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晏薄唇紧闭，脑子飞速运转，搜索近期民宿里发生过哪些争执，得罪过何人，想半天，最后就得出一个答案，他揍过崔宇彬，后者可能报了警。
尹眠担忧的看向盛晏，又去看警察，轻声试探：“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阿哲也慌张从前台跑出来：“警察同志，晏哥为人正直，这附近的村民都是有目共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警察全然不理，盯着盛晏：“请你配合调查。”
“好。”盛晏答应，转头看向尹眠，见她居然红了眼眶，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乱：“你这什么表情，我去去就回，把眼泪收了，别丢人。”
他说完，叮嘱阿哲按时去接晚上来店的客人，和两名警察走了。
门外，车启动，警笛划破天空。
尹眠心头一颤，死死咬住嘴唇，等车走后，一滴眼泪才顺着脸颊滑下来。
“不是说配合调查吗，”阿哲急得团团转：“为什么要拉警笛，尹眠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尹眠抬手抹掉眼泪：“阿哲，池丞呢？”
阿哲想了想：“他一早出去了，说采风。”
“打电话让池丞立刻回来，”尹眠强迫自己镇定：“还有你所有认识的人，谁能和当地派出所说上话，都打电话问一下，快点。”
阿哲点着头，匆忙掏出手机：“尹眠姐，我要跟他们…怎么说？”
“先找人问清楚，盛晏是以什么罪名被带走的，哪个公安部门发的传唤证，关在哪儿，都要问，”尹眠尽可能考虑周全：“最好能联系到主办警官。”
“好、好。”阿哲跑去外面打电话。
尹眠走向休息区的沙发，几步路而已，她脚底虚空，扶着沙发扶手坐下，万千思绪在脑海里不停翻涌。
上一次被警车带走的，是她爸爸。
她正在上课，班主任突然把她从教室叫走，神情严肃的把买好的长途车票塞到她手里：“尹眠，你家出了点事，你赶紧收拾书包回家一趟。”
尹眠迷茫的拿着车票，一无所知的被老师送上大巴，赶上那几天她和盛晏正闹不痛快，招呼也没顾上打。
两个小时车程，舅舅骑摩托车在车站接她，摘下书包挂在车把上：“眠眠，你这几天住舅舅家。”
尹眠跨上车，一路上，灌着风不断质问舅舅：“我家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我爸病了？我爸船遇上风浪了？舅舅你怎么不说话？”她急了，带哭腔：“我爸还活着吗？”
“活着！”舅舅挺起腰板吼她：“你给我坐稳了，你再出事，那就是要你爸的命！”
她咬住眼泪，两手扒紧车。
到舅舅家后，才知道尹兴旺被警察抓了，下午刚出的事，渔船一上岸，人就被一帮警察按走，说是刑事案子。
“为什么呀？”尹眠当时的惊讶一点不比这次少：“我爸多老实本分一个人，他要敢做违法的事，这世界上就没好人了！”
“你冲我嚷嚷也没用，”舅舅焦头烂额：“找人问了，说是禁渔期，非法捕捞。”
“禁渔期怎么了？”尹眠根本冷静不下来：“我爸的船有许可证，每年禁渔期都工作，也没出过事。”
“这次不一样，”舅舅手指在桌上敲响：“这次许可证没批下来，你爸侥幸出海，关键他还捕捞大头鲤拿去市场上卖，那可是二级保护动物，这回不光人得进去，钱也有得罚！”
尹眠站起来就往外跑：“我爸肯定看错了，我要去找他，我要见我爸！”
舅舅拦腰抱住她：“你见不到，这一个月都甭想见，得等这案子判了，人收了监，你才能探监。”
尹眠脑袋嗡的一声。
舅舅拍着她肩膀安慰：“你也别害怕，舅舅帮你把罚款凑上，你爸兴许能少判点，你上大学的钱也有，舅舅有小金库呢，别怕。”
门外传来舅妈尖锐的嗓音：“好哇陈兴德！你敢瞒着我藏小金库！”
……
姜羡的声音打断尹眠思绪：“尹眠，我听说盛老板被警察抓了，为什么呀？”
尹眠回过神，见有人在打台球，示意她小声：“太突然了，还不知道。”
她尝试拨打他电话，知道他手机会被没收，但听到传回关机提示音后，心里还是应激似的难受，拿起桌上的凉水壶，倒一大杯灌进肚子。
凉水逼着大脑冷静，她忽然灵光一现，看着姜羡，兴奋起来：“找许总，他跟我说过，他做经纪人是半路出家，他以前干过律师。”
她记得许郅伦是律政世家，念的政法大学，但他本身不爱干这个，这才在三十多的时候，突然为爱转投娱乐圈做起艺人经纪。
