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含情 > 79. 薄诏&蒋意歌(完) “我喜欢你。”……
    蒋意歌走了,薄诏没有拦。


    他套了件衬衫在身上,衬衫的纽扣没有扣,就那么敞着,露出他小腹上的一道新鲜的抓痕。


    他身旁的被子还是乱的,残留着几分旖旎。


    房间里空荡荡的。


    薄诏的人生计划里就没有生孩子这一项。


    他从小就生在父母关系不合的家庭里。他比薄谈大四岁,对很多事情的印象也更深。


    他对六岁之前的事情很模糊了,唯一记得的就是父母无休无止的争吵、父亲的冷漠、母亲的眼泪。


    他六岁那年,父母分居,他跟了父亲,薄谈跟了母亲离开。


    他虽然跟了父亲,但是跟父亲相处的时间也不多,所以有时候会羡慕薄谈,虽然薄谈没比他好多少,但至少有老太太、有郑妈疼他。


    他看透了他们这个圈子里只有利益绑定的婚姻。


    不过,他不像薄谈那样排斥联姻。他接受这样的婚姻,因为他也看重利益,也把婚姻当筹码,更像他们的父亲。


    但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这样,不想他的孩子小时候过得跟他一样,长大了再变成他、或者变成这个圈子里的别人。


    他不觉得有什么是非要传承和延续的。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追求的一切都是虚无的,有什么意思呢。


    有些事结束在他这一代是最好的,没必要让孩子和他过一样的人生。


    不然孩子以后说不定会怨他,问他为什么要让他或者她来到这个世界。


    蒋意歌是个意外。


    她是他叛逆之下的选择。


    他没想到会对她动真心。


    而她显然没有。


    她忽然提到想要孩子,可能是喜欢小孩,也可能是为了两家关系的巩固。


    不管是哪种可能,他都不会要孩子。


    在听到她想要孩子的那一刻,他有点生气。


    现在想想,没什么好生气的。最不该的是他“既要又要”。


    既要她当年成长,催着一个小姑娘变得跟他势均力敌,现在又要她的真心,要她和这圈子里很多看重利益的人不一样。


    怎么可能。


    这晚之后,蒋意歌再也没有来。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蒋意歌和薄诏只有一些事关两家或是合作的必要联系。他们没有像之前那次一样借助理联系,而是两人直接联系,语气是公事公办的那种。


    两人也没有避免见面,该出现的场合会一起出现,只是没什么交流。


    他们的关系仿佛回到了最初,生分、冷淡,只为利益。


    在忙碌中,时间流逝很快,从夏天到冬天,转眼又要过年了。


    临近过年,薄诏给蒋意歌发了消息,说是除夕薄谈会带着他的女朋友回薄家吃年夜饭,让她到时候也跟他回去一趟。


    薄谈和他的女朋友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终于要修成正果的事蒋意歌事听说过的。


    这种她当然不会拒绝。


    她回复了个“好。”


    -薄诏:到时候我去接你?


    -蒋意歌:行。


    除夕的傍晚,薄诏来接蒋意歌。


    半路的时候,天空飘了点雪。


    薄诏坐在后排,看着车窗外。今天路上的车和人都很少。


    车里放着音乐。


    听着听着,薄诏觉得歌有点不对。


    “我这里下了雪,你那里也在下雪,


    和你在同一座城市却从没遇到。


    我的公主切小姐啊,


    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我至爱的公主切小姐啊,


    如果他对你不好,能否让我知道。


    我想带你逃跑……”


    低沉的男声悲凉又深情地嘶喊着。


    薄诏皱了皱眉,问司机:“这是什么歌?”


    这是司机打开的推荐歌单,司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歌,只觉得旋律很熟悉,好像最近很火。


    司机看了一眼,说:“《公主切小姐》。”


    薄诏用手机搜了一下,看到了乐队和主唱的名字。


    歌的人气很高,底下评论1w+,前几条热门评论像写故事一样。


    “我喜欢的人今年十一结婚了。”


    “啊啊啊我要是这位公主切小姐,一定放下一切跟你逃跑!”


    “我的她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呜呜呜这首歌好好听,太深情了,我听哭了。谁没有一个喜欢却得不到的白月光呢?”


    薄诏随意翻了翻歌词,冷笑了一声。


    带她逃跑么?


