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代城的天阴蒙蒙的,厚重的云翳遮住了笼罩过视野所及,于是夏末残留的暑气无处可去,裹着湿重的水汽黏在行人的衣衫上。
明明落了小雨,可是人却只觉得燥热烦闷。老人家说,这样的异样天气说明有冤屈无可诉,所以死去的人不愿前往地府,而是徘徊在人间作怪。
一大清早,县老爷就被吵醒。底下的捕快来报,说孙屠户家出了怪事,旁边卖煎饼的邻居醒来赶早集,本来想问问孙屠夫要不要一起出去搭个棚。结果,没走两步这邻居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快步离近一看,邻居吓得跌坐在地——
随着雨水的冲刷,一道血色的小溪从孙屠户家的门口潺潺流了出来,血浆里还有不明的碎肢,看上去像是人的手指。
县老爷眼屎都没来得及擦,结果就听到这么个屁事,不由大怒:“孙屠户,孙屠户。你听听这个名字,他在家里杀几头猪,流点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至于手指,这邻居是不是看错了,那估计是两个猪蹄吧!”
不等捕快再报,县老爷已经不由分说地关上门,重回小妾的温柔乡。
底下人没办法,只好来找县府公子。正巧县府公子当时歪缠着李夏延,连枝绕着她表姐,应止玥担心连枝昨日被厉鬼冲撞了魂灵陪在她身边,不能没人伺候的大小姐身边必然又加上一个陆雪殊。
就这么一个串一个,像是糖葫芦串子一样,人鬼混杂的小队浩浩荡荡地向孙屠户家进发。
等到县府公子在侍卫的保护下到了孙屠户家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很多街坊邻居给围了起来。县府公子本来还有点困,见此反倒来了兴趣,像驱苍蝇似的对着行人摆了摆手,伸长了脖子往中间一瞅。
“我的娘啊!”这一看可非同小可,他连着后退两步,不敢置信道,“这哪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这孙屠户夫妇是撞鬼了吧。”
县府公子也不是没见过凶杀案件,更恶心的碎尸案也旁观过,可是没有一个死得这么邪乎。
孙屠户夫妇的左手被齐根斩下,明明是新鲜的伤口,可手腕处却干瘪乌黑,形似中毒。除了手腕,尸身倒称得上完好,致命伤在脖颈处。不需要仵作验伤,大家都能看出是棍状的物体贯穿而过。
可怕就可怕在这里,如果是小刀、箭矢倒也罢了,可偏偏贯穿的伤口并不呈现直线,而是凹凸不平的半弧形,看起来就像……
就像是他们夫妻昨夜在厮杀,最后用手指贯穿了彼此的喉咙,双双不治身亡!
捕快将血浆里找出来的断章放置在尸体一旁,结合起来,就更容易让人产生不太愉快的猜想。
不久,验尸的仵作匆匆来报,对县府公子附耳道:“我们检验了这对夫妻的手掌,师傅说是中了尸毒。”
仵作的话音刚落下,就有人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嗤响。
这仵作说话的声音不大,普通人自然是听不到的,能清晰听清的自然也不会是人。
“姑姑觉得这不是尸毒?”
应止玥本来不想回答这种蠢问题,可是微微一侧头,好巧不巧,刚好对上了陆雪殊的眼。
今日天气极差,即便到了正午时分,代城的天依旧是不清不楚的灰雾色,偏他眼睛生得好,眼尾弧度精妙,乌黑的瞳仁干净纯粹,是极其明亮的宝石。专注着看你的时候,就好像你是他的全世界。
可应止玥不吃这套,她非常不客气地把陆雪殊的脸推开,“不要把你的脸靠近我,我恐男。”
陆雪殊:“……”
但她还是开口解释了:“这是宿晋道观的符咒,他们家很恶心,不但能克鬼,道符本身也有着一股尸鬼味,有传闻说他们的老祖宗和尸鬼有合作。不过你还是半个人类,没听说过也很正常。在我们鬼界,一般都称这种自相残杀的变态符咒为断子绝孙符。”
连枝也好奇地凑过来,陆雪殊是人,可她是个地地道道的鬼,“我怎么没听说过断子绝孙符的故事?”
“因为这名字是我刚起的。”应止玥毫不客气道,“之前有个宿晋道观的弟子长着阴阳眼,所以也能看到非人间的东西。上个月,他贪图我的美色,想让我和他跨种族成婚,在我拒绝后恼羞成怒,便用这能克鬼的符咒想与我上演强取豪夺的话本子戏码。”
应止玥厌恶道:“强取豪夺可是要脸的,他有脸吗?他也配?所以我在女将军魂灵的帮助下,协助他断子绝孙了。”
连枝来不及震惊于应止玥自称“美色”的厚颜无耻,就被她的后半句话吓得一个仰倒,“所以,最近那个叛逃出宿晋道观,带着秘辛投奔无根教门的大弟子就是他?”
连枝没想到自己还能听到这么个大八卦,一时之间下巴没惊掉,不由得咋舌,“这事震惊三界,宿晋道观的掌门人大怒,还连下十二道追杀令,说是抓到了后要斩断这孽徒的子孙根。怪不得这弟子一点都不害怕,他都没了大宝贝,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不过,话也不是这么说,这弟子敢叛逃,自然是因为后面有人替他撑腰。
“谁家金主口味这么奇葩啊。”连枝就差要翻白眼,很是鄙夷这接盘老板的口味,“不忠还无根,谁稀罕?”
在县府公子将仵作的话转告给李夏延后,她倏然冷了面色,讥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尸鬼,尸鬼可最厌恶宿晋道观的符咒,怕是有人在作祟。”
应止玥笑着拍了拍连枝的肩膀,喏一声,“看,金主这不就来了?”
连枝:“……”
表姐你清醒一点,你要是被他下蛊了就眨一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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