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眠被问住，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从哪开始解释，也不知道昨天自己喝醉，是不是说漏过什么，和这件事有多少关系。
池丞没耐心了，在大家注视下，猛得一拍桌子，冲尹眠大吼：“我就知道又是跟你有关系！尹眠，尹大小姐，你放过阿晏吧，别他妈净逮着他一个人坑，行吗？？？”
尾音刚落，姜羡趁其不备，憋足劲猛推池丞，他身子往后一仰，踉跄着撞翻身后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在众人惊讶目光中，满脸戏谑的看那小丫头片子：“几个意思？你是不是缺顿揍？”
姜羡背微微一僵，一刻没犹豫的拉起尹眠，大步跑出民宿。
池丞气得脚踹椅子，咬着牙：“有种别回来。”
*
夜晚，海风徐徐，
皎洁月色下，海浪悠悠。
尹眠坐在礁石上，点了根烟，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面，目光深邃。
姜羡以为她在担心被池丞为难：“他也不会一直在民宿前台等，我们晚一点回去，就不会遇到他。”
尹眠点了点烟灰，轻嗯一声。
姜羡安慰：“你别怕啊，我会保护你。”
尹眠眯眼瞧她，脸上浮现极浅的笑容：“好。”
她太平静了，平静到笑意闪过以后，眼里就再无情绪。
姜羡咬着唇，目光一刻不移的看她：“你在想什么呢？”
“在想，”尹眠吐出一个烟圈：“昨天晚上，他离开多久，来不来得及往返镇上，”她缓缓看向姜羡：“他去做什么了。”
姜羡低头，捡一块石子，来来回回的在礁石上蹭：“盛老板送你回来没多久就走了，他说去买点东西，我就信了，五个多小时以后他才回来，还买好羊肉串和花甲粉，他情绪隐藏得很好，我根本没看出来，他是去……”
五个多小时，确实足够来回镇上一趟，教训崔宇彬也是够的。
姜羡手上的石子在礁石上滑脱，她索性扔掉，两手放在双膝上，探求的看尹眠：“所以你到底和盛老板说了什么呀。”
“我开车掉进河堤，不是意外。”尹眠依旧平静，也没去看姜羡惊讶的表情，直到一根烟抽完，她事已既定的看着前方：“明天天亮，我会去派出所，跟警察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但是…”姜羡思索道：“如果崔宇彬真的是因为被盛老板打伤后，没有及时医治，导致死亡的话，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都会被判刑，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不会的，”尹眠笃定：“要说盛晏在气头上，打了崔宇彬，这个我信，但要说他把人打死，我绝对不信，他是最有分寸的人。”
“我也愿意相信盛老板是被冤枉的，”姜羡捏捏尹眠的手：“明天池丞找的律师就到了，律师是可以见到盛老板的吧？”
尹眠点头：“可以。”
“那就好，”姜羡想了想说：“我是觉得，警察找盛老板调查情况，那天晚上你被崔宇彬欺负的事，他也不得不说的，不如等律师和他见过之后，我们听听盛老板说过什么，需要怎样为他作证，然后再去帮他？”
尹眠犹豫不决。
从早上到现在，她一丁点盛晏的消息都没有，她在外面急得团团转，都未必能帮到他半分，这种无助感，就像在深海里没有氧气瓶，无处可逃，没人能救。
“姜羡，”她轻轻抱住姜羡：“我是不是很讨人厌，为什么我一出现，就给他带来这么大麻烦。”
“我不想这样的。”
“比起和我在一起，我更希望他好好的。”
姜羡轻轻抚她的背，海浪声渐渐淹没她的低喃。
*
凌晨一点，民宿前台罕见的黑灯。
大门上悬挂“闭店”字样。
尹眠看到这两个字，叹了口气，和姜羡推门进去，借着手机光，正要上楼，从一侧休息区传来戏谑声：“我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
姜羡吓得身子一抖：“有鬼！”
尹眠握紧她手，提醒：“是池丞。”
她无聊的摸到开关，一按，房顶灯亮，只见休息区沙发里，池丞跷着二郎腿，双臂舒展搭在沙发扶手上，一脸兴味。
“池导演真是闲情逸致，”尹眠讨嫌的往他的方向甩了个眼神，拉姜羡往楼上走：“不用管他。”
姜羡点头，刚踏上一节台阶，池丞插兜过来：“聊聊？”
两人同时驻足。
池丞不屑的看尹眠一眼：“没说你，我又不是阿晏，没话题跟你聊，你上楼。”他又对姜羡：“你过来。”