    蒋意歌上车的时候,车里很安静。


    她和薄诏有段时间没见了。


    车开起来后,两人很场面地打了声招呼。然后,蒋意歌顺口问了问薄谈和她女朋友的事。


    薄诏说:“他们昨天领证了。”


    蒋意歌:“真好。婚礼什么时候办?”


    薄诏:“不知道,见了他们问问。”


    接着,车里安静了下来。


    蒋意歌看了眼薄诏。她一上车就感觉到他好像不怎么高兴。


    大过年的,不知道为什么。


    蒋意歌看向车窗外。


    在她转过头后,薄诏看向了她。


    过了一会儿,薄诏的声音响起:“蒋总听过一首歌吗?”


    蒋意歌听到声音转头,正好对上了薄诏的视线,“什么歌?”


    薄诏放了歌。


    来的路上那首歌放到大半就让他关了,现在从头放起。


    他们这辆车的音响也是顶配的,放摇滚乐效果特别好。


    不知道薄诏为什么忽然问起听歌,蒋意歌一脸莫名地听着。听了几句,她听出来这是那个主唱的声音。


    她看了看薄诏,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放歌。


    薄诏只给她留了个侧脸,看不清表情。


    音乐在车里回荡:


    我这里下了雪,你那里也在下雪,


    和你在同一座城市却从没遇到。


    我的公主切小姐啊,


    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直到听到这段副歌,蒋意歌:“……”


    她关了音乐,说:“我不知道这首歌。”


    自从热搜事件后,她和主唱就没有联系了,偶尔会从朋友那里听到他的消息。


    “也不一定唱的就是我。”


    她早就不留公主切了,而且人家可能就是借这个意向创作,也没指名道姓。


    薄诏知道蒋意歌说不知道这首歌是真的,看反应就能看出来。


    至于不一定唱的是她,怎么可能。


    这唱的分明就是她,他们心知肚明。


    薄诏深知那只是个掀不起风浪的乐队主唱,蒋意歌也不可能放下一切跟他走。他以前从不会把这样的人放在眼里。


    可是,他就是生气。


    他的涵养和骄傲让他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让他没有做出把乐队封杀、把歌全部下架这种事。虽然他很想这么做。


    见薄诏不说话,蒋意歌也就没有再说话。


    接下来是一路沉默。


    车到薄家停下,两人下了车。


    周伯出来迎接他们,说薄谈和顾含青已经到了。


    薄诏点点头。他从小生活在这里,和周伯比较熟悉,两人聊了几句。


    他们进来后,薄谈和顾含青从楼上下来,跟他们打招呼。


    薄诏和蒋意歌放下了路上那种凝滞的气氛,站在一起,摆出大哥大嫂应有的样子,回应他们。


    蒋意歌终于见到了这位弟妹,听说是个很有才华的导演。


    “婚礼什么时候办?”薄诏问。


    薄谈:“等年后她没那么忙的时候。”


    听意思是全都配合顾含青的时间来。


    蒋意歌有点意外。在她的印象里,薄谈也是个浑不吝的主,被捧惯了,没想到现在转了性子,看起来很体贴。


    薄家吃年夜饭的气氛比较冷,主要是没什么话题可聊。蒋意歌都习惯了。


    这是顾含青和薄谈领证后第一次回来过年,薄家人难得这么齐,薄松就让都住这里。


    吃完饭,薄松会客去了,留下他们四个没事做,就一边看电视一边打麻将。


    蒋意歌打麻将算厉害的,但今天碰上的都是对手,四个人加起来心眼不要太多。


    她的上家是顾含青,下家是薄诏。


    薄谈和顾含青看起来就很亲密。不是那种表现在表面上的肢体相贴或是什么,而是全在不经意的动作里。薄谈会替顾含青把贴着侧脸遮挡视线的头发撩到耳后,手习惯性地搭在她的椅背上,她要什么的时候一伸手,他就会帮她拿过来。


    一晚上,蒋意歌都看在眼里,很羡慕。


    他们这个圈子很少有这样的夫妻。


    蒋意歌出完一张牌,还在看自己的牌的时候,伸手拿水杯。


    她的手没有碰到玻璃,而是碰到了一阵温热。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抬眼,只见碰到的是薄诏的手。


