉，睫毛抖动了一下，连脊背都不可控制地开始发凉。
……封淮在亲吻他的腺体。
意识到这一点，林野全身都战栗起来，好像被剥光了衣服在封淮面前，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给最危险的地方存在，小心翼翼维持的距离随时都会被崩塌——只要封淮想这么做。
然而封淮没有。
他磨得林野自己都有了感觉，却还是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
对于标记来说，这一步越了界。
对于占有他来说，这一步远远不够。
封淮想得到他，却不想强迫他，必须要他心甘情愿，就算要用手段，也只能是让他心甘情愿的手段。
于是挑起他腺体的敏感，不断刺激着他，让他的腺体深深习惯这种快.感，将来的每一次发情都会不能地想念这一刻的感觉。
过去他只能盲目揣测林野的心思，而现在有了精神共感……
除了分担痛苦外，他能清晰地体会到林野的身体对他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断地在他耳边叫嚣着：继续，再深入一点，标记他，彻底地得到他。
他的心底仿佛住了一个声嘶力竭的恶魔，不断地在与他的理智做着抗争，直到……
“嗯……”林野喉咙间不由自主溢出一丝低吟，连忙咬紧牙关，避免自己再发出难堪的声音。
腺体上的摩擦突然停了。
林野的身体敏感地颤了下，就当他以为封淮快要离开他时，那酥麻的感觉由腺体转移到脖颈，轻柔地划过他的下颌和脸颊，直到吻住他的唇。
借着微弱的星光，封淮看见林野紧闭着双眸，眉头轻轻蹙起，表情与其说是痛苦，倒不如说是失控，每一寸皮肤都染上一层惊心动魄的绯红。
这是他的Omega。封淮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是他的林野。
也是……和他有过婚姻誓约的伴侣。
林野曾说过他们是天生一对。既然是天生一对，结局又怎么能够分开？不能的。
有的事只有他能对林野做。
只有他能给林野标记。
只有他能够吻他。
只有他能想象和林野上床的模样，触碰林野身体最隐秘的部位，和他做最亲密的事。
见林野没有推开自己，他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
——他想和林野有更加亲密的接触。
他上下滚动了下喉结，黑暗中，手指轻划过林野的军服，触探到过去从未亲密触碰的存在。
只一下，就让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掌心的温度向他证实了林野的渴求。
心脏仿佛快要跃出胸腔。
封淮突然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很恶劣，很卑鄙，就像是在趁人之危。
可那又怎么样？
他的正人君子向来只用于和他相处，而不是在□□上步步退让。
他确信，林野是对他有感觉的。
他给了林野临时标记，抑制剂他也派了人去找，他没有强迫林野，这是他对林野意愿的尊重。
但在林野有特殊需求的情况下……他是不是可以临时给予林野一次普通抚.慰？
于是他放任本能，由着事情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他覆上林野的唇，手指轻扣住他的皮带，金属摩擦的声音划过耳膜，彼此的身体在升高的温度中变得愈发的难以自控。
“林野……让我帮你一次。”
“不要拒绝我。”
第108章
舱室里太过安静, 以至于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呼吸声此起彼伏，冰凉的手指隔着布料覆盖上脆弱的皮肤，来回抚动的声音不断摩擦着鼓膜, 对两人都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但封淮相当有耐心，他没有急不可耐地得到林野, 而是用逐渐深入的爱抚来诱导他的感觉, 迫他放开戒备, 完全地接纳自己。
这是林野的第一次，他希望留给林野的印象是美好愉悦的。
