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光线还是很昏暗,有些角落里都看不太清了。
倘若外人来看,定是会感觉十分阴森。
尤其是里面一直走动着一个……白衣少年。
白须瓷耷拉着脑袋,抬手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无聊。
他找不到。
怎么都找不到。
攥着手里的小药瓶,想了想,还是暂时坐下了,靠着柱子坐在台阶上。
发呆。
低头看了看身上挂着的鳞片,有些自我怀疑了。
他是很害怕这个东西吗?
白须瓷抬手去摸了摸,然后脑子里想起来了的是之前盘起来的黑龙,层层鳞片堆起来了,很是光滑发凉。
除却害怕的因素来讲……确实比他小时候见的蛇要好看得多。
但是一想到那条蛇。
白须瓷表情顿时苦恼了起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脑子里不断地闪过一层层画面,各种各样的肉色,掉下来的肮脏鳞片,对他吐蛇信子,
“呼……”
脸上的手松开了,几缕白发因为动作的缘故从肩头滑落了下来。
慢悠悠的,垂了下来。
白须瓷眼眸黯淡了一瞬间,然后视线移动到手里的鳞片,僵持了一会。
然后紧紧攥住。
重新站起身来,然后开口说道:“梵越,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要走了。”
语调慢吞吞的,莫名给人一种很乖的感觉。
但也能听出很认真的态度。
白须瓷微微蹙了下眉,决定朝大殿门口走去,甩了甩袖子。
面上没什么表情。
但是在走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头轻微地往后侧了一下。
就在快要转身的时候……白须瓷又重新回去了。
没打算往后看。
步调很是轻松地往外走,抬起手碰到了大殿的门。
迈步就要出去的时候……
白须瓷一瞬间回过了头,然后看向对面,眼角周围还泛着红。
“你跟我了多久?”声音有些哑,有些不理解。
“从一开始。”
白须瓷听到这话更不懂了,直接迈步往前走了过去。
但是梵越不由自主退了一下。
“本座……”
腰被抱住了,然后就是胸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不由得往后退了一小步。
“……”
“有点疼。”梵越开口说道,但还是没忍住把人抱住了,微微俯身环住。
白须瓷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静静地抱了一会,随后推开了梵越。
表情正常。
伸出了手。
梵越本来就脸色不太好的样子,突然被推开有种无措的样子,然后看向白须瓷的手。
陷入了疑惑。
“什么?”
白须瓷抬眼看了过去,终于恢复了生气的样子,然后一字一句地问:
“掉的鳞片呢?”
“……”
梵越神色一僵,没有说法,反而是准备走开。
不过没处躲了,直接被拽住了手腕。
“很丑,不好看,你也不喜欢。”眼眸微垂着,说出了实情。
白须瓷一下子语塞了,表情又急又心疼,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
“有。”
白须瓷抬眼看了过去,脸色很是无奈,然后说:“再躲,我就走。”
说完就松开了手,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不过还碰到门,就被揽腰抱回去了。
连着胳膊一起被环住了,根本动不了。
“不走。”略带生硬的挽留。
白须瓷抿了抿唇,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只好反问:“不走的话,让你看着我找你?”
“没有……”
“我,你。”白须瓷一下子觉得梵越实在是太难处理了,拧了拧眉头,重新拉开了对方的手臂。
抬眼看了下对方没血色的唇。
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最终没说什么,拉着人走了回去。
梵越比白须瓷要高上许多,因此这么跟着走的样子,莫名有种反差感。
很听话的样子。
白须瓷把人拉了过来后,自己坐到了床边,然后仰头看了过去。
继续不厌其烦地问:
“那鳞片呢?”
梵越本来不想回答的,但是垂眸看了过去,发现人直直地看着自己。
只好回答:“捏碎了。”
“这样你就看不到了。”还补充了句,自以为很贴心的样子。
白须瓷一下子感觉自己拳头达到了棉花上,手放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抓了下自己的衣角。
不过又松开了。
“没有……没有不喜欢……我就是不适应。”费劲地解释。
但是垂眸看了一眼地上,发现确实有些粉末,手指蜷缩得更紧了。
是怕他发现吗?