好歹在律师圈混了十年，肯定有人脉。
没等姜羡说话，尹眠已经把电话打过去，响老半天，她指尖扣着玻璃杯，急得喉咙发痛，电话也没被接起。
满心希望顿时落空。
姜羡不知怎么宽慰她：“许总可能在忙，可能谈事情呢，不方便接，过一会儿再打。”
尹眠一度沉默，眼里的光渐渐消失，忽而低头下去：“他昨天就没睡好，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回来睡觉。”
*
电话直到晚上都没打通。
下午时候，又有警察过来，去盛晏房里搜个遍，拿走他洗衣机里，没来及洗的衣服。
事情也基本在民宿里传开，不断有客人退房，阿哲忙得不可开交，到晚上，客人基本走光。
坐在休息区的，就只剩尹眠、姜羡、池丞和这几个人。
阿哲红着眼，拿拖把拖地：“落井下石，今天退房这些客人，我一定把他们全拉黑名单，以后再不许住进来。”
“算了阿哲，”尹眠装洒脱的开导：“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旅客，咱们没法要求人人体谅。”
这种事她经历过，这些客人算什么，不过是怕盛晏真进去，民宿被封，他们钱退不掉罢了，她当初见过的人情冷暖，才真叫人心寒。
“好一个萍水相逢，”池丞嘲讽：“你是不是正打算退房走人，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尹眠不冷不热的回：“我退房如果能让盛老板安然无事，那么我愿意，如果不能，我会等到他回来。”
“少他妈跟我这唱深情调调，”池丞不屑：“你这点演技，也就骗骗阿晏。”
姜羡忍气吞声的瞪他：“你有抱怨的功夫，就快点联系律师吧。”
“嘿！轮到你个丫头片子…”池丞刚要急眼，手机响了，赶紧接听：“张律…是是是…我发小，铁哥们儿…挺突然的让人带走，说是伤了人还是怎么回事，不太清楚…好…好好……”
电话挂断，池丞把手机往姜羡面前一拍：“我们公司法务，明天下午就到，我不像某人，就会动嘴。”
姜羡反驳：“尹眠比你早联系，是许总没接…”
“姜羡，”尹眠根本没心思争这些：“只要能联系到律师，赶快把事情查清楚，让盛老板脱罪就好。”
“也不知道人在里面，受没受罪，”池丞看向阿哲：“我们几个都外地的，阿哲，你一原住民，亲戚朋友都在这，就没一个能跟里面联系上的？”
阿哲自责的砸脑袋：“都怪我，我没用。”他虽说是本地人，但亲戚朋友不是渔民，就是小个体户，跟警察这方面，确实打不上交道。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只剩阿哲不断砸脑袋声音。
尹眠哄他：“让你晏哥看见，又该说你闲的，罚你扫院子了。”
阿哲带哭腔：“我愿意扫院子，只要晏哥没事。”
突然从后面传来女人的声音：“你们都在这。”
众人回头。
宋南栀小跑过来，身上还穿着白大褂，钥匙串在她兜里叮当作响。
“事情严重了，”她气喘吁吁，跑到时，手撑在桌上，看着尹眠：“崔宇彬死了，阿晏被怀疑杀人。”
尹眠顿时如遭雷击，难以置信的瞪大眼。
阿哲和池丞相视茫然且震惊。
“崔宇彬是谁？”池丞质问尹眠。
阿哲也看向她们。
宋南栀只顾继续说：“我找人问了，崔宇彬凌晨两点多，死在回家路上，脾脏破裂，大出血死的，死前一晚和阿晏在洗浴中心发生过激烈争执，阿晏打了他。”
尹眠背脊生寒，立刻否认：“不可能，他昨晚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去找警察作证，”她喘着气，声音颤抖：“一直到今天早上他被带走之前，他都和我在一起！”
“但是昨天和崔宇彬一起的女人说，阿晏发疯一样的冲进去殴打崔宇彬，打到崔宇彬跪地求饶，不仅如此，”宋南栀一字一句：“洗浴中心的工作人员、保安、甚至监控都拍下来了，他确实到过，并闯进崔宇彬所在的单间，所以你…”她一言难尽：“你真能确定，阿晏在你身边陪你一整夜，一刻都没离开过吗？”
尹眠眼眶狠狠红了，固执得憋着，她想说，盛晏就是在她身边陪她一整夜，为了陪她，他昨天都没睡好。
可是她想到桌子上的羊肉串和花甲粉，然后看到姜羡惊恐的捂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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