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原女主裙下非人 > 22、原女主演戏一流
    宅子内,床榻上铺着软红色的纱帐,窗棂上还糊着红艳艳的“囍”字,外面提着灯笼的侍从如云,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不,不能说没有不对劲,应该说实在太正式了,即便于家再怎么重视这个宿晋道观的新嫁娘,也不至于连街边随便的一个宅子都布置得这么喜庆,侍女们脸上都挂着如出一辙的大笑,仿佛这里才是婚房。


    “姑姑。”然而,在陆雪殊将身上累赘的坠饰往榻上搁的时候,眉宇微皱,“这个香袋味道不对。”


    挂在纱帐上的香袋是柔软的锦缎质地,深红色的软布上还绣着游水鸳鸯。应止玥拿起来,托在手上轻闻了一下,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正常来说,里面塞的都是胡椒或者桂花,用来乔贺新婚之喜,多子多福的意思。可这个香袋可不是,透过绉纱,浓郁甜蜜的返魂香飘散出来,中间还夹杂着淡淡的麝香,馥郁甘甜,令人闻了就周放下周身的疲惫,如坠幻梦。


    返魂香,又称却死香,《香料纪事》中记载,它是为了复活埋在坟茔地中的死尸准备的。再加上活血化瘀、可以用来堕胎的麝香,哪里是为新婚准备的?


    说是满怀恶意的诅咒还差不多。


    香气柔软粘稠,几乎要浓稠成固体,应止玥有一瞬间都有点恍惚,赶忙拽着陆雪殊的袖口闻了一下。冷涩的气息冲淡了滞重的返魂香,她头发未簪,迤逦在深红色的喜服上。可就是因为发丝深黑,反衬得他露出袖子的皮肤更加洁白干净,清水一样。


    陆雪殊垂眸看着她,烛火昏寐,他的神色也辨认不清,“姑姑闻够了吗?”


    “……这香袋确实不对劲。”应止玥当做没听见,嘴唇却不自然地一抿,但她脑子清醒后就拨开他,转而向轩窗走。


    本来是为了避免尴尬的,可是近处一看,窗格上贴着的红纸也有蹊跷,撒了金粉的“囍”字是倒置着的,剪成小孩手里拎着的东西也并非鲤鱼,更像是两个木愣愣的偶人。


    榉木人偶?


    应止玥霍然抬起头,而陆雪殊已经伸手将窗推开。纸钱焚烧的锯末味溢在空气中,之前关了窗不觉得,可是被风一吹,这味道简直浓郁到呛人嗓子。可这些来回来去走的侍女不但不受影响,手里灯盏稳稳地提着,连嘴唇上挂着的笑容都丝毫未变。


    “姑姑也看出来了吧。”陆雪殊怕惊扰到这些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微湿的水汽扑在她的耳尖,可是这时无人在意这些小事,“这些侍女不是人。”


    ——是榉木人偶。


    正在这时,木板上传来粘滞的脚步声,因为宅子老旧,走动时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不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咯吱”响一停,三下僵滞的敲门声传来,接着是双刀髻丫鬟欢快的语气:“新娘子,新郎到了!”


    活活泼泼的,听着就叫人欣喜,远不是原来端谨的声线。


    ……就好像,期待很久的事情终于要到来,她已经遏制不住开心的心情了。


    虽然是于家的宅子,但是给新嫁娘用来休息的房间却有着极薄的门,连微浊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门根本就什么都挡不住,说是个当摆设的装饰品还差不多。


    就在门应声而响前的一瞬间,应止玥一把拽过来旁边的红盖头,直接压着陆雪殊仰躺在了床榻上。


    *


    “黄小姐?”


    于是,在于家二少爷于铯冢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纱帐堆叠,朱红的喜服与雪青的衣裙交叠铺开在喜床上。两个人的皮肤都白,落在龙凤珠的暖黄光晕下都是细致的漂亮。


    红烛垂泪,无端端生出种香艳来。


    于铯冢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黄姑娘,这是怎的了?”


    穿着雪青衣裙的应止玥先起身,语气温温柔柔的,只是单纯地好奇,“于少爷能看得见我?”


    她乌发凌乱,唇上细腻的口脂却晕染开,本来是冷清朦胧的美人,却因为耳尖上染的微红色显出点无知无觉的媚。


    看到这一幕,于铯冢张开的那张嘴巴就没合上过,他下意识道:“姑娘是黄小姐身边的侍女吗?我来了宿晋道观这么多次,怎么从未……”


    身旁的双刀髻丫鬟笑容未改,只是被火烛呛到,不小心咳嗽了一声,于铯冢这才回过神,恍然大悟道:“噢,想来黄小姐是设了术法,隐匿了姑娘你的踪迹。只是在下不才,身边有友人也会些术法,布置在了这宅子中,就是为了以邪克邪。别说姑娘你只是被道法隐匿,便是真的鬼来了,也照样要现行。”


    他转向喜服盖住的新娘,谦和开口:“黄小姐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们夫妻一体,你的身边人自然就是我的身边人。你不必担忧,从此于府就是你的家。这一天下来也累了,可要吃些什么?”