    他们同时拿了一个杯子。


    视线对上,薄诏扫了眼牌,打出一张“五萬”。


    随后,他把杯子往蒋意歌这边推了推,然后收回了手,像是把杯子让给了她。


    这本来就是她的。


    蒋意歌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放下,然后看到自己的另一边还有一个杯子。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反应过来那个才是她的,这个是薄诏的。


    她若无其事地放下杯子,右手边的顾含青没有注意到。


    又摸了一圈牌,蒋意歌的余光看到薄诏动作自然地拿起她喝过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有点晃神。


    他们经常一起过夜那段时间什么亲密的事情没做过,用一个杯子喝水是最普通的了,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电视上的节目放到一半,插播广告。


    顾含青扫了眼电视。


    薄谈问:“认识?”


    顾含青:“不算。他们这两年人气很高,制作那边打算约他们给电影写个宣传曲。”


    薄诏扫了眼电视上的男人,扯了扯嘴角。


    又是这个主唱。


    他打出一张牌,“二条。”


    “和了。”薄谈看了薄诏一眼,觉得他不应该会打这张。


    薄诏:“……”


    四人打到十一点多就散了。


    薄谈和顾含青上楼回房间,留下薄诏和蒋意歌有点沉默。


    薄诏烦躁了一晚上,想去透透气,对蒋意歌说:“我去外面转转,你先上去,上楼左手边第二间是我的房间。”


    蒋意歌“嗯”了一声。


    薄诏拿了外套去了花园。


    傍晚飘的雪已经停了,风还是很大。北城的冬天晚上的气温都在零下,冻得人清醒。


    周伯隐约看到花园里有人,出来看了看,结果见是薄诏。


    “祖宗,这天寒地冻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也不嫌冷。”


    这么冷的天,说话呼出的都是白气。


    薄诏小时候和周伯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比跟他父亲还多,所以和周伯很亲。


    他露出一点笑,说:“我吹吹风,您不用管我。”


    这不是找罪受吗?


    周伯还是不放心,“早点进去,别冻感冒了。”


    薄诏:“知道。”


    周伯离开后,薄诏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准备进去。


    他刚到门口要进门,一楼突然黑了,所有的灯都灭了。


    接着,他听到一声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然后还有一声惊呼。


    虽然声音很小很模糊,但他听出来是蒋意歌的声音。


    薄诏出去后,蒋意歌正好来了个电话,就坐在楼下接了。


    她朋友打电话来也是说那首歌的事。


    打完电话,蒋意歌准备上楼回房间。她刚走上楼梯,周围黑了下来。


    她的手一抖,手机掉在了楼梯上。


    周围一片漆黑,又是很陌生的环境,蒋意歌的身体开始发颤。她控制不住对黑暗的恐惧。


    她蹲下身体,一只手抓着楼梯的扶手,另一只手在黑暗里摸手机,想找到手机,照出一点光。


    可手机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她摸不到。


    倏地,一缕光照了过来。


    她抬头看过去,逆着光什么也没看清,就听到一声:“蒋意歌?”


    是薄诏的声音。


    恍然间,蒋意歌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被关地下室那次。


    薄诏用手机的电筒照着走过来,把她蹲在楼梯上的蒋意歌拽了起来,搂进怀里。


    “应该是楼下跳闸了,别怕。”


    他刚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凛凛的冷,加上他身上深沉的木调香,瞬间安抚了蒋意歌的不安。


    “我只是在找手机。”蒋意歌说。


    薄诏手机的光亮有限,她往下面看了一眼,还是没看到手机。


    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还这么嘴硬,这么要强,薄诏听笑了。


    而且她在他面前的这种要强显得很生分。说到底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年在蒋家公司的天台上一句安慰她的话都没有,只告诉她,她不够强才会那样。


    “你怕黑,我早就看出来了。”薄诏戳穿她。


    蒋意歌愣了愣。


    薄诏继续说:“你每次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开灯。自己睡觉一直都要留夜灯,跟我睡的时候倒是不用留,就是灯一关就往我怀里钻。”


    蒋意歌没想到他注意到了。


    灯一关就往他的怀里钻这件事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我只是——”蒋意歌不想表现得这么软弱,开口想辩解,一时又没找到好的理由。


