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黎荞剧情少,红薯作坊 全村一起挣钱
黎稻小跑着冲到了黎荞家里, 看陶竹、李瓶、黎大山、黎春桃四个人都在院子里,但黎荞却是不见踪影,于是便黑着脸直接质问:“黎荞呢?!”
“他不是在研究红薯么?眼下我这个当三叔的都要被红薯害死了, 他怎么还没成果?!”
“他是不是故意藏着掖着不想让乡亲们用红薯挣钱啊!”
陶竹:“?”
李瓶、黎大山、黎春桃:“……”
还有几个跟在黎稻身后一起过来的村人,这会儿也是满脑袋问号。
村人最近怕陶树一家子来黎荞家闹事,对黎荞家很是关注,此时黎稻一路小跑往黎荞家而来,好几个看到的村人也跟着过来了。
王良黑着脸道:“黎稻, 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癔症?!你想讹黎荞想疯了吧,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就是!没从黎荞身上占着便宜可把你给急坏了吧, 这种屁话都敢说, 有病你自己去治,别跑来发疯影响黎荞读书。”
“是啊,那可是山一般的红薯, 黎荞哪能一下子就想到好办法。”
……
几个村人, 纷纷出言呵斥黎稻。
黎稻梗着脖子,一一吼回去。
有句话说对了, 他的确是没从黎荞身上占到便宜所以急坏了,眼下有个可以碰瓷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
他搬出黎大忠, 说黎大忠之所以被送回来, 都是黎荞害的, 黎荞要是早些研究出红薯的钱路,那就不会有今日的事儿了。
李瓶被黎稻这话给气着了, 她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当即就要去黎稻家里, 让庄丰收找人把黎稻给抓回去。
正乱糟糟的, 黎荞从屋子里出来了。
“别吵了,大忠哥原来吃不得红薯,有时间我去探望大忠哥。但在探望之前,大家伙儿先一同瞧瞧我用红薯做出来的粉,今日就算是三叔不来,我也打算拿这个粉做菜的。”
黎荞说着,示意黎春桃去厨房把他做好的红薯淀粉拿出来。
他这些天拿红薯做了不少好吃的,但不管怎么做,说到底都是甜品。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他终于做出一副懊恼的模样,说小麦能做小麦淀粉,那红薯应该也能做红薯淀粉。
于是,前几日黎春桃和黎大山两人合力做了一些红薯淀粉,昨日才晒好装入陶罐里。
就算是黎稻不来闹事,他今日也打算用红薯淀粉做菜的。
既然黎稻来闹了,那今天就多做几种菜,不磨蹭了。
黎春桃很快就抱着一个小陶罐出来了,打开,她拿勺子挖了一勺子红薯淀粉出来。
这红薯淀粉是小颗粒状的,拿手捏开,滑滑的,不管是村人还是黎稻,都看的一脸懵。
眼前这跟面粉一样的东西,是用红薯做出来的?
“这能蒸馒头么?”王良问。
如果能蒸馒头的话,那也算是给红薯找个了出路,红薯可比小麦高产。
“这个还不知道,要不就把它当做面粉,用油煎一下,看能做出什么东西来。”
黎荞道。
“好啊好啊!”
不管是村人,还是李瓶都很期待。
连黎稻也闭了嘴巴,只是盯着黎荞。
他今天就是不想去挖河所以才跑来找事的,眼下黎荞真拿出了个他没见过的东西,他巴不得黎荞能成功,这样的话,他家的红薯就能卖钱了,他就不用去挖河了。
为了给他家老婆子治病,他家是真的拿不出这五百文钱!
棚子旁边有个小厨房,那是黎春桃平日里用来做饭的,于是几个村人都挤进了这个小厨房。
黎春桃按照黎荞交代的,用水把红薯淀粉化开,锅里放猪油,等油热了,就把淀粉水倒入锅里煎。
“哇,变颜色了!白色变成褐色了!”
“好香啊!”
“这个还真能当面粉煎着吃?”
……
人们瞧着锅里的红薯焖子,啧啧称奇。
黎春桃的这个做法,叫红薯焖子,这种焖子和红薯凉粉不是一个东西,红薯凉粉只需要水,这个则是需要用油去煎。
但正因为有油,所以若是做的好了,那口感比肉还好吃。
黎春桃按照黎荞教的,把焖子盛出来切块,然后重新倒入锅里与蒜、辣椒一起翻炒。
很快,浓郁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小厨房,香的几个村人接连大口吸气。
平日他们做菜,哪里舍得放这么多油,黎荞家的伙食可真好哇!
油炒焖子做好,闻着又香又辣,几个乡亲包括黎稻正打算拿筷子品尝,庄丰收带着两个村人来了。
黎稻说是去厕所,结果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影,黎大忠笃定他是来黎荞家了,于是庄丰收从黎大忠家出来,直奔黎荞家而来。
路上遇见两个汉子,庄丰收便叫上他们,让他们帮着抓人。
黎稻一瞧见庄丰收,赶紧大叫:“村长,黎荞拿红薯面粉做出了好吃的,你快来尝尝,他真把红薯整出了新花样!”
“……尝归尝,但你今天必须得去工地,不然若是衙役怪罪下来,那你可是要挨鞭子的。”
庄丰收沉着脸道。
黎稻闻言,脸一下子垮了:“村长,我卖给你几百斤红薯吧,这样我就不用去挖河了。你闻闻这香味,以后红薯肯定涨价!现在我以两文钱一斤的价格卖给你,绝对是你占便宜了。”
“你真的要卖给我红薯?”庄丰收问。
“卖卖卖,只要你给现钱,现在就可以去我家拉红薯。”
黎稻小鸡啄米般点头。
“行。但你还是得跟着我走一趟,得由你亲自去交钱。”
“好,这没问题。”
黎稻看庄丰收爽快,高兴坏了,他一把端起一碗红薯焖子,抬步就往门口走:“村长,走走走,咱们回家。”
嘿,只要不让他去挖河啃红薯,一切好说。
到底是黎荞的三叔,他一下子端走一半的红薯焖子,但没人拦着他。
黎荞走过去和庄丰收说了几句红薯淀粉的事,庄丰收点头:“明天我过来详谈,现在我得再去一趟河道那边。”
于是,庄丰收很快走了。
但几个乡亲没走。
黎荞让黎春桃再做一锅焖子,好让大家伙儿品尝。
他直言这只是初步的尝试,这红薯淀粉既然能用油煎,肯定也有其他的做法,这几日他会多试验,好整出更多的吃法。
乡亲们尝了美味的焖子,一脸满意和期待的离开了,他们种的红薯,真的要变成小钱钱啦。
黎荞牛逼!
黎荞则是和陶竹、黎春桃一起,研究红薯淀粉的多种吃法。
平城这边有喝面汤的习惯,这种面汤的做法很简单,就是面粉加水,用筷子和出一个面团,锅里水烧开了之后,把这个面团加水打散,然后倒入锅里。
这样一锅简单又美味的面汤就做好了。
现在黎荞让陶竹拿红薯淀粉做同样的面汤,当然,操作上有细微的差别,不能真的活成面团。
于是,他做出了红薯凉粉。
红薯凉粉和红薯焖子在口感上有细微的差别,但不管是炒还是凉拌,味道都很好。
接下来,黎荞又用做面条的方式,把红薯淀粉加水活成团。
但这一次,他没有让黎春桃拿擀面杖擀。
因为他之前让庄武给他搞了一个手动面条机。
这种面条机很简单,就是把一个竹筒的底部钻出一些小洞,把面团塞入洞里,然后拿一个和竹筒配套的木板使劲挤压这个面团,那面条就顺着底部的小洞钻出来。
一根根面条就做好了。
黎荞第一次看陶竹擀面条时,他就想整出这么一个小工具了。
但当时没时间,再加上这种方法做出来的面条不劲道,他便没付诸行动。
可眼下他要做红薯粉条,必须得有这个工具,于是他就找上庄武,让庄武给他做了一个出来。
此时,拿着这个小工具做红薯粉条,只一次便成功了。
做出来的红薯粉条粗细均匀,尝一尝,Q弹爽滑,黎荞立马让黎春桃和陶竹同时开伙,一个做蚂蚁上树,一个做酸辣粉。
陶竹和黎春桃厨艺精湛,虽然是第一次做这两道菜,但因为这两道菜的做法与他们平日里做的饭菜没大的差别,所以他们很快就把蚂蚁上树和酸辣粉做出来了。
这时,黎大山也把黎粮王桂花黎二山黎小山黎小兰、郑浅浅给叫过来了。
黎荞做出来的凉粉、油焖子太多,只凭着他们几个人吃不完,于是黎荞就多喊了人过来,大家一起吃。
反正他做了不少红薯淀粉,可以可着劲霍霍。
“哇,这个粉条好软,好香。”
郑浅浅端着小碗吃蚂蚁上树,粉条上沾着猪肉沫,又有辣椒的香辣,夹起一大筷子塞入嘴巴里,香软可口的滋味让他不由眯起了眼睛。
好吃!
“这个酸辣粉也好吃,酸酸辣辣,吃一口粉喝一口汤,我都吃出汗了,过瘾。”
黎大山站在他身旁,笑嘻嘻的向他推荐酸辣粉:“待会儿你一定得尝尝!”
郑浅浅闻言,抬眼看向他。
此时天已经黑了,但厨房里点着好几盏油灯,所以,郑浅浅能看到他嘴巴两边沾的红色辣油。
而且,酸辣粉有点辣,他被辣出了鼻涕泡。
郑浅浅有些嫌弃的转身,他可是漂亮的小哥儿,才不要当众这样:“我待会儿要吃凉粉。”
“凉粉也好吃,但炒凉粉有点凉了,我这就往灶里塞把干柴,给你加热一下。”
黎大山赶紧道。
郑浅浅闻言,看了眼正端着碗吃酸辣粉的黎粮和王桂花,然后给了黎大山一个小小的白眼。
“你爹娘也没吃炒凉粉呢,你快去加热一下。”
“好。”黎大山说着放下手里吃到一半的酸辣粉,颠颠的跑到灶前,往灶里塞干柴。
王桂花瞧着这一幕,啧了一声,还是小哥儿贴心,黎大山这傻小子还没娶上夫郎就要忘了爹娘了。
不过,她没搭理黎大山,小年轻的事儿,她不掺和。
她笑着看向了黎荞:“这个粉条好吃,滑溜,竹哥儿,你是怎么做的?我看里面也没加旁的东西。”
“大冬天的若是能吃上一碗这个,那全身都舒坦了。”
“这个很简单,我放了黎荞教我做的豆瓣酱和辣椒油,很容易能做出这个味儿。”
陶竹立马把酸辣粉的做法告诉给了王桂花。
他吃的嘴边也沾了辣油,但他暂时没擦。
反正都沾上了,吃完了再擦。
一碗根本不够,他待会儿还得再来一碗。
其实下午时他吃了不少焖子和凉粉,刚才还吃了半碗蚂蚁上树,但这会儿他还是想吃。
酸辣粉的味道太绝了。
“怪不得。”王桂花点头。
黎荞做的那个豆瓣酱,里面放了不少油和大料,不管用什么吃法都好吃。
她身旁,黎粮如同黎大山吃面条那般,夹起一筷子粉条,哧溜一声,半碗粉条进他嘴巴里了。
两三筷子下去,碗里粉条没了。
他喝了口汤,满足的起身,准备再去锅里盛一碗。
嗦粉的快乐,太妙了。
他忍不住道:“小荞啊,你能用红薯整出这种粉条,咱们祖坟真是冒青烟了啊,哈哈哈。”
这话一出,黎荞忍不住笑,王桂花则是瞪黎粮:“这才哪到哪儿?小荞将来可是要考科举的!”
这个粉条虽然很好,但可不能占据黎家祖坟的青烟。
黎家祖坟的青烟得留给黎荞考科举用!
“看我这嘴,的确说错了。”黎粮想起这事儿,立马抬手在嘴巴上打了一下,力道还挺重:“我刚才啥都没说,你们啥都没听到。”
他赶紧转话题:“小荞,这个粉条你打算怎么卖?是买别人的红薯做这个粉条么?”
“我还没有想好。”黎荞道。
“这个难做么?要是雇人做的话,会不会泄露方子?”
王桂花已经担忧上了。
周边几个村子都指望黎荞消耗红薯,红薯多,再加上黎荞要读书没时间做粉条,所以他肯定得雇人。
但雇人的话,会不会泄露方子?
“可以提前签一个契约,谁要是泄露了,那就让他赔钱。”陶竹道。
“这法子好,但即便如此,雇人的时候也得谨慎一点,人品不好的,咱不要。”
王桂花叮嘱道。
“我知道。”黎荞点头。
红薯粉条的做法一点儿都不复杂,很容易就会被模仿了去。
周边几个村子的红薯都等着他消耗,若是雇人做粉条,肯定不能只雇一两个。
但若是雇的人多了,万一有人悄悄的把方子卖给其他人,那这还真不好查。
很快,李瓶、王桂花、郑浅浅等人吃饱喝足,他们走的时候,不忘带走一些凉粉、焖子、酸辣粉。
等人都走了,黎荞和陶竹锁了门,两个人开始洗漱。
时候不早了,两个人不准备看书记账了。
陶竹一边拿着牙刷去沾牙粉,一边道:“那个淀粉做的有些少了,之前应该多做一些的。”
“没事儿,这几日天气好,明天就让大山和春桃再做一些。”黎荞去舀热水。
他上次去县城时,特意买了个烧水的小炉子。
这样早上和晚上洗漱时就能用热水了。
就是这里没有煤炭,不能搞煤球,想烧热水,得一直坐炉子前照看着。
“那咱们怎么在保住方子的前提下赚钱呢。”陶竹拧眉,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明日问问村长吧。”
黎荞现在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这个时代,单凭他一个人,震慑力有点低。
但若是由庄丰收出面,那震慑力就很强了。
于是,等第二日中午庄丰收来找他时,他把庄丰收请到堂屋,摆上凉粉、焖子、酸辣粉、蚂蚁上树几道菜,一边吃一边把他想的两种方式都说了。
一种是他成立一个加工红薯粉条的小作坊。
他雇人干活,他给人发工资。
盈亏、保护方子等活计,全都由他负责。
若是招的人少了,那每日做的红薯淀粉和粉条就会很少……
周边几个村子的人眼巴巴盯着他,他若是只搞一个几十人的小作坊,那忙活到过年也不能把周边村子的红薯消耗完。
但若是雇的人多了,那如何确保这些人不会把方子泄露出去?
而且,人多了,那事情肯定也就多了,他要读书,懒得去管杂事,他也不想陶竹太费心。
陶竹还得做点心呢。
所以,若他自己开作坊,好处是他挣的银子多,坏处是得操心,劳心劳力。
另外一种方式,是三柳村成立一个加工红薯粉条的小作坊,他只拿分成,不参与具体的管理。
作坊的盈利,平均分给干活的人。
这种方式他挣的钱比第一种方式少,但好处是省心,他只需要拿固定的分成,那旁的什么都不用管了。
当然,这种方式也有泄露方子的危险,但有庄丰收镇着,人们泄露方子前肯定会掂量掂量。
“你倾向于哪一种?”庄丰收听完了黎荞的话,没有说其他,而是反问黎荞。
“我啊,我倾向于第二种。乡亲们都是好人,平日里对我和竹哥儿也照顾颇多,我愿意少挣一点儿,让乡亲们多挣一点儿。”
这是他和陶竹商量后的决定。
这么一来,他算是给三柳村的村人寻了一条真正的钱路。
那三柳村的人就和他紧紧绑在一起了。
以后甭管是对付陶家、黎黍等人,还是同窗打探他的名声,他都不用担忧。
“那就第二种好了。”
庄丰收看黎荞答的利落,脸上每一条皱纹都盛着满意。
不错,愿意拉扯乡亲,是个好后生。
“泄露方子的事,至少今年你不用担心。”他道。
“嗯?”黎荞不解。
“如果真的是由村子建作坊,那我会在河边寻一块地,搭建简单的房屋。凡是在作坊干活的人,在年前都不能回家,不能和他们的家人有接触。”
黎荞:“……”
他目瞪口呆。
不能回家?
这保密方式也太硬核了吧。
“用这种方式的话,至少今年能保住方子。为了明年也能保住方子,那凡是进入作坊干活的人,必须要签一份契约,凡是泄露方子的,不仅要赔钱,还得蹲大牢,全家也不能再留在三柳村。”
庄丰收又道。
黎荞:“……”
牛逼了,庄村长。
这震慑力,可比他这个小书生强多了。
“你觉得我这法子怎么样?”庄丰收看黎荞不说话,便问他。
“我觉得甚好!”
黎荞立马竖大拇指:“我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法子了,果然还是得由您出面啊。”
他心服口服。
庄村长有大魄力!
庄丰收闻言笑了笑:“这算什么,说到底还是你给红薯寻了个出路,真正厉害的是你这个年轻人。”
“快吃,吃完我就召集全村的人宣布此事。”
“趁着现在还没入冬,天气不算冷,赶紧把作坊所需的屋子、工具都给备齐了。”
黎荞听了这话,忍不住再次竖起大拇指。
这种雷厉风行的风格,三柳村有这样的村长,是他之幸,也是村人的幸运。
很快,午饭完毕,庄丰收对几道红薯淀粉做的吃食赞不绝口,就凭着这个味道,就凭着能长期保存的特点,绝对能卖得出去。
为了树立村人对作坊的信心,临走时他带走了一陶罐炒凉粉和一陶罐炒粉条。
此时是中午,村人都在家里,听到庄园的锣声,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村口。
不过,这一次,村口的场景和从前不同。
因为桌子上不仅站着庄丰收,还放着两个陶罐和不少由树枝做的筷子。
这是……
很多人脸上都涌出了期盼之色。
昨天黎稻跑去黎荞家闹的事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黎荞真把红薯整出新花样的事也传开了。
现在庄丰收召集众人,应该就是为了说此事吧?
有心急的,忍不住大声问庄丰收:“村长,你旁边的陶罐里是啥啊?”
“凉粉。粉条。”
庄丰收也没卖关子,他看人来的差不多了,便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然后他便讲了黎荞整出来的新花样和村子要建作坊的事儿。
“大家伙儿可以先尝一尝这个凉粉和粉条,尝过之后你们就能确定,这凉粉和粉条一定可以挣不少钱。”
“所以,别因为前面几天没工钱就心里慌,不用慌,等粉条和凉粉卖出去了,那大家伙儿就能分钱了。”
说罢,他让众人排好队,挨个上前品尝炒凉粉和炒粉条。
黎荞家做饭一向舍得放油放调料,他保管村人吃了之后干劲十足,雄心万丈。
村人听了庄丰收的话,倒是没急着排队,而是怀疑他们的耳朵出错了。
黎荞竟然愿意用这种方式带他们挣钱?
他们忍不住大声询问庄丰收,确认了再确认,然后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声。
黎荞大气!
等尝到了凉粉和粉条的滋味,欢呼声更响,就凭这个味道,肯定能卖出去啊。
现在的他们可不是从前的他们了,现在的他们去过望月楼,知道望月楼的消费有多高,知道望月楼的生意有多火爆。
他们不是井底之蛙了,他们有他们的判断。
就眼前这两种菜,那些有钱人绝对会喜欢的!
有钱人才不会在乎价格,有钱人只在乎味道,要知道黎荞一个蛋黄肉松馅的青团卖八十八文一枚还供不应求呢!
“村长,啥时候建作坊啊?现在天黑的早,不抓紧的话,一会儿天就黑了。”
有心急的人催促。
“还有事没说完,别急。”
庄丰收摆手,让众人稍安勿躁。
“你说你说。”
村口立马安静了,等着庄丰收开口。
庄丰收站在桌子上,将众人的神色挨个瞧了一遍,然后才慢悠悠的开口:“先说分成的事儿。”
“我先把这个话说在前头,听完之后若是愿意进作坊干活的,那就留下继续听,若是不愿意的,那可以走了,现在得种小麦,我也不想占用你们的时间。”
村人听了这话,纷纷点头。
庄丰收每次都是捡他们最关心的说,从不废话,他们喜欢这个村长!
此时,他们瞧着桌子上的庄丰收,期待中带着紧张,这个红薯粉条能让他们挣多少钱呐?
“根据黎荞的实验,大概六斤红薯出一斤红薯粉,一斤红薯粉能做一斤一两左右的粉条。”
“凉粉不好卖,作坊以卖粉条为主。也就是说,一斤粉条的红薯成本大概是十二文。”
“再加上要晾晒,要用干柴,所以,人工和材料这些成本加一起,大概有十八文。”
“这个粉条,肯定是先卖给望月楼,望月楼吃不下,那就卖给其他人。大家伙儿不用担心销路,这个由黎荞解决。”
“黎荞给望月楼的价格,是四十文一斤粉条。这么一来,一斤粉条的利润大概有二十二文。”
“虽然方子是黎荞提供的,但黎荞心善,不愿意和乡亲们争利,所得利润如他只拿两成。要知道他和郑家的分成是三成。”
说到这里,庄丰收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好教众人知道黎荞做出了多少牺牲。
“哇,黎荞竟然只拿两成么?”