过去面对林野, 他总是习惯了克制。因为知道林野的体质无法承受Alpha的欲.望，生怕把林野弄伤, 所以连碰他一下都不敢。
云层缓慢地挪动, 星光将影子投落在墙壁上, 轻轻晃动着, 又如花瓣一般徐徐绽开，露出脆弱的花蕊，在错落的光影中频频枯萎和盛放，留下褶皱的床单上一片狼藉。
……
……
林野将脸埋在封淮颈窝，额头抵住他的肩章，手指落在封淮腰间, 狭长的睫毛不可控制地颤动着，白皙的皮肤上泛着诱人的红晕。
他轻轻掩藏着呼吸, 生怕让他听出自己声音不对劲, 更怕看见在封淮手里的自己有多么狼狈。
他只能维持着这么一个僵硬的姿势, 用身体间交错的盲区来掩饰他们之间正在发生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野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急匆匆地往外涌,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紧紧咬住下唇，才勉为其难让自己不出声。
“林野，”封淮像是能感觉到他的不安，亲昵地吻了吻他的脸颊，轻声安抚道，“没事的，放轻松。”
“呜……”林野抱着他肩膀的手臂不知不觉环紧了一些，眼泪濡湿了他的军服，随着一阵剧烈的颤抖，在封淮手里得到解脱。
欲念在持续的僵持中渐渐消退，空气中却还萦绕着一丝旖旎的气息，无声提醒着刚才发生过什么。
封淮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透明的水渍沿着手掌的纹路滴落在下来，强烈的视觉刺激令人血脉喷张。
林野隐约察觉到他的动静，从他颈窝里缓缓挪开视线，看清楚的一刹那，脸色陡然间一白，意识清醒过来。
他刚才在封淮手里……
强烈的羞耻感令林野仓促移开视线，只想将这个不堪的记忆消去，假装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
封淮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低声道：“别怕。”
当着林野的面，他拿过桌上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过掌心，神情淡漠专注，让林野有一种封淮不是在擦拭，而是在将他拆吃入腹的感觉。
一股凉意钻入脊骨，蔓延向整个脊背。
……他简直就是疯了。
不得不承认，身体始终是无法骗人的。
就算理智上再想推开封淮，面对封淮的触碰他也是有感觉的。这种感觉让他第一次被迫直面对封淮感情的复杂，一面爱得深刻，一面怨得分明，一面想要靠近，一面又生怕自己重蹈覆辙。
于是每每封淮主动靠近他，他都会用尖锐的话刺伤他，在曾经输得体无完肤的战争中拿起自保的武器，报复似的试探他的底线，同时也在等待他无法接受的那一刻，给这场糟糕的爱情划下最后的句点。
可偏偏封淮没走。
一遍一遍地承受他刻意放大的脾气，一遍一遍地尝试让他重新接受他。
他说他要重新追回他。
感情的步调失了掌控，他方寸大乱，终于在这一刻流露出深埋在心底的脆弱，由着自己的心向本能倾斜一回。
……也只有这一回。
林野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他平息下呼吸，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封少校，我已经好多了。我们还有……”
他的话被封淮打断。
“你叫我什么？”封淮注视着他，语气里分明有着不悦。他们才刚做过这么亲密的事，他转头就唤他少校？他当他是解决欲.望的工具吗？
那视线太过滚烫，让林野不得不避开，刻意忽略了他话里的情绪，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却有些不自然：“封……少校。”
“你叫不出口别的吗？”封淮最不喜欢听林野唤他的军衔，更别说现在，好像他们是临时炮|友一样。
不，炮|友至少还会做完全套，而他们甚至都没做到那一步。
林野抿了下嘴唇。
他想让他叫他什么？
叫学长？叫封淮？还是要他叫合法夫夫之间才会有的称呼？