    薄诏一个字都不想听。


    他就希望她能在他的面前露出另一面,可以胆小,可以软弱,可以活泼爱闹。


    蒋意歌:“我——”


    薄诏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现在搂着蒋意歌,再加上提到以前一起睡觉,想到了一些画面,原本的烦躁变成了火气。


    他干脆低下了头。


    熟悉的气息突然靠近,蒋意歌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就一软。


    薄诏吻了她,上来就很重。


    他们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亲热了,在他吻上来的瞬间,蒋意歌从内到外、从头到脚,就连指尖都是酥麻的。


    薄诏似乎还觉得不够,一只手顺着她的手臂往上,轻抚过她的颈项来到她的下颌挑起,让她的脸抬得更高。


    他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在她的后背。


    这时候哪里还在意照明了,手机散发出的光随着他的手晃着,时不时还会被挡住一下。


    蒋意歌被吻得上半身往后仰,后腰抵在楼梯的扶手上,有点硌人。


    这一点点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上次从薄诏家离开,认清薄诏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后,她就决定不再跟他有身体上的关系了。


    沉溺于那样的关系就像酗酒。当下是享受的、快乐的,会上/瘾,但酒醒后会发现都是假的,只剩下空寂和荒芜。


    那种快乐和虚无都会把她吞没,让她逐渐丧失自己。


    蒋意歌的手抵在薄诏的胸口,用力推开了他。


    空气在这一秒冷了下来,像是要冻住。


    沉默了几秒后,蒋意歌开口:“我找手机。”


    薄诏用手机照着底下,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在暗处,看不太清。


    蒋意歌在下面两级的边缘看到的自己的手机。她捡起来打开了手电筒。


    薄诏:“周伯休息了,我去看看电箱。”


    有了点光,蒋意歌就好多了。


    薄诏很快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身边没有人,她还是有点害怕,就站在了原地。


    没过多久,一楼亮了起来。


    果然是跳闸了。


    薄诏走过来,视线和站在楼梯上的蒋意歌对上。两人同时移开了目光。


    薄诏:“上去吧。”


    蒋意歌:“嗯。”


    两人一起上楼,闭口不提黑暗中的那个吻,仿佛无事发生。


    楼上的走廊里留了夜灯,光线昏暗,怪不得楼下跳闸的时候也感受不到楼上的光亮。


    蒋意歌跟着薄诏走进房间。薄诏一进去就开了灯。


    这是蒋意歌第一次来薄诏的房间,四处看了看。


    薄诏:“你先去洗澡吧。”


    蒋意歌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去洗了澡。蒋意歌先洗完,上了床。


    过了一会儿,薄诏洗完,也上了床。蒋意歌身边塌陷了一块。


    这时候早都过凌晨了,外面的烟火上逐渐消停。


    “睡吧。”薄诏关了灯,留了一盏夜灯,房间暗下来。


    蒋意歌翻了个身,对着外面,薄诏也对着外面。两人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却是背对背,中间隔着一点距离。


    蒋意歌没有闭眼,望着白色的墙壁。


    薄诏这边也没有睡。


    这是他们隔了很久之后再次同床,但是是同床异梦。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


    薄诏和蒋意歌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起来得比较早。


    薄谈和顾含青显然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早饭吃了一半,两人才从楼上下来。


    顾含青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坐下后打了个呵欠。


    蒋意歌看了顾含青一眼,顾含青也看向了她,两人打了声招呼。


    蒋意歌觉得顾含青看她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但细看又没有。大概是她没睡好想多了。


    吃完早饭,他们去老太太那里拜年。


    分两辆车,薄诏和蒋意歌坐在一起,一路无话。


    两辆车是一起到的,郑妈出来迎他们。薄谈一手牵着顾含青,和郑妈说话。薄诏和蒋意歌就跟在后面。


    见到老太太,老太太给了蒋意歌和顾含青红包。之后两人去逛园子,留他们祖孙三人说话。


    薄谈和顾含青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终于领了证,老太太是开心的。


    老太太说薄谈没少让她操心的时候,薄诏在旁边听着,结果老太太对他说了句“你也没好到那里去”。


    薄诏也不反驳,任老太太教训。


    之后,老太太又问起了要孩子的事,说他们兄弟两个也老大不小了。


    提到孩子,薄诏不免有点晃神,又想起昨晚蒋意歌把他推开。


    她是一点都不想跟他有接触。


    薄诏和薄谈互相看了一眼。他的意思是想让薄谈那边努努力,早点生个孩子,却没想到薄谈把话题甩给了他。


    “我们暂时不打算要。您可以盼大哥大嫂早点生。”