村人震惊。
黎荞和郑家、庄家都是三成分成的事,村人都知道。
眼下到了大家伙儿这里,黎荞却只拿两成?
这谁不说一句黎荞大气!
“对,黎荞只拿两成。也就是说,一斤粉条,黎荞只拿不到五文钱,而乡亲们则是拿十七文钱。”庄丰收继续。
“不要觉得这个数少,一斤是十七文钱,若是一天做一百斤,那就是一千七百文。若是做三百斤,那就是五千一百文。”
“每家出两个人,大概有两百人,两百人分这五千一百文,那一人能分二十五文。”
“当然,这是最低的数字了。”
“这粉条耐储存,放一年都不会坏,大家伙儿不用担心销路,就算是一时卖不完,那可以留着明年卖。所以到时候尽管甩开膀子使劲干,都是大老爷们,一天怎么只做三百斤粉条,最起码也得做个四百斤。”
“若是四百斤的话,那每个人一天就能拿三十四文钱了。一天三十四文,一个月就是一千文,不用出村子就能拿到这个工钱,这种好事搁以前哪有?”
众多村人:“……”
这种好事搁从前的确是没有。
一个人是一千文,一家出两个人,那一个月就是两千文了。
妈惹,以前真没这种好事啊!
庄丰收将众人火热的神色收入眼中,又继续道:“所以,都记着黎荞的好,是黎荞给了大家伙儿这个机会,而且还主动让利,很多富人都是为富不仁,他富了待乡亲们却是仁了又仁,仁上加仁。”
“今后黎荞和竹哥儿若是遇着什么事儿,大家伙儿都要上去帮忙。”
“若个别人不知道感恩,那今后就不能在作坊里干活挣钱了。”
说到最后,庄丰收语气严厉了起来,神色也变得严肃。
他的眼神,在黎黍和黎稻身上扫来扫去。
至于刘翠,这家人根本没资格进作坊干活,所以他懒得给眼神了。
黎黍:“……”
黎稻:“……”
气死了。
有心撸袖子和庄丰收争辩,但谁知道这时其他村人也都看向了他们。
并且还七嘴八舌的开喷了。
“黎黍啊,从前你怎么样大家伙儿管不着,但从今往后黎荞是整个村子的大恩人,你要是敢去找黎荞闹,那别怪大家伙儿不客气哈。”
“就是,还有黎稻,别仗着是长辈就老想着从黎荞身上占便宜,也不看看你自己给了黎荞什么,大家伙儿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今后可要少作妖!”
“啧,其实我倒是希望他们继续作妖,这样他们就不能在作坊里干活了,他们退出去,那肯定有人补进去,说不定就是我家的补进去,这样我家就有三个人挣钱了,一个月三千文呐!”
“咦?是这样哈。黎黍,黎稻,你们俩继续闹继续作,快造福乡亲!”
“牺牲你们两家,造福其他乡亲,大家伙儿会记着你们的好的!”
……
一时间,想明白的村人竟是开始朝着黎黍、黎稻喊话。
黎黍、黎稻两人自是气的要死,眼瞅着要吵起来了,庄丰收立马制止。
他忙着呢,哪有空看吵架。
“说完了分成,那我再强调一下惩罚。今年应该没人能泄露方子,但今年之后就不能保证了,所以,谁要是泄露了,不仅要赔钱,还得随我一同去官府见官,而且一家子都得被赶出村子,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
村人齐声回答。
泄露方子啥的,干这事的代价太大了,可不能做。
而且,不但自己不能做,也要防着别人干这种缺德事,万一方子泄露了,那他们村子的作坊就运行不下去了。
这是在毁他们的钱路啊。
就在村人下定决心今后要盯的紧一些时,庄丰收又发话了,谁家愿意去作坊干活的,找他报名。
今天得把具体的人选定下来,还要把作坊的地点定下来,然后连夜开工。
多耽搁一日,那就少赚一日的钱,必须加快速度。
于是,这天下午,三柳村的村人是相当忙碌。
进了作坊就不能随意出来了,这个人选必须要商定好。
黎荞这边也挺忙,他亲自上手做红薯淀粉。
早就猜到这种情况了,所以他上一次做的红薯淀粉足足有五十多斤。
但明日他要拿着红薯粉条和凉粉去望月楼推销,所以得多做一些淀粉,免得续不上。
正忙碌着,刘翠和陶萄竟来了。
这母子两人态度极其好,为上次在黎荞家瞎嚷嚷一事向黎荞和陶竹赔罪。
这一次的红薯粉条作坊,黎黍、黎稻两家都能进去干活,她家却是不能。
于是这母子两人为钱低头,特意过来给黎荞、陶竹道歉。
之前的玉米,黎荞没和她家计较,她家也能给望月楼供货,是以刘翠以为黎荞早就不生她家的气了。
可谁知道黎荞会在红薯粉条作坊这里卡她!
和作坊里的高工钱比起来,玉米算什么啊,就是把家里今年种的玉米全部卖了,那也只能抵得上作坊里一个月的工钱!
面对着刘翠和陶萄的讨好赔笑,黎荞神色淡淡的,他倒是不在意上次这母子俩的闹腾,但是,他在意陶萄欺负过陶竹。
所以,想进红薯粉条作坊,今年是绝对没戏的。
至于以后,那得看他心情。
刘翠、陶陶两人无功而返,他们倒是想多哀求一会儿,但现在全村人都盯着黎荞家,他们过来时有几个村人看到了,并且跟过来了。
这几个村人不让他们多打扰黎荞,他们只能离开。
等刘翠和陶萄走了,黎荞看向了陶竹:“竹哥儿,我是这样想的,等明年看看这家人到底改没改。”
“若是改了,那可以让他们进作坊,但他们必须得照顾一下陶树。”
陶树这个大麻烦,现在有陶老太和赖冬梅照顾着,但陶老太年纪大了,赖冬梅也不像是能为陶树守一辈子的,所以,他得找人盯着陶树。
“行,你做主。”陶竹对此没意见。
让陶家人盯着陶家人,这法子挺好。
庄丰收办事效率很高,一夜之间,不仅敲定好了进入作坊的人选,作坊的地点也定下来了,就在陶竹开垦荒地的那片树林里。
那里靠近小河,取水方便,而且没有人只有树,盖房子的话,直接砍树就成了。
房子不用盖的多好,尽量用树,到时候在外面糊一层泥巴,凑合着能用就成。
房子开始盖了,工具也要开始做了,晒淀粉需要干净的筐和布,晒粉条也需要木架子。
于是,第二天黎荞去县城,不仅要给望月楼推销粉条和凉粉,还要买相关的用具。
黎荞先去了望月楼,他借用望月楼的厨房,现场做了四个菜。
炒凉粉,蚂蚁上树,酸辣粉。
还有一个是烩菜。
黎荞做的烩菜味道很不错,里面有白菜,有豆腐,当然,也有少量的粉条。
这样的烩菜比较平价,适合普通百姓。
望月楼不仅做有钱人的生意,还做普通人的生意,普通人吃这样的烩菜,绝对吃得起。
酸辣粉以粉条为主料,想吃饱的话,最起码得两份起步,一般人吃不起。
但烩菜一大半都是普通的菜,普通人搭配着玉米饼子,一碗就能吃饱。
这四道菜,王掌柜的反应是惊为天菜,一道比一道绝,每一道他都爱死!
他看黎荞的眼神,仿佛在看财神爷:“小黎啊,你让望月楼的菜单又丰富了不少啊。”
除了这四道菜,他脑子里又出现了不少菜。
毕竟是开酒楼的,瞧见原料,他不用动脑子就能想出好几种做法。
“互惠互利。”黎荞笑眯眯的道:“不过,我们村每日能做几百斤粉条,望月楼做不了几百斤的粉条菜,所以,我希望望月楼可以卖干粉条。”
“不是有府城的人过来吗?可以卖去府城。”
“当然,也可以卖给本地的人。”
黎荞是一定要为粉条寻销路的,所以,望月楼若是不卖干粉条,那他就让村人在县城里摆摊卖。
到那时,肯定会影响望月楼的生意。
王掌柜闻言,立马道:“这是自然,做的粉条必须卖出去,不能砸你们手里。”
“尽管放到望月楼,有多少望月楼都买。”
大不了他把干粉条送到府城去卖,反正不能让粉条流入到其他人手里,比如说醉仙居。
他要靠着粉条,让望月楼的生意再翻一番。
最近望月楼的生意火爆,他已经多招了一波人手了,眼下来看,还得再招一波。
和王掌柜谈妥了粉条的销路,黎荞没有多留,他去买了相关的工具,然后赶着牛车回村。
到村子里时,作坊的简易房子已经搭建好了。
庄丰收也把自家的红薯送过去了。
这个作坊的前期投入,都是由庄家负责,所以,这一批粉条,就用庄家的红薯做。
黎荞把所需要的工具送过去,这个作坊立马就开工了。
黎荞身为技术人员,现场指导众人。
做吃食,最重要的不是味道,而是卫生。
这红薯粉条打的是他的招牌,所以,他对卫生的要求很高,必须得用布巾包裹住头发,免得头发掉进去。
手也得洗干净了,特别是指甲缝,不能留污渍。
……
挑了一圈的刺儿,等真的开工,已经是晚上了。
但每个人都很兴奋,没有任何人喊困,黎荞把技术给了,把销路搞定了,眼下就看他们了。
要甩开膀子加油干,做的粉条越多,他们挣的钱也越多!
*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万字章!
这个剧情也算是写完了。
第62章 还是红薯 江知县
第三场雪落了之后, 时间来到了腊月。
这天一大早,天微微亮,黎荞、陶竹、黎大山黎春桃正吃着早饭, 王小哑便赶着牛车过来了。
今日黎荞和陶竹准备去县城,需要用到牛车。
若无意外,在过年之前,这是两人最后一次去县城,所以两个人要大采购一番。
现在他们夫夫已经搬进新房子里了。
新房子分前后两个院, 前院用来做点心,后院是他们两人的快乐老家。
至于老房子, 两人雇佣了王小哑、陈枣儿父子俩当长工, 由这父子俩住在老房子里看守牛车和刚收下来的玉米、红薯,顺带养几头猪、几十只鸡。
当然,白天还要来新房子这边干活。
陈铁柱去了作坊干活, 王小哑和陈枣儿这父子俩一个哑巴一个胆小如鼠, 而陈铁柱的阿爹王百花是个厉害的,偏心陈铁柱的弟弟偏心的厉害。
王百花平日里就时常欺负王小哑和陈枣儿, 眼下陈铁柱要去作坊干活,年前根本出不来,这种情况下, 王百花怕是要把王小哑和陈枣儿当自家小厮使唤。
陈铁柱知道黎荞和陶竹打算请长工, 所以在进作坊之前特意来黎荞家求黎荞, 想让黎荞雇佣王小哑和陈枣儿,工钱可以少点, 他不计较, 只要王小哑和陈枣儿不受王百花欺负就成。
穿越这么久, 黎荞对三柳村的村人还算了解, 他和陶竹要请长工,考虑了一圈,没找到特别合适的人。
眼下陈铁柱求了过来,夫夫两人商议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王小哑虽然不会说话,但干活勤快,不管是田地里的活儿还是家里的活儿,全都做的很好。
陈枣儿虽然胆子小,但性子沉静,同样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这父子俩一个不会说话,一个不爱说话,雇佣他们当长工,挺好。
于是,等黎荞和陶竹搬到新房子后,王小哑和陈枣儿父子俩就住进了老房子里。
有黎荞镇着,王百花倒是不敢再欺负这父子俩。
这父子俩感激黎荞,每日勤快的不得了,到新房子里做点心的前期工作时,也特别知道避嫌,从不靠近厨房,陶竹让他们干啥就干啥,不多问一句,不多看一眼。
昨日黎荞特意告诉王小哑,让他早饭后把牛车牵过来,王小哑怕耽误了他们夫夫的正事儿,早早就喂了草料,然后把牛车牵了过来。
把小黄牛栓在门口的木桩子上,黎荞进了院子。
黎大山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芝麻酥饼,一边啃一边瞅了眼昏沉沉的天:“小叔,今天阴天,太冷了,要不你们明天再去县城吧。”
“没事儿,待会儿穿得厚一些。”
黎荞也抬头看了眼天,然后进了厨房。
厨房里,陶竹正在喝玉米汁。
他旁边还放着一个陶碗,里面盛着黎荞喝了一半的玉米汁。
陶竹几口把玉米汁喝完,让黎荞慢慢吃,他去了后院换衣服。
前些日子他做了新棉衣。
先穿立领对襟夹袄,再穿圆领棉袄,最后外面再套上时下流行的宽袖对襟披风,这样就齐活了。
等出了门,再戴上手套和兔皮小帽,围上兔皮围巾,即便是这样的寒风天,也不怕冷着。
陶竹刚换好衣服,黎荞便也进了房间,看陶竹已经穿戴好了,黎荞便道:“多拿些银子,今天要买不少书。”
“好。”陶竹应下,转身去打开钱箱子。
如今他家的钱袋子也升级了,由原本的布袋子变成了兔皮袋子,往兔皮袋子里装了二十个五两的小银锭,又拿了十贯铜钱,他这才把钱箱子盖上。
这时黎荞也换好了衣服,夫夫两人牵着手去了前院。
出发。
两个人紧挨着坐在牛车上,刚出了村口,便碰到了小五。
最近天气冷了,黎荞特意和王掌柜说了一声,让小五不用来的那么早。
反正点心和烤肠都不愁卖,晚些带回望月楼也没事。
和小五打了招呼,夫夫两人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几步,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车队。
这是真车队。
粗粗一数,足足有三十多辆板车,中间还夹杂着几辆牛车。
不管是板车还是牛车,上面都装着满满的红薯。
这是外村人来红薯作坊卖红薯了。
红薯作坊的第一批粉条,进入望月楼不到一天,就打出了巨大的名气。
五百斤粉条,不到傍晚就卖完了。
粉条如此畅销,红薯作坊的人信心大增,干活儿也更有劲了,做粉条需要用到红薯,庄丰收便如同玉米那般让三柳村各家各户抽签,用这种方式依次买村人的红薯。
红薯比玉米、小麦都高产,亩产虽然和黎荞上辈子时动辄六七千斤没法比,但也有一千四五百斤。
今年雨水足,一亩地更是有两千斤。
三柳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了红薯,多的有五六亩,少的也有两亩。
村人的红薯看着很多,但六斤红薯才能做一斤红薯淀粉,也就是说,红薯作坊一天若是做五百斤粉条,那大概需要三千斤红薯。
这个速度绝对是高速,所以,上个月上旬,三柳村的红薯就被消耗干净了。
三柳村没红薯了,朱家村跟上。
朱家村才二十多户人家,他们的红薯消耗完了之后,便是黎大山舅舅所在的大河村。
把这第三个名额给大河村,完全是看在王桂花的面子上。
大河村的人很高兴,很感激王桂花和黎荞。
虽然说红薯作坊收购红薯的价格只是两文钱一斤,和市场价一样,但好歹给他们的红薯寻了个出路。
在红薯作坊没出现时,他们的红薯根本卖不出去,要么自己吃,要么喂猪。
眼下能换钱,那还要啥自行车。
况且红薯其实能卖很多钱。
若是红薯种的多的,比如说种六七亩的——这些人家之所以种这么多红薯,原本是打算喂猪的。
可现在能卖钱,没人愿意喂猪了,一亩地收两千斤红薯,七亩地就是一万四千斤。
一斤两文钱,那这就是两万八千文,也就是二十八两银子!
乖乖诶,从前只能拿来喂猪的红薯,现在却是能变成二十八两银子,这换谁谁不高兴?
这换谁谁不感激?
就算是种的少的,比如说只种了两亩地的,那也有四千斤红薯,能卖八千文。
那也是八两银子啊!
所以,大河村在卖了红薯之后,由村长出面,和黎大山的舅舅一起,带着大河村所有村人的谢礼,特意来黎荞家感谢黎荞。
大河村村人给的谢礼挺简单,每家出几个鸡蛋,几斤杂粮,几斤干菜或者是其他的吃的,反正都不贵重。
但聚在一起也挺多的。
黎荞原本不想收,奈何大河村村长非得送,他便把这些东西送到了红薯作坊,让红薯作坊的工人消耗。
红薯作坊那边因为工人不能和外界接触,所以有专人做饭,他把这些东西送过去,能抵工人好几天的口粮。
因为红薯作坊是村子里的,所以工人们平日吃的饭食都是他们自带的粮食,眼下有人送来好几天的口粮,他们挺开心。
于是就皆大欢喜,所有人都很高兴。
把大河村的红薯消耗完毕之后,黎荞就没有指定村子了,他让附近的村子抽签——
红薯作坊建立的第一日,附近村子就得到消息了,都盯着呢。
既然排不出先后,那就抽签。
这种方式不算最公平,但能省不少事,轮到某个村子了,某个村子便全村出动,一起把红薯运送到三柳村,人多力量大,而且还能避免争端。
不然的话,肯定会因为谁先谁后吵起来。
黎荞和陶竹两人发现了车队,夫夫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把脖子里的兔毛围脖往上扯了扯,好遮住半张脸。
他们不想被人认出来。
这些外村的人太热情了,若是被认了出来,最起码也得耽误一刻钟才能继续赶路。
周边村子的普通村人的确不认识黎荞和陶竹,眼看快到三柳村了,他们说说笑笑,一心沉浸在红薯即将换成钱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黎荞和陶竹。
“嘿嘿,今天卖了红薯,那就能过一个好年了,我家今年有一万斤红薯,能卖二十两银子!”
一个嗓门挺大的汉子笑嘻嘻的道。
“唉,我家只种了一亩红薯,早知道黎荞能给红薯整一条出路,那我说什么也种上十亩!”
有人笑,就有人愁。
“别急,有明年呢,明年可以多种一些。今年挣的少了,明年争取补回来。”
还有人安慰。
“其实吧,就算我家的红薯能卖二十两银子,那和三柳村的人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那个嗓门颇大的汉子又开了口:“我夫郎他姑家是三柳村的,听说在红薯作坊里干活的人,一天能分到五十文!”
“五十文?!真的假的啊?”
这句话登时惹来了前后左右的惊呼。
“肯定是真的,他们每天能做五六百斤的粉条,那么多粉条,每天都能卖完。”
那汉子又道。
“粉条也太能挣钱了吧?一天五十文,一家两口人,那一天就是一百文!再加上他们自己的红薯,那三柳村的人这个冬天少说也能挣十几两银子,多了的话,怕是能挣三十多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
附近几辆板车的人都羡慕得红了眼睛。
三十两能盖崭新崭新的青砖房子,能娶两门媳妇,多少人攒十年也不一定能攒下这个家底!
“黎荞咋不是咱村的人呢,好处都让三柳村给占了!”
“唉,可不是嘛,黎荞娶的夫郎也是三柳村的,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黎荞已经成亲了,现在只能打他孩子的主意了,希望他的夫郎赶紧怀孕生子,这样我好把我家的姑娘、小哥儿嫁过去!”
……
正一脸美滋滋听夸奖的黎荞,美不下去了。
幸好这会儿他们的牛车已经远离了那几道声音,陶竹听不见,不然的话,这不是在给陶竹添堵么。
轻声咳了一下,他把身子往陶竹身上靠:“竹哥儿,冷不冷?”
“不冷。你冷不冷?”
陶竹说着换了个姿势,好让他靠的更舒服些。
“我也不冷,你做的衣服太好了,从头到脚全方位保暖,我现在浑身暖和着呢。”
陶竹闻言不由笑:“你每天要读书,坐在书桌前太冷了,得穿的厚一些。”
其实以现在的天气来说,他希望黎荞能待在炕上读书,反正现在他家比从前富了,不怕烧干柴。
奈何黎荞说待在炕上读书他的大长腿施展不开,容易昏昏欲睡,没办法,他只能给黎荞做厚一些的衣服。
“竹哥儿最好了,能娶到竹哥儿当夫郎是我的福气。待会儿到了县城,咱们下馆子去。”
“啊?”陶竹闻言一愣。
夸他和下馆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今天是你的生辰,从今天开始,你才是真正的二十岁呢。”黎荞笑眯眯的道。
陶竹:“……”
他眸子瞬间睁大了不少。
片刻之后,他一颗心顿时热乎乎的。
对,今天是他生辰。
但这么些年从未过过生辰,所以他把这事儿给忘了,可没想到黎荞竟然记得!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忍不住问,一双水眸已经弯了起来,被兔皮围脖遮住的嘴角也上翘。
“我特意问你娘了。”
身为一个现代人,像是生日、结婚纪念日、七夕等特殊的日子,早就刻在黎荞骨子里了。
这都是大节日,必须得过。
所以,他才非得今天去县城。
别说是阴天了,就是下雪,那也挡不住他要带陶竹下馆子庆祝的脚步!
