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松竹的一脑袋问号,都在看到元莲时一扫而空了。
众人争先求见而不得的元莲仙尊现在就穿着一身普通的素色长裙,坐在常松竹院中那架普普通通,甚至还有点掉漆的摇椅上。
元莲靠着椅背,像白玉一样的纤细手指正随手翻着一本万仪宗的剑谱,今天她的头发没有挽起来,而是被编成了一个松散的长辫斜搭在肩上,鬓边一缕发丝散了出来随意的落在耳畔,全身也只有一片翠绿的叶子半露于耳后的发间,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装饰。
这是一副十分家常的打扮,随意中带着慵懒,加之她的神态也很平和,若是事先不知情,任谁也猜不出这就是传说中孤冷傲慢的不周山仙尊。
总之言航是吃了一惊,只因元莲从来就没有什么平易近人的优良品德,她有时候给人的距离感比之其父道纪神王更甚。
没想到,在常松竹这里,她竟然是这种状态。
言航不由得和凌瑶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之后的慎重。
元莲当然知道言航他们也一起来了,她这次过来并没有遮掩行踪,以宗主在宗中的权限和玉仙的能耐,言航自然是不可能漏掉元莲周身翻涌着如同海波一般的灵气。
除了言航和常松竹之外,凌瑶她见过,也还有些印象,此时她执意跟着言航一起过来,也算歪打正着,让元莲觉得她来的正好。
至于封云清,他不重要,就先略过。
元莲不等被她的打扮弄的有点无措的言航想好要说什么,就歪头看向显得有些呆呆的常松竹:“站在那里做什么?”
常松竹对于好友是仙尊一事,一直表现的很平静,自己也一直在心里想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在那之前,她都只是她最好的朋友晓莲,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但是等她真的再一次见到元莲,才发现那种震惊和不安一直压抑在心里,让她始终感觉没底。
此时见元莲就像是之前每一次见面一样的姿态坐在那里,心底便既有莫名的委屈,也有近乡情怯的不安,迟疑着不敢上前。
直到元莲开口唤她,常松竹这才有些扭捏的走过去站在她身前。
元莲问道:“怎么了?”
她的语气虽淡,但是却暗含着不容错辨的关切,常松竹心里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半蹲半跪的坐在元莲腿边,仰着头看着她,小声说:“你把我吓到了,我没想到……”
元莲眨了眨眼:“我说过的,就在试仙路上,你不记得了?”
常松竹欲哭无泪,只得再一次骂自己愚的像个傻子。
她看了元莲一眼,低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但是在场的人其实都能听见。
她说:“你还是我的好朋友么?”
元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这是一个不言而喻的答案,常松竹窘迫的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居然有些热,不由大感丢脸,连忙闭紧了双眼,平息了一会儿才睁开。
元莲没有说破,她摸了摸常松竹有些毛躁的头发,抬起头来:“言航……”
言航正被刚才那一幕弄得有些牙酸,心里一个劲儿的撇嘴,觉得常松竹矫情,但是一听元莲叫他,立马应道:“弟子在。”
元莲的手轻轻搭在常松竹的肩膀上,看着言航缓缓道:“这孩子肯下功夫,只是之前耽误了不少时间,如今在拜入万仪宗,还要劳你多看顾些。”
她的语气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客气。
说实话,从前言航曾在无上天宫中当过几年看门童子,见过幼年时的元莲玉仙,但是就算是小豆丁时期的元莲也是个眼睛长在天上的孩子,除了对她父亲,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人。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了有一千年之久,元莲还从未用这样温和有礼貌的语气跟言航说过话,以至于让他一下子感到受宠若惊,忽略了对方这是在为了让他照顾常松竹才对他这样客气。
言航张口就来:“那是自然……她一看就天资卓越,是个不出世的绝世奇才……”
常松竹嘴角抽了抽,觉得言航作为宗主在她心中曾伟岸无比的形象有了一点点坍塌。
但是元莲并没有反驳,她点点头:“她天分确实不错,只是体内水火灵根相克……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你又是单火灵根,想来对此一道颇有建树……”
元莲修为虽高,但是作为老师有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她生来就是玉仙,唯一一次的晋阶就是玉仙升仙尊,那也是水到渠成,没有一点困难,所以其实并不怎么了解低阶修士的修炼方法。
或许她有些的分魂曾经经历过,但是她们的修为又过于低微,指导常松竹显得很不足够,因此才想着借一借言航的经验。
言航一听,当然求之不得,当即应了下来,并且指天发誓一定会让常松竹以最快的速度进步,彻底激发她作为“绝世天才”的潜力。
常松竹简直有些抬不起头来。
凌瑶在一旁始终保持安静,听到这里眼睛便渐渐亮了起来,果然,元莲的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
那是一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元莲只用了这一眼就大致将她看明白了。
“凌瑶峰主,是不是?”