    薄诏听到,掀了掀眼皮。


    薄谈的语气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想了想,大概率是昨晚他们在楼梯上被他看到了。


    然而老太太从薄谈的语气里听出了些什么,说:“那我就盼着了。”


    看到老太太眼里流露出的些许欣慰,薄诏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开口。


    大过年的,让老太太高兴一下。


    至于孩子,他应该是不会有了。


    他不想孩子受他的影响,在父母没有感情的家庭里长大,将来再变得跟他一样。


    薄诏和蒋意歌在老太太这里吃了晚饭就走了。


    第二天是初二,两人回蒋家吃了顿饭。


    从初三开始,两人就没再一起了。


    薄诏再次见到蒋意歌是在初五的晚上,在一个场子里。


    他晚上有饭局,饭局结束了才到朋友这里。


    走过走廊的时候,他听到两个在露台抽烟的女人聊天。


    “什么?你说那首歌是给她写的?”


    “是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没结婚之前,两个人就认识了。他还不出名的时候还在酒吧里给她唱过歌,那晚我正好在。”


    薄诏本来对别人聊天的内容不关心,听到这里想到了什么,放慢了脚步。


    露台上的两个女人专心讨论八卦,没有注意到他。


    “怪不得我觉得两人很有故事。好浪漫啊。”


    “要是有人给我写歌,还写得那么好听,传唱度那么高,我肯定特别感动。”


    “就是,哪个女人吃得消啊,真是用心。”


    “这年头真心难得,还这么深情,比起来老公算什么啊。她那样有权有势,什么都不缺的,最容易被真心打动。”


    “再说他们夫妻关系本来就不好,也没感情。你说今晚人家要是直接给她唱这首歌,我要是她肯定直接被拿下。”


    “好羡慕啊。”


    ……


    薄诏走进包间,朋友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大过年的沉着张脸状态不对,问:“怎么了阿诏。”


    “没什么。”


    薄诏让人一打听,得知蒋意歌果然也在这里。


    还有那个主唱。


    蒋意歌确实遇到了那个主唱,但不是专门约的,是正好遇上。


    本来是两拨人。蒋意歌和朋友一起,朋友又叫了朋友,一群人有男有女。


    主唱和几个演艺圈的人一起,在另一个包间。两边正好有人互相认识,就叫来一起玩了,人多热闹。


    主唱坐到了蒋意歌的身边,“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久。”自从蒋意歌和朋友说过她在的场合不再叫他后,他们就没再见过了。


    主唱看着蒋意歌,说:“这一年多我一直有听到你的消息。”


    蒋意歌没有说话,喝了口酒,侧脸线条精致清冷。


    她这几天兴致都不怎么高。初二回蒋家吃过饭后就一直在家里,今天才被朋友叫出来。


    蒋意歌本不打算跟他多说,但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往他那边看了一眼你。


    主唱依旧看着她:“你过得不好。我看得出来你不开心。”


    蒋意歌:“跟你无关。”


    主唱笑了笑,说:“真不懂你们这个圈子,没有感情的两个人非要绑在一起,这么过一辈子不难受吗?”


    “没有感情的两个人”戳到了蒋意歌的痛点。


    她皱了皱眉:“有什么好难受的?难受的人很多都是不愿意看看自己拥有的,偏要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比如自由、爱情。”


    蒋意歌一直是个看重利益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像你们圈子里其他结了婚的女人一样?”主唱问,“之前有一阵子你经常点男人,但据我所知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不觉得你知行不合一吗?”


    蒋意歌听出他话里有话,藏在她心底的秘密似乎被人窥见。


    她的脸色冷了两分,问:“你想说什么?”


    主唱:“你老公对你不好。”


    蒋意歌可以确定他看出来她喜欢薄诏了,“难道非要写歌唱歌才算好?”


    主唱挑了挑眉,“谁说公主切小姐就是你了?只有你能留吗?”


