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泽言在吃饭的间隙,以上厕所为借口,溜出了包厢。


    还未到达卫生间,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就环住了池泽言的腰,将他拉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熟悉的白茉莉和紫罗兰的香气充斥着鼻腔,这是帕尔玛之水yuzu的味道,清冷的柑橘调中略带一丝清苦,而白茉莉和紫罗兰的加入,更是在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中添加了几分很独特的甘甜。


    被降谷零一把按在墙壁上后,池泽言讽刺地一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有闲情,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巷,灯光昏暗而又暧昧,没有任何的摄像头,是一个旧友重逢、畅谈往事的好场所。


    降谷零还是和以前一样,很会选地方。


    “小言,你和一起吃饭的那人什么关系?”降谷零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弥漫着的诡异气氛。


    池泽言像是没有听到降谷零的问题,白皙修长的手指滑过降谷零的耳后,鼻尖凑上去轻闻,随后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零哥现在所做的事情很危险吧?用香水的话,不好掩盖踪迹吧?”


    说到这里,池泽言停顿了一下,他朝身后的墙一靠,拉开了和降谷零的距离:


    “现在零哥用的化名吧?零哥现在叫什么,先给我兜一个底,不然破坏零哥的计划就不好了。”


    降谷零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的手指微微收紧,胸脯起伏了几下后,才继续说道:“安室透,这是我现在的名字,还有小言你不要这样,和我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池泽言嗤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改口:“安室先生是觉得我现在的态度不够好吗?刚刚吃饭的时候,你拜托我时可不是这样。”


    “小言,我当初不是故意丢下你的。”安室透的眉头紧皱。


    池泽言表示理解,敷衍地点了点头:“对对对,不是故意,只是在我告白的第二天就消失不见。”


    那一年,池泽言刚满十八岁,情窦初开,对这个收留并无微不至照顾他的降谷零心生好感,秉承着不让自己青春留遗憾的想法,池泽言特意准备了一顿烛光晚餐,在用餐的末尾,池泽言拿起小提琴,为降谷零拉了一首《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这首曲子是贝多芬唯一的小提琴协奏曲作品,自古以来被誉为小提琴协奏曲之王,在琴曲结束后,池泽言真挚地向降谷零告白:“零哥,我可以向这首曲子一样,成为你此生的唯一吗?”


    池泽言的告白并没有得到降谷零的回答,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空气中婉转旖旎的浪漫气氛。


    降谷零看了一眼手机来电,递给了池泽言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走到角落去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结束后,降谷零急匆匆地穿上外套换上鞋,就离开了公寓,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我当时……”安室透正欲解释,谁知池泽言却不想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出口打断了安室透的话。


    “我知道。”池泽言的声音温和而又平静,没有一丝起伏:“安室先生的能力我一直都很清楚,这些年大概也猜到了你突然消失的原因,但是我理解不代表我接受,就算再匆忙,一句简单的告别总可以说吧?”


    “我不认识你的任何朋友,在你杳无音信后,我一个人在东京找了你很久,那段时间我很难受,安室先生。”池泽言认真地看着安室透。


    相较于少年时期的稚嫩,池泽言变得成熟不少,下颚的线条棱角分明,与安室透记忆里的那个孩子相似而又不一样。


    降谷零离开的那段时间,东京恰好迎来了雨季,池泽言冒着大雨在那座城市找了很久,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不归的人。


    一开始,池泽言担心降谷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他当初被降谷零捡回去后,心理出了一点问题,害怕与人接触,降谷零为了不刺|激到他,将池泽言保护在了一个不需要任何社交的舒适圈中,这也导致出事后池泽言无人可问。


    池泽言不是没有尝试去警校打探消息,但是那样森严的学校又怎会轻易将事件的始末透露给池泽言这样一个外人,就连降谷零的同期都不清楚这位警校第一毕业后的踪迹,何况没有任何门路的池泽言。