尹眠颇意外的和姜羡面面相觑，后者畏惧的躲到尹眠身后，抓紧她胳膊。
尹眠眼里带警告：“池导演想跟我的助理聊些什么？”
“不是，尹妖精你管太宽了吧，”池丞烦了：“她是你助理，你俩是工作关系，你不是她爹不是她妈，没权利干涉她跟什么人交往！”
尹眠一挑眉，征求的看姜羡。
姜羡吓得冲口而出：“我才不要和他交往。”
池丞：“……”
尹眠抱憾一笑，拉姜羡上楼。
池丞脸一沉，在楼下吼：“小丫头片子！你今儿给我推个跟头，老子记住你了！”
“别怕他，”尹眠向姜羡使眼色，学他的腔调气他：“这回给你丫推个跟头，下回就给你丫推个大马趴！”
姜羡噗嗤一声笑出来。
池丞绷着脸，看着姜羡轻盈上楼的身影，内心忽然闪过一丝异样。
*
转天下午，池丞找的张律师夹着公文包匆匆赶到民宿，把包往茶几上一放：“你们这离镇上还真有点远。”
尹眠、池丞都急切的等他答案。
池丞忙问：“人见着没有？”
“见了。”张律师说。
尹眠追问：“他还好吗？”
“他是我见过，进到那种地方以后，情绪最平静的，”张律师如实说：“但是气色不太好，”见尹眠和池丞神色担忧，他叹口气：“昨天在审讯室折腾一天一宿，一早送到看守所，这种身份落差，心里压力，换谁也够呛。”
饶是做足心理准备，尹眠听到关于他的消息，还是禁不住难受：“他都说什么了？”她抱着信念：“人不是他打死的，他没承认，对吗？”
“他承认打人，但他说没有击打死者要害部位。”张律师稍顿：“但是……”
尹眠心刚落下，又提起来。
张律师：“他有隐瞒，加上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这就对他很不利。”
尹眠问：“他隐瞒了什么？”
“他和死者的矛盾以及他为什么当晚要冲到洗浴中心殴打死者，他对此只说是个人恩怨，但具体是什么恩怨，他就是不说。”张律师很是无奈：“就连对我，他嘴也严得很。”
尹眠鼻尖一酸，咬住嘴唇。
这个傻子。
“按道理说，律师是为他提供帮助的，如果这都做不到配合，恐怕换哪个律师都很难做，”张律师抱歉的看向池丞：“池导，我来之前以为就是普通打架，能走民事调解最好，但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刑事案子。”
池丞察觉：“你什么意思？”
张律师拿起公文包：“我这些年从事的都是影视法务，刑事案件我经验尚浅，池导，实在抱歉。”
张律师起身告辞，池丞也没拦，他昨天找张律师时，对盛晏的事一无所知，现在想来也是唐突，懊恼的狠狠在茶几上砸一拳。
“尹妖精，”池丞恨得牙痒痒：“你丫到底给阿晏吃了什么迷……”
他话说一半转头，见尹眠已经离位上楼去了：“……”
尹眠回房间后，一刻没犹豫的把衣服一件件丢进行李箱。
姜羡在一旁不知何故的看她：“你也要在这个时候…走吗……”
“许总不接电话，多半还因为上回的事生我气，”尹眠绕着吹风机的电线：“我得回去，跟他道歉，再求他找最好的律师做阿晏的辩护人。”
姜羡听懂，小跑到楼下整理洗手间的东西。
手机在这时响起，尹眠接听，另一边，许郅伦劈头盖脸：“尹眠你跟我玩信息轰炸呢？手机差点顶爆了。”
“我从昨天就给你打电话，”尹眠激动得差点哭：“你怎么关机啊。”
“我陪vivi去米兰参加大秀，这才刚落地，”听出她声音不对，许郅伦问：“小祖宗，你这又出什么事了？”
电话里头，一句两句的说不清，尹眠觉得怎么也得跑这一趟：“我明天早上十点到京城，许总你能去机场接我吗，我们见面说，”她示弱：“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求你。”
那个求字带着点鼻音，说得极重。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小祖宗也有低头求人的一天？”许郅伦损两句，到底抹不开面子：“行了，我不去机场接你们，谁去。”
尹眠收拾完行李，就和姜羡打车离开民宿，自从民宿闭店，阿哲和其他员工就都暂时休假，她觉得应该跟池丞打个招呼，但找一圈也没找着他人，估计也是为盛晏的事出去想办法了，就让姜羡给他留张字条。
傍晚时，池丞才回来，心乱如麻的把自己往休息区沙发里一扔，看见茶几上贴着张字条，撕下来看。
“池导演，我和尹眠暂回京城了，您多保重。”
还多保重？
“忒他妈没良心！”池丞把字条怒拍茶几上：“我跟阿晏摊上这俩，真没地方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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