    蒋意歌不语。她被窥见了秘密一时有点恼羞成怒才情绪失控。


    歌里确实没有指明道姓,她也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问或者追究。


    主唱又笑了笑:“确实是你。不管你在别人眼里是多厉害的蒋总,在我眼里永远是当初那个你。”


    这时,包间里正好放到了这首歌。


    大家看向原唱。


    主唱二话不说,站起来走过去拿起话筒。


    不愧是主唱,拿起话筒就很有台风,包间里的人捧场吹口哨。


    有几个人是知道这首歌的故事的,看向蒋意歌,窃窃私语。


    “当着正主唱这首歌了。”


    “说真的我都挺感动的。”


    有人开始起哄,也有不知道什么情况不明所以的。不过,蒋意歌不是好说话的人,起哄的人也不敢太过。


    蒋意歌漠然地拿起手机。人家没有提她的名字,她这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让人家唱,反而像是主动承认,没有必要。


    反正一首歌就几分钟,唱完就过去了。


    蒋意歌低着头刷手机,无动于衷,不吃这一套。


    在她看来,主唱在明知道她结了婚,明知道她不喜欢他,还要做这种事,是一种自我感动。


    他的肆无忌惮并不是对她好,是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没有考虑过会不会打扰她,影响她的生活。


    她不感性,她的灵魂不自由,但是理智。她也更欣赏理智的人。


    很快唱到了副歌:


    我这里下了雪,你那里也在下雪,


    和你在同一座城市却从没遇到。


    我的公主切小姐啊,


    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我至爱的公主切小姐啊——


    蓦地,声音戛然而止,包间里所有设备断了电,一片漆黑,只有大家的手机屏幕散发着光。


    “怎么回事啊?”


    “是谁要搞惊喜吗?”


    “还是停电了?”


    ……


    大家躁动又茫然。有人打开包间的门去找人,接连有人出去。


    “外面都亮着啊,怎么就我们这里没电了。”


    “叫人来问问怎么回事。”


    大概两分钟后,包间重新亮了起来。


    经理进来道歉,说是跳闸了,现在已经好了。


    经理回想起刚才,还是战战兢兢。让他拉闸,他哪里敢不拉。


    大家被搅了兴致有点不高兴,但经理赔着笑脸,说了几句也就算了。


    小插曲过后,大家继续喝酒的喝酒,玩的玩。


    蒋意歌的朋友看了看包间里,问另一个人:“意歌呢?怎么不见了?”


    “咦,对啊意歌呢?刚刚还在的。”


    此时的蒋意歌正在隔壁的空包间里。


    包间突然黑下来,在刷手机的她对黑暗本能地畏惧,心里紧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抓住,被人一把拽了起来带出包间。


    走出包间,她才看清拉她出来的人是薄诏。


    随后,她就被推进了另一个包间。


    薄诏把她推进来的同时开了包间里的灯。


    他用的力气有点大,蒋意歌踉跄了两下才站稳,手扶住了旁边的柜子。


    她刚想问他今晚怎么也在这里,就听到薄诏冷着声音问:“蒋意歌,感动吗?”


    感动什么?


    没等她开口,薄诏又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他滚出北城。”


    听到这句话,蒋意歌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的薄诏沉着的脸,和眼底的凛冽。


    他在生气。


    他向来内敛,很少有情绪那么明显的时候,把她的手腕都抓疼了。


    蒋意歌反应过来他为什么问她感不感动了。


    他怎么知道包间里在唱歌,怎么会忽然出现把她带出来。还有,他怎么会在包间断电的时候出现,这么巧。


    一瞬间,蒋意歌的脑中闪过很多疑问,但对让她不解的是薄诏的态度。


    “你介意这些?”她问。


    以她对薄诏的了解,薄诏是不在意这些的,主要是不会在意不能对他产生影响的人。就说他和主唱,他根本不把主唱放在眼里,主唱掀起再大的动静在他这里一句话就能解决。两人根本不在一个维度里。


    蒋意歌很理解这点,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


    薄诏本来就因为包间里那一幕很生气,听到蒋意歌这么说,多年磨练出的沉稳和内敛顷刻崩塌。


    “你是我老婆,我凭什么不能介意?”