“好,那咱中午去望月楼吃饭。”陶竹忍不住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去抓黎荞的手。
若说福气,他才是有福气的那个。
能嫁给这人,他上辈子肯定做大好事了。
夫夫两人一路说着话,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来到了县城。
陶竹想买一些布料做被褥,也做明年黎荞去县城读书所需的衣服。
若无意外,明年黎荞就要去县城读书了,相关的衣服他现在就得准备上。
从布店里出来,两人去了书铺。
这些日子黎荞已经把四书给背熟了,上次庄文给他推荐的注释书籍,他也背的差不多了。
所以,他准备开始读五经。
除了五经之外,相关的注释书也要买,这样一边读一边理解,能加深记忆。
除了五经之外,他还买了字帖。
现在他每日都要写大字,经过这么久的练习,他写字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字也不软趴趴了。
但是,当今圣上重视书法,所以他也必须重视起来,不求有多出众,但也不能低于考生的一般水平。
书铺的伙计看他一口气买了十多本书之后还要买字帖,笑的嘴巴快咧到耳后根了。
大客户大客户!
如今科举考试的官方字体是台阁体,这算是楷书中的一种,这种字体的特点是方正,整洁,大气,美观。
于是伙计便拿出了好几本字帖让黎荞选择。
“读书人最爱的便是这几位大家的字体,每一种都卖的很好,您看您具体要哪一种。”
黎荞将这几本字帖在柜台上摊开,一一细看。
这几本字帖都是台阁体,只是在细微处有差别。
看了好一会儿,他最终选择了特点最不明显的一本,太有特点的话,反而不容易模仿。
挑一个较为平庸的,这种不会出错。
他不打算跟真正的古人比书法,书法只要不拖他后腿就成。
买了字帖,那肯定要买毛笔、纸张、墨锭,于是,从书铺出来时,陶竹手中的钱袋子空了大半。
进一趟书铺,五十两银子都没打住!
但陶竹一点儿都不心疼,他小心的把这些书籍、纸张、笔墨放到书箱里,又把书箱放到了他和黎荞中间。
然后他看向了黎荞:“咱们去望月楼?”
“嗯,正事儿办完了,咱们下馆子去。”黎荞笑眯眯的点头。
于是,夫夫两人赶着牛车去了望月楼的后院。
停好牛车,两个人拎着书箱去望月楼的前院找王掌柜。
这会儿还不到十一点,但望月楼的大堂已经坐满了。
二楼的雅间也几乎满了。
不过黎荞不担心,他昨天就让小五给王掌柜打招呼了,王掌柜给他留了雅间。
王掌柜知道黎荞和陶竹要来,但他太忙了,他领着黎荞和陶竹去了二楼的雅间,没说几句话就匆匆离去了。
黎荞和陶竹并不介意,都是熟人,王掌柜不必费时间招待他们。
王掌柜给留的雅间位置很好,靠窗,打开窗户可以看到下面的街道。
菜还没端上来,黎荞便拉着陶竹打开窗户欣赏街景。
在村子里待久了,黎荞偶尔也会想看看县城的繁华。
“咦?望月楼的伙计咋端着烩菜去对面茶馆了?”他刚打开窗户,便看到一个伙计端着托盘进了望月楼对面的茶馆。
托盘上放着四碗烩菜,他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他家隔两日便要吃一次的菜,比大盘鸡都受欢迎。
陶竹也看到了,就在黎荞说话的间隙,又有一个伙计端着四碗烩菜进了茶馆。
而茶馆里,从他们这个角度所看到的几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
恰好这时有个伙计拎着茶壶进来给他们夫夫两人上茶,黎荞便指着对面的茶馆问这是什么情况。
那伙计听完黎荞的话,立马就笑了:“荞哥,咱们望月楼的生意太好了,很多食客没地方坐,但他们又不愿意离去,非得吃咱们望月楼的烩菜,于是昨日掌柜的就租了对面的茶馆,凡是吃烩菜的,都可以去对面的茶馆。”
黎荞:“……”
他知道望月楼的烩菜卖的好,常常有食客愿意端着碗站着吃,但没想到竟然火爆到可以租用人家的茶馆了。
这时,旁边雅间里传来了一道挺稚嫩的声音。
“表哥,这个烩菜好吃吧?还是望月楼做的好,府城的吉祥楼哪怕是买了粉条也做不出这个味儿。”
“嗯。”一道略低沉的声音回应这道稚嫩的声音。
“那你在年前就不要回府城了,留在平城也可以读书,还能天天来望月楼吃饭。烩菜,酸辣粉,炒粉条,凉拌粉条,粉条包子,粉条饼,哇,每一种都好好吃。”
沈画掰着手指数望月楼的粉条菜式,哪怕他面前放着一碗豪华版的烩菜,他也忍不住咽口水了。
而他的表哥徐瑛,面前不仅放着豪华版的烩菜,还有一碗豪华版的酸辣粉。
他此时忙着嗦粉,只能含糊的应了一声。
为了这么多的粉条菜式,他愿意留在平城!
不管是烩菜里的粉条还是酸辣粉里的粉条,夹起一筷子,然后轻轻一吸溜,顺滑美味的粉条就进了嘴巴。
这感觉,妙!
而沈画得了徐瑛的回答,高兴的拍了下手:“那待会儿找王掌柜买一百斤粉条,随着信送往徐家,你等过年时再回去。”
嘿嘿,他希望府城的大小餐馆即便是有粉条,那也永远都做不出望月楼的味道,这样他表哥就能一直留在平城啦。
不过,想到粉条的火爆,他立马招来了伙计。
望月楼推出干粉条的第一天,就有敏感的商人嗅到了钱味,这些商人知道平城只能由望月楼卖粉条,于是他们就把粉条卖去了府城。
府城那么大,而粉条又那么美味,但望月楼每日只能提供几百斤粉条,所以,他想为徐家准备一百斤粉条,那得提前找王掌柜预定。
黎荞这边,被迫听了沈画和徐瑛的对话,他忍不住对陶竹道:“咱们真的低估了粉条的魅力了。”
之前通过小五的嘴巴,他们知道粉条卖的很好。
但眼下亲耳听到食客的话,这感觉比从小五嘴巴里听到时要爽。
“所以你厉害呀,能想出这样的做法。”
陶竹微微笑着开口,看向黎荞的水眸亮晶晶的。
“一般一般。”黎荞摆了摆手,转移陶竹的注意力,今日是陶竹的生辰,陶竹才是主角。
望月楼的特色菜,黎荞全点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碗碟摆满了整张桌子,夫夫两人没喝酒,以茶代酒,一边慢悠悠的品尝美食,一遍说些琐事。
家常饭虽然美味,但没有下馆子时的热闹和新鲜。
所以,这一餐饭,陶竹极为满意。
没吃完的饭菜,两个人打包带走,这时王掌柜终于出现了。
现在不仅有食客找他买粉条,一些小商贩也找他,他天天忙的恨不能有十个他去处理各种事情。
他此时出现,并不只是为了送一送黎荞和陶竹,他还希望黎荞能扩大生产,每天几百斤粉条,在平城、府城、周边县城这广大的市场跟前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哇。
况且,眼瞅着要过年了,等过了年,红薯就不好存放了,若是红薯坏掉,那想再吃粉条就得等明年了。
这可不成。
不仅他不愿意,广大食客也不愿意。
广大食客催他,他便来催黎荞了。
黎荞听罢这话,只能回应两个字:尽力。
出了望月楼,夫夫两人打算直接回村,但到了城门口,他们被守门的衙役给拦住了。
“你是三柳村的黎荞吧?”
那个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衙役仔细打量了黎荞几眼,然后出言询问。
“官爷,小生的确是黎荞。不知官爷拦着小生所为何事?”
黎荞不卑不亢,淡定以对。
“不是我找你,是知县大人找你,随我走一趟吧。”
这位老衙役示意黎荞牵上牛车跟他走。
黎荞:“……”
县太爷找他?
一旁的陶竹,大脑有些发白,他只能下意识看着黎荞,县太爷怎么会找黎荞?
黎荞也没干啥事儿啊。
“别紧张,咱们知县大人平易近人,我虽不知道找你是何事,但应该不是坏事。”
老衙役看他们夫夫都呆了,特别是陶竹一脸紧张,便出言解释了一句。
黎荞闻言,一下子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他先是对着老衙役笑了一下,然后才轻轻牵住了陶竹的手:“别怕。”
此时黎荞没有戴手套,陶竹感受到熟悉的触感和温度,发白的大脑终于能转动了。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来,算是回应黎荞了。
黎荞放了心,另外一手去牵牛车。
陶竹赶紧放开他的手,当着官爷的面,可不能这样拉拉扯扯。
老衙役瞧着这一幕,觉得稀奇。
在他的审美里,陶竹自然算丑,他没想到黎荞这个长得出众的读书人竟这般看重陶竹。
但这和他没关系,他领着黎荞陶竹往县衙而去。
平城的知县姓江,四十余岁,气质儒雅,黎荞和陶竹到县衙时,他正在县衙的后院厢房里摆弄蒜苗。
听了老衙役的通报,他让黎荞和陶竹来厢房里见他。
“学生黎荞,拜见知县大人。”
黎荞和陶竹进了厢房,瞧见江知县,跪下行礼。
虽然很不想跪,但这个时代的规矩如此,黎荞并不想特立独行。
“起来吧。”
江知县从蒜苗跟前离开,他摆了摆手,示意黎荞和陶竹起身。
等黎荞和陶竹站了起来,他视线在黎荞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又在陶竹身上转了一圈,这才双臂环在身前,慢悠悠的开了口:“黎荞,三里镇三柳村的黎荞,对吧?”
“回大人的话,学生正是三里镇三柳村的黎荞。”
黎荞低着头回答,声音清亮。
“嗯。”江知县来回踱步,继续慢悠悠的问:“听说你之前不学无术,最近才开始认真读书。都读了什么书?”
“回大人的话,学生最近只读了四书。”
提起过往,黎荞并无惭愧之色,声音依旧清亮。
“那本官不难为你,不考你墨义和帖经,你就说一说你红薯作坊的事儿。听说你让利给村民?”
“是。”
虽然心里惊诧,但黎荞面上丝毫不慌张,他没有思考,直接将红薯作坊的来由和现状讲了一下。
包括他为何让利给村人:
村人对他们夫夫多有照拂,他想回报乡亲。
江知县听完他这一长串的话,脸上闪过满意:“圣上曾言,感恩是一个人最大的美德,你虽读书不成,但好在有感恩之心。”
“况且,你也切实让周边村子的村人挣到银子了,圣上曾言,民富则国安,你能让三里镇的村人富裕,了不得。”
黎荞:“……”
这是在夸他。
但必须要自谦,他正想要开口,但谁知下一瞬,江知县又开口了。
“眼瞅着要过年了,本官需要办些土仪赠送亲友,在平城待了三年,平城终于有拿得出手的土特产了。”
“粉条和那个蛋黄肉松馅的青团,你亲自做一些,要快,别耽误了年礼。”
“?”
感情这才是重点?
特意在城门口拦住他,是想让他做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亏他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旁边的陶竹也有些愣,竟是这事儿?
江知县将黎荞的无语和陶竹的呆滞瞧在眼里,他轻声咳了一声,一脸严肃的道:“你这生意越铺越大,小心入了商籍,圣上曾言,商人重利无德,你将来要读书,千万不能入了商籍。”
“你们回去寻合适的挂靠之人,过些日子来县衙办理此事。”
黎荞:“……”
他差点儿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这知县大人讲话怎么总是引用圣上小作文里的话?
*
作者有话要说:
咳,这算是红薯的后续……
这个时空的红薯亩产量是我瞎编的,宝子们别较真哦。
第63章 全县做红薯淀粉 江知县的跟脚
因为院试的策论题目是从圣上的小作文中出, 所以黎荞自是将圣上所写的每一篇小作文都烂熟于心了。
眼下江知县引用里面的话,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但他不能将这点疑惑表现出来,他只能恭敬的应是, 表示很快就能办理好挂靠之事,更会亲自做一些粉条和蛋黄肉馅的青团。
江知县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然后便打发他们夫夫离去,并且再次强调要快,别耽误了年礼。
从县衙出来之后, 陶竹依旧有些懵懵的,他下意识的看着黎荞, 此时黎荞便是他的主心骨。
他一个小小的乡下夫郎, 搁之前哪里想过单独见县太爷这种大事,刚才他紧张得大脑里什么都没有,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黎荞, 黎荞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现在出了县衙, 他这才跟找到魂儿一般,长长呼了口气。
刚才他差点儿连呼吸都忘了!
“吓坏了吧?”
黎荞看陶竹抬手轻轻拍心口, 忙伸出手拉住了他另外一手:“莫怕,县太爷和蔼可亲,很接地气, 刚才的房间里竟是种着不少蒜苗, 而且长势挺好。”
“蒜苗?”
陶竹有些惊讶。
刚才他只顾着紧张了, 眼睛一直盯着脚尖,根本没注意到屋子里的摆设。
“对, 就是蒜苗, 能亲自种蒜苗, 再结合大人平日里的行事, 足以证明大人是一个体恤百姓的好官。所以别怕。”
黎荞说着一手牵着牛车,一手拉着陶竹的手,慢慢的往城门口走。
这时一股小风吹来,直直的扑在脸上,也顺着袖子往衣服里钻,陶竹冻得浑身抖了一下。
发僵的大脑,这下子终于恢复正常了。
“把手套戴起来,别冻着了。”察觉到黎荞的手有些凉,他主动放开黎荞的手,催黎荞戴上手套。
“你好啦?”黎荞盯着他的脸,仔细观察他的脸色。
“好了好了,我就是有些懵。”
陶竹说着去拿手套。
手套放在牛车上,在望月楼吃饭吃的浑身暖烘烘的,所以出来时他们俩就没戴手套。
可现在距离午饭有一个时辰了,吃出来的那点热乎劲早没了,再不戴手套,那怕是真的要冻着了。
他一边把手套递给黎荞一边道:“一开始是有些怕,但现在想一想,和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能承受。”
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怎么样都好,他不怕。
“这样想就对了,只要咱俩在一起,那什么坎都能迈过去。”
黎荞接过手套,戴上,然后让陶竹上牛车:“咱们去找文哥,先不回村。”
“找文哥?”
“对,他住在县城,消息比我灵通,我想找他打探一下县太爷的事儿。”
他对这位县太爷了解的太少,庄文知道的肯定比他多。
于是,黎荞牵着牛车,拐去了庄文在县城的小院子。
到小院子时,庄园竟然也在。
庄园是来接他爹娘和弟弟回家的。
进入了腊月,距离私塾放假没几日了,再加上庄文觉得与其在县城苦读,不如回村找黎荞探讨,于是就干脆收拾东西提前回家过年。
庄文看见黎荞,意外又高兴。
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再不回村就得赶夜路了,冬日天黑的早。
于是,黎荞和陶竹帮着抬行李,很快收拾完毕,两辆牛车顶着小寒风朝三柳村而去。
刚出了县城,天空就飘起了小雪花,庄文裹紧了身上的狐皮披风,手里捧着一个小手炉,他从自家的牛车上下来,然后上了黎荞家的牛车。
“老弟,你刚才找哥哥是何事?”
庄文坐在黎荞和陶竹身后,整个人都缩在披风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黎荞。
他上了年纪,身子比不上小年轻,不抗冻。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刚才……”黎荞把县太爷找他的事简单说了。
他一派轻描淡写,但庄文听得却是差点儿原地蹦起来,手里的小手炉也吓的直接扔了:“这还不是大事啊?”
旁边牛车上的几人也投来惊诧的视线。
县太爷诶!
“额……”黎荞顺手把掉到一旁的手炉捡起来:“文哥说的对,这是大事!”
庄文接过手炉,但他的心思已经不在保暖上了,他凑近黎荞,有些紧张的确认:“知县大人没考你学问,只问了红薯作坊的事儿?”
“是。他是想置办点土特产送亲友。”
“那这也是好事哇!”
庄文拍了下大腿,神色激动:“咱们的知县大人,是盛平元年的二甲进士,以他的成绩,原是不能直接做翰林院的官儿的,但他策论写的好,圣上便破格让他入了翰林院。”
“在翰林院待了两年,便外放来了平城,成为咱平城的知县。”
按照大盛的规矩,除了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可以直接入翰林院外,余下的二甲、三甲进士想进入翰林院当官,那得先在翰林院当一段时间的庶吉士继续深造学习。
庶吉士只是一种身份,并不是正式官职,但也拿朝廷俸禄,只有通过了庶吉士的考试,那才能担任翰林院的正式官职。
江知县因为策论文章写的颇得圣意,所以圣上让他直接入了翰林院,先是当了从七品的检讨,主修古史。
两年后外放,成了正七品的知县,真真切切掌握一县大权。
当然,对于很多人来说,从七品的京官要比正七品的地方官吃香,特别还是翰林院的从七品,那可是大盛官员的储备库。
但对于读了三十年书连秀才都考不上的庄文而言,正七品的县太爷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官了。
现在这位了不得的大官竟然特意见了黎荞,他又激动又开心又羡慕。
黎荞听了庄文的话,不由恍然:“盛平元年的二甲进士,这么说圣上一即位,他便考上了进士。”
盛平是当今圣上的年号。
而江知县瞧着有四十余岁,这么说,江知县也是读了二十余年书才考上了科举。
再加上当今圣上破例让他一个二甲进士入了翰林院,那怪不得江知县说话时爱引用圣上的小作文。
这是知遇之恩。
这是改变命运比山重的大恩。
“知县大人说话时,总是引用圣上文章里的话,这其实算不算在变相的划重点呢?”
他又道。
县试的主考官便是一县的知县大人,也是批卷人之一。
这是所有书生踏上科举之路的起点,所以摸清楚这位知县的喜好挺重要。
但庄文却是道:“这个你就先别考虑了,江大人的三年任职期快要期满了,若是他不调动,你再研究他的喜好也不迟。你明年又不参加县试。”
他倒是没想过江知县能在科举上给予黎荞什么帮助。
“……也是。”
黎荞抬手拍了拍额头,他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只要江知县还在平城一日,那就是平城的老大,老大交代的事儿,必须得办妥当。
尤其是对方还要拿着粉条和青团送礼。
他可不能在这上面出差错,不然他科举未起步就要胎死腹中了。
还有挂靠之事。
之前黎荞真把这事给忘了,因为他和陶竹现在每日所挣的银子看似多,但仔细算一算,距离一万两还很远。
现在红薯作坊一天大概能做五六百斤的粉条,一斤粉条他只拿四文多钱。
就算是按照六百斤、五文钱算,那靠着粉条,他一日也只能挣三两银子。
再加上玉米、点心、烤肠这些,他一天的日收益在十八两左右。
一天十八两,一个月才五百四十两,一年也不到七千两,距离一万两还有很长的距离。
更关键的是,粉条的收入很快就会没了,因为过了年之后,红薯要么被做成了红薯干,要么坏掉了,到时候红薯作坊就要停工了。
所以,今日江知县提及此事,是尴尬之下没话找话?
还是真的为了他好?
……
算了,甭管是哪种情况,既然江知县提了,那他肯定要照办。
早办理早安心,保不齐他今后又折腾出了什么新钱路,趁着江知县要拿他的吃食做年礼,他还是抓紧办了此事。
按照盛朝律法的规定,不算自家田地的产出,只算贩卖货物的收益,一年盈利超过一万两的,就会被划定为商籍。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若是不想被划定为商籍,那可以把自家的铺子挂在别人名下。
这个挂靠的人选,必须得好好选择,不然的话,挂着挂着,自家的生意可能就真成对方的了。
所以,这个挂靠之人,选谁好呢?
黎荞思考了一路,也没确定好人选。
牛车到三柳村时,天已经黑了,冬日本就黑的早,更何况今日还飘了小雪花。
但幸好雪没有下大,不然这路上就难走了。
和庄文道了别,黎荞赶着牛车回了新房子那边。
黎大山、黎春桃和王小哑都在。
晚饭在锅里温着。
王小哑牵着牛车回老房子,黎荞这边几个人开始吃晚饭。
大盛这边对商籍的限制不算严苛,不像是前朝似的,对衣服、住宅、出行的车子等各方面都打压。
当然,还是有一些打压的,但黎荞觉得不算严重。
最严重的一条是一旦入了商籍,那三代内不能科举。
按理说,寻挂靠之人,最安心的便是找自家的亲戚,但不能科举这一条让黎荞无法对自家亲戚开口。
因此,他瞧着饭桌上的黎大山和黎春桃两人,并没有提及此事,只说了县太爷特意见他的事儿。
如同庄文那般,黎大山和黎春桃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是激动和高兴。
艾玛,县太爷都知道他小叔/堂哥了!
“吃了晚饭就开始做粉条,县太爷要买八百斤粉条,先把粉条做出来再说。”
黎荞道。
幸好他之前一直在让黎大山、黎春桃、王小哑做淀粉,不然的话,还真无法很快完成县太爷的单子。
黎大山和黎春桃自是没意见,县太爷的订单诶,再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儿了!
