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含青听到他的调侃,翻了个身背对他,语气里有几分不耐烦:“到底要做什么?”
她的不耐烦不过是为了掩饰窘迫。
薄谈勾了勾唇:“别急。”
顾含青否认:“二哥真有意思,我有什么可急的?”
薄谈:“是么?”
上扬的尾调里带着很浅的笑意,仿佛在说“那就试试”,处于对未知的焦躁中的顾含青一噎,没有接话。
之后就没有说话的声音了。
她隐约听到有细碎的动静和开关的清脆声。
薄谈关掉了其他的灯,只留了一个阅读灯,整个房间门变得昏暗。
顾含青一动不动,却仔细地感知着所有能感知到的动静。
床边塌陷了一块,好像是他上了床。
顾含青的心随之紧了紧,身体僵硬,手指捏着被子捏得指尖泛白。
他上来做什么。
这种看不见又未知的感觉很煎熬,宛如把她架在火上烤,不如直接和他做点什么。
她抬手要摘眼罩。
两只手刚碰到眼罩的边缘,就被按住了。
她的两只手被攥在了一起,动不了。
“干什么?”
薄谈染上了痞气的声音响起:“不觉得这样更刺激?”
顾含青的身体酥麻了一下,手上挣扎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乖,不逗你了。”薄谈把她的书。”
说完,他就松开了手。
顾含青的指尖动了动,半信半疑。
接着,她似乎听到了纸张翻动的声音,好像真的要给她读书。
“行星际空间门并非空无一物,地球在轨道上的运行速度是每小时30千米,每天能扫到数百吨的流星体——其中大部分还没有一粒沙子大。”
顾含青顿了顿,“我的书?”
薄谈“嗯”了一声:“你书买了不少。”
这段时间门为了解决失眠的问题,顾含青试了不少的办法。她一开始是吃褪黑色素,但是第二天头疼了一天,她就没有再吃了。
她又试着在睡前看书,买了好几本天体物理相关的书,结果一打开就想到电影,更加没办法睡了。
后来她又买了点不相关的书,还是没有用。
“别再说话。”薄谈提醒。
顾含青知道他就在旁边,只是不知道他是倚着的,还是躺着的。
“流星体冲进大气层时能量如此之高,以至于几乎全部刚一接触就气化了,随即在地球上层大气中燃烧殆尽。”
沉冷舒缓的声音在房间门里响起,没有带起意料之中的焦虑。
空气里的暧昧和躁动在声音中消散,身边还有熟悉的气息,顾含青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薄谈其实并没有上床,只是坐在了床边。
他着书上的字,翻页的声音很轻,偶尔看一眼背对着他的顾含青。
“‘柯伊伯带’是一个布满彗星的带状环形区域,它开始于海王星的轨道之外……”
这是顾含青记得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的每句话,她像是听到了,但又没有进到脑子里。
句子像是被打碎了,变成了“彗星库”、“太阳”、“冥族小天体”、“奥尔特云”等等,这些有点陌生的词汇被清冷的声色汇集,为她形成了一个新的宇宙。
她的呼吸渐渐绵长。
翌日,顾含青在闹钟声里醒来。
她闭着眼睛去摸手机关闹钟,却在床头摸到了一本书。
她清醒了几分,摘掉眼罩,睁开眼睛。
这是昨晚薄谈给她读的那本。她竟然真的睡着了,而且难得睡了个好觉。
房间门里没有别人,她的身边没有睡过的痕迹。看来他在她睡着之后就走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上午开工,顾含青一到片场就遇到了王哥。
王哥正在喝着他那清热降火的菊花茶。
“溃疡好点了吗?”顾含青关心地问。
王哥叹了口气:“没呢。今早起来鼻子里都开始疼了,太遭罪了。”
他打量着顾含青:“你昨晚睡好了?”
顾含青:“这么明显吗?”
王哥:“当然,精气神都不一样。失眠突然好了?”