    “小姐身体不适,因为不舍和智连道长分开,哭哑了喉咙。”眼看着于铯冢要走向陆雪殊,应止玥怕他察觉不对,赶忙开口,“于公子有什么问题,问我便是。”


    于铯冢眼睛一亮,也不纠缠去问还没见过面的“黄小姐”了,转而看向应止玥,“还不知道这位姑娘名姓?”


    应止玥瞥了一眼沉默的红盖头,随口扯:“……小姐叫我小姝。”


    身后的红盖头轻轻晃了一下,虽然陆雪殊没发出声音,但是应止玥肯定他现在一定在笑!还是那种想忍但有点忍不住,唇角微勾,带着点“姑姑也有今天”的大仇得报感的揶揄的笑。


    爹的。


    于铯冢不知道,眼前的美人已经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还在满口称赞:“小姝,果然是好名字。外面闲杂人等太多,不得已请你和黄小姐在这里休息片刻,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多谢于公子。”


    应止玥没看他,反而对一旁进了屋就不说话的双刀髻丫鬟发问道:“刚才着急,倒是忘了问。我家小姐在路上下了轿,可会有些不合礼数?”


    她刚要开口说话,于铯冢却抢了先:“小姝姑娘不用忧虑。她方才施了术法,没人会看到你们进了宅子,而且还变出来人偶塞进了婚轿里。等一会儿行人散了,我们会再将你们接回喜轿。”


    应止玥指了下大开的窗棂,枯涩的纸钱味未散,“那外面这些侍女……”


    于铯冢看了一眼双刀髻丫鬟,这才笑说:“小姝姑娘好眼力,这些侍女也都是用榉木人偶变的。我们于府虽大,但这圣旨下得突然,也有几分措手不及,没将所有东西都布置好。在下怕唐突了黄小姐,这才命人摆了些人偶放在这里,看着也能热闹些。”


    应止玥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不瞒于公子,小姐刚才嗅到那香袋的味道不对,窗上的囍字也贴反了,着实吓了一跳。如不是于公子解释,我还以为……”


    她话没说完,只微笑看向一身喜服的世家公子。


    闻言,于铯冢瞳孔微缩,然而谦谦君子的神态未变,语气也不疾不徐:“因为时间有些赶,这几天府里找的人牙子采买了一些新小厮,没来得及调..教好,没读过书不说,还笨手笨脚的,做什么事都要人催,赶出来的活也不利索。小姝姑娘放心,赶明儿进了府,在下就让他们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省得碍眼。”


    囍字不说,骷髅头的剪纸和香袋里的返魂香可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


    应止玥还欲再问,圆脸的双刀髻丫鬟冷不丁开了口:“少爷,吉时将至,新娘子该上轿了。”


    应止玥看向她,唇还是笑着的,面颊也红润喜庆,只是不知是不是烛火快烧到尽头的原因,显得她原来眯着的一双眼有些犯冷。


    刚才于铯冢反应很快,可是应止玥本就浸..淫在富贵窝里,又有着一对巴望着她赶紧死的姨娘渣爹,自然对人的微表情变化比较敏感。


    方才,于铯冢听到应止玥说话的时候,眼风下意识就想扫双刀髻丫鬟,然而眼珠转到一半,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竟然给人一种,他很怕双刀髻丫鬟的错觉。


    然而,这怎么可能呢?双刀髻丫鬟可是一直表现得很恭敬,而且进门来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缩在一边,像是另一具榉木人偶。


    于铯冢接下来的举动,也证明应止玥是想得太多,他眼睛闪了两下,这才对双刀髻丫鬟很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在外面等着,我再和黄小姐嘱托几句,然后就出去。”


    “少爷……”她还想说些什么,看到于铯冢不耐烦地皱了下眉,这才福了福身,应声“是”,走出去掩上了门。


    等到她脚步声一远,于铯冢也卸下一层担子,他活动一下肩颈,笑着看向应止玥:“这烦人精可算走了。小姝……我叫你小姝可以吧,你觉得我看起来怎么样?”