正想到这里，他听见封淮开口：“林野，叫我声哥。”
林野的心跳骤停。
那个瞬间他甚至没了跟他生气的心思。
哥。
唤出这个久违的称呼一点不比刚才他们做的事要容易。
这是他追求封淮时最爱叫的称呼。
封淮比他年长两岁，所以他叫他哥。
原来封淮想听的是这个。
可林野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
这个称呼远远亲于普通朋友，在同性恋人之间更是一种极其亲密的称呼。
而他们现在……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
见他沉默不语，封淮眼底略过一抹寒意，声音沉了下去。
“果然还是叫不出口，是吗？”
“……”林野抿了下唇，他做不到。
“好，我不强求，”封淮索性放弃，今天他已经和林野做了比平时亲密百倍的事，不想事事逼他，“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只要不叫少校就行。”
寂静中，两个人的呼吸都渐趋平稳。
林野平复下心绪，用一种很淡漠的语气喊道：“封淮。”
“……嗯。”
林野拉了下外套，遮掩住自己裸.露在空气中的身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智能手环的秘密的？”
说出这句话的刹那，他敏锐地捕捉到封淮眼中划过一丝迟疑。
林野态度决绝：“这是我的身份，我随身佩戴的东西，我有权利知道。”
这句话果然说动了封淮。
“从你身体出问题开始，我就让红鸟留意你身边的情况，很快查到了智能手环对外发送的特殊信号波，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有人在监控你。”
林野眉头轻蹙，很快察觉到话中疑点：“只是这样，你就猜到智能手环在抑制我的分化？”
当时封朗和封淮的对话他听得分明。
如果封淮只是在查监控他的人，那么当初发送有关他的未加密信息很可能就是诱骗敌人的幌子。但即便是这样，就由此猜到手环的作用未免太过荒谬，更别说是去印证这个猜测。
他看向封淮，目光很深，一字一句地问道：“封淮，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那一瞬间，他清晰地看见封淮眼中深不见底的情愫。
他听见封淮开口，语气很平静：“封朗曾对我提过，被注射过虫液提取物的实验品有不定向分化的可能，他曾暗示过你和这件事有关。”
林野的脸色微微变了：“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能成为帝国最大的情报组织，就算是不属于责任范围内的任务，红鸟也会尽可能保证在任何情报上都处于优势。”
“所以你让红鸟发出去的消息……实际上是故意透露给封朗的？”
“是。封朗既然关注你的事，那么一旦知道我开始调查，就必定会采取行动。而如果想要掩盖一个秘密，就迟早会露出破绽。”封淮没有否认。林野是黑客，那段时间又一直在调查白浩泽的事，因此就算意外拦截到他的消息也并不意外。
“可红鸟毕竟是隶属于瀚海军团的情报组织，你怎么知道红鸟给你的消息不会有误？”
封淮垂眸看向他，唇边弧度明显了几分：“我既然敢用这些人，自然就不会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
他的语气异常温柔，林野不经意间抬眸看他，视线相交的一刻，隐隐意识到什么：“难道当初封凛上将殉职，红鸟临时由军部和王室接手，曾被打入了军部的势力？”
“是。如今的红鸟并不完全服从于封朗。”这或许本是王室和军部对封家军权的一个牵制，但后来颜渊陛下掌权，季元帅重用封淮，这些埋下的钉子反倒被封淮给利用了。
“那你们提到我被注射的事……”在林野的记忆里，他从没有过被注射过类似虫液提取物的东西，这也是他对封淮所说的真相存疑的原因。
“你是什么时候被注射虫液提取物，恐怕也要见到元帅本人才会知道。”
封淮说得没错。收养林野，给林野佩戴智能手环的人都是季未眠，这其中种种缘由只怕也只有季未眠清楚，不过前提是他们能顺利见到季未眠。
