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含青正想说话,电梯间那边传来了声音。
在这家酒店住的基本都是各个剧组的人,她不想被熟人看到了八卦,反手拉住薄谈往另一边的过道走。
薄谈的目光落在被握住的手上,熟悉的温度短暂地填满了这些天以来他心中的荒芜感。
他任由她拉着走到另一边的过道。
停下脚步后,顾含青松开手,仍被薄谈抓着一只手腕。
她转身,问:“二哥来找我,是接受了我们之前那些天的关系?”
平静的语调像一阵风,吹散了假象。
薄谈看着她:“我不接受那种你不跟我交心、只哄着我的关系。”
顾含青的目光略过他,落在白色的墙壁上,淡淡地问:“那二哥是想怎么样?”
“我不想跟你结束。”薄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点涩然,“青宝,你离开我可以过得很好,可是我过得不好。”
很难想象这是薄谈说出来的话。顾含青有点意外,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认真地看他的眼睛,才注意到他眼底的浮华没有了,花天锦地虚得像泡影,仿佛手一挥就散了,只剩下空寂的荒场。
这一眼让薄谈的眼底多了一缕很浅的温柔。
他忍住了想抱她的冲动,垂眸看着她继续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对你不是随便玩玩,也没想过包/养你。只是之前我身边的男女关系都是那样的,我也被捧惯了,没有意识到我们的相处有什么不对。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们是平等的。”
还是那个矜骄的薄谈,在让她看到真心。
太过突然,顾含青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就移开了眼睛,目光正好扫到被握住的手腕。
薄谈注意到她的视线,黯然一笑,松开手说:“我拉住你只是想让你听完我说话。”
那么长时间,顾含青手腕上微凉的触感也变成暖的了,乍然松开,有一点凉。
接着,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他露出了这些天最真实的样子,疲乏又落寞。
“我可能做得还是不好,但是,我真的在改了。”
向来对任何事游刃有余、充满掌控的人语气里带着一丝无措。
他说,他真的在改了。
顾含青的睫毛颤了颤。
这时,薄谈又笑了笑,恢复了以往的语气,对她说:“我不想让你烦心,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想跟你结束。我们的事可以等你拍完戏再说。去休息吧,我走了。”
他说完就真的走了,伶俜的影子映在地上。
顾含青看了一眼,到底还是开口叫住了他:“薄谈。”
薄谈转身,眼底有了点光亮。
顾含青没有看他的眼睛,淡淡地说:“太晚了,明天再走吧。明天不是周末么。”
怕他误会,她又补充:“我让王哥给你安排房间。”
薄谈:“行,听你的。”
顾含青打电话给了王哥。
“怎么啦?”
顾含青:“薄老师回去太晚了,给他安排一个房间。”
王哥觉得多此一举:“安排什么房间,你那儿不是现成的?”
顾含青:“……那我让小孙来安排吧。”
小孙是她的助理。
王哥:“不用,我这就来。我还以为你们和好了呢。”
一切能和薄老师多交流的机会他都不错过。
很快,王哥笑眯眯地出现了。
“我就说薄老师该留下来住。这么晚还让人往北城跑,别的剧组要说我们亏待顾问老师了,是吧?”他看顾含青。
“那你安排吧。”
顾含青说完就回了房间。
进了门往床上一躺,顾含青满脑子都是那句真诚的“我真的在改了”。
没过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一看,是王哥。
“怎么了?”
电话里,王哥说:“这家酒店住了几个剧组的人,没有房间了。”
顾含青他们隔壁棚也有剧组在拍戏。
王哥:“要不然——”
顾含青打断他:“我让詹月来跟我住,空个房间出来。”
“不了,省得詹月影响你休息。”
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变成了薄谈的,顾含青愣了一下。
薄谈又说:“我准备回去了,明早要和小菲他们出差去外地。”
顾含青:“那路上小心。”
薄谈这边“嗯”了一声,然后睨了王哥一眼。
王哥很有眼色地走开了。
“青宝。”薄谈叫住了正要挂电话的顾含青。
顾含青下意识地停了一下。
彼端继续传来薄谈的声音:“这段时间能不能当成是对我的考察期?”