    应止玥:“少爷是我家小姐的夫婿,自然是一表人才,再好不过的。”


    “那就好。”于铯冢谦谦君子的面具戴不下去,也不用“在下”自称了,犹豫着开口,“从此你就跟着我,不会亏待你的。我的传言你可能也耳闻过,府里没什么人,我母亲也是个好性子的宽和人,再清净没有的。”


    这简直把目的直勾勾写在脸上了。


    应止玥若有所思:“于公子这话的意思,是想要我做你的侍妾?”


    “正如小姝所说。”连应止玥都没想到,于铯冢竟然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飞速道,“你不用担心,虽然是个妾室,但那只是个名头,我心中待你都是正头娘子,府里的下人我更是会约束着,断不会让你受委屈。将来我们有了麟儿,就是于家未来的主子。”


    林姨娘要是在这里,估计要喜极而泣了,于铯冢画的大饼简直就是她的梦中生活!


    然而,应止玥毕竟不是林姨娘,而且她有点不能理解于铯冢。


    今日毕竟是于铯冢第八次大婚的日子,而且还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另一家也是代城极富名望的宿晋道观。即便他看中了侍女的美色,也不怕智连道长找他麻烦,又何必一天都等不了,还在新娘子的面前讨要她的侍女呢?


    这简直不是给不给脸面的问题,是直接把新娘子的脸搁地上踩了。


    如果不是于铯冢失心疯,那就是他知道新嫁娘没有机会告状。


    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一个出身名门的小姐连诉苦的时机都等不到呢?


    于铯冢越说越急,眼睛也时不时扫向窗外,活像是后面有东西在赶,到最后应止玥已经快听不清他在画什么新款大饼,因为他已经伸出手,要直接牵着应止玥的手把她给带走——


    “铛!”


    应止玥看似是纤弱的冷清美人,可手里的铜制烛台却毫不犹豫地拍在于铯冢的脑袋上,听着声都让人牙痛。于铯冢头冒金星,一个支撑不住,歪在墙上滑了下去。


    应止玥拍了拍手,在于铯冢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微弯了腰,恶趣味地对他轻语:“连不做人的鬼都敢觊觎,于二少爷是怎么敢的呀?”


    *


    “姑姑,绑好了。”


    应止玥敲昏了人就宣告收工,后续收拾的事情当然由她的“小姐”承包。


    听到陆雪殊的话,应止玥才拿出乾坤袋,也不想再看到于铯冢被拍肿的猪头脸,直接捏了个诀将他收到袋子里,转而嘱咐他:“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你小心一些。”


    于铯冢看似是不可一世的少爷,但是从他和双刀髻丫鬟的相处模式来看,他其实是有点怕她的。


    而且现在情况不明,他们就先把新郎官给拍晕了,还不知道会给后续事情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陆雪殊却不这样认为:“比起我,她可能会更想对付姑姑。”


    “不至于吧。”应止玥蹙眉,“毕竟在刚才和他们的交流中,我扮演的是个侍女。”


    而于铯冢的七次婚姻虽然都以血案收尾,但过世的都是小姐,反而身边的侍女虽受了惊吓,但都活得好端端的。


    陆雪殊微叹口气,不说于铯冢这个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少爷,旁边的双刀髻丫鬟怕是早就看出来不对。


    “叹什么气,我做的哪里不好?简直是最体贴细心的完美侍女。”


    大小姐下颌微扬,一派矜傲之色,完全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好。


    眼看着应止玥要动怒,他将小几上的茶杯洗过,复给她添了杯水,语带揶揄,“是,我们小姐最贴心了。”


    不说进来这么长时间,应止玥连杯茶都没倒过,生疏的礼节与敷衍自称,这侍女的派头完全比主人都要大,光看着就知道十指不沾洋葱水,地地道道的大小姐。


    应止玥有点恼,但又知道不是争吵这些小事的时候,揣着乾坤袋和他走出去,“先想想于铯冢的事该怎么应付吧。”


    在应止玥和陆雪殊准备走出宅子的时候,提着灯盏的双刀髻丫鬟不知何时到了他们前方,幽幽道:“两位贵客这是要去哪?”


    “吉时已到,该成亲了。”


    随着她一福身,原本亮堂的宅子彻底昏暗下去,唯一的光亮来自于双刀髻丫鬟手里的灯笼,然而烛焰被风吹得左摇右晃,忽明忽暗。


    这闪烁的烛火让应止玥产生了很多不好的回忆,她也不准备破阵了,准备拉着陆雪殊就跑。


    然而,她才刚扯住陆雪殊的袖子,烛光一闪,彻底凝固住。


    他们也不用操心婚礼的新郎官突然消失的事情了。


    因为,连同伪扮得新嫁娘和侍女自己,都跟着彻底消失在这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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