“有二殿下的消息吗？”
“红鸟暂时还没有消息，封朗应该不至于继续插手这件事。一天的时间足够颜慕脱离红鸟的搜索范围了，不过这不难解决，”说到这里，封淮停顿了一下，直视向他，“分化导致的基因改变能帮你脱离暗潮的监控。暗潮一旦发现监控的实验品数据不稳定，一定会采取行动，在这之前，我们完全可以反利用智能手环给颜慕提供错误的情报。”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破解智能手环的信号波的。”如今智能手环帮他摆脱了暗潮的监控，原先的反破解技术很有可能遭到了破坏，解析的难度会比原先低上许多。
“不用太急，”封淮说，“你才刚分化，如果身体不适，及时告诉我。”
“……现在应该不会有事。”后颈的腺体略有些痒，林野本能地想要伸手触摸，却突然意识到什么，手悬在半空中，很快又放了下来。
临时标记总能管些用。
“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封淮起身，临走前，看见林野从军服掉落在床侧的终端上有着未读留言的提示。
他步子微顿，最终没说什么，离开了舱室。
林野凝望着那个背影消失在视线，心里像是悬了巨石般沉重。
一直到舱门关上，他才伸手摸了下被封淮咬过的腺体。
肿胀消下去了大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野总觉得自从第二次醒来后，身上的疼痛感减轻了许多，就连情绪都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是Alpha信息素的影响吗？
越是匹配度高的Alpha信息素，越能缓解Omega发情期的不适和焦躁，并且不像抑制剂那样存在副作用，会让人形成依赖。
难道他们的匹配度很高么？
余光瞥见闪烁着的终端，林野知道多半是叶思明的消息。
他打开终端，看见消息的一刹，目光凝滞在屏幕上，手指不经意间变得有些僵硬。
Ming：「宝贝儿，打定主意要利用一个人，可别太动情了。」
第109章
叶思明的话像是给林野打了一剂猛药, 让他从激情的余韵里清醒过来。
他眼神微微一黯，回复叶思明。
灰灰：「……嗯。」
叶思明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对他有着非比寻常的了解, 仅仅凭这一句话和几小时前的异常联系就察觉到了林野的不对劲。
他问得很直白。
Ming：「你和封淮发生什么事了？」
他潜意识里就觉得和封淮有关，不然封淮不至于拿林野的终端和他联络。刚才他主动联络林野, 也是因为反复回想之后对两人不大放心。
灰灰：「没什么, 只是遇到一点麻烦。」
Ming：「这种话, 骗骗别人也就算了。让我猜猜……你的身体又出事了？」
林野的手指停住。
就是这一秒的迟疑，让叶思明肯定了他的猜测。
Ming：「你不会是分化了吧？」
灰灰：「什么？」
林野的心陡然间一沉, 几乎是本能地打出那两个字。他从来没告诉过叶思明他分化的事，难道是封淮……
不。他分化成Omega这么敏感的事, 封淮应该会瞒着才是, 就算再不喜欢他和叶思明在一起, 也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方式去和叶思明炫耀。
叶思明说这话完全是猜测的语气, 看来他也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只是他会往这个方向猜，难道也是知道了些什么？
不等他问出口，叶思明自己就说出来了。
Ming：「上次你因为这件事来找我，我说会把你的症状告诉温准，温准那家伙说这是Omega罕见的晚期分化症状，虽然和他平时接触到的症状有点出入, 不过相似的地方太多，不足以排除可能性。不会是被他说中了吧？」
紧跟着, 他又发来一句：「你和封淮做了不该做的事？」
Ming：「是他趁人之危的？」
接连三句话, 让林野停住了回复的手。
当时他和封淮都受到信息素的影响, 意识多少有些不清晰。封淮用手帮了他, 但他们也止步于此, 及时克制住了本能, 没有往更荒谬的方向发展。