晚饭后,他们几个人正要开始做粉条,庄丰收来了。
庄丰收是来找黎荞说粉条的事儿的。
“这几天有不少乡亲和外村的人找上我,说咱们做粉条的速度太慢了,一旦过了年,那就没法做这生意了,所以我想着,要不雇人专门做淀粉?”
“淀粉能长期保存,先把红薯做成淀粉,这样作坊那边就能长期做粉条了。”
黎荞听了此话,立马点头:“我也有这个打算,今日见着了王掌柜,王掌柜也催我,希望一年四季都能吃到粉条。”
“一年四季?”庄丰收皱眉,若是想一年四季都能吃上粉条,那所消耗的淀粉可不是他们村之人能做出来的。
但若是让外村的人做淀粉,那粉条的做法能藏多久?
万一粉条的做法泄露出去,明年的粉条就不如今年好卖了。
但是,此时在红薯作坊里干活的人,真的能保密到明年么?
就算他制定了严酷的惩罚措施,但万一有人为了银子铤而走险呢?
粉条背后的利润太大了,大到他无法想象,万一真的有人为了钱选择一人蹲大牢幸福一家子,那明年村人的利益还是会受损。
“既然这么难选,那就让所有人投票好了。”
黎荞自然也是无法下决断。
既然决定不了,那就交给所有人。
庄丰收叹气:“行吧,让所有人投票。”
这样即便是有什么坏的结果,那也是所有人一起承受,少数服从多数,到时候谁也别埋怨。
于是,当黎荞几人连夜做粉条时,庄丰收则是在搞投票。
庄丰收一向是雷厉风行,这个投票,除了十岁以下的小孩子,其他的村人都有投票权。
不仅作坊那边要参与,没有去作坊干活的人也要参与。
这个投票一日之内就出了结果,选择今年多做淀粉好过了年也能继续做粉条的人,足足占了九成。
村人的想法很简单,虽然他们自己不会泄露方子,但保不齐旁人会泄露,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今年狠狠赚他一笔。
现在一日就能挣五十文,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文,一家有两个人,那就是三千文。
若是这个活儿持续到明年麦收,那就是足足挣了七个多月的银子。
也就是二十两。
管他以后如何,先把这个银子挣到手再说。
况且,现在因为作坊里的人要做淀粉,所以一日只能做五六百斤的粉条。
若是不做淀粉,只做粉条,那这个数字肯定要翻一下,他们每日挣的银子也能翻一下。
若是半年就能挣四十两银子,那还要啥自行车啊。
四十两银子能一口气把人生中的大事都给办了:盖房子,娶媳妇/夫郎。
所以,先挣钱!
村人投出了这个结果,黎荞和庄丰收自然是按照这个结果去做。
庄丰收先是让村里没去红薯作坊干活的人做淀粉。
他又去附近几个村子,找这几个村子的村长,教他们如何做淀粉。
他还去镇上,找三里镇另外一边的村子,让这些村子也做淀粉。
这还不够,趁着黎荞去给江知县交货,他也跟着去了县衙。
光是一个镇子怎么够呢,若是让全县的人都做淀粉,那他三柳村的红薯作坊能从现在运行到明年红薯成熟。
江知县把粉条和青团的银子给了黎荞,原本想打发这两人走,但没想到黎荞和三柳村竟然整出了这么一个决定。
确认黎荞和庄丰收的确是这么个意思,他立马让衙役去把各村的村长叫到县衙。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事情。
种红薯的人家能拿红薯卖钱,三柳村这边也能挣钱,他治下的百姓都能挣到钱,那他自然大力支持。
咳,原本吧,他想托关系,明年好调去他看中的县城。
平城这边虽然有山,但不是名山,山上也没特色的动植物。
也没有水。
总之,这只是北方一个平平无奇的县城。
百姓说穷吧,那也不至于,凡是勤快的都能挣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他每年在不欺压百姓的情况下,也能收到足额的粮钱赋税,能给朝廷交一份合格的成绩单。
但是,说富吧,那也绝对称不上。
平城这边,九成九的百姓都是农人。
农人靠天吃饭,能富到哪里?
总之,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毫无特色让他连土特产都寻不出的小县城。
真的,平城这边没有任何特产。
这边有的任何东西,隔壁县都有。
因此,前两年过年他给亲朋好友送的年礼,全都是从府城采购的。
平城本地的实在是拿不出手。
当平城这种县城的知县,想整出一番让圣上眼前一亮的政绩,那真是比登天都难。
这三年来,他想秃了头,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
政绩不突出,那就无法升迁。
他自身也没什么背景,他是寒门出身,前朝时他家也阔过,是个不大不小的世家,但经历了战乱,等盛朝建立,他家彻底没落了。
没政绩,没人脉,为避免走出圣上的视线,他原本想着,今年狠狠心,动用祖产去和吏部的官员拉拉关系,明年好选一个能让他施展拳脚的县。
但现在嘛。
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平城,终于有拿得出手的土特产了!
靠着一个粉条,就可以让平城的百姓比从前富裕一倍甚至是更多。
这就是他的政绩!
在翰林院待了两年,他大概能摸清楚圣上的心思:民富国安。
百姓富不富,这是考核官员的一条隐形标准。
所以,他还是得动用祖产了。
因为按照大盛的规定,知县是三年一调任,他想继续留在平城,那必须得托关系。
只要能留下,花费些祖产算什么,靠着粉条,他能让圣上眼前一亮。
必须要支持三柳村的粉条大业!
江知县下了命令,很快全县城上百个村子的村长都来到了县衙。
当然,离的远的村子,即便是坐着牛车也要走上一天一夜的,来的就比较慢。
但这无所谓。
这不影响江知县先对来得早的村长宣布三柳村收购淀粉一事。
一年两次的赋税,都是衙役亲自去各个村子收的,所以,这些村子的村长和江知县的联系挺密切。
现在江知县宣布了粉条一事,这些村长意外之后就是惊喜。
粉条在县城火爆了一个多月,很多村长都知道粉条,现在三柳村要买淀粉,这是好事哇。
他们村子的红薯也能变成银子了!
甚至有个别村长拉着庄丰收的袖子,一脸心疼的问庄丰收咋不早下这个决定。
因为现在都腊月了,距离过年没几天了,家家户户种的红薯也消耗不少了。
这多可惜啊。
但也没人真的埋怨庄丰收,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虽然种红薯的人家已经消耗了不少红薯,但这些人家里还留有一些红薯。因为按照平城这边的习俗,过年会炸红薯丸子。
过年需要用到红薯,那此时家家户户自然有红薯。
庄丰收把红薯淀粉的做法教给这些村长,这些村长便回了各自的村子,教村人做淀粉。
当然了,庄丰收也特意强调了,淀粉必须干净,凡是有杂质的,三柳村不收。
到时候白忙活一场,那可别怪他。
江知县也同意这个条件,粉条是要成为平城的特产的,代表的是平城的脸面,也是他的脸面。
他不想丢脸。
江知县发了话,众位村长不敢不重视。
回到村子之后,向村民传授淀粉做法时,着重强调卫生问题。
这可是县太爷发了话的!
县太爷对普通村人的威慑力,那就好比老天一般,毕竟绝大多数村民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在他们活动的这片区域里,江知县掌握着他们的赋税徭役等生杀大权。
这的确是他们的天。
现在天发了话,他们不敢不听。
于是,整个平城凡是种了红薯的农人,在这个本该是冬闲时期的腊月,突然就无比忙碌了起来。
六斤红薯出一斤淀粉,三柳村以十五文一斤的价格收淀粉,若是能做一百斤淀粉,那就能卖一千五百文。
若是做两百斤淀粉,那就能卖三千文。
这是一笔不小的钱,足以让他们过一个富足的年。
所以,必须得甩开膀子加油干!
当旁人忙活着做淀粉做粉条时,黎荞家的生活一如既往。
庄文回村之后,每隔一日便会来黎荞家找黎荞探讨学问。
他将四书五经三史三传背得滚瓜烂熟,于是他便时常充当夫子,抽查黎荞最基本的背诵情况。
也会考一考墨义。
黎荞虽然买了四书五经的注释书,但注释这个东西,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理解,所以有不同版本的注释书。
更绝的是,注释书也有专门的注释书。
这简直跟套娃一般。
因此,并不是说拿着注释书对照着四书五经死记硬背就可以了,还得找夫子、同窗咨询,看如今主流采用的是哪个版本的注释。
庄文苦读三十年,在这一块自然能暂时充当黎荞的夫子,为黎荞传道授业解惑。
但庄文也有不擅长的地方。
他身为地地道道的古人,去的最远的地方便是府城,他对台风、龙卷风、海啸、地震这些自然灾害,只有笼统的了解。
询问私塾的夫子和同窗,夫子和同窗与他一样,面对这古古怪怪的题目头皮发麻。
黎荞懂这些。
但黎荞现在只能装不懂。
之前做点心他可以说是从杂书上看来的,但这么多自然灾害,用杂书肯定糊弄不过去。
所以,他只能发挥精湛的演技,做出苦思和犯愁的模样,与庄文一起皱眉。
这日,腊月二十六,去割肉。
下午庄文来时,黎荞正待在厨房里炖肉。
他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次和家人一起过新年,因此自打祭灶之后,他每日读书的时间就少了许多。
书可以等年后再读。
但年前热热闹闹的准备工作,他必须和陶竹一起做。
黎荞炖肉加了不少大料,庄文刚进院门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他忍不住深吸两口气,香死了!
他今天一定吃了炖肉再回家。
黎荞透过厨房的窗户,瞧见庄文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咳,他刚才正夹着一根油条,非得要和陶竹一起吃。
当然,一起吃指的是他和陶竹各咬着油条的一端。
陶竹脸颊上染着淡淡的红,视线一转,也看到了庄文,便推他出去:“文哥来了,别闹了。”
“行,那晚上时咱们去淋浴间闹。”黎荞笑眯眯的点头。
陶竹闻言,双颊的红晕更重,但眼瞅着庄文要进厨房了,他便没接黎荞的话,而是转身拿了两个盘子,分别装了今天刚做好的糯米藕和炸藕合。
“文哥,今天有人送来了一板车莲藕,黎荞按照书上写的做法做了这两道吃食,你尝一尝。”
陶竹把盘子递给黎荞,让黎荞带着庄文去后院书房。
黎荞应下,临走前还用口型说了淋浴间三个字。
陶竹读懂他的口型,直接“啪”的一声将厨房门给关上了,大白天的,羞不羞。
但关上门之后,想到淋浴间的奇妙,他脸上的热气怎么都下不去。
这新房子最妙的设计,便是淋浴间了,只感受过一次,那这辈子都忘不了。
“你这小日子不错,有人送吃的,你也能整出好吃的。”
庄文没看到黎荞和陶竹的眉来眼去,他瞧着盘子里只看外表就很诱人的吃食,忍不住笑着开口。
“这是镇子那边的牛家庄送来的,牛家庄今年种了不少红薯,卖了钱,今天便派了人随着郑叔一起过来送藕了。待会儿你回去时带回去几斤,我家吃不完。”
黎荞解释。
“行。”庄文没和黎荞客气。
现在给黎荞送年货的人太多了,除了外村的,还有本村的。
三柳村的人靠着红薯作坊,在这个冬天着实挣了不少银子,自从红薯作坊不做淀粉只专心做粉条之后,一日最多竟是能做一千五百斤的粉条。
这么多粉条,完全不用担心销路。
除了平城的人想买,商贩也想买。
在这种情况下,村人自是想感谢黎荞。
虽然黎荞明确说了他不收乡亲们的东西,但从前的不收和现在的不收不是一回事,因为现在要过年了。
大过年的。
在这四个字跟前,很多事、很多原则都可以妥协。
坚定如黎荞也没扛住这四个字,当然,他不收贵重东西,但这户人家送一斤猪肉,那户人家送十几个鸡蛋,全村的人加一起,那就是个不小的数目。
更何况除了本村的人送,其他村子的人也送。
之前已经送过谢礼的村子,又来送年礼了。
东西依旧不贵重,鸡蛋,杂粮,干菜等。
之前没送过谢礼的村子,也来送年礼了。
其他镇子的人不知道三柳村的具体位置,便干脆送到了望月楼,由小五捎带给黎荞。
于是,现在黎荞家专门腾出了几间屋子来装这些东西。
幸好黎荞家盖了新房子,不然的话,这些东西还真的没地方放。
总之,黎荞家今年根本不用置办年货,只靠着旁人送的东西,就能过一个舒舒服服的好年了。
说话间两人进了书房,落座,庄文品尝了糯米藕和炸藕合,赞不绝口。
这两样吃食,他在府城见识过,但黎荞整出来的味道,竟是比府城餐馆里的还美味。
不过,在科举考试跟前,美食不算什么,庄文尝过之后,很快又拿起了书本,先是抽查黎荞的背诵情况,然后拿出了他昨日所写的关于雪灾的文章,让黎荞点评。
地震啊海啸啊那些灾害离他太远,不能只钻研这些,还要研究他能切实接触到的灾祸。
他年纪大,经历过雪灾,再加上他是农家子,亲爹还是村长,所以写这篇文章对他而言还算容易。
黎荞放下筷子,正准备拿起这篇文章,这时,前院与后院的门被推开了,黎粮的大嗓门传了过来:“小荞!别读书了,快出来,你三姐和你外甥外甥女来了!”
三姐?
黎荞愣了一下。
“呀,是黎菽来了。”庄文说着从椅子上起身,还催黎荞:“快出去,你三姐自从嫁去了隔壁县,好几年才回来一次呢。”
黎荞:“……”
他反应过来了。
黎父黎母当初正是去探望黎菽,所以才出了意外。
*
作者有话要说:
咳,就还是红薯……另外关于文中官职的设定,全都是我瞎编的,宝子们不要较真哦~
第64章 黎菽,过年 挂靠之人找到了
黎荞在脑中快速搜寻了黎菽的信息, 然后便和庄文一起去了前院。
前院,黎粮站在厨房门口,正和陶竹说话。
黎大山、黎春桃也从另外一个厨房出来了。
王小哑在水井旁洗碗碟, 他好奇的看着黎家人。
黎菽就站在黎粮身侧,她身后还站着俩孩子。
黎菽身为原身的三姐,比原身大十岁,今年二十八岁。
但此时她的背佝偻着,身上的衣服破旧而单薄, 黎荞眼神比普通人好,哪怕隔着十多米的距离, 也一眼看到她手上的冻疮和蜡黄带着明显皱纹的脸。
当然, 还有她那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的拘谨。
在黎菽身后,稍微高一点女孩儿是她的大女儿,名叫宋招娣, 今年八岁。
个子低一点儿的小哥儿, 是她的儿子,名叫宋小草, 只有六岁。
宋招娣宋草儿两人身上的衣服比黎菽好不少,但黎荞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姐弟俩身上穿的是黎小山的衣服。
昨天黎小山来玩时穿了, 左边口袋上有个三角形的补丁。
大大的棉衣穿在瘦弱的姐弟俩身上跟被子似的, 将他们大半个身子都裹了起来。
但大大的衣服遮掩不住他们脸蛋上的冻疮、淤青, 也遮不住他们的不安无措,姐弟俩紧紧挨着, 小手牵在一起。
“黎荞来了, 三姐, 咱们进厨房说话吧, 外面冷,别冻着你和孩子了。”
陶竹率先发现了黎荞,便招呼黎菽三人进厨房。
“小荞来了。哎,小荞,快来。”黎粮闻声对黎荞招了招手。
黎菽也看了过来,见黎荞果真如黎粮所说,一表人才,身姿挺拔,面带微笑,再没有从前见面的不耐和烦躁,她露出了笑,脸上的拘谨少了些。
“小荞果真是大变样了。”
“那可不!”黎粮一脸骄傲。
“三姐,快进屋子喝口热汤。”黎荞很快就来到了厨房门口,他笑眯眯又关切的招呼几个人都进厨房。
他这个热情的态度,让黎菽、宋招娣、宋小草三人身上的拘谨、不安、紧张等情绪消减了许多。
“好,好,进屋。”
黎菽一手拉着宋招娣一手拉着宋小草进了厨房。
庄文见状直接回家,他明日再来和黎荞探讨学问。
不过,黎荞让他等一等,然后用陶盆盛了几块大骨头给他,刚才他进院子时吸气的动作,黎荞可是看到了。
等庄文走了,陶竹先是捞出几根大骨头放到盘子里让宋招娣、宋小草姐弟俩啃,又盛了一盘子糯米藕、炸藕合,还让黎大山端来了几个青团。
他又点燃一把干柴,去加热小铁锅里的玉米汁。
厨房的大铁锅炖着肉,小铁锅里盛着中午未喝完的玉米汁。
“坐,都坐下。”黎荞示意黎菽、宋招娣、宋小草三人都在饭桌旁坐下。
“别让竹哥儿忙活了,刚才在大哥家里喝了糖水吃了点心,我们不饿不冷。”
黎菽有些不好意思,不想麻烦陶竹。
“也就是添把干柴的事儿。”
陶竹抬头,笑着看向了黎菽。
黎菽虽坐在板凳上,但只坐了一半,伸出手想去拉他起来。
而宋招娣、宋小草姐弟俩却是盯着桌子上的大骨头,悄悄咽口水。
瞧着这一幕,陶竹看向了黎荞。
黎荞用筷子夹起一根大骨头递给宋招娣,他笑眯眯的道:“招娣,我是你四舅舅,和旁边这个大舅舅一样,都是你娘的亲兄弟。”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娘待我可好了,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我,不舍得让我干一丁点的活儿。”
“现在我长大了,你还小,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我这个当舅舅的肯定留给你。”
“快吃。”
宋招娣呆呆的看着眼前好看得跟她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四舅舅,藏在袖子里的小手动了动,但没去接那根大骨头。
黎菽有些心酸,开了口:“吃吧,你舅舅给的,尽管拿着。”
得了黎菽的允许,宋招娣这才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接过了骨头:“谢谢四舅舅。”
她小声道了谢,然后把骨头递给了她身边的宋小草。
“好孩子,来,你吃这根。”
黎荞赶紧又给她夹了一根肉骨头。
这时,宋小草也接过了姐姐递给他的骨头,他对宋招娣笑了一下,然后声音比宋招娣还低的对黎荞道:“谢谢四舅舅。”
“真乖。”
黎荞笑着夸了一句。
等俩孩子都啃上骨头了,他这才看向了黎菽:“三姐,你也吃,这大骨头是我和竹哥儿一起炖的,味道可好了。”
黎粮也劝:“吃吃吃,竹哥儿的手艺没话说。”
他先是递给了黎菽一根,然后他自己也拿一根啃了起来。
黎粮这副随意的做派,让黎菽心里的局促又消散了不少,她大哥没变,她四弟变得比从前通情达理,那她应该可以留下来吧……
等吃了肉骨头,喝了玉米汁,身上彻底暖和了,黎菽咬咬牙,正要开口,一旁的黎粮却是直接对黎荞道:“小荞啊!你三姐遇见王八蛋了,宋石头那个混蛋把小菽给休了,小菽走投无路,只能回来了。”
“要不让她娘仨住老房子里吧,咱们兄弟不缺她们娘仨那一口吃喝。”
黎荞闻言,不由叹息一声,果真如此。
按理说,女儿远嫁,只有女儿回来探望父母的份,没有父母跑那么远去探望女儿的。
但黎菽遇见了渣男,黎父黎母不放心,这几年每年都会去一次隔壁县,算是给黎菽撑腰。
但没想到黎父黎母刚走,那渣男竟是直接把黎菽给休了。
“三姐,你尽管安心住下,这里就是你的家,有我一口吃的,便不会让你和孩子饿肚子。”
他早将黎菽忐忑不安的样子看在了眼里,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黎粮的话音落,便立马开口让黎菽安心。
在大盛,女子可以分到一亩田地。
当年黎菽出嫁时,并没有把这一亩地卖掉当嫁妆,而是将这一亩地留给了黎父黎母。
黎父黎母不在了之后,原身为了吃吃喝喝,就将黎菽这一亩地给卖了。
再者,从前黎菽没出嫁前待原身就和黎粮似的,溺爱到了极点。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他都得收留黎菽。
黎荞毫不犹豫的回答,的确让黎菽一下子就安了心,她眼眶红了起来:“我有手有脚的,什么活儿都能做,招娣和小草也勤快,我们不会拖累你和竹哥儿的。”
“三姐,你说这话就生分了,以我现在的能力,绝对养得起你们娘仨。”
黎荞说着从小板凳上起身:“咱们现在就去老房子那边,先安置下来,再来这边吃晚饭。”
冬天天短,就说会儿话的功夫,天色就暗了。
“好、好。”黎菽抹了下眼睛,神色激动。
她只是想求一个能遮身的地方,但回三柳村之前,她觉得她这个愿望并不容易实现。
这么多年因为离的远,所以与三柳村这边联系不紧密,她不知道黎粮这个大哥是不是还如从前一般。
就算是如从前,那黎粮家也没地方给她娘仨住,黎粮可是有四个孩子呢。
而且,黎粮还要贴补黎荞。
之前见面时黎荞年纪还小,对她这个没什么本事又疏远的三姐很嫌弃,说话时一脸的不耐烦。
更何况,她爹娘不在了之后,她过来参加葬礼,黎荞埋怨她害死了她爹娘……
所以,哪怕是黎荞家有空房子,但愿不愿意让她住还真是不一定。
可即便忐忑,她也只能带着俩孩子回三柳村。
除了这里,她无处可去。
万幸,从前那个不懂事、只知道玩和吃喝的小弟突然变好了,不仅成了家,还搞出这么大的生意。
果然,她爹娘说的是对的,她小弟从前只是贪玩,但脑子是聪明的,一旦收了心,那必定能让人刮目相看!