顾含青:“没有。可能是身体实在撑不住了,就睡着了一晚。”
王哥点点头:“那就好。不然你不失眠了,我还上着火,我也太惨了。”
顾含青:“……这说的是人话吗?”
王哥笑了笑,看向她身后不远处说:“薄老师来了。”
顾含青转身看过去,看到了走进片场的薄谈。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在忙碌,他白衣黑裤,一身斯文矜贵的气质,很惹眼。
顾含青不禁想到了昨晚,自己主动给他发消息,还问他做不做。
现在青天白日见到,脑中是自己一头栽到他怀里的画面,她有点尴尬,脸热了起来。
在薄谈要看过来的时候,她移开了眼睛,对王哥说:“我讲戏去了。”
今天的这场戏后期会做很多特效,演员演的时候很多都需要想象。
拍摄时,顾含青和他们讨论了很久。
创作的过程虽然很艰难,但也很有激情。
演员为了演得更逼真,关于动作的设计、道具的使用,都请教了薄谈,后面拉了薄谈来一起讨论。
顾含青今天在片场一直在有意地避开薄谈,有事就让助理小孙去找他。
小孙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像是个传话的,很纳闷。
青姐把薄老师叫过来问一下不就好了吗?
薄老师也是,挪也不挪一下,有些事过来讲不是更好吗?
小孙不由地想到昨天,薄老师来的时候她青姐在发火,把人迁怒了。难道两人就此不太愉快?
这只是她自己的猜测。
演员把薄谈拉了过来,顾含青避无可避。好在人多,又有正事。
薄谈也没和她说什么,更没提起昨晚的事,在人前就淡淡地叫了她一声“顾导”。
一些没参与前期筹备工作的都以为两人不太熟。
中间门等调整灯光的时候,有人在看剧本,有人在闲聊。
顾含青突然听到低低的一句:“昨晚睡得好吗?”
她抬头,对上的薄谈的眼睛。
旁边的人各做各的,无人察觉。
不等她回答,王哥走了过来,说:“可以啊,睡得好工作状态都好了。”
这已经替她回答了。
薄谈的嘴角上扬了一下。
顾含青:“……”
她说:“王哥,你不是上火嘴里疼么?”
王哥:“是啊。”
他回答这句时舌头碰到,又疼了。
顾含青:“那就少说点话。”
王哥:??
薄谈在旁边补充解释:“她关心你。”
王哥:“……”
听起来怎么不像呢。
这一天的拍摄还算顺利。
晚上收工回酒店,顾含青收到了薄谈发来的消息。
-薄谈:今晚需不需要我过去?
-顾含青:不用。
昨晚是她冲动,总不能今天还这样。
昨天很可能是因为他来了剧组,她的情绪受到影响,才觉得他管用。
也许她的失眠就这么好了,今天能睡着了。
去洗澡准备睡觉前,顾含青点上了助眠的香薰蜡烛。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室温暖的香甜味。
吹干头发、做完护肤,时间门也差不多了,她上床关了灯,习惯性只留下玄关的那盏,然后戴上眼罩躺下。
房间门里很安静,只有呼吸声和翻身时羽绒被摩擦的声音。
过了很久,顾含青掀开眼罩。
她还是睡不着。
她看到了床头昨晚薄谈念的书。
或许是少了点声音。
她在手机上找到了电子版,然后打开了听书,设置半个小时后自动关闭。
一开始是个女声,她又换成了男声一,又换成了男声二。
三个男声都听了,她最终还是回到了男声二,因为声线稍微清冷一点。
之后,她重新戴上眼罩睡觉。
机械的读书声通过手机传出来,怎么都不对,反而让她更焦虑了。
而且,香薰蜡烛的味道太甜了,冲得她难受。
没等听书结束,顾含青就摘下眼罩坐了起来。
她一身颓态地撩了撩头发,拿起手机关掉听书打开微信,点开薄谈的头像。
他们的历史聊天还停留在她的那句“不用”。
顾含青的手指都按上了输入键盘,又停了下来。
太打脸了。
况且也不能一直这样。
她坐在床头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时间门一点点过去,更加焦躁,随后一咬牙,拿着手机和眼罩,自暴自弃地下床穿上了拖鞋。
没过几分钟,薄谈房间门的门铃响了。
他打开门,看到了穿着睡衣和拖鞋的顾含青。
看到她手里的眼罩,他已经了然:“睡不着?”