为免叶思明想多，他予以了否认。
灰灰：「没有。」
他知道叶思明只是关心他，也知道叶思明已经起疑了。
但如果让叶思明知道他分化成Omega，叶思明一定会认为他继续和封淮在一起很危险，想方设法让他远离封淮，他们的所有计划都要重来。
而他，不想功亏一篑。
他还有事要亲自问季未眠，他也不想放弃通过破解智能手环的程序、发送诱导性信号引出颜慕的机会。
于是他编了个理由，打消了叶思明的疑虑。
灰灰：「我们在迫降点附近遇到埋伏，我受了点伤，正在休息舱里处理伤口。」
叶思明果然信了这个解释。
Ming：「伤得重吗？」
灰灰：「不重。」
Ming：「封淮可真是有够粗心的，居然让你受伤。」
灰灰：「会中埋伏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Ming：「嗯？你帮他说话？？」
灰灰：「只是陈述事实。」
Ming：「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和封淮保持点距离。你也不想被他趁人之危吧？」
灰灰：「我明白。」
Ming：「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有颜慕的下落了吗？」
灰灰：「颜慕一直在通过智能手环散发的信号监控我，我准备……通过反向发射诱导性的信号来确定他的位置。」
他刻意略过了智能手环和他分化的秘密。
Ming：「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破解智能手环内部构造，你有把握吗？」
灰灰：「试试看吧。」
林野少年时刚接触过黑客技术时曾想过要破解智能手环，但因为季未眠严厉告诫过他内部存在极其严密的防破解程序，一旦不小心触发的话，他精神不稳定的事也有可能被人察觉，因此他从来没有尝试过深入破解。
但现在，内部程序毁坏，他完全可以放手一试。
Ming：「遇到麻烦的话就给我看看。」
灰灰：「知道了。」
破解智能手环的程序不像林野预想得那么复杂。
林野很快找到了程序漏洞，强行关闭了部分探测功能，修改了探测他身体数值的一部分代码逻辑，使得智能手环只能从某个区间的随机数里提取数值，他将这个区间的数值设置得远高于人体正常数值，然后将发送信号仅与颜慕那一方相连，重新运行了智能手环。
这样一来，就只有颜慕会发现自己的身体数值出现异常。颜慕必定会对此采取行动，而他们只需要针对这一点设下陷阱，很快就能知道颜慕的下落。
信号发送出去后，林野发消息通知封淮。
Ly：「已经完成了。」
封淮：「收到。」-
事情果然如两人所料，在林野的信号发出去后不到七个小时，红鸟就拦截到了从W-21星发送出去的一段信号波，信号波的频率和当初从G-01号星拦截下的完全相同。
冰河驾驶舱的屏幕上显示这段特殊信号解析出的内容。
「生命资料库数据异常，我们在W-22星的1号港口遭遇到陌生拦截，赶紧想想办法。我和白浩泽要是出了事，你应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W-22星？”林野一怔，“他怎么会去那里？”
难怪红鸟没能在W-21星探测到颜慕的方位。
颜慕在W-21星降落无非是想借机摆脱他们。既然这样，想办法把他们困在这里才是最好的做法，这一点颜慕不可能不知道。
难道说是因为知道封朗会拦下他们，所以才很快离开了这里，打算在W-22星暗中处理掉白浩泽？
“W-22星是有军队管辖的区域，并非像W-21一样的荒星，私下处理白浩泽的事一旦被察觉，只会对颜慕不利，除非是和W-22星的军队有勾结。但他既然是在港口上方遭遇拦截，就说明当时还没有降落，只是不知道拦截他的是哪一方势力。”
颜慕身边人手不多，但以他的身份地位，手中又握有军权，谁又有胆子当面拦他？
“有没有可能是封朗？”林野刚说出口，就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封朗虽然暂时不再为难封淮，但他向来明哲保身，何必去蹚这趟浑水，给自己引火烧身？
“封朗不会多管闲事，”封淮很了解自己这位兄长，“敢私下拦下颜慕，又能不暴露身份的，要么是与帝国敌对的势力，要么就是在帝国的独立组织。”