将黎菽、宋招娣、宋小草娘仨安置好,晚饭后又将这娘仨送回老房子,然后黎荞和陶竹才慢悠悠的回了新房子。
关门。
洗漱。
原本两人想要狠狠快乐一番的,但现在时候不早了,两人在淋浴间匆匆冲了个澡便回卧室了。
卧室的火炕已经暖呼呼的了,钻入被窝,黎荞舒服的不由四肢大张。
在被窝里打了个滚,看陶竹也坐进了被窝,他便伸出双手抱住了陶竹的腰。
嗅着陶竹身上与他一样的皂角味,他忍不住感叹:“冬天不能没有火炕,就像是黎荞不能没有陶竹。”
陶竹原本正在擦头发,闻言不由笑:“别躺着,起来,我给你擦擦头发。”
“不用,一会儿就干了。”
黎荞懒得动。
陶竹见状,便快速擦了自己的头发,然后从衣帽架上取了另外一条干布巾给他擦头发。
“头发如果不擦干,时间久了就会头痛的。”他一边擦一边道。
“竹哥儿真好~”
黎荞干脆在被窝里转了个方向,把脑袋放到了陶竹腿上,好方便陶竹的动作。
“没你好。你这样的弟弟,要是我也能有就好了。”陶竹想起从前被赖冬梅威胁的事儿,有些感慨。
“你有我这个相公就够了,要什么弟弟?”黎荞说着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
“也是。”有些痒,陶竹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想到今天黎荞对宋招娣、宋小草的态度,他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
犹豫几秒钟,他问:“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子?”
“不喜欢。”黎荞答的飞快。
“可你很喜欢招娣和小草。”陶竹抿起了唇,有些失落。
他和黎荞成亲半年,黎荞几乎是夜夜努力,但他的肚子毫无动静……
“招娣和小草是三姐的孩子,又很乖巧,我当然喜欢。但今日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感情不深,所以我待他们两个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心疼。”
“小孩子不该受那么多苦难。”
想到宋招娣和宋小草身上的伤痕,黎荞眉头皱了起来。
但他很快又道:“你不要多想,也不要急,孩子对我而言是责任。但我现在不想担这份责任,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况且,你年纪还小,不该过早的生孩子。”
“……我年纪小?大嫂在我这个年纪,大山都能满地跑了。”
黎荞总觉得他年纪小,他年纪不小啊。
而且,黎荞年纪比他更小!
“刚过了二十岁生辰,我觉得小。三年后你若还没怀上,那再考虑这个事儿。”
“你应该能察觉到,我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别的男人十个里有八个都希望能留后,但我无所谓。”
“孩子只能陪咱们走十几年,十几年后,孩子要成家,要有自己的小家庭。所以真正陪我一辈子的,是你。”
“咱们俩的开心最重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黎荞原本是侧躺着,脸颊对着陶竹的腰的,但他说完这话翻了个身,躺直了去看陶竹的脸。
陶竹:“……”
他想笑,嘴角控制不住的上翘。
这话真真切切说到他心坎上了,其实他现在也不想要孩子,他还没过够二人世界呢。
现在这人每日要读书,与他腻在一起的时间大大缩短,若是再有了孩子,以这人的责任心,每天肯定要抽出时间去陪孩子。
那分给他的时间就更少了。
苦了快二十年,如今只被这人宠了半年,他还没享受够这种甜。
既然这人也不想生孩子,那正好。
“想笑就笑,在我跟前还需要遮着?”瞧清楚陶竹的神色,黎荞伸出手捏他腰上的软肉。
痒意迅速弥漫开来,陶竹笑得身子倒在了被子上,黎荞干脆手脚并用的抱紧了他,然后滚入了被窝中。
今晚,又是快乐的一晚。
不过,顾忌着明日有诸多活计,而且还有黎菽在,所以黎荞没多闹,翌日,两人五点多钟就起来了。
洗漱之后,黎大山、黎春桃带着黎菽娘仨过来了。
怕黎菽拘谨,所以昨晚黎荞特意叮嘱黎大山和黎春桃,让他们俩这几日先去喊黎菽,与黎菽娘仨一起来新房子这边。
昨晚虽然换了个地方,但火炕太舒服了,再加上太疲累了,所以黎菽、宋招娣、宋小草三人并没有认床,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来到新房子这边,看黎春桃要做早饭,黎菽两手各牵着一个孩子,问黎荞:“小荞,要不我去帮春桃做饭?”
“不用,让春桃自己做就成。你和招娣、小草来腌鸡蛋,别人送的鸡蛋太多了,一时间吃不完,得腌起来。”
黎荞也没和黎菽客气,连宋招娣宋小草的活计都给安排上了。
他越是客气,那黎菽心里就越不安。
唯有干活才能让黎菽娘仨心里安定。
果然,听了黎荞此话,黎菽响亮的哎了一声。
于是,黎荞领着黎菽三人去了放鸡蛋的房间。
这房间里足足有上千个鸡蛋,黎菽看的目瞪口呆,她第一次见这么多鸡蛋!
更关键的是,这么多鸡蛋不是买的,而是其他人送给她小弟的。
她小弟真的是出息了!
黎荞要腌两种鸡蛋,一种是咸鸡蛋,主要用来做蛋黄肉松馅的青团。
另外一种是五香鸡蛋,留着自家吃。
腌鸡蛋前需要把鸡蛋洗一遍,大冬天,井水冰凉,黎荞没有让俩孩子动手,由他和黎菽一起洗。
但宋招娣和宋小草闲不住,姐弟俩要么搬鸡蛋,要么端水,小小的人乖巧又勤快,更可贵的是,干活也稳重。
洗好足够的鸡蛋,黎春桃把早饭做好了,开动。
鸡蛋饼,粉条包子,白菜炒腊肉,凉拌大骨头肉,红薯面汤。
每种分量都很足,摆了满满一桌子。
黎菽瞧着这丰盛的早饭,惊讶又忐忑:“不是为了招待我们娘仨才做这么多吧?”
“当然不是!”黎大山快言快语:“三姑,你们放心吃,小叔家的伙食一向如此。而且早饭因为要清淡些,所以小姑没多做,中午才是真的丰盛呢。”
“那就好那就好。”
黎菽舒了口气。
千万别因为她们娘仨才搞这么多好吃的,不然她就吃不下去了。
不过,中午还能更丰盛?
这都俩个肉菜了,中午难不成要搞四个?
“三姐,你和孩子快吃,不然饭菜就凉了。”黎荞招呼黎菽赶紧吃饭,别只说话。
等所有人都开吃,他先是喝了口红薯面汤。
这红薯面汤就是面汤里加了红薯,是平城这边的特色,里面放了蔗糖,甜滋滋的,大早上喝一口,胃里暖呼呼的,食欲一下子就打开了。
他拿了个粉条包子,一边吃一边对黎菽道:“三姐,现在大山和春桃在我这边干活,一日是六十文的工钱,你从今天开始也在我这里干活,那我也给你开一日六十文的工钱,怎么样?”
“这……”
正啃包子的黎菽,愣了。
黎荞此话对她而言实在是突然。
她的小弟,要给她发工钱?
“我知道你现在大脑晕乎乎的,对前路也迷茫,但我不迷茫,所以你在我这里干一天的活,那就得给你开一日的工钱。我坑谁都不能坑你。”
“还有招娣和小草,俩童工,也得开工钱,一日三十文,怎么样?”
黎菽:“!”
虽然大脑还是晕晕的,但她条件反射般摇头:“不不不不不,他们俩太小,啥活儿都干不了,不用给他们俩工钱。”
“招娣和小草都是勤快的孩子,刚才腌鸡蛋时他们俩出了不少力,我是他们的舅舅,哪能让他们白干活。就这么定了。”
黎荞说着,扭头看向陶竹:“从今天开始,就给三姐、招娣、小草开工钱。”
黎大山、黎春桃的工钱都是日结,每日由陶竹负责。
陶竹笑着应下:“三姐,黎荞这个人虽然心好,但账一向算的分明,他和大哥也是这么算账的。你和俩孩子安心拿工钱。”
黎大山闻言,立马点头:“三姑,我小叔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亲兄弟明算账,你和他是亲姐弟,那他肯定也是明算账。”
他叭叭叭的将黎荞给了他家麦芽糖生意之后还还几十两银子甚至非得加上利息的事说了。
还提到之前黎荞卖鱼租用他家的板车非得给鱼当租金的事儿。
黎春桃也劝,之前她爹当这新房子的监工,念着黎荞挣钱不易,只愿意拿和其他工人一样的工钱。
结果黎荞面上应了,等房子盖好之后,却是塞给她一个大红包,说是庆祝新房子顺利竣工。
总之一句话,在黎荞这里,所有的账都算的清清楚楚,每一笔都不糊涂。
他想给的钱,最后都给了出去。
“这……”
黎菽嘴巴翕动了几下,却说不出更多的话。
她小弟如今的性子竟是这样的吗……
“三姐,就这么定了,快吃饭快吃饭,早饭后还得腌鸡蛋,咱们得快些,不然今天做不完这活儿,今日绝对还有人来送东西。”
黎荞又招呼黎菽别发愣,赶紧吃饭。
提到干活,黎菽不愣了,她晕乎乎的点头,然后继续吃饭。
低着头,她鼻子有些发酸。
这次她和俩孩子之所以能从隔壁县走到平城,是靠着上次她爹娘去探望她时塞给她的五十个铜板。
她把这铜板藏到了田地里,这才没被她婆婆搜出来。
若是没这五十个铜板,那她被休了之后,得带着俩孩子步行回平城。
大冬天的,路那么远,她们娘仨能不能成功回来,那还真不一定。
眼下她身上身无分文,前路无光,黎荞不但不再埋怨她害死了爹娘,还给她开那么高的工钱,她百感交集之下,真的无法控制眼中的泪。
嚼着口中带着肉沫的粉条包子,她吸了吸鼻子,把眼里的泪水憋回去。
她和俩孩子都吃上肉了,还马上要拿高工钱了,哭什么哭,这会儿应该笑才是!
黎菽的情绪变动,饭桌上的几个大人自然都看到了,但很明显黎菽不想被人安慰,于是他们便说起了其他事儿。
很快,早饭结束。
在腌鸡蛋之前,黎荞将黎菽身上的休书要了过来仔细查看。
按照大盛的律法,男人在婚姻中享有绝对的主动权,男人若是厌恶了自己的妻子,那不需要走任何法律程序,只需要写一封放妻书,便可以解除这段婚姻。
黎荞此时手里拿着的便是黎菽的前夫宋石头写的放妻书。
宋石头是一个木匠,当年他随他父亲来平城这边做工,结果刚进平城钱袋子就丢了,写有主家信息的纸条也丢了。
父子俩饿极了,恰好黎菽去县城打探几家私塾的情况,黎菽看他们父子俩可怜,便把自己的窝窝头给了他们。
黎菽长的很好看,与原身有几分相似,宋石头在那个处境下,对她一见钟情。
后来,宋石头找来了三柳村,非得娶黎菽为妻。当时他一张嘴巴好似抹了蜜,再加上他也有一门可以吃饭的手艺,最终,黎菽嫁去了隔壁县。
但黎菽先是生了宋招娣,又生了宋小草,没能为宋家生下儿子。
于是,黎菽和俩孩子在宋家的待遇急速下降。
后来就是宋石头找了村子里的寡妇,那寡妇给宋石头生了个大胖儿子,还要宋石头娶她。
宋石头答应了,于是黎菽就被休了。
眼下黎荞手中这张放妻书上,明确写了宋石头休妻的原因:
无后。
最后还有时下休书的标准句式:恐此后无凭,故立此约为证,今后各自婚嫁,永无瓜葛。
当然,因为宋石头不识字,所以这封放妻书是找人代写的,上面摁有宋石头的手印。
盯着无后这俩字看了几眼,黎荞将这张休书收了起来。
他没有还给黎菽,而是由他自己收着。
不过,宋石头忘恩负义,他想带上黎家的男人去宋家狠狠教训宋石头一顿,让宋石头一家子过不了这个年。
黎菽听了他这话,立马把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还摆着手:“别别别,别去。”
“三姐,他把你和孩子折腾成这样,你能忍,但我忍不了。大哥肯定也忍不了。”
黎荞一脸严肃。
“不是忍不忍的事儿,现在咱家的日子这般好,我怕他又反悔。”
黎菽指着黎荞身上崭新崭新的棉袍:“宋家人可精了,他们知道你从前是什么性子,现在你穿这样的衣服去,他们肯定会多想的。”
“你做出来的粉条在全县都有名,若他们跑来打探,那一下子就能知道你挣了不少钱。到时候他们贴上来,咱还得打发他们走。”
黎荞:“?”
他眸子睁大了几分。
看黎荞惊讶,黎菽叹气:“我当然恨他,但我更怕他趴上来吸血,我一文钱都不想给他。算了,反正以后没关系了,互不相扰吧。”
“……那你再想一想,只要你想揍他,那咱们黎家的男人随时都能去隔壁县。”
看黎菽打定主意了,黎荞只能这般道。
“好。”黎菽笑了起来。
有人撑腰,真好。
原本暗无天日的日子,突然就好的跟做梦一样。
如果真的是梦,那这梦就做的久一点儿吧,她要在梦里努力干活,好回报让她做美梦的小弟。
黎菽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若是搁从前,肯定会有人嘲笑黎菽这个弃妇。
但现在,满村只有羡慕的。
虽然被休了,但黎菽这是掉入福窝里了,就黎荞家的日子,地主家都比不过。
现在多少人想和黎荞扯上关系却没有门路,可黎菽一回来就直接住进了黎荞的老房子,而且娘仨都拿上了工钱。
每天大鱼大肉的吃着,连俩孩子一日都能拿三十文的工钱,这谁不羡慕?
若是被休弃就能有这待遇,那不少女人或者是夫郎都愿意被休掉呢。
腊月二十九,王秀英一大早便来黎荞家打水了。
新房子这边有水井,但老房子那边没有,于是王秀英打水这个活儿依旧做着。
并且还比从前轻松,她只需要来新房子这边拎水即可。
她瞧见蹲在水井旁淘洗糯米的黎菽,忍不住道:“小菽啊,我估摸着很快就有人登门给你说媒了,但要我说,没男人才好呢。”
“我之所以没再嫁,就是不想再伺候男人了。一个人累是累点儿,但我自己当家做主。”
她力气大,干活麻溜,就算是带着孩子改嫁也有男人愿意娶。
但她却是不想再嫁。
一个人它不香么?
黎菽:“……”
她被这话给惊着了。
这么快就有人给她说媒了?
而且,王秀英竟是这么想的?
厨房里,黎荞正在和陶竹一起做肉松。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他家的点心明日再卖一日就暂时不卖了。
他现在不缺银子,大过年的,他不想天天做点心。
但他家的点心实在是太火爆了,特别是到了年关,家家户户都舍得花钱,大户人家要多买些留作过年用,一些平日里不舍得买点心的小户人家咬咬牙狠狠心,愿意买上半斤一斤的尝尝鲜。
于是他家的点心就更供不应求了。
食客们催王掌柜,王掌柜就催他,大过年的,就满足食客们一次呗。
黎荞再次没扛住“大过年的”这四个字,于是他此时待在厨房和陶竹一起做肉松。
他听到王秀英和黎菽的对话,惊讶的挑了下眉。
他之前还以为王秀英是对她亡夫痴心绝对舍不得改嫁,谁知竟是这个缘由!
“秀英婶是活明白了。”他对陶竹道。
陶竹点头:“可不是,现在多自在。”
不过,竟然有人想要给黎菽说媒么?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王秀英是这样的想法,但不代表黎菽也这样想的。
所以,陶竹特意抽了个空,专门和黎菽谈了这个问题。
只要有合适的,那黎菽该嫁人就嫁人,他和黎荞绝对支持。
黎菽听了这话很是感动,但成亲,她暂时没兴趣。
她现在带着孩子吃好喝好,每日除了做黎荞安排的活计,余下的啥事都不用管。
如同王秀英所说,这种日子太爽了。
要知道她之前在宋家时,不仅要忙活田地里的活计,还得伺候一家子吃喝!
她又不是受虐狂,对伺候人没兴趣,她现在真没成亲的念头!
况且,此时给她说媒,看上的肯定是黎荞不是她,这种人心思不纯,她不给黎荞添麻烦。
黎菽这般想法,陶竹对她自是更好了,能为黎荞考虑,便是与他同一个阵线的。
大年三十这日,小五来的挺早,而且他还带来了一个挺特殊的物件:
江知县种的两盆蒜苗。
大冬天想吃绿叶蔬菜不容易,更何况这是江知县亲自种的,黎荞惊讶之后,立马准备回礼。
江知县明确说了,这是感谢他带平城百姓一起挣钱,所以他不用特意跑县衙回礼。
江知县说不用回礼,但哪能真的不回礼。
郑家的腊肉做好了,因为数量不多,所以郑家没有出售,全部留着自家吃。
郑家给他送了几十斤,他便给把这腊肉当做回礼,当然,还要加上他家的点心。
为了过年,他又做了好几种新点心,都是平城没有的,绝对拿得出手。
拜托小五将他的年礼带给江知县,临走之前,他又塞给小五一个红包和一份年礼。
小五兢兢业业搬运吃食,大冬天的除非下雪封路,不然不管多冷,每日都会过来。
他能靠着点心挣出如今的家业,小五功不可没。
小五万万没想到黎荞竟还会给他准备红包和年礼,抓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抱着沉甸甸的点心匣子,他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他在黎荞这里吃吃喝喝,这是多少人都羡慕的待遇,一点儿都不辛苦。
但黎荞竟是没忘了他,就凭这份心意,他这辈子都祝福黎荞永永远远发大财!
到了下午,家家户户都把年货准备好了。
按照惯例,腊月三十的下午是包饺子和闲玩的时间,黎荞家也是如此,今年他家人多,饺子得多包一些。
因为按照平城这边的习俗,大年初一是不能干活的,他们得包够今晚和明天早上所需的饺子。
饺子分为两种馅,一种是猪肉白菜的,一种是豆腐木耳胡萝卜的。
黎大山一边包饺子,一边和宋招娣、宋小草说话。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已经和宋招娣、宋小草混熟了,俩孩子也不像刚来时那般拘谨了。
“招娣,小草,要不你们俩跟着我学识字吧,我教学经验可丰富了,你们二山、小山表哥,现在已经认识十几个字了,全都是我教的!”
“你们多学几个字,那小叔读书就没那么贵了。”
这段时日,他亲眼看黎荞在读书上花了上百两银子,他心疼的不得了。
眼下突然多了一个表妹一个表弟,他迫不及待的想让他们分担黎荞的读书费用。
黎荞闻言忍不住笑:“招娣,小草,虽然你们大山表哥的水平不咋样,但也的确能教你们,你们若是想学,那过年这几日就跟着他学。”
宋招娣听了这话,立马点了点小脑袋:“好,我和弟弟学。”
她娘说了,一定要听四舅舅的话。
现在四舅舅让他们学,那一定要学。
于是,大年初一的下午,当庄文来找黎荞探讨学问时,被黎荞家浓郁的学习氛围给惊着了。
不仅宋招娣、宋小草、黎二山、黎小山、黎小兰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甚至黎春生家的黎夏和黎东也在拿着树枝写字。
当然,郑浅浅也在。
不过,郑浅浅和黎春桃凑在一起,拿着毛笔趴在饭桌上写大字。
至于黎荞,则是拿着一本字帖,正向陶竹传授他的练字心得。
他是初学者,陶竹也是初学者。
但他现在的写字水平比陶竹高一点儿,可以当一下陶竹的夫子。
初学者练习写字,不一定非得拿着毛笔临摹字帖,也可以先搞清楚字的结构,比如说陶这个字,是由“阝”和“匋”两部分组成。
写的时候,这两部分得写成一般大,要先写“阝”。
如这般搞清楚每个字的结构,下笔的时候心里就有成算。
“瞧见你家这场景,我这个当哥哥的实在是惭愧。”
庄文忍不住道。
他读了三十年书,但他庄家可从没有这种浓郁的学习氛围!