    他说,她是他的老婆。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说过。


    已经决定就这样跟他不冷不淡地相处的蒋意歌心跳失控。


    她觉得这样的薄诏有点陌生。


    他明知道她跟主唱不是一类人,主唱永远不会在她的选择范围里,也撼动不了他们建立起来的关系。以他的性格应该是顶多有点不悦,但不会那么生气的。就像之前几次那样。


    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酒味,蒋意歌问:“你喝酒了?”


    没有听到她的表态,薄诏更加恼火。


    积累了太久的情绪在得到一个倾泻口后就犹如开闸,一发不可收拾。


    愤怒把他的理智吞没,让他失控。


    “他给你写歌,给你唱歌,你感动吗?想不想跟他在一起?”薄诏冷笑,残忍又轻蔑,“你觉得你有机会么,我在北城整一个人还不容易?你护不护得住?”


    “你的意思是,我要是跟他在一起,你不会放过他?”蒋意歌从没见过这样的薄诏。


    这句话在失去冷静的薄诏听来就是她有这个打算。


    “我现在就想弄死他。”


    蒋意歌从薄诏的语气里听出了浓浓的占有欲,心跳变得更快。


    这太不像薄诏了。


    她刚想问为什么,包间的门被推开。


    是担心她,来找她的主唱。


    薄诏余光看到他,脸色一沉,反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锁了门。


    门只被推开一小半就被从里面关上了,主唱只看到蒋意歌被薄诏抓着手腕,堵在墙和柜子之间,气氛很不好。


    他担心地敲门,“蒋、蒋小姐,你没事吧?”


    “蒋小姐?”


    “蒋意歌?”


    不间断的敲门声挑战着薄诏的耐心,被打断的蒋意歌也很烦躁。


    薄诏一只手抬起蒋意歌的下巴,说:“让他滚。”


    他要她亲口赶走他。


    就算是喝醉,蒋意歌也没见过薄诏这样,很诧异。他从来都是稳重自持的,那种稳重自持来源于他对所有事情的掌控,而他现在正在失控。


    薄诏以为她不愿意,威胁说:“听见没有,不想他出事,就让他滚。”


    蒋意歌回过神,对着外面说:“没事,你走吧。”


    “蒋小姐——”


    蒋意歌:“烦不烦,走啊。”


    他给她写歌,给她唱歌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已经结了婚,会给她惹麻烦呢?


    外面终于安静了。


    薄诏因为蒋意歌的态度,心里的火气消下去了几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终究还是知道怎么选。


    蒋意歌重新抬头看向薄诏,又一次问:“薄诏,你喝酒了?”


    薄诏:“喝了半杯,没醉。我清醒得很。”


    他又说:“第一次跟你睡的那天晚上我也没醉。”


    蒋意歌愣了愣,“我以为是酒/后/乱/性。你没有喝醉为什么还——”


    火气下去后,薄诏的理智回笼。他的失控只是短暂的。


    他松开蒋意歌的下巴,慢慢地把她脸颊边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蒋意歌的眸光震颤。薄诏居然说喜欢她。


    她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鼻子开始泛酸,眼前变得模糊。


    她没有想到薄诏会喜欢她。


    薄诏把蒋意歌的眼泪当成了委屈。


    话已经说开了,他已经无所谓了。


    薄诏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所有事尽在掌控的样子,语气温和得残忍:“蒋意歌,当年是你自己上我的车,说要嫁给我的。你跟我结婚了,是我的老婆。就算你对我没有感情,也得跟我绑在一起,这辈子都是。”


    虽然那是她年纪小的时候做下的选择,但她还是要为她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翅膀硬了,后悔了也没有用。


    他会棒打鸳鸯,一点都不会心软。


    蒋意歌哽咽了一声,说:“那晚我也没有喝醉。”


    薄诏一时没反应过来,“哪晚?”


    “就是我们第一次睡的那晚。”蒋意歌踮起脚,用没被握住的那只手去抱他的脖子,主动去吻他,


    她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贴着他的唇,说:“薄诏,我喜欢你。”


    “你说说什么?”薄诏怀疑地看着她。


    毕竟她刚才还和人家不清不楚。


    蒋意歌任他看着,语气很认真:“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了。我一直记得小时候你把我从地下室里带出来,还说我只会哭。我是因为你的话才开始变的。我在蒋家不起眼,而你是薄诏,我以为我们不可能,直到后来我们两家有联姻的意思。我找你是因为有野心,更是因为我喜欢你,想嫁给你,不想你娶我的姐姐。”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得到一点回应,就恨不得把真心都掏出来给他看。