林野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他话里所指：“灰羽或白狮？”
毕竟红鸟听命于封朗和封淮，自然被剔除在外，至于另外两个……灰羽是帝国针对暗潮成立的组织，可能性最大，而白狮是昔日隶属于林暗上将的舰队，在林暗上将殉职后，由他的下属所接手，长年驻守边境，这些年来很少听到其相关消息。
“颜慕既然会对对外求助，对方多半不是帝国的敌对势力。无论是灰羽还是白狮，对我们来说都是有利的。”
“去W-22星吗？”
封淮注视着屏幕上解析出的数据，没有回答。
片刻后。
“这段信号是发送往白星的。”封淮突然说道。
“白星？”林野这才发现，信号的最终接收方竟是距离竟是他刚离开没几天的白星。
“白星恐怕还有不少暗潮的余党，”封淮打开形似雪鸮的人工智能，“冰河，把大致的位置范围发送给许副官，并提醒许副官封锁白星的港口。”
“是，少校。”
“你想让许副官拦截从白星处罚的援军？”林野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是，”封淮承认，“跟踪颜慕这件事本就不合规矩，是是秘密进行。在没有完全足够的颜慕把柄之前，如果我们和帝国军正面起冲突，只会对我们不利。”
“这样一来，颜慕对自面临那一方军队的包围，”林野若有所思，“如果颜慕想摆脱他们，就只能求助我们，我们就能趁此机会以护送颜慕为理由，正大光明和他一起回帝星。”
“不错，”封淮眼底寒光毕现，“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出发去W-22星。”-
五个小时后，冰河离开W-21星，逐渐靠近W-22星港口上空。
“颜慕果然就在这附近，”封淮凝视着侦测系统上重新出现的红色光标，眼里闪烁着冰冷的光。在红色光标的附近，还有许多时隐时现的黄色光标，象征着“未知机甲”。
“看得出是灰羽还白狮吗？”
“对方启动了隐形模式，暂时无法辨别机甲型号，”封淮说，“虽然他们多半不会与我们为敌，但他们的目的尚不明确，未必会轻易放弃跟踪颜慕，我想我们最好还是私下和他们打声招呼再行动。”
“既然这样，我们假装路过就行了。”林野的手覆盖上操纵杆，正准备行动，手背却被封淮温热的掌心覆盖住。
滚烫的水落入平静的湖面，阵阵涟漪荡漾开去，余波迟迟未能消退。
“你的情况怎么样了？”封淮忽然问他。
“嗯？”林野闷声道，“我有什么……”
封淮沉默了会儿，手掌的力道纹丝不动：“我是说，你的身体。”
林野愣了一下，脑中猛地划过他们在休息舱发生过的事，脸蓦然就白了。
封淮有毛病？干嘛提这个？
“我……”林野突然间跟哑了似的说不出口。
他原本就还没能适应Omega的身份，这时候听封淮贸然提起，就跟吃了憋一样不舒服。
手背上有点痒。
伴随着封淮缓慢从他手里夺回操纵杆，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我既不想让发情期的Omega的受惊，也不想让我的人疏于休息。所以——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封淮：就是我的人，就是
第110章
听到那句话, 林野一向稳定的手突然间颤了一下。
Omega？
他的人？
只是这一秒的出神，冰河的驾驶权已经回到封淮手里，整个过程衔接得流畅, 没有一丝阻碍，机甲朝着既定的目标飞去, 与舷窗外无数星星擦肩而过。
林野侧过头看向舷窗外, 过了许久突然说道：“我不是。”
他的话说得很平静, 不知是在否认哪一句话。
或许是Omega的身份，或许是他的人, 又或者两者都有。
气氛陡然间冷却下来。
沉默无声间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抱歉。”封淮低声说道。
他知道林野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身份，也知道他们之间还有隔阂, 更明白林野一向要强, 他应该保护他的自尊。
但……