黎荞闻言笑了笑:“我家是太穷了,大家为了分担我的读书费用,这才要识字的。”
“你家现在可不穷了,是咱村首富。”
“不不不,和文哥你家比起来,我家的底子太薄了,现在我家只有三亩田地呢。”
黎荞不认首富这称呼。
“就算现在不是,那今年肯定能是。瞧瞧咱村这个做粉条的氛围,你距离首富还远么?”
庄文笑道。
红薯作坊那边,一直到昨天下午六点才停工。
在红薯作坊里待了三个月的工人,终于能回家了。
但是,工人们不愿意多歇息,难得的挣钱机会,他们必须要抓住,所以从明日开始,红薯作坊又要开工了。
红薯作坊现在一日能做一千五百斤左右的粉条,一斤粉条若是按照五文钱算,那黎荞一日就能挣七千多文。
再加上他点心、烤肠的收入,一日就能挣二十多两银子,他距离首富还远么?
黎荞听着这话,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
的确,按照目前这个收入来说,他随便再搞点什么,那一年的收入就要超过一万两了。
而且,过了年,江知县的任期也快满了。
他必须得赶紧把这事办妥。
犹豫一番,又和陶竹商议一番,于是,大年初一这天晚上,当黎菽吃了晚饭准备带着宋招娣、宋小草回老房子那边时,黎荞叫住了她。
黎荞真的是不想和亲戚开这个口,毕竟商籍影响到下一代。
但交给其他人,他也的确是真放心不下。
而且黎菽目前属于无后,所以思来想去,他就找上黎菽了。
只要黎菽不再嫁人生子,那她即便是有宋招娣宋小草俩孩子,按照大盛律法,她依旧属于无后。
没有后人,那自然影响不到下一代。
再加上大盛不限制女子经商,女子可拥有自己的私产,因此一时间他真寻不到比黎菽更适合的人选了。
通过这几日的接触,他知道黎菽现在极其听他的话,一心为了他好,所以,他将商籍的坏处反反复复强调了多遍,好让黎菽回去后好好思考。
但黎菽听了他的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点头了。
“我就算是嫁人,那也不生孩子了。我年纪大了,而且有招娣和小草就够了。”
“关系到你的生意,交给旁人我不放心,就交给我,我给你盯着。”
能真的给黎荞这个小弟做些什么,她太高兴了。
之前黎荞埋怨她害死了爹娘,其实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不仅害死了爹娘,还害得她小弟没人照顾了。
现在她能为她小弟做这么重要的事,她可太开心了。
黎荞必须把这事儿交给她!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有点晚,但今天是一万字!
第65章 改名字,周边村子一起致富 黎荞的解题思路
虽然看出了黎菽的决心, 但黎荞还是让她再好好考虑一下。
现在过年,人家衙门不开工,黎菽有考虑的时间。
送走了黎菽, 陶竹忍不住感慨,黎荞是好弟弟,但黎菽也是好姐姐。
付出是相互的。
老天爷是眷顾他的,他也有这般可以付出的人。
大年初二,按照习俗, 出嫁的女儿、夫郎要回娘家走亲戚,当然, 也可以走其他的亲戚。
当年原身的祖父祖母是逃难来到三柳村的, 黎母一家遭遇饥荒死的只剩黎母一个,所以黎荞现在既没有祖父那一辈的亲戚,也没有父母那一辈的亲戚, 他不用去走亲戚。
但陶竹身为出嫁的夫郎, 他是有娘家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拎上了五斤点心五斤猪肉, 和黎荞一起回了陶家。
现在陶树蹦跶不了了,陶老汉只能拄拐杖,他和陶家人有那么一点点和解了。
而且, 黎荞现在是读书人, 最重名声, 黎荞为乡亲们付出那么多,可不能被抓住这点小辫子。
陶竹打算的挺好, 但他和黎荞到了陶家, 迎接他们的是陶老汉的骂骂咧咧, 赖冬梅的卖惨和要钱, 陶老太的哭哭啼啼。
大过年的,陶竹懒得生气,拎着点心和猪肉便走。
陶老汉拄着拐杖要追,赖冬梅和陶老太也追,陶树反应慢,呆呆的坐在院子里,没动。
陶老汉、陶老太、赖冬梅自是没追上。
陶竹和黎荞回陶家,无数村人盯着呢,村人都知道陶家人的尿性,一直提防着。
眼下陶老汉、陶老太、赖冬梅要去拉扯陶竹、黎荞,立马有十多个村人冲了过来拦住他们。
“你说你们,想吃肉还对竹哥儿骂骂咧咧,这换谁不生气?”
“就是!没看刘翠一家子现在都老老实实的么?就你们特殊?!”
“不就仗着是竹哥儿的爹娘么?其实你们根本不配当竹哥儿的爹娘。你们不配吃肉!”
“还是竹哥儿孝顺呐,虽然不被爹娘当人使唤,但现在愿意拎肉回来,我就没见过这么孝顺的人!”
“我也没见过,竹哥儿是我见过的最孝顺最心善的人。”
……
黎荞听着这些话,连头发丝都是满意的。
若是搁从前,早就有红眼病骂陶竹不孝了。
但现在嘛,嘿嘿,其实陶竹就是很孝顺很善良,乡亲们没夸错!
夫夫两人回到家里时还不到九点钟,黎菽正坐在门口缝制衣服,宋招娣、宋小草俩孩子在跟着她学针线。
至于黎大山,他跟着王桂花去大河村了。
黎春桃倒是没去走亲戚,她家和周家那边彻底闹翻了。
但她不想待在自己家,过了年,她又长了一岁,十八岁在乡下是妥妥的大姑娘,怕被别人念叨,也怕被自家人念叨,所以她照常来了黎荞家。
黎荞没给她安排活计,她便拿出了用来记各村、各家各户给黎荞送谢礼的账本,她坐在前院堂屋门口,拿着树枝在地上练字。
倒不是她多热爱学习,她又不能考科举,她识字主要是为了帮黎荞的忙。
现在给黎荞送谢礼的人太多了,只靠着黎大山根本记不过来,所以她必须得识字。
“咋回来的这么早?”黎菽瞧见黎荞和陶竹拎着点心和猪肉回来了,忙放下针线筐,从小板凳上起身。
黎荞简单把情况说了一下,黎菽听的很生气,但毕竟是陶竹的爹娘,她也不好多说,只是道:“做人得知足啊。”
但凡陶家人肯对陶竹说句好话,以陶竹的善良,还不是分分钟就让陶家人吃香的喝辣的。
“三姐说的是。”黎荞点头,他摸了摸宋招娣宋小草的小脑袋,笑眯眯的道:“三姐,要不你带着招娣、小草出去玩玩吧,刚才我和竹哥儿回来时,瞧见了好几个货郎呢。”
这几个月来,三柳村的人比从前增多了不少,每日都有外村人过来。
有的是来卖红薯卖淀粉,有的则是想越过望月楼,直接找红薯作坊拿货。
人一多,货郎来的就勤快了。
现在过年,外嫁的媳妇、夫郎回娘家,小孩子手里也有压岁钱,周边村子的货郎更是来的勤快。
此时村子里没有小卖部,更没有超市,货郎的担子便是一个多彩的世界。
昨日大年初一,黎荞给黎家的小孩子都发了压岁钱,之前原身没见过宋招娣、宋小草姐弟俩,所以这一次黎荞就发了个大的,直接给了一贯钱。
而且他也明确告诉黎菽,俩孩子都大了,手里可以留个几文钱。
黎菽现在很多事都听他的,于是就给俩孩子各留了十文钱。
“现在都什么不缺,衣服吧,你给了新棉布,吃的吧,你做的点心比货郎的好。至于麦芽糖,大哥送来了几斤,随便吃,所以不用去找货郎。”
黎菽立马摇头。
这个回答在黎荞的意料之中,他直接蹲下身子问宋招娣宋小草:“你们想不想去找货郎买东西?”
“不想。”宋招娣立马摇了摇小脑袋:“舅舅,我要攒钱。”
“舅舅,我也要攒钱。”
宋小草小声开口。
“昨天的压岁钱你们已经攒下来了,现在你们手里的钱是可以随便花的。”
黎荞笑眯眯的劝。
“舅舅,那我可以不花么?”
宋招娣小手抓着衣角,有些紧张。
她这一次不想听她舅舅的话……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现在八岁,在宋家跟她娘一样,什么活儿都做。
她早明白钱的重要性。
好不容易有了钱,她一点儿都不想花出去。
黎荞:“……”
将小家伙忐忑的模样看在眸中,他抬手捏了捏宋招娣带着冻疮和淤青的小脸蛋,轻轻点头:“当然可以。我既然把钱给了你们姐弟,那就由你们姐弟处置。”
“谢谢舅舅。”宋招娣闻言松了口气,小脸蛋上立马露出笑来。
她舅舅真好,允许她随意处置那十文钱!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她立马低头在针线筐里翻找,然后很快便拿出了一双手套。
手套和陶竹做的一样,大拇指和四指分开的那种。
她将手套递给黎荞,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舅舅,这是我做的手套,你戴上看合不合适。我针线一般,不如竹舅舅做的好。”
“咦,竟然做了手套么?!”
黎荞惊讶,将手套接了过去。
因为宋招娣和宋小草手上都有冻疮,所以陶竹便把他做的手套给了姐弟俩,让姐弟俩抹了冻疮膏之后把小手放在手套里捂一捂,免得小手太凉。
但没想到宋招娣竟是比照着陶竹做的手套也做了一双出来。
陶竹蹲下身子,从黎荞手里接过了一只手套,仔细打量几眼,看针线细密,并不输给他自己,他忍不住夸道:“招娣真厉害,虽然年纪小,但和我做的一样好。”
黎荞这时也仔细打量完了,他把手套戴在手上,对着宋招娣晃了晃:“招娣真的太厉害了,我明天去县城,就戴着这个手套!”
他这几日没看到宋招娣在新房子这边动针线,那这双手套肯定是她在老房子那边点着油灯做的。
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坐在油灯前一针一线的缝制手套,那画面光是想一想就让他心疼的不得了。
宋招娣不知道黎荞这会儿是心疼多过高兴,她被两位舅舅夸奖,有些害羞,小脑袋低了下去。
旁边的宋小草见状,也伸出小手去翻针线筐,他也做了的,但他年纪小,做的慢,现在还没做好……
“哎呀,小草也做了么?”
黎荞瞧见他的动作,赶紧问。
“还、还没做好……是给竹舅舅的。”
宋小草停下了手,小脑袋垂着,有些沮丧。
宋招娣见此,心中一急,赶紧道:“舅舅,小草他是和我一起做的,原本打算一起给你的,但我刚才一高兴,就把这手套拿出来了……”
她脸蛋上满是后悔。
她舅舅会不会因此不喜欢小草了?
“没事没事儿,这是小事儿,你和小草都很厉害。”黎荞看宋招娣一脸仿佛闯了大祸似的不安,他赶紧出言安抚。
陶竹则是忙抬手揉了揉宋小草的小脑袋:“小草也给我做了呀。”
“小草真乖真厉害,但你年纪小,做的慢是正常的,我不着急,什么时候做好什么时候给我。”
“没错,反正冬天还没过去,不急,小草你慢慢做,你竹舅舅肯定能用上的。”黎荞也去揉他的小脑袋。
当然,他也没错过宋招娣的小脑袋。
陶竹也笑着揉了揉宋招娣的小脑袋:“招娣别急,我们知道你是太高兴了。”
感受到两位舅舅的温柔,宋小草沮丧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抬起红扑扑的小脸蛋看向黎荞和陶竹,轻轻嗯了一声。
宋招娣提起来的心落回到肚子里,她两位舅舅真的好好啊。
黎荞捏了捏姐弟俩的小脸蛋,然后站起身对黎菽道:“三姐,招娣和小草都是咱们黎家的孩子,又乖巧又厉害,依我看,不如给他们改名改姓吧,现在的名字不好听,而且姓宋也不合适了。”
“啊?”黎菽没想到黎荞会说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狠狠点头:“你说的对,不管是姓还是名,都不合适了!”
这几日虽安顿下来,但日日都有不少事情,是以她没想过此事。
现在黎荞提起,她恨不得现在就给俩孩子换了姓名。
招娣?
呵。
小草?
呵呵。
都是狗屁!
“小荞,你是读书人,就由你给他们俩起新名字吧?”
“好。”黎荞当仁不让。
他也迫不及待的想给俩孩子换了姓名,因此他略一思索,便道:“两个孩子都是宁静乖巧的性子,犹如美玉一般,嗯……就叫黎瑜宁、黎瑜安吧。”
瑜,美玉,而且还有优点的意思,俩孩子身上的优点可太多了,用这个字很合适。
安宁,这代表他对俩孩子的祝福。
黎菽和陶竹听了黎荞的解释,又高兴又满意。
黎菽道:“这个名字好,黎瑜宁,黎瑜安,好听还吉祥。”
陶竹念了几遍这两个名字,笑着问姐弟俩:“瑜宁,瑜安,你们喜欢这名字么?”
姐弟俩其实还有些懵,他们要换名字啦?
不过,这俩个名字听上去好高级哦,比他们原本的招娣、小草好听太多了!
没有女孩子愿意顶着招娣的名字,也没有小哥儿把自己当小草,所以姐弟俩笑着点头。
他们喜欢!
“谢谢舅舅!”
“谢谢舅舅!”
两个小家伙仰着小脸向黎荞道谢。
“真乖。”黎荞看着他们开心的笑脸,忍不住也笑:“为了庆祝瑜宁瑜安有新名字,咱们中午吃顿热闹的。”
反正今天无事,他也不想读书,那不如来一个火锅吧!
自打穿越,他还没有吃过火锅。
说行动就行动,吃火锅少不了丸子,他当即拿出绑了长木棍的小背篓,准备去河边捉鱼。
陶竹自然也要去,他还喊上了黎瑜宁黎瑜安姐弟俩。
但四个人正要出门,朱村长来了。
大过年的,朱村长来拜访黎荞,手里拎了一只鸭子。
倒不是他抠门不想多拿东西,而是拿多了黎荞不收。
一眼看出黎荞是要捉鱼,朱村长便笑道:“一起一起,我找小黎只是说几句话,不是什么大事。”
这段时日以来,黎荞和朱村长接触增多,关系比他第一次去朱家村买田地时近了不少,所以此时黎荞应了下来。
几个人朝着河边走,黎荞便问朱村长找他是何事。
“这不是看三柳村家家户户都挣了不少钱,所以特意来找你,让你指条明路嘛。”
朱村长知道黎荞不喜废话,就开门见山:“小黎啊,我听说你们村的郑屠户做了一种叫腊肉的吃食,味道很不错。但郑家忙着做香肠,没空做这腊肉,所以我就想来问问你,能不能让我们朱家村的乡亲做腊肉。”
“分成和郑家的一样,你三我们七。”
“这个啊……”黎荞惊讶:“朱哥,不是我不想教你们做腊肉,是咱们平城的市场比较小,靠着腊肉挣不了多少钱。望月楼其实是有腊肉的,是王掌柜从府城那边买的。”
“我知道我知道。”朱村长立马点头:“我去望月楼询问过了,还特意点了一份腊肉炒白菜,那个腊肉不好吃,但听说郑家的很好吃,所以我就忍不住来找你了。”
朱村长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大过年的来找你说这事儿,挺占你时间的。”
“但这不仅是我的主意,还是朱家村全村的主意,我们怕跑的慢了这商机被人占了,所以我就觍着脸来打扰你了。”
他要是不跑的快些,那这商机肯定会被人夺去,现在盯着黎荞的人太多了。
之前的玉米——望月楼生意火爆,连带着玉米菜式也卖的很好,所以,年前望月楼就把三柳村的玉米消耗完了。
当时他跑的快,因此现在望月楼用的是他们村的玉米。
还有红薯,他也是跑的快,所以三柳村的红薯消耗完了之后,便轮到了他们村。
他们村的红薯早早卖掉了,等庄丰收传授淀粉做法时,他们村的人就去镇子另外一边的村子帮人做淀粉。
当时距离过年没多远了,红薯快放不住了,所以还真有人雇佣他们村的人。
当然,工钱很低。
但是一日挣两三个铜板总比没有强。
经过玉米和红薯这两样吃食,现在他们村的人时刻盯着三柳村这边的动静,这不,他们很快就发现腊肉的商机了。
“朱哥你说这话就客气了,没打扰到我,我今天没其他事。不过朱哥你说的对,郑叔做的腊肉的确好吃。”
“既然朱家村的村人想做腊肉生意,那就做吧。先养猪,猪肉可以做成腊肉,猪小肠可以卖给郑叔。”
赵掌柜依旧垄断了县城的猪小肠,靠着这种垄断,靠着大量的尝试,现在醉仙居做的烤肠不再是像饺子馅。
当然,味道和望月楼的依旧有差距,所以望月楼的烤肠生意不受影响。
但郑屠户因为买不到足够的猪小肠,每日的香肠产量上不去,因此只能做猪肉丸子。
做猪肉丸子太累了,不如做烤肠省力。
而且郑家今年没种多少红薯,郑家人为了做自家的生意,也没去红薯作坊干活。
所以,这个冬天,郑家挣的银子不算多。
现在朱家村有意养猪,那就养吧。
这样的话,不仅朱家村的人能挣钱,郑家也能受益。
当然了,少不了他的分成。
得了黎荞此话,朱村长很高兴,响亮的应了一声。
太好了!
不过,他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又道:“小黎啊,你卤的那个鸭杂也挺好吃的,要不然我们村也顺带养点鸭子?”
之前他去黎荞家撞见过黎荞在吃卤鸭杂,黎荞给他盛了一碗,可太好吃了,他至今忘不掉那个味儿!
“……朱哥,你们养了猪之后哪有精力养鸭子。”
黎荞有些哭笑不得。
朱村长为了致富,可真是拼啊。
“顺手养几只,不多养。三柳村的乡亲们在你的带领下咣咣咣挣大钱,我们朱家村跟在后边颠颠挣小钱,积少成多嘛。”
朱村长嘿嘿笑着解释。
几文钱也是钱呐。
对于农人而言,能挣钱的路子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农忙时期是没空,农闲时期是不知道去哪儿找活儿干。
现在有黎荞这棵摇钱树在,那他们村子必须得抓牢咯。
“朱哥说的对。既然大家伙儿想养,那就养吧,不管是鸭子还是鸭蛋,到时候都可以卖给我。”
黎荞瞧着朱村长质朴中带着几分讨好的笑,便点了头。
人家一个村长,而且年纪也比他大不少,为了村子里的人一直讨好他这个尚是布衣的后生,这么好的村长,他无法拒绝。
得了黎荞的准话,朱村长高兴坏了,又是养猪又是养鸭的,明年他们村的生活条件也能上一个台阶!
正事儿办完,他没多打扰黎荞,不过,临走之前,他提起了他们村子那十亩特等田。
以黎荞如今的财力,应该能买下来了。
现在买下来,等土地化冻之后就可以种庄稼了。
黎荞应下,他正有此意,这个腊月粉条突然发力,带给他不少小钱钱,现在他手里的银子的确能买下那十亩田地。
按照他的打算,等过了年县衙开工,他就去买地。
送走朱村长,黎荞陶竹带着黎瑜宁黎瑜安很快就捉了一背篓的鱼。
直接在河边宰杀了,回家之后可以直接做鱼丸。
于是,这天中午,黎家吃到了美味的火锅。
每个人都赞不绝口,这滋味好好啊。
下午,黎粮一家子来了。
今天黎粮他们一家都去大河村走亲戚了,他们在大河村受到了大河村村民的热烈欢迎。
而且,午饭时,大河村的村长去王家当陪客,这可把黎粮给骄傲坏了,都是靠着小荞啊!
“小荞,大山在饭桌上看到有道炖鸭子,便说鸭子最好吃的吃法是卤着吃。于是话题就转到你做的鸭脖鸭肠这些东西上了,大山他舅舅想养鸭子,特意让我过来问问你这事儿成不成。”
“啊?”
黎荞愣了一下,这么多人想养鸭子么?
“他打算养多少?”