接着,他自己又笑了一声,说:“不对,考察期随你定多久。我走了,晚安。”
放下手机后,顾含青翻了个身望着房间的天花板。
他好像是在变。
在床上躺了会儿后,顾含青去洗了澡。
洗完澡出来,她收到詹月的消息,问她睡了没有,想来找她玩一会儿。她给詹月报了房间号。
很快,詹月就穿着睡衣来了。
一进门,她就说:“奇了怪了,小舅舅把我送到就走了,按理说早该到了。我刚问他,他居然还在路上。”
她不知道薄谈去而复返的事。
顾含青想了想,反正薄谈都走了,就不跟她说了,以免她又问东问西。
顾含青沉默的样子落在詹月的眼中就是不想提她小舅舅。
她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坐到顾含青的身边,试探问:“青姐,你和小舅舅不好了,不会影响我们吧?他是他,我是我。”
顾含青:“不会。”
“那就好。”詹月松了口气,“你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有多吓人,我都不敢跟他多说话,就怕他心情不好把气撒在我身上。而且天天往老太太那儿跑,老太太都嫌他烦了,问他是不是没地方住。我看他哪里是人没地方住,是心里空,不想看见空荡荡的房子。”
顾含青听出她的意思了,挑了挑眉:“到底是外甥女,还是帮他。”
詹月“嘿嘿”一笑:“我想让你做我的小舅妈嘛。好了好了不说他了。”
她又问起了别的,都是和拍戏相关的。
顾含青明天上午不用开工,但也有点别的事要处理,詹月虽然因为兴奋没有困意,有她小舅舅的叮嘱,也不敢在顾含青这里玩到太晚,看要十二点了,就准备回去了。
走之前,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疑惑地说:“我让小舅舅到了跟我说一声,怎么12点了还没到。”
她的话音刚落下,旁边顾含青的手机响了一下,收到了条消息。
她无意间瞥了一眼,正好看到。
-薄谈:我到了。
詹月心想,不是说好不让人知道是他送她来的吗,自己还是说了。
大人的事太复杂,反正她是管不了了。
詹月:“看来小舅舅到了。我一会儿也就能收到了消息了。青姐晚安。”
结果,她直到睡觉也没收到她小舅舅的消息。
倒是第二天收到了一条——在剧组老实点。
詹月老老实实回复:好的,一定。
詹月一直在剧组玩到周日下午才回去。
到了北城,她家都没来得及回,就被也才出差回来的薄谈叫了过去。
“没惹事?”薄谈问。
詹月:“当然没有。”
薄谈点点头:“说说剧组的事。”
说起剧组,詹月的话就多了起来。她原先大概知道拍戏是什么样的,但看到又是一回事。
“小舅舅,你知道吗,拍一场戏后面有多少个工作人员……”
薄谈打断:“挑重点说。”
詹月:“……”
那就不是只想听她青姐的事情吗?
顾含青这边,詹月走过后没多久就忙了起来,先是连续熬了几个大夜,之后又开始拍带特殊道具的戏。
特殊道具是根据这部电影设计的,都是第一次用,之前毫无经验,现场经常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
一忙起来,她也就想不到其他了。
拍摄到中期,压力越大来越。
顾含青和王哥都是第一次做科幻项目,难度远比他们想的要大,状况很多,拍摄进度缓慢。
最怕的就是进度缓慢,时间意味着人工、演员档期、场地、租大型机器之类的钱。
一天在片场,王哥看了看接下来的拍摄通告,对顾含青说:“过两天薄老师要来组里了——嘶。”
王哥最近压力大到上火,一嘴的溃疡,说话舌头碰到了都疼。
顾含青则是睡不着觉。她每天拍完后还要看前一天拍的镜头,回去休息都已经挺晚了,明明很累,但就是很难睡着。
这天,薄谈来片场的时候,顾含青正在发火。
她偶尔会在片场发火,都是对事不对人的那种。
剧组那么多号人、那么多部门,又多的是比她年纪大、比她有资历的,她是个年轻女人,要是太好说话,根本管不了人,总不能都靠王哥。
她有时候会和王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她是唱白脸的那个。
薄谈远远就看到了沉着脸的顾含青。
她戴了顶鸭舌帽,扎着马尾,一身休闲的打扮,手里还拿着剧本,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圈。
王哥解释说:“今天下午差点出大乱子。她为了不耽误拍摄,硬是忍到了收工才发火。正好结束了,薄老师你先带她出去?吃个晚饭,换个心情,咱们最近压力都挺大。”
顾含青这时候火气还没消下去,心里正烦,余光看到有人走过来,抬眼瞪了过去,没想到是薄谈。
她都忘了他傍晚会来。
这一眼真的是气冲冲的,凶得很。
王哥轻咳了一声,提醒:“这是薄老师。”
顾含青:“……”
她又没气糊涂,当然知道这是薄谈!
薄谈看着顾含青:“顾导,一起吃个饭?聊聊正事。”
除了开机仪式那次,片场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这位顾问,气质长相竟然比演员还好,清清冷冷的看着难以靠近,没想到脾气挺好。
王哥推了顾含青一把:“去吧去吧。”
顾含青是要走了。
走在薄谈身边时,她听到很低的一声:“青宝,消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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