“但你的事, 我必须管, ”封淮正色道，“在你的发情期结束之前，冰河由我驾驶。”
林野蓦然扭过头，手指一瞬间扣紧了驾驶座把手：“我没这么……”
“我知道你能驾驶冰河，”封淮接过他的话，“但你现在需要休息, 还是说你希望这次的分化出状况？”
林野抿了下唇，注视着他的眼眶渐渐开始泛红, 所有情绪却最终被他咽了下去。
“我宁可出状况。”他扔下一句狠话, 却避开视线不再看封淮。
“如果是这样, 我就更要管你了, ”封淮的语气不容人反抗, “毕竟我不可能由着你出状况。”
只要是林野的事, 他就必须管。
就算林野铁了心要远离他，就算林野至今不能原谅他。
“林野，”封淮沉声道，“我们还没有离婚。”
这句提醒让林野全身一震，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脊骨蔓延向开来，像是被一桶冰水泼遍了全身。
他们还没有离婚。
这辈子和封淮僵持了太久，以至于他都忘了当初他和封淮提出离婚之后，立刻就远赴边境支援。他们至今都没有走正规的离婚流程，去帝国的民政局领离婚证。
所谓的“离婚”，只是他们两人之间一句不具备法律效益的空话。
既然还没有离婚，那么封淮就对他负有责任。
“那都是上辈子的事。”现在，帝国不会承认，他也不会承认。
“对我来说不是，”封淮语气笃定，“我不答应，就不是。”
这分明就是在耍无赖。
帝国军人信守承诺，但封淮现在摆明了要跟他赖账到底。
“林野。我不会答应的。”封淮重复了一遍，甚至没有给他任何说话反驳的余地，就已经用力拉下操纵杆，机甲陡然间提速，猛烈地俯冲向W-22星的港口上空。
侦测系统上两架机甲的位置无限逼近，渐渐趋近于重叠。
舷窗外，黑色的机甲身处一片白色的漩涡当中，却检测不到任何的隐形机甲。
“宇宙风暴……”封淮望着眼前的画面若有所思，“这些人恐怕是把颜慕逼入风暴中心，才限制住他的行踪的。”
“……这些机甲开始退出了。”林野注意到侦测系统上光点的变化。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和颜慕机甲的距离已经进入强制通讯的范围内，封淮开启了通讯设置。
“二殿下，你遇到了麻烦？”
通讯设置里传出颜慕微微讶异的声音。
“封淮……？你在这附近？”
“我正好要回帝星向元帅复命，途经这附近，听说出现了宇宙风暴，所以绕路来查探一番。看来二殿下也受到了影响？”
这是一句彼此心知肚明的假话，换做几个小时前说出口，恐怕颜慕会毫不犹豫地拆穿他们，然而此刻颜慕被困在风暴中心，不得不借助他们的力量，只能假装相信他的理由。
“不错，”颜慕说，“我回帝星的途中遇到不明机甲跟踪，为了调查清楚这件事，不得不偏离原来的航线，没想到会这么不巧，在W-22星上空遇到风暴。”
这话明面上是在澄清自己偏离航线的原因，实则是在暗指自己会不慎落入风暴中心完全是因为林野他们一路跟踪他。
他敢这么说，无非是清楚封淮不会对自己坐视不理。只要封淮还想要白浩泽被安全押送回帝星，就一定会救他。
封淮却很有耐心，淡淡开口：“既然这样，不知道殿下调查清楚那些跟踪的人没有？”
“自从陷入风暴中心后就和他们失去了联络。”
“那不知道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一句话，令颜慕沉默了下去。
“难道在封少校眼里，还有第二个解决办法？”
“这当然是有的，”封淮淡笑道，“比方说，为了尽快将白浩泽押送去帝星，交由我来负责这项任务，但殿下未必放心——为了稳妥起见，由我来护送二殿下也是一个办法。”
又是长久的沉默。
“封少校既然要向季元帅复命，倒也无需在我的事上耗费过多时间。只需要帮我脱离风暴中心就足够了。”
“殿下已经遭遇过一次意外，就不怕——再遭遇一次吗？”
“封少校说笑了。除非那些机甲不再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否则这样的极端风暴百年难遇，我想应该不至于这么凑巧。”
“既然殿下坚持，为免途中生变，不如让我亲自请示陛下和元帅吧。”
颜慕语气变了：“你……”
“殿下觉得呢？”
“你就不怕耽误了向元帅复命吗？”