“这得看你,他养的鸭子,肯定是要卖给你的。”
“不要养太多,万一生了病,那就赔死了。可以顺带养猪,但也不要养太多。”
黎荞想了想,这般说道。
所谓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养殖在他上辈子时都有风险,更何况是在药物不足、交通不发达的古代。
他不建议农人搞大规模的养殖。
但每家每户养几头猪、二三十只鸡鸭还是可以的。
若是附近的村子都养这个数目,那就可以撑起他的鸭货生意,也能让郑家的生意发展壮大。
至于农人自身,靠着这些也能挣点小钱钱。
他个人能力有限,不可能跟粉条这般,让周边村子一下子也能挣几十两银子。
就如同朱村长说的,积少成多嘛。
黎粮得了黎荞这话,第二日又去了大河村,把黎荞的原话告诉给黎大山的舅舅。
当然,也有大河村的村长。
虽然昨日大河村的村长没有明说,但看他的神色,若是能挣钱,那也是想养鸭的。
当黎粮去大河村时,黎荞则是和陶竹去了县城。
今天是阴天,还吹着小风,所以两人如同上次那般将全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两人去县城也没什么正经事,主要是为了玩儿。
顺带买些书籍和笔墨纸砚。
之前两个人准备年前再去一趟县城的,结果年前太忙,两人走不开,所以今日算是补上。
县城里很热闹。
比往年热闹。
因为今年多了些商贩和从府城、周边县城而来的人。
商贩的嗅觉一向是灵敏的,现在平城多了很多新鲜吃食,商贩便来了。
很多商贩想绕过望月楼找三柳村拿货。
但黎荞要读书,根本不见这些人,再加上他和王掌柜一向合作愉快,于是这些商贩只能回来找王掌柜。
至于那些从外地来的客人,现在平城的粉条和点心已经小有名气了,慕名而来的人有不少。
所以,这个新年王掌柜痛并快乐着。
痛的是太忙了。
快乐是挣了太多钱了。
黎荞、陶竹两人去了望月楼一趟。
为方便其他镇子的人卖淀粉,之前黎荞拜托王掌柜负责此事。
王掌柜在县城里租了院子,专门用来存放淀粉。
三柳村这边需要用到淀粉了,便去县城拉货。
过了年之后,还存有红薯的人家变得很少,物以稀为贵,所以淀粉涨价了。
之前三柳村是以十五文钱一斤的价格购买的淀粉,现在一些村子想以十八文、甚至是二十文的价格卖淀粉,王掌柜便希望他能去县城看看。
他看看有什么用呢。
人家想多挣些钱,而三柳村需要用到淀粉,所以他今日过来只是传话的。
庄丰收针对此事又搞了个投票,这一次,所有人都愿意买高价淀粉。
粉条太挣钱了,村人少挣几文总比不挣强。
谁知道今年冬天是什么情况呢,所以,先干完去年这一票再说,只要有人卖给他们淀粉,价格不是特别离谱,那就买!
黎荞把全村的决定告诉给王掌柜,然后又拜托给王掌柜一件事,若无意外,今年黎荞就可以去私塾读书了。
黎荞想在县城买一个小院子,他托王掌柜留意一下有没有人卖房子。
他不会和陶竹分开,所以房子要大,能让陶竹做点心。
在县城玩了大半天,夫夫两人回村。
两人都挺高兴,特别是陶竹,这种体验对他而言是第一次,过年竟是可以去县城玩,他现在真的一点儿都不怕住在县城了,他对县城的热闹繁华,感兴趣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新年很快过去,初七这日,黎荞带着黎菽娘仨,和庄丰收、朱村长一起去了县城。
黎菽想法不改,非得让黎荞把生意挂在她名下,黎荞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便同意了。
之所以还带着黎瑜宁黎瑜安姐弟俩,是因为黎荞要给他们上户籍。
在大盛,每三年进行一次人口统计,之前黎菽的户籍从三柳村的户籍册子上抹掉了,现在得加上。
这需要庄丰收这个村长当证人。
另外,黎荞还打算把朱家村的十亩特等田买下,这需要朱村长陪同。
上一次黎荞买宅基地时,给县丞塞了钱。
但这一次,他刚把钱袋子拿出来,县丞大人就微笑着摆手了。
身为江知县的副手,县丞自是知道黎荞的。
江知县不调任,还挺看重黎荞这个年轻人,县丞自是不挣黎荞这份外快了。
于是,今日的行事特别顺利,不到一刻钟就办好了。
从县衙出来时,黎荞多了一张十亩的田契。
黎菽的户籍出现在三柳村的户籍册上,她是一家之主,而且在她的名下,还登记有黎家粉条、黎家点心铺这两门生意。
办妥了此事,黎菽终于松了口气。
她在她小弟这里,终于发挥切切实实的作用了。从今往后就由她盯着她小弟的生意了!
有了这层关系,黎荞便让黎菽也开始做点心,过了年,他家的点心生意又要营业了。
家里多了十亩地,最高兴的就是陶竹了。
这一次的田契上写的是他和黎荞的名字,两名字并列在一起可真好看,他每日都要看几遍。
有了田地,那就要耕种,之前错过了冬小麦,但现在可以种春小麦。
小麦太贵,而现在他家吃饭的人多,他只想种小麦。
陶竹这点想法,黎荞自然安排。
他没有雇人,而是交给了朱家村。
朱家村的人每个月都要给他干五天活,才十亩地而已,五天之内绝对能种完。
于是,元宵节之后,气温升高,朱家村的人花费几日功夫,把黎荞家的十亩特等田全种上了小麦。
朱家村现在把黎荞当财神爷,不需要黎荞和陶竹当监工,他们干活又快又好。
元宵节之后,春回大地,寒冷被太阳驱走,田地里的冬小麦迎着春日的风轻轻摇晃着嫩苗。
冬闲过去,田地里有活儿可干了——
灌溉。
春日雨水少,而此时的灌溉全靠人工,速度慢,再加上农人种的小麦多,所以按照村人的习惯,都是提前几日便开始灌溉。
于是,庄文今日所写的文章便是围绕着旱灾。
私塾已经开学了,但他请了假,这个腊月他通过和黎荞探讨学问学到了不少东西。
他觉得他在黎荞这里的收获比在私塾大,所以他就请了几日假。
“文哥,你这文章写的虽好,但没有新意。”
书房里,黎荞看完了庄文的文章,点评很犀利:“你给出的法子,都是朝廷所用的,你没有自己的创新。”
“这……”
庄文不由捋了下胡须,皱眉,一脸苦恼:“除了常见的手段,还能有什么新法子。”
“像是那篇雪灾文章时我所说的,想要真的解决这些灾祸,不仅要有朝廷惯有的手段,还要有钱。没钱拿什么救灾?”
黎荞说着指向纸张上所写的挖河打井这几个字:“只有足够的钱,才可以打足够的井,造足够的水利设施,实在不行,还可以从外地购粮。”
“不让百姓在旱灾中饿肚子,不让百姓有造反的机会,那才是彻底解决旱灾了。”
黎荞把圣上的小作文背的滚瓜烂熟,结合江知县对他带乡亲们挣钱的夸奖,再加上这接地狱的策论题,他的解题思路只有一个:
真的能解决实际问题,能安抚百姓,能给百姓一条生路而不是让百姓走投无路。
想真的解决实际问题,而不是拿所有人都知道的那几种救灾手段纸上谈兵,那就需要钱。
有钱,平日里可以储备粮食和物资。
有钱,可以修很多水利设施、基础设施。
只要有钱,那能解决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儿。
所以,庄文这篇策论文章写的虽好,但很多考生都能写出来,这么一来,庄文还是得落榜。
庄文听罢这话,一张脸立马皱成了苦瓜,他觉得这话非常有理。
但他挣不来钱啊。
“老弟啊,瞧瞧咱村如今的状况,再看看周边村子撸起袖子要大干一场的劲头,我是真羡慕你。”
因为淀粉减少,再加上田地里有活儿,所以红薯作坊是三日开一次工。
但因为挣到钱了,前路有奔头了,所以现在三柳村的人走路带风,满脸红光。
这种精神面貌,是黎荞撑起来的。
至于外村的。
最开始是朱家村和黎大山舅舅家养鸭子和猪,结果如今不到一个月,附近几个村子大河村、小岗村等,全都开始养鸭子养猪。
当然,他们每家每户养的不多,因为黎荞不让多养,说会生病到时候所有养殖户都完蛋。
但因为日子有奔头,所以附近几个村子的村人也是干劲十足。
这种精神面貌,也是黎荞撑起来的。
但他撑不起来啊!
他不会做点心。
更想不出粉条这种天才做法。
他怎么让人致富?
黎荞看着庄文苦恼的模样,想要开口安慰,如今的策论题都是给出具体的地名,大盛虽然幅员辽阔,但可以简单分为靠山、靠水、平原这三种地区。
他已经列出了每个地区可以操作的挣钱措施,就算是不能带动一地百姓致富,也能让当地官府挣点小钱。
庄文的水平代表了绝大多数考生的水平,所以,庄文只要有一点点的创新,那就赢了。
庄文考秀才是在和其他考生赛跑,他不需要给出太绝妙的文章,他只需要超过其他考生就成了。
但这时,书房外面传来陶竹的声音。
“黎荞,我做了五谷豆浆,你和文哥要喝么?”
“喝!”黎荞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陶竹端着一个托盘推开门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的是刚做好的五谷豆浆。
玉米汁虽然好喝,但若是连着喝,那也是会腻的,而且陶竹对孩子的事上了心。
这种上心不是说他迫切的想要怀孕,他不想立马就怀孕,但他想做好怀孕的前期措施。
他觉得他之所以这么久没怀上,是之前在陶家时亏了身子。
于是他就想补身子。
对于陶竹的这种想法,黎荞自然是支持的,他也不知道陶竹为什么还没怀孕,但补身子总是没错的。
平城这边没有奶牛,不喝牛奶,他便想到了豆浆。
只是豆浆的话,有些单调,他便做了五谷豆浆。
“今日的五谷豆浆是拿大米、玉米、黄豆、花生、芝麻做的,里面还放了一点点糖。文哥,你和黎荞快尝尝。”
陶竹说着将托盘放到书桌上。
他已经喝了一碗了,可好喝了。
“辛苦竹哥儿了,谢谢竹哥儿。”黎荞端起一碗递给庄文,笑眯眯的道谢。
陶竹闻言,轻轻笑了一下,与他对视几秒,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黎荞一直等陶竹关上书房的门,这才收回视线。
庄文啧了一声,佩服,都成亲这么久了,竟还这么腻乎。
他这般想着,正要端起碗品尝,黎荞却是道:“文哥,很多地方应该没有这种五谷豆浆,靠着卖这个,也能挣点小钱钱吧。”
“啊?”
庄文一脸懵逼的抬头。
他视线在黎荞脸上和碗里的豆浆来回转换,还能这样?
“文哥,你只要胜过其他考生一点点,那你就赢了。”
黎荞又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原本的打算是陶竹真的到了23岁之后再怀孕,不知道各位宝子怎么看呢
第66章 这章比较流水账 探讨学问,时光大法,庄文考秀才
胜过其他考生就赢了?
庄文细细品了品这句话, 随后不由点头,有道理!
他忙低头喝了一口碗里的五谷豆浆,口感有点浓稠, 有一些颗粒感,甜甜的,很香。
“味道很好。”他真心实意的夸赞:“竹哥儿的手艺真的不错。”
“那如果摆摊卖这个,肯定能卖得出去吧?”
黎荞也在喝他那碗豆浆,这五谷豆浆是拿绞肉器做出来的, 细腻程度不如破壁机,带着一些沙沙的颗粒感。
但正是这种颗粒感, 让这种五谷豆浆多了一丝特殊的风味, 黎荞很爱喝。
“当然!味道很好,而且所需的原料不是很贵重。”庄文点头,换做是他, 他是愿意买的。
“所以挣钱这件事, 说难也不难,这个五谷豆浆所需的原料可以随意搭配, 喜欢红枣的,里面可以放几颗红枣。喜欢其他豆类、杂粮的,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添加。”
“咱们大盛, 不管是山区还是临海, 亦或者是平原, 都能找到这些杂粮,所以, 若文哥你将来写策论题, 甭管题目上给出的地点在哪里, 你都可以将这个五谷豆浆写上。”
“这个肯定不能带动一地百姓致富, 但能让官府挣几个小钱。有了这点小钱,就可以搞物资、粮食储备。”
“那你就是给出了实际的、可以操作的措施。比起其他考生的纸上空谈,那你明显胜出。”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黎荞说完喝了口豆浆润口,他看着庄文,等庄文的回答。
庄文睁大了眼睛,赶紧放下手里的碗:“老弟,你是说要把这个五谷豆浆的做法教给我?”
“这个很简单,一学就会。”
黎荞点头。
“不成不成,这是你想出来的挣钱法子,我怎么能用?再说了,我若是用了,那到时候你怎么办?”
庄文赶紧摇头,不同意此事。
“说句讨打的,文哥,我能想到的挣钱法子,不止这一种,所以你该用就用。这法子万能,不管放在什么地区都适用。”
黎荞笑眯眯的道。
庄文:“……”
他长长一叹,可不是嘛,他这老弟的脑袋转的可快了,而且还是有效转动,挣钱的小妙招那是层出不穷啊。
他站起身来,对着黎荞深深作了一揖:“老弟大恩,我这做哥哥的无以为报,这五谷豆浆的方子多少银子?我得买下来。”
“不值几个钱,不需要花银子买。况且,今年圣上会不会出类似的策论题还不一定呢。”
“如今咱们只是以防万一。”
黎荞摇头,拒绝庄文的提议。
看庄文还要再开口,他又道:“等你真的用上了考上了秀才,那咱们来说此事,如何?”
“嗯……这样也好。”
庄文想了想,点头。
“文哥,来,坐坐坐。”黎荞招呼他坐下,他话还没说完:“其实,就算是没有挣钱小妙招,但只要比别的考生多一个步骤,那我觉得也行。”
“什么步骤?”庄文刚在椅子上坐稳,闻言立马朝黎荞跟前凑去,半个身子都歪到了椅子外。
不用挣钱也行?
迎着庄文怀疑、疑惑的眼神,黎荞点头:“我说的这个步骤就是做好平日的物资储备,精打细算。”
“官府收取赋税之后,朝廷允许留下一部分以供官府的日常运转,这留下来的一部分粮食和银子,不要每次都花完,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平日里也可以干点其他的增加官府的收入,有山的,就搞点山货,草药,猎物。有水的,捞点鱼。没山没水的,也可以想办法搞点新吃食。”
“比如说搞个鸡蛋灌饼,煎饼果子。”
提到这两样久违了的吃食,黎荞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其实末世来了之后,基地食堂里是有这两种饼的,这两种饼不需要太稀奇的食材,基地食堂可以做。
但他当时只想着修炼,对吃吃喝喝不感兴趣,所以仔细算来,自从末世后,他再也没吃过这两样普通小吃了。
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恰好这时庄文询问什么是鸡蛋灌饼、煎饼果子,他便笑了一下,详细描述了这两种吃食的做法。
庄文听的忍不住流口水,虽然还没吃到嘴巴里,但黎荞整出来吃食就没有不好吃的!
“扯回来扯回来,咱们说正事儿。”
黎荞看庄文思绪飘的有些远,便赶紧把话题往回拉。
“当然,这些小吃不能让当地官府发大财,这些小吃所挣的银子在大灾害跟前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最起码你拿出态度来了,你是认真要做实事的。”
“别的考生想的都是灾祸发生了之后该如何做,而你想的却是如何预防灾祸,你比别人多打了几口井,多挖了一条河,那你就是比别人提前一步,你走在了别人前头。”
“换做你是批卷人,你喜欢哪种考生?”
庄文:“……”
仔细思索了一番,他忍不住拍了拍大腿,是这个理儿啊!
天下像是黎荞这般满脑子新奇点子的人是少数,绝大部分考生都如同他一般,只知道老老实实的答题,所以他只需要比别人提前半步,那就赢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伸出大拇指在黎荞眼前狠狠晃了几下。
黎荞忍不住笑:“我只是在瞎分析,圣心难测,我说的不一定准。”
“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
庄文倒是很有信心。
因为不管怎么看,黎荞此话都极其有理。
什么是醍醐灌顶。
这就是了。
扒拉开他的脑壳给他灌输智慧!
这些话语,私塾的陈夫子从未说过。
陈夫子只是让所有人都死记硬背,先把圣上的文章背熟了,然后一句一句的联系四书五经,再配合着常规的救灾手段,用这种法子去写文章。
用这种法子写出来的文章千篇一律,没有任何新意。但黎荞此话给他指引了方向!
“老弟,就凭你这聪明劲儿,拿下秀才还不是抬抬手的事儿。”
“……不不不,没真的试过,哪里敢说这种话。况且,我现在只是读了四书五经,三史三传还没看呢。”
黎荞摆手,他对他自己可没有百分百的信心。
“这都是最基本的,考的是记忆力,你现在年轻,背东西记的快,依我看等不到秋收,你就能把三史三传给背完。”
庄文现在对黎荞是心服口服,如同黎大山黎春桃那般,已经开始盲目自信了。
但黎荞闻言,摆手摆的更厉害了:“文哥,《史记》是个拦路虎,我现在可没信心能战胜它。”
说《史记》是拦路虎,那可真的一点儿都不假,因为《史记》一共有五十多万字。
五十多万字!
他买的一整套史记,每一本都好厚好厚。
相应的注释书,更是好厚好厚好厚!
买的时候,看伙计一下子从书架上取下了十本书,他头皮立马就麻了一下。
现在真的该开始读了,他头皮又开始麻。
古代人读书不容易啊,且不说这厚厚的书有多难背,光是要买这一套书,哪怕是手抄本,也要花费二十多两银子。
就算是不买手抄本,而是自己抄写,那全书抄写下来,所花费的笔墨纸砚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况且,《史记》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汉书》,《汉书》一共是八十万字,比《史记》还多了二十多万字!
若说他看到《史记》时是头皮发麻,那他看到《汉书》时只想昏过去,怪不得古代读书人考科举得花费几十年的功夫!
另外,《左传》也将近二十万字。
再加上《东观汉记》、《公羊传》、《榖梁传》的字数,他可没信心在秋收前背完。
他只打算在秋收前把三史三传给读熟,搞清楚其具体的意思,背不背的,等进了私塾再说吧。
一味的闷头苦读并不能让他考上科举,他需要夫子的指点。
想到今年的艰难征程,他忍不住叹气:“我不明白为什么科举考试要考那么多历史书。”
这不是在故意为难人么?
考三传他还能理解,因为三传是对五经之一《春秋》的解释和补充。
但三史那么多字,干嘛要考呢。
“因为这三本不仅仅是历史书,还记载了旁的东西,天文地理,制度律法,很是全面。比如说《汉书》中的食货志篇,涉及到了农业和货币,这是讲财政、经济的,官员肯定要懂相关的知识。”
庄文倒是很理解。
“……行叭。”
黎荞心情沉重的点头。
他之前只是把《史记》和《汉书》买回来了,具体的内容他还没来得及看。
如庄文所说,这两本书若是不单单讲历史,那读书人的确该学,这些通过科举考试的读书人将来是要做官的。
圣上肯定不喜欢只会背书讲大道理的官员。
圣上要的是能解决实际问题的下属。
这般想着,他又问了庄文一些问题,越问,他越心平气和,对这两本大部头的抵触情绪也慢慢消减。
咳,之前是他文盲,以为这两本书只讲历史和人物,是他肤浅了。
而且,和一些穷苦书生比起来,他现在已经很幸福了,他不需要苦哈哈的抄写原书,他现在有足够的银子买手抄本。
他只需要直接读和背就行了。
等两人的探讨结束,天色已经擦黑了,黎荞送庄文离去,他一脸满意,今天又学到了不少小知识,更重要的是心态有了重大转变。
他又找到学习的乐趣了。
庄文也很满意。
黎荞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参加院试,也不知道这次的院试会是什么题目。
黎荞看庄文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伸了个懒腰,原地蹦几下活动活动手脚,然后才转身进了院子。
前院,四间大厨房里都亮着灯。
现在他有钱了,阔了,再不跟刚穿越时似的只点一盏油灯了,每个房间最少放四盏油灯。
至于他自己的书房,用的是蜡烛!
自从黎菽也开始做点心,他家的点心产量提高了不少,大嘛花被醉仙居仿制了出来,于是他家就停产了。
但过年时他做了好几样新点心,不仅给江知县送了一份,也给王掌柜送了一份。
王掌柜开了多年酒楼,眼光很毒辣,觉得每一种都好吃,现在他家多了一个黎菽,于是王掌柜就希望他能多做几样点心。
能挣钱当然要抓紧时间挣,所以现在他家做五样点心。
沙琪玛。
青团。
桃酥。
芝麻薄脆。
猫耳朵。
每一种都卖的很好,新增加的芝麻薄脆和猫耳朵,其受欢迎程度并不输给它们的前辈。
黎菽本就是勤快的人,也一直觉得是她自己害死了爹娘所以对原身抱有补偿心理,因此现在她一天当中除了吃饭睡觉,余下的时间几乎全用来做点心了。
黎菽勤快,黎春桃不想回家,想在黎荞家里躲清净,所以也干脆多做点心。
黎大山被两位姑姑带动,也勤快。
陶竹原本也勤快,但他要补身子,不能太劳累,所以每日做点心的时间不如另外三位多。
就像是此时,黎菽、黎大山、黎春桃每人一个厨房都在做点心,但陶竹的注意力却是在他身上。
陶竹站在紧挨着大门的那个厨房对他招手:“过来,我给你按按肩膀。”
“好。”黎荞立马朝着陶竹走去。
进了厨房,坐在饭桌旁的长凳上,陶竹站在他身后为他捏肩,口里问道:“读书太辛苦了,饿了吧,今晚咱们吃什么?”