    随着时间的流逝,池泽言渐渐嗅到了事情的端倪,他也大概猜到降谷零应该是接了什么秘密任务,被紧急派了出去。


    可是想通后池泽言反而更加难过,朝夕相处那么多年,他居然连降谷零的一句告别都没有收到,哪怕是草草了事的一句等我,也总好过无声的失去踪迹。


    后来池泽言也想明白了,说到底,就是他对降谷零不重要,他一厢情愿地暗恋那个帅气的英雄,所以也只能潦草的结束这段荒唐青春。


    感情嘛,就要愿赌服输,池泽言输得一败涂地,但他认了。


    “你离开后,我找了你很久,零哥。”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泪意就会不自觉地涌上眼眶,降谷零是池泽言严格意义上,第一次心动的人,是池泽言的初恋:


    “你消失后,东京下了好几场大雨,那些雨就和你捡我回去的那一晚一样大,有时我站在雨中,就会恍惚,怀疑遇到你是不是我的一场梦境,其实我们两人一起生活的那些年都是我的幻想,降谷零从未出现在池泽言的生命里。”


    寻找降谷零最后的一个夜晚,池泽言回到了初遇的地方,他丢掉雨伞,宛如初见时蹲在了墙角,任大雨将他完完全全淋湿,仿佛一切都回到了起点,只是这一次,没有一个名叫降谷零的金发青年,朝他伸出救赎的双手,为他举起遮挡风雨的大伞。


    “对不起。”安室透低下了头,金色的刘海在光的照耀下垂下了厚厚的阴影,遮挡住了他的表情。


    池泽言微笑地说了一句:“没关系。”


    这句话完全出自池泽言的真心。


    他真的觉得没关系,那么多年过去了,池泽言早已不是那个执着、非要一个答案的少年,时间冲淡了一切,生活的忙碌与社会的复杂,让他疲惫不堪。


    池泽言已经没有精力却追寻一个答案,原谅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一句算了吧。


    任何人在任何时间突然分道扬镳都很正常,没有人会陪你一辈子,大家不过是在某些时间遇到了共同走一段路的人罢了。


    “可是……”安室透一把抓住了池泽言的肩膀,他的喉咙里好像被迫塞了什么东西,声音有些干涩:“我……”


    烦死了。


    为什么要没完没了,不都说原谅他了嘛?


    一股烦躁的情绪涌上池泽言的心头,好像自从发生了费佳的事情后,他的脾气越来越不好。


    池泽言一把推开降谷零,离开了对方的桎梏:“放心,无论是出于你照顾我那些年的恩情,还是我个人的私心,都不会暴露你任何身份,需要的话我会与你保持陌生人的状态。”


    话说道这个份上,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可以放他离开了吧?他大哥还在包厢里给他煮着小火锅,等他回去吃饭呐,刚刚情况紧急,他还没吃饱就出来了,让自家亲哥等太久不好。


    然而池泽言并没有挣脱安室透的禁锢,在他企图从安室透的面前离开时,又被安室透一把拉了回去,将他牢牢地压在了墙上。


    安室透单手抓住了池泽言的手腕,把池泽言的双手扣在头顶,另一只手撑着墙,将池泽言控制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他的手劲很大,紫灰色的双眼流露出一丝哀伤,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池泽言:“小言,不要故意气我。”


    池泽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从见面维持的礼貌荡然无存,他快速地眨了两下眼,将内心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了下去,尽量语气平淡地对安室透说:


    “安室先生,我并没有故意气您,上面的话全都出自真心。当初是您一声不吭率先退出了我们两人之间的牵绊,没有任何法律规定,被留下的那个人一定要在原地等待。”


    是他降谷零毫无预兆地消失那么多年,是他降谷零在他告白后音讯全无,不是他池泽言!


    “零哥,这些年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我的告白越过了某条安全的界线,才会导致你什么都不交代的消失。”


    喜欢着降谷零的池泽言最终倒在了那个雨夜,如果不是路过的森鸥外,他可能就病死在了那里。


    在森鸥外的诊所躺了一阵子,池泽言就加入了港口afia,不久后就遇到了前来应聘老首领私人医生的森鸥外。


    出于报答,池泽言帮助森鸥外登上了港口afia首领的位置,却没想到意外地获得了5的气运值,也是从那时候起,常年停滞不前的气运值进度开始往前发展。


    “对不起。”安室透似乎变成了一位笨嘴拙舌的孩童,只会说这三个字。


    池泽言的内心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迟来的道歉狗都不要,安室透怎么不明白了。


    “你到底想听什么,安室先生?”池泽言长叹了一口气。


    安室透的薄唇轻启,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几次三番后,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任务还没有完成,他现在也刚获得代号不久,黑衣组织还没有消灭,他现在身边依旧充满了危险,理智告诉他,远离池泽言才是对他最好的办法。