“向元帅复命不必急于一时，但若是殿下这里出意外，到时若让军部知道我坐视不理，责任恐怕就大了，”封淮微笑着说道，“殿下不妨考虑考虑，究竟是让我护送殿下，还是索性由我来押送白浩泽？”
颜慕亲自押送白浩泽回帝星，原本就是想中途处理掉白浩泽，又怎么可能答应把白浩泽交给封淮？
只一瞬间，颜慕便从中做出了选择。
“既然封少校如此有心，那就劳烦封少校‘顺路’护送了。”
“责任所在，殿下不必言谢。我和林野会探测附近磁场最弱的位置，尽可能保证您安全离开风暴中心。”
“林野？他也在你身边？”颜慕捕捉到他话里的那个名字，语气微微变得复杂。
“不错。殿下莫非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颜慕淡淡说着，仿佛刚才表现出的在意只是错觉，“只是很意外，你们会在一起。”
“林野是元帅的学生，这次只是和我一起回帝星。”
封淮给出的解释完全合理，无论颜慕信与不信，都没有理由再对此提出异议。
屏幕上的画面切换，系统探测着W-22星上空的风暴情况，根据磁场强度绘制出一张实时变化的动态图。
“你相信他的话？”林野问。颜慕明显是迫于压力才答应的封淮。越靠近风暴中心越是危险，颜慕很有可能会临时变卦，甚至是过河拆桥。
“他别无选择。”
“恐怕会有陷阱。”
“我会让红鸟沿途监控回帝星的航线，就算他真想做点什么，也得先摆脱红鸟的监视才行——只要我们一直咬紧他的行踪，他就办不到。”
听到封淮的安排后，林野不再出声，算是默许了他的做法。
冰河沿着系统绘制出的路线行驶，不断根据实时变化的最佳航线调整飞行的角度和方向，靠近中心那架黑色的机甲。
“二殿下，从风暴中心到风暴外围会有一个磁场较弱的区域，机甲能够正常行驶，我们会在前面开路，您只需要跟着我们就行。”
“小心一点。”林野低声提醒。
“担心我么？”封淮勾了下唇，声音轻得像是林野的一场梦，“那我冒这个险倒也不亏。”
“我只是……”林野顿了顿，给自己找了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想被困在风暴中心这么难看。”
“只要你在身边，我都会万分小心。”
因为不想重要的人受伤，也怕他会为自己伤心难过，所以他从来都会好好地保护自己，不舍得让他不安。
冰河调转过方向，和颜慕的机甲保持着一段固定的距离，引领着它沿刚才的航线离开风暴中心。
从磁场最弱的区域离开必须十分小心，避免被卷入强磁场的区域。而能够准确地调整航线，并非是每一架机甲都能做到的。
冰河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对磁场的鉴别能力比普通机甲敏锐百倍，需要极高的精神力来驱使，在帝国境内，除了封淮以外没有几人能够做到。
机甲按照规划好的路线稳步航行着。由于封淮一路上紧盯颜慕，沿途还有红鸟锁定航线，因此一直到进入帝国中心军区都十分顺利。
却无人知道远在帝国边境的星球上，灾难的火苗已经被悄无声息点燃。
同一时间，另一架机甲的驾驶舱内。
颜慕注视着行驶在前方的白色机甲，眼底掠过一道诡谲的神色。
屏幕上方，一条来自几万光年外的消息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针对虫液提取物的最终实验已经完成。间谍已成功潜入帝国边境，预计三天后，边境防线就会彻底瘫痪。」
以为只要将白浩泽押送回帝星，就能有足够的时间摧毁暗潮的阴谋？
不，这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假想。
等到机甲降落在帝星港口时，帝国的灾难已从边境蔓延向整个帝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帝国的命脉。
而他和白浩泽，不过是用来拖延时间的幌子罢了。
这将是他最接近帝国权力中心的一次。
等到那个时候，整个帝国都将彻底听命于他，再也没有人能够成为他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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