顾含青抿了抿唇,开口:“我能不能——”
她停顿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一丝赧然,“在你这里睡?”
她确实没让他过去,只不过自己过来了。
还是僵硬的表情,嘴却不硬了,再加上飘忽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神,别扭得可爱。
知道以她的脾气,他这时候笑,她说不定一羞恼就转身走人了,薄谈压下了眼底的笑意,也不提她微信上的那句“不用”。
“进来。”
顾含青走进房间门,看到了桌上亮着的电脑,问:“还没睡?”
薄谈关了门,跟在她的身后,“看文献。”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间门?”
他问了昨晚她问过的问题。
顾含青:“王哥说你住我斜对面。”
薄谈:“三更半夜的,也不怕敲错门,开门的是别人。”
听出他语气里不怎么正经的调侃,顾含青回头瞪他。
她晚上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另一边斜对面房间门里的人出来,当然就排除了那边。
“来睡觉。”薄谈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刚住进来两天,房间门里的东西还不像她那么多,床上还是客房服务打扫过的样子,被子都没被掀开过,很平整。
顾含青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被子上一股酒店消过毒的被子的味道,却又因为被他睡过一夜,有一点他的气息。就这样也比香薰蜡烛的味道让人放松多了。
她瞥了眼桌上的电脑,“你还要看文献?”
薄谈“嗯”了一声:“先哄你睡。”
声音里带了点让人招架不住的温柔。
顾含青翻了个身,背对他。
在她要戴上眼罩的时候,薄谈问:“今晚听什么?还是那本书?”
顾含青:“不用。随便吧,你看的文献也行。”
薄谈去拿了电脑过来,掀开被子上了床。
顾含青的身边塌陷了下去。
他倚在床头,把电脑放在了腿上。顾含青用余光扫了眼他屏幕上的密密麻麻的英文,然后戴上了眼罩。
低冷的声音响起。
大概是因为在剑桥很多年,他讲的是英音。
清冷的声线加上英音,飘进顾含青耳朵里的瞬间门带起一阵酥麻,听了几句才适应。
静谧的夜晚只有他的声音,她的心跳开始变得平缓。
“薄谈。”她开口叫了他一声。
薄谈停了下来,看向她。
而顾含青依旧背对着他。戴着眼罩,她什么都看不见,好像身处一个只有她自己的空间门,这让她更能直面自己的内心。
她真的好难抗拒他。
其实上一次,他说已经在改了的时候,她就心软了。
她气自己不争气,心软得太快、太容易回头,被他三言两语就哄住了。
当年她带着目的接近他,却陷得那么深,重逢后她始终带着几分清醒,即使和他耳鬓厮磨,也用及时行乐的心态。
这次如果回头,肯定不会是游戏的心态了。
她怕自己陷得更深,然后发现他们还是不合适。那时候她要怎么自救呢?
顾含青叫了薄谈一声后,就没声音了。薄谈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一声叹息传进了他的耳中。
顾含青又往被子里钻了钻,被子盖到了她的鼻子。
她的声音闷在里面,语气有点脆弱:“再让我考察考察吧。”
薄谈的眸光动了动,随后变得更加温柔,“好。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没有逼着你给结果的意思,说好最近都不提。我也想你睡个好觉。青宝,你不用有负担。”
顾含青:“嗯。”
他好像真的变了,矜骄还在,但不高高在上了。
薄谈:“什么都不要想,睡吧。”
顾含青:“嗯。”
念文献的声音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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