    思考良久,最终安室透只是开口,说了一句:“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人很危险,离他远点。”


    “不用,他不会伤害我。”那可是他亲哥,池泽言聊赖地想,不过由此看来,自家大哥的确身处某个危险的组织,而降谷零的任务,估计就是在那个组织当卧底。


    不过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既然阵哥是混黑的,那就好办多了,巧了,他也是混黑的。


    如果降谷零幸运地把他家哥哥的组织灭掉,那么池泽言就把琴酒招进港口afia,好歹他也是五大干部之一,替自家哥哥谋一个职位应该也不难。


    有没有异能不重要,反正他有。


    池泽言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好像激怒了安室透,金发黑皮的青年加重了力道,他的语调猛然地拔高,语气急促而焦躁:“你根本不知道那个银发男子是什么人!”


    “你也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安室透!”池泽言闭上了眼睛:“你失态了,安室先生。”


    池泽言提醒道:“安室先生,你现在的身份,不应该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使那个人是我。我们分隔了很多年,无论从前有多么亲近,你都应该防备我。你有你必须要去完成的任务,远比我重要许多的责任,现在你不过是被久别重逢的情绪冲昏了头脑,等你事后清醒过来,一定会后悔今天透露的相关信息,我不希望到时候你因为后悔而出现在我的身边,顾左言他的提点和试探。”


    “我不会这样做的,小言,我了解你……”安室透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后来其实悄悄隐藏了踪迹,想要回去见池泽言一面,却发现人去楼空。


    “你不了解我,零哥。”池泽言的情绪从始到终波动都不大,就算因为回忆起往事而红了眼眶,他也迅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调整好情绪,因此池泽言的声音总是保持在一个平静的状态。


    这样的状态让安室透的内心不由得慌乱,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隐隐约约中,安室透觉得自己好像彻底失去了池泽言。


    “不要信任任何人,安室先生。”池泽言对着安室透扯出了一个微笑。


    巷角的电灯发出滋滋的声响,在池泽言牵强的笑容中,本就昏暗的灯光完全熄灭了。


    黑暗可以掩盖所有人的神情,却又能放大每个人的情绪,任何细致末微的感受,都会在黑暗中无限增大。


    降谷零松开了手,将头埋在了池泽言的颈间,语气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闷闷地说:


    “小言,这么多年,我很想你。”安室透环住了池泽言的腰。


    想你所以控制不住情绪,想你所以差点违背一个卧底基本原则,理智告诉他,池泽言可以心平气和地和琴酒吃饭,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况且当时池泽言已经表现出愿意帮他隐瞒身份的举动,他就应该从此远离,避免再次出现在池泽言和琴酒的面前;


    可是情感却让他等在了离卫生间不远的地方,冥冥之中他有一种预感,他的小言会出来见他。


    明明知道就算见面也应该尽快说清一切放池泽言回去,不然琴酒一定会起疑,可是铭刻在心的思念却操控着他的大脑,让他无法放池泽言离开。


    从离开到现在,他一次都没有见过池泽言,他真的想小言太久了。


    当初动心的从来不止池泽言,可是卧底的任务宛如在高压线上起舞,现在的安室透没有资格谈情说爱。


    千言万语,道不尽安室透的思念,他有无数个想要解释的话语,最后却什么也不能说。


    只能像一只无助的小狗,趴在差点成为恋人的池泽言身上,寻求无声地慰籍。


    他贪婪地吸着池泽言身上的气息,和记忆里的玫瑰花的味道分毫不差。


    yuzu是池泽言送他的香水,偶尔不需要完成任务时,他就会在身上喷上一些,仿佛这样做,池泽言就没有离开他的身旁,还会得意地扬起眉毛,夸自己的品味很好。


    “可是你再想我,也不会选择我,所以不要再说这些令人误解的话了,安室先生。”池泽言的语气依旧很平淡。


    随着池泽言话音的落下,灯恢复了照亮。


    而在离两人的不远处,出来寻找久久未归的弟弟的琴酒,正一脸不善地盯着两人。


    “你们什么关系?”琴酒举起了伯莱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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