“弟子不敢当。”凌瑶沉稳一笑,有了一种成熟的女性特有的温柔和风韵:“弟子身具水灵根,对此也略通一二,小常姑娘若是修炼水系功法,旋光峰随时扫榻相迎。”
元莲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常松竹道:“大比我也会去,到时候你要是被人家压着打……”
“不、不会的!”常松竹感觉相当有压力,她说:“我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言航实在不想看她俩旁若无人的展示师徒情深,眼睛便左右看了看,瞄到封云清时才想起他们把他给忘了,连忙对元莲说:“师尊,有位弟子想要求见您,我想着既然您移驾万仪宗,干脆就把他带来了。”
常松竹一下子皱起眉头。
元莲反而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她平静而冷淡的看向封云清。
封云清从方才开始便目不转睛的看着元莲。
不得不说,她对待相熟的人——这里指常松竹,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和平时略有不同,在封云清看来,就和韵莲更加相似了。
言航见他木楞楞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便推了他一把,低声提醒:“还不快向莲尊行礼。”
距离不过几步之遥,封云清真切的感受到了婚契的波动,他确定这绝不是错觉。
但是另一方面,元莲并没有向面对常松竹似的收敛有意威压,只有化神期的封云清在她面前感受到的是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来自神魂的压力。
这并非是元莲有意为之,但是已经使得封云清十分难受了。
但就是这种压力使他从纠结中清醒了过来,也让他行起礼来自然多了。
封云清强忍着难受单膝跪地:“见过……见过仙尊。”
元莲“嗯”了一声,她其实是有些好奇的,当打量过封云清之后,对比他与韵莲亲密无间的时候,似乎与现在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好像一个男人也不会因为移情别恋而变得面目全非。
然后元莲就没有了兴趣,分魂所经历的一切,与她而言就好像一本翻阅过的书,第一次看时还有新鲜感,多几次就觉得腻了。
但是一生没有遭受过情伤的元莲仙尊并不能理解,她所感知到星星点点的感情,可能都是旁人无法渡过的天堑。
封云清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抵御这种见到修为远超自己的高阶修士所带来的压力,他抬起头,道:“仙尊,晚辈有事想要请教。”
言航和凌瑶都吃了一惊,二人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一次拜见仙尊就说这个,其实是有些失礼的,但是元莲和别人的对话,他们又不敢打断的,只能悬着心暗自祈祷封云清一定要知道分寸,不要问些不该问的问题……
但是封云清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面不改色、直截了当的问:“您,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做韵莲的女子?”
常松竹发出了一声“嘶”的声音,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道,他果然是不想活了。
若是这个问题问到韵莲本人身上,她说不定会回避会否认,但是对于元莲来说,这是一个不怎么重要,没什么好在意,更不值得她撒谎的问题。
她不怎么经心的点了点头。
封云清感觉自己的自己的心脏被一下子抓起,他慢慢的问出了口:“那么,您是韵莲么?”
元莲看了他一眼,可能也确实是那些带给了她不少情丝的记忆多少有点影响她,让她多了几分耐心。
她实话实说说:“不是。”
封云清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脉都要迸发出体外,冥冥之中,他仿佛受到了什么指引,让他不自觉的开口,一字一字的再次发问:“那么,韵莲是你么?”
元莲这才终于开始有了一点诧异,她没想到封云清看上去有点没脑子,但居然还能问到点上去。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就在元莲的嘴唇微动,正要说些什么时却一下子停住。
她飞快地抬头朝天空看去。
其他人不明所以,也跟着抬头。
马上,之见一道淡青色的光芒从天空中划过,瞬间划破天幕,降落在远处,然后发出漫天的光芒,照的白昼都更亮了几分,吸引了附近无数人的目光。
那是不周山的方向。
元莲微讶的目光慢慢染上了不自觉的愉悦,并且极其迅速的把封云清给忘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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