    蒋意歌想告诉他所有。


    “你不知道我为了你那句‘我等你在蒋家说得上话’,费了多少心思。你也不知道我为了能跟你并肩,有多努力。”说到这里,她难得露出点委屈,“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喜欢我——”


    她的声音消失在了薄诏的亲吻里。


    薄诏听得心疼。


    他从来不知道是这样的。


    蒋意歌回应着他的吻。


    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不怕被他看出来心思,热忱地回应他,告诉他,她有多喜欢他。她一边回应,一边掉眼泪,有委屈,但更多的是高兴。


    眼泪落在唇间,被吻掉。她被抵在墙和柜子的夹角间,周围全都是薄诏的气息,被他包裹。


    一个深吻过后,蒋意歌有点软,整个人挂在薄诏的身上被他搂着。


    薄诏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蒋意歌:“新婚那晚你就跟我分房睡。”


    薄诏在她的嘴角亲了两下,回忆说:“我本来也没这个打算,但是听到你喊别的男人‘哥哥’。”


    本来他是想跟她当夫妻的,但是发现她还惦记着别的男人。


    蒋意歌一脸茫然,却敢斩钉截铁地否认:“怎么可能。”


    她的心里一直只有他。


    话题都挑起来了,薄诏当然要问清,“不是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我么?就这这么喜欢我的?”


    蒋意歌的唇上一疼。


    她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那时候我梦到你了,梦到小时候你把我抱出地下室。我喊的一定是‘阿诏哥哥’。”


    “是么?”薄诏没想到自己膈应了那么久的事居然是一场误会。


    “我只有你,阿诏哥哥。”第一次在确认他清醒的情况下这么叫出口,蒋意歌的脸上泛红。


    薄诏吻了吻她泛湿的睫毛,语气温柔:“乖。”


    蒋意歌的脸更红了。


    这语气像哄小姑娘似的。


    因为她的性格清冷又有手段,其他人要么是不敢得罪她,很恭敬,要么就是讨好谄媚,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薄诏又问:“人家给你写歌,给你唱歌,你感动么?”


    他还介意这件事。


    蒋意歌摇头。


    她感动的只有小时候他打开地下室的门把她抱出去。


    薄诏终于满意了。


    蒋意歌想起来,问:“刚才停电是因为你么?”


    “我让人拉的闸。”薄诏松开她,握住她的手,“我们回去?”


    “好。”


    包间的门打开,薄诏和蒋意歌走了出来。


    隔壁包间的门没关上,都还在讨论八卦。


    刚才外面除了有主唱外,还有其他人。大家都以为他们夫妻在吵架,蒋意歌的朋友更是担心,结果两人走出来却是十指相扣的。


    朋友看向蒋意歌,满脸疑惑和震惊,怎么吵着吵着成这样了。


    薄诏认识蒋意歌的朋友,对她们说:“我先把意歌带走了。”


    两人在大家错愕的目光中离开。


    大过年的,大家都比较空。不到一个小时,薄诏和蒋意歌大吵一架又手牵手离开的八卦就在圈子里传遍了。


    在大家讨论的时候,蒋意歌和薄诏就近去了薄诏的住处。


    薄诏抽屉里的盒子还是空的。自从和蒋意歌不欢而散后就再没买过套。


    “不戴了。”薄诏说。


    蒋意歌却不让,“你那时候说你不想要孩子。”


    薄诏笑着解释:“我那时候以为你心里没我。我父母就不合,我不想我的孩子以后跟我一样。”语气里有点落寞。


    蒋意歌抬手抱住薄诏,说:“不会的。我们的孩子会跟我们不一样,会很幸福。”


    两人商量了一下,也不是现在一定就要孩子。


    顺其自然。


    年后,薄诏见了主唱一次。


    两人的谈话很简短,不到二十分钟,主唱被送走的时候脸色不怎么好。


    蒋意歌是知道这件事的,晚上问薄诏:“你跟他说什么了?”


    薄诏搂着她,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警告他别再打我老婆的主意。”


    他是怎么警告的,蒋意歌不知道。


    反正在那之后,那首《公主切小姐》再也没被唱过。


    没有什么公主切小姐,只有他薄诏一个人的蒋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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