沉默了一下。
“你靠近些。”
梵越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眸色的淡金色也不是很明显了,不过听到这话后,还是直接俯身了过去。
“怎么——”
白须瓷直接抬手抱住了梵越,动作很快,指尖微凉,睫毛颤了颤。
调整了下呼吸,才慢吞吞地说:“我不喜欢鳞片。”
梵越原本想抬手把人抱住,但是闻言动作一顿,垂了下眼皮。
眼眸里有几分黯淡。
他本就不喜欢,可自己……
“但我喜欢你。”白须瓷的声音带着点哭腔,似乎是委屈到了极致。
梵越还没怎么回过神来,就感觉自己被拉的更近了些,肩膀上的纤细的胳膊似乎又用了些力气。
“不许再赶我走了。”
一个警告。
白须瓷被哄好了之后,低头看了下左手中的小药瓶。
想到了什么。
垂眸看了腿边的梵越,低声问道:
“让我看看。”声音闷乎乎的,抽出来自己的手指。
表情平静。
梵越微微蹙了下眉,还是说:“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想看。”
几乎有点执拗。
梵越微微抿了下唇,似乎在想着什么,眉眼之中有些不解。
觉得还是得问清楚……
但是就在这个停顿的时候,误让白须瓷以为是不让看的信号了。
于是一双白皙的手就伸了过来,直接去扒衣服了。
白须瓷鼻尖有点红,眼神还是可怜兮兮的那种,不过动作倒是没有含糊。
三两下就扯了大半,但由于梵越的衣服好像没有他的那么宽松,不太好弄开。
不满地发出了点气音。
梵越抬眼看了下,于是干净俐落地自己把上衣解开了,握住了白须瓷的手。
坐在床边的人表情似乎这才满意了一下。
然后再度抽出了自己的手,十分认真地往前倾了倾,抬手去摸。
白须瓷表情很认真,眼眸都很干净,只是有些担心。
不过他摸了两下,又微微蹙起了眉。
“看不到后面。”很懵地说。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半抱着站起来了,只好仰头看了过去,眉毛轻微地蹙着。
刚才的问题还没解决。
“转、转过去。”白须瓷想要把自己腰上的手臂拿开,但是没挪动,就放弃了。
只好命令道。
梵越闻言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下,然后就转了过去。
一双手很快就摸了上来。
吸了吸鼻子,看的很仔细。
白须瓷喃喃道:“怎么没有呢?”
“你……你再转过来。”
梵越只好重新转身过来,十分自然地抱住了面前人的腰,往自己身侧带了下。
但是怀里的人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很纯地问:“那你掉的鳞片呢?伤、伤口呢?”
白须瓷想不通,轻微地歪了下脑袋,然后垂下了眼皮。
喃喃自语道:“在腿上?”
手情不自禁地就动了起来……
但是还没动作就被抓住了,给扣住了。
“啊?”完全不理解的语气,仰头看了过来。
梵越微微压了下唇角,然后才解释道:“没有伤口,那只会在本座是龙的时候才有。”
面前的人表情先是愣怔,随后就是眼眸微微动了一下,最后才恍惚地问:
“疼、疼吗?”
“不疼。”
白须瓷完全不懂了,表情有些疑惑,温声问:“那……那为什么不让我来找你。”
“你不是受伤了?我、我拿着药呢。”
梵越视线根本就没有移开白须瓷的脸,只是说:“你不喜欢,还有,本座不好看。”
后面那半句话说的时候有些紧绷。
白须瓷抬眼望了过来,眉毛还是轻微地蹙着,不过眼神好像是清澈了些。
“不疼?”
“嗯。”
“没有伤口?”
“嗯。”
白须瓷虽然疑心“不疼”这种话是骗他的,但是后面的回答又有些回过味来了。
哦,原来人形是看不出的。
低头看了两眼,身形一僵,然后耳朵瞬间爆红。
立马就想要逃开。
但是还没成功逃窜,又被捞了过去。
耳朵被轻轻地咬了下。
白须瓷正觉得丢脸呢,被这么一刺激,兔耳朵又冒出来了。
想要锤梵越几下。
但是抬眼望了过去,对方虽然带着笑,但确实面色有些白。
“嗯,本座生病了,不可以闹。”
手又被抓住了。
抱了一会。
后面这几天,白须瓷根本就不信梵越这种“不疼”的说辞。
因为对方的瞳色更淡了。
虽然还总是要抱,不过梵越面色本就是偏冷的那种,有种强烈的反差感,搞得白须瓷每次都不能拒绝。
只好安心当充电宝。
“所以要等多久?”白须瓷低声问道。
梵越眉毛微微蹙着,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烦心的事,不过还是说:“一个月。”
“……”
犹豫了一下。
梵越只好说:“那半个月。”
白须瓷闻言才满意了些,觉得这样还勉强可以,他还暂且没有忘记之前梵越跟他说的事呢。
什么要离开一会。
如果只是半个月的话,他可以接受。
再说了,白须瓷垂下了眼皮,自顾自地思索着。
距离青云派来讨伐的日期……似乎也不远了吧。
现在梵越这么虚弱,多半是因为天道的影响,不过是为了后续方便“打败”而已。
如果真的到那日了,他就直接……
“好了,我要去找符霖了,你等我下。”白须瓷推开了梵越,然后准备出去。
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是白须瓷还是不愿意无动于衷,每天都要去灵药阁里捞过来些好东西。
“好。”
说完这话后,梵越感觉到脸侧有个软软的触感。
略满意。
待到脚步声走远之后,梵越才恢复了常态,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利落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全然没有方才那种“黏”劲。
抬手抚摸了一下手腕,仰头望向天。
神色很冷。
迈步走开了。
灵药阁——
符霖已经吩咐自己的小药童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托着腮在木桌上忧愁。
指间还夹着个毛笔,墨汁还很湿润,似乎是写了一半。
是的,桌面正是一个卷轴。
“欸,尊上果真是……”喃喃自语道。
不过话还没说完。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果真什么?”
符霖吓得笔再度掉了下来,惊恐无比地回头去看。
白须瓷微微皱起了眉,环着胳膊倾身去看。
“在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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