“吃鸡蛋灌饼。”
黎荞毫不犹豫的道。
“鸡蛋灌饼?什么是鸡蛋灌饼?”
陶竹好奇的问。
“就是先和面……”
黎荞立马将鸡蛋灌饼的做法说了,之前为了吃烧烤,他特意搞了一个铁板,现在不仅可以拿来做鸡蛋灌饼,还可以拿来做煎饼果子。
但此时没有油条和果篦儿,所以就不做煎饼果子了,先做鸡蛋灌饼。
这里没有生菜,没关系,白日里张绣花送了来一些荠菜,可以往饼里卷荠菜。
现在正是吃荠菜的时候,荠菜的味道不错,并不输给家常蔬菜,而且冬日里村人吃的都是萝卜白菜,早就吃腻想换口味了,所以这个季节村人爱挖荠菜。
张绣花挖的多,就送过来一些。
陶竹拿来包包子,配着粉条,味道很是不错。
家里还有烤肠,一张饼里卷一根肠,完美。
陶竹看黎荞说的诱人,便立马动手了。
当他和面的时候,黎荞将小炉子搬到了院子里,先烧水烫荠菜,然后他又把用来做烧烤的铁板拎出来洗洗刷刷备用。
等陶竹把面活好,他这边的荠菜已经烫好了,把荠菜捞到一个盆子里,他把铁板放到炉子上。
鸡蛋灌饼,开做。
每当黎荞说出一种新吃食时,陶竹都会拿出百分之二百的认真和耐心去试做,有这份认真和耐心在,陶竹做新品一直都是零失败。
很快,一张鸡蛋灌饼做好了。
铁板另外一边煎的烤肠也做好了。
先是往面饼上刷一层陶竹做的豆瓣酱,铺上一点荠菜,再放入一根烤肠,最后把这张饼卷成卷,一个鸡蛋灌饼便做好了。
黎荞用油纸包裹着鸡蛋灌饼,送到陶竹嘴边:“尝一尝。”
香气扑鼻,陶竹低头咬了一口,碳水和肉的美味一下子在他口中炸开,只咀嚼了两下,他便笑了,看着黎荞的一双水眸亮晶晶的。
好吃。
黎荞折腾出来的吃食,每一样都好好吃。
“喜欢么?”黎荞笑着问。
“喜欢。”陶竹很诚实的点头。
“那今后咱们就经常做,这个不麻烦。”
陶竹点头,的确不麻烦,他咽下嘴巴里的那口鸡蛋灌饼,然后又去擀皮,准备多做几张。
黎荞见状,撕下来一口又喂到了他嘴边,口里还道:“第一张是试验品,只加了一个蛋,下面这些多加几个蛋,咱们家现在最不缺鸡蛋了。”
有钱,豪横!
一个鸡蛋灌饼最起码加三个蛋!
陶竹想起房间里那一筐筐鸡蛋,一边张口咬住黎荞送到他嘴边的饼一边点头。
可不是嘛,他家现在不缺鸡蛋。
先不说每日都有人过来卖鸡蛋,之前他养在老房子里的那些母鸡,也开始下蛋了。
当时为了快点吃到鸡蛋,他买的不全是小鸡仔,里面有十只可以直接下蛋的小母鸡。
之前天气冷,这些小母鸡只吃不干活,几天才下一个蛋。
现在气温上升了,这些小母鸡终于开始干活了。
再加上年前众人送的鸡蛋还没吃完,所以他家现在的确不缺鸡蛋。
于是,今晚黎荞家的晚饭,便是以鸡蛋灌饼为主,而且还是豪华版的。
黎大山黎春桃黎菽黎瑜宁黎瑜安都是第一次吃鸡蛋灌饼,个个都很喜欢。
虽然只是简单的面粉加鸡蛋加烤肠,但就是好吃的不得了。
黎大山吃的摇头晃脑,他手里的这张鸡蛋灌饼已经是第五张了,但他完全没有打住的意思:“这个可以每天吃,太好吃了。”
黎荞瞧着他那副美滋滋的模样,有些懊恼。
刚才只顾着豪横了,忽视了黎大山的饭量,照黎大山这个吃法,一顿竟是吃了十多个鸡蛋。
算了算了,吃就吃吧,又不是天天这样吃。
“行,在吃腻之前,咱们天天都可以吃这个。不过,鸡蛋要少放,我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一日吃太多鸡蛋对身子不好。”黎荞道。
“啊?”
饭桌上,所有人都惊讶。
吃鸡蛋还不好啊?
“咳,也不知是真的假的,但既然有这个说法,那还是少吃吧。不管什么东西,吃多了肯定不好。药能治病,是好东西,但是药三分毒,多吃反而会吃坏身子。”
黎荞迎着几个人震惊的神色,只能用这种方式解释。
这个说法通俗易懂,几个人震惊过后纷纷点头,是这个理儿。
黎大山瞅着手里的鸡蛋灌饼,犹豫一下,还是道:“等浅哥儿来了,还是给他整一个多加鸡蛋的吧,鸡蛋多了好吃。”
“行,你明天喊他过来。”陶竹道。
过了年,黎大山十七了,郑浅浅也十六了。
这个年纪是大多数少年少女少哥儿成亲的年纪,他早看出来郑浅浅对黎大山有意,所以今年得让两人多接触接触,争取在年底时把亲事给办了。
翌日中午,郑浅浅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背篓的野菜,此时是吃野菜的季节,并不只有荠菜,他这背篓里装着好几种野菜。
“等包了包子,我让大山给你送几个。”陶竹瞧着背篓里的野菜,很是喜欢。
虽然他在陶家常年吃野菜,但他并不抵触野菜,尤其是现在他家日子好,做野菜时可以用到足够的油和多种调料,那做出来的味道就更好了。
只是他现在天天做点心,没空去挖。
“不用,我家也包包子了。”郑浅浅抓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摇头。
“我家包子的味道和你家的不一样,我还是让大山送过去一些。”陶竹很坚持。
“……也是。”郑浅浅点了头,他家的人,现在依旧不擅长做家常菜,做出来的包子的确不如他竹哥做的好吃。
“你怎么有空去挖野菜?”陶竹一边把背篓拎进黎大山所在的厨房,一边问他。
“不是我挖的,这是我表哥挖的。”
郑浅浅解释。
这是他舅舅家的表哥挖的。
他舅舅家的几人一直在他家干活,今日过来时带了些野菜,他家吃不完,他就送过来了一些。
“你表哥挖的啊?”
陶竹还未说什么,黎大山倒是忍不住从厨房里出来了,他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那一背篓野菜,很想直接扔掉。
“我表哥挖的怎么了?不能拎过来啊?”
郑浅浅挑着眉梢问他。
“……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和男子保持距离。”黎大山道。
郑浅浅:“?”
低头看了眼另外一只手里抓着的瓜子皮,紧走了几步,他来到厨房门口,然后把手里的瓜子皮全扔到了黎大山身上。
“我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你才年纪不小了!”
“……浅哥儿,你别生气!”
黎大山懊恼的抬手抽他自己的嘴巴,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啊!
看看,又气着浅哥儿了。
陶竹站在一旁,一脸无语。
说黎大山傻,还真是没冤枉他,跟着黎荞这么久,不说把各种甜言蜜语学到手,最起码也得涨一涨情商啊。
唉,愁。
就这个状况,这两人年底时能成亲么?
黎荞站在前院与后院的门口,也无语了。
眼看要到中午,他读了一上午书觉得脑袋嗡嗡的,便放下书本打算去前院。
结果刚好撞到了这一幕。
轻轻叹了口气,他转身回了书房,黎大山傻归傻,但谁让是他的大侄子呢,他不能把这傻侄子扔了,他得好好教导。
于是,这天晚上,黎大山准备回家时,黎荞将中午写的一份追夫郎攻略给了他。
黎大山打开,只粗粗瞧了一眼,便立马看向了黎荞,激动道:“谢谢小叔!等我和浅哥儿成亲那日,一定好好给你敬酒!”
“去去去,你真把浅哥儿娶回来再说。”
黎荞挥手,让他赶紧回去背攻略。
“好!”黎大山将这份攻略小心的抱在怀里,小跑着回了家。
等他走了,陶竹看向了黎荞,好奇的问:“上面都写了什么?是你用在我身上的那些招儿么?”
“什么叫用在你身上的招儿?我在你身上没用过招儿,全是真情流露。”
黎荞一脸严肃。
陶竹闻言忍不住笑,但他很快又道:“其实浅哥儿是喜欢大山的,我能看出来。我并不担心他们。”
“但春桃年纪的确不小了。”
真正该发愁的,是黎春桃。
“不急,慢慢挑。反正登门的媒婆多,慢慢相看。”
黎荞倒是不担心。
才十八岁,刚成年呢。
现在,随着他的出名,不仅仅是这十里八村的媒婆登门,连镇子另外一边、甚至是其他镇子的媒婆都来了。
这些媒婆主要是给黎菽、黎春桃说媒的。
另外还盯上了黎二山黎小山和黎夏。
黎荞并没有将这些媒婆拒之门外,只要登门,那就让陶竹记下来,然后他悄悄的请人去这些人的村子打探相看。
不过,就目前来说,黎菽这边还没有合适的。
因为媒婆介绍的要么是鳏夫,要么是年纪不小却没娶媳妇夫郎的老光棍。
但黎春桃这边倒是有不错的年轻人,可黎春桃担心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所以目前一个都没松口。
其实黎荞也有这种担心,他也不想麻烦上门,日久见人心,再看看吧。
时间一晃而过,阳春三月,天气一日日的热了起来,白日里把淋浴间的水桶装满水,经过太阳一天的努力,晚上时可以直接用水桶里的水洗澡,不需要再额外烧热水了。
没了烧热水这道工序,能省下不少力气,黎荞和陶竹两人跑淋浴间的次数增多,淋浴的美妙,谁用谁知道!
这日,下着小雨,庄丰收来找黎荞。
红薯作坊彻底停工了,不知道是把全县城的淀粉消耗完了还是有些人不愿意把淀粉卖给三柳村,反正三柳村这边和望月楼那边已经小半个月没收购到淀粉了。
庄丰收今日去了县衙,下个月就要收麦子了,江知县为此召集全县的村长开大会,询问各村的麦子生长情况。
今年雨水足,小麦长的好,又是一个丰收之年。
黎荞早在两个月前便知道江知县没有调任的消息,这是王掌柜告诉他的。
王掌柜做富人贵人的生意,消息一向灵通。
此时,黎荞听着庄丰收此话,忍不住感叹:“知县大人这般关心春收,真是一位好官儿。”
“可不是。”
庄丰收点头。
江知县可真是太好了。
江知县确认继续在平城任职之后,便特意将他叫到了县衙,此前他为了震慑村人,一再强调谁若是敢泄露方子,那不仅要赔钱,这个人还要蹲大牢。
江知县把他叫到县城,是为了补充这份震慑的。
江知县明确告诉他,谁若是敢泄露方子,那这人一家子都要蹲大牢。
所以谁都不要有歪主意,不要打一人蹲大牢幸福全家人的主意,没这种好事,一人犯事,全家坐牢。
江知县身为平城的父母官,说话可比他管用,他回村之后把这话一转述,吓得村人个个都举手发誓,他们绝不敢泄露方子。
有江知县镇着,今年冬天三柳村的红薯作坊肯定还能挣不少钱。
不过,庄丰收今日过来,不是要夸江知县的。
庄文再有几日就要去府城参加院试了,时间紧,庄文就不回村了,但庄文想听黎荞说几句话。
“说什么都好,都能安他的心,所以你随便写点什么,我明日带给他。”
黎荞:“……”
他有些哭笑不得。
想了想,他道:“我明日去县城一趟吧,亲自和文哥说几句话。”
“这会不会太占用你时间了?”庄丰收一愣,随后惊喜不已,但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会,正好我也有不懂的地方需要文哥解惑。”
“行,那咱们一起去。”庄丰收立马点了头,速度之快,好似怕黎荞会反悔一般。
咳,不是他非得占用黎荞的时间,是庄文读了三十年书,他不给庄文压力,庄文自己给自己压力。
虽然庄文年纪不小都要当爷爷了,但在他这个老父亲跟前,庄文永远是孩子。
况且,考上秀才对整个庄家都有好处。
不管是身为一家之主,还是一位老父亲,所以黎荞现在愿意去县城,他不想违着心拒绝。
于是,翌日,黎荞和庄丰收两人赶着牛车去县城。
依旧下着小雨,雨虽然不大,但架不住已经下了两天,乡间的土路经不住这种雨的折腾,积了不少水。
原本一个多时辰就能到县城,结果黎荞和庄丰收走了两个多时辰,比步行还慢——
道路泥泞,有些地段他们得推着牛车走,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
站在城门口,黎荞、庄丰收两人拿着小木棍去刮鞋底沾的黄泥,刮完之后,黎荞看了眼身后的“水泥路”,脑子里再次冒出了想要修路的想法。
但此时没有水泥,想要修平坦不怕雨天的路,那么用青砖,要么用石板。
不管哪一种,都是一个巨额的数字。
想到可能会花费的银钱,黎荞将修路的心思掩下,算了算了,以后再说。
他与庄丰收一起进了城。
临近院试,庄文期待又紧张,话比从前多了不少,不仅有很多问题想问黎荞,还说了这段时间里陈夫子给他们准备的备考方案。
庄文说的停不下来,再加上雨势渐大,于是黎荞就在县城待了一晚,第二天才回家。
不过,他花重金请望月楼一位曾经去过三柳村的伙计给陶竹送了信,让陶竹不必担心。
一晚不见,当黎荞回到家里看到陶竹,也不管院子里还有人在,直接就牵着陶竹回了后院。
自打成亲,这是他和陶竹第一次分开,一夜不见,如隔三秋。
陶竹又何尝不是。
陶竹习惯了他的怀抱,昨晚他不在,陶竹几乎整夜未睡。
两人躺在炕上,亲亲抱抱之后,黎荞看着陶竹眼睛里的红血丝,很是心疼,他伸出手在陶竹的眼皮子上点了点:“今后不管我去哪里,都尽量带着你。”
陶竹抿了下唇,轻轻嗯了一声。
“那咱们睡一会儿。”黎荞说着又在他唇上和眼皮子上各亲了亲,然后抱紧了他。
陶竹只犹豫了一秒,便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算了,他就任性一次吧。
夫夫两人补了觉,等黎荞醒来时已经是黄昏。
一睁眼,满目昏黄。
但感受到怀里人舒适熟悉的体温,黎荞一颗心充盈又满足,他小心翼翼的低头,正准备悄悄亲一下陶竹,恰好这时陶竹睁开了眸子。
陶竹迷蒙了两秒钟,然后就看清楚了正对着他笑的黎荞,他眸子立马弯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黎荞的吻就落了下来。
陶竹:“……”
他一边回应黎荞,一边整个人都缠到了黎荞身上。
反正都睡到这个点了,彻底摆烂。
前院的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前院,黎大山坐在灶前,一边烧火一边凑着油灯读他小叔专门写给他的追夫郎攻略。
他小叔和竹叔这般腻歪,他得加把劲儿,早日也和浅哥儿腻歪上!
这一场雨过后,气温又升高了一些。庄文去府城了,黎荞继续苦读。
现在他已经知道三史的重要了,但知道归知道,字数太多了,短暂的快乐之后,就是痛苦了。
随着气温的升高,他家比从前热闹了不少。
过年时孵了小鸡仔、小鸭子的人家,经过小半年的精心喂养,他们的鸡和鸭已经开始下蛋了。
每日都有不少人来卖鸡蛋卖鸭蛋。
这还只是刚开始,等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卖鸡蛋鸭蛋。
陶竹招了四个长工,专门腌鸡蛋、腌鸭蛋。
再加上做点心需要不少鸡蛋,所以,目前黎荞家不用为鸡蛋多而发愁。
在黎荞一日一日的苦读中,在黎家生意一日日的热闹中,麦子成熟了。
黎荞马上就要穿越一年了。
为了庆祝,黎荞和陶竹两人特意去县城买田地。
这半年来,前面靠着粉条,挣钱比较多,后来没了粉条,收入下降,但每日也有将近二十两。
因为黎菽娘仨的加入,再加上有王小哑、陈枣儿做前期工作,所以每日做的点心增多。
点心多了,银子也就多了。
有了银子,那就可以买地了。
黎荞的梦想是当地主,这样哪怕不做点心了,也可以靠着租子挣钱。
这一次他和陶竹买的是朱家村的上等田,一共买了三十亩,一亩地是三十两银子,这一下子花出去了九百两。
但瞧着手里的田契,夫夫两人脸上的笑容止不住,有了这些田地,今后再也不用买粮食了,想吃啥就种啥。
买了田地没几日,有好消息传来:
庄文考上秀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嗖嗖过!
第67章 院试的策论题 圣上的新文章
院试的结果出来之后, 由府衙送往各县,让各县的知县登记入册。
至于前往各个秀才家中报喜一事,朝廷没有硬性要求。不过, 衙役们若是想讨个赏钱,那可自行前去报喜。
府衙差役的速度比庄文牛车的速度要快,庄文还未从府城回来,平城这边就已经知道他考中秀才一事。
而且考的成绩还不错。
按照大盛的规定,院试的成绩除了第一名的案首, 余下的分为三等。
庄文位列第一等,那就是妥妥的廪生, 今后庄文去县学读书, 每个月可得六十斤小麦。
每年还可得四两银子。
廪,粮食。
廪生,指的是由官府供给膳食的秀才。
庄文能拿到这个身份, 今后在县学读书, 便能为家里省点粮食和银子了。
当然,庄家不在乎这点粮食和银子, 庄家在乎的是秀才这个身份。
家里出了个秀才,而且庄文三十年苦读终有了好的结果,这对庄家而言是大大的喜事。
庄丰收身为村长, 和衙门里的衙役都认识, 于是便有两位衙役主动前往三柳村向庄家报喜。
等衙役们喝了酒拿了喜钱回县衙的第二日, 庄文这才和庄武、庄泉(庄文的大儿子)一道风尘仆仆的从府城回来了。
庄家一众人站在村口的柳树下,喜气洋洋的等着他们, 家里的灶已经开火了, 要为他们三人接风洗尘。
但谁知庄文来到柳树下, 并没有回庄家, 而是赶着牛车径直往黎荞家而去。
来到黎荞家时,黎荞正在做麦镰。
黎荞家去年买的那三亩上等田种了小麦,现在这三亩地的小麦成熟,黎荞便打算做几把麦镰。
他现在每日读书,为防止眼睛近视和颈椎出问题,他不能一天到晚都坐在书桌前。
于是他决定亲自割麦子。
他也不赶时间,慢悠悠的割,权当是活动筋骨了。
正忙活着,嘈杂的声音传来。
不仅庄家人来了,还有一些看热闹的村人也跟过来了。
庄文身为三柳村第一个秀才,考中秀才之后不回庄家而是来找黎荞,这是为啥?
庄文从牛车上下来,几步进了院子,瞧见黎荞坐在葡萄架子下,顿时眼眶一红:“老弟啊,恩人!你是我庄家的大恩人。”
他说着快步朝黎荞走去,来到黎荞跟前,朝着黎荞深深作了一揖。
不等黎荞一脸哭笑不得的起身扶他,他又直起身子,哈哈笑着去揽黎荞的肩膀:“走走走,去我家,咱们好好喝一杯!”
“……还没恭喜文哥,先恭喜文哥考中秀才,从今往后有功名加身了。”
黎荞一边随着庄文往门口走一边笑眯眯的道。
“嘿嘿。”庄文笑得红光满面,加重了揽着他肩膀的力道:“老弟,这都是靠了你,咱们待会儿一定得好好聊一聊。”
“嗯嗯。”黎荞点头。
从得知庄文考中秀才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好奇了。
今年的策论题目是啥?
又接地狱了么?
于是,黎荞带着陶竹去了庄家。
今天是庄家的小宴,明日庄家再宴请全村人一同庆贺。
到了庄家,饭菜还没弄好,女人和夫郎在厨房忙活,男人们便坐在院子里说这次的院试,说府城的热闹。
很快,饭菜做好,众人坐上了饭桌,两张大桌子拼在了一起,足以坐下所有人。
都是自家人,所以没人劝酒,想喝就喝。
庄文不会喝酒,他面前摆的是甜甜的米酒。
黎荞也不爱喝酒,他觉得喝了酒之后身上的味道是臭的,待会儿还要和陶竹一起回家,所以他面前摆的也是米酒。
端起酒杯和庄文碰了碰杯,庄文乐的合不拢嘴,越看越觉得黎荞的脑袋瓜长的好。
“老弟,你必定前途无量,我如果说今后你就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那是我占你便宜了。”
“我就不说这种话了,不过这次能考上秀才,的确是靠了你。”
“你说的那个五谷豆浆和鸡蛋灌饼,我全用上啦!所以这方子我得买下来,不能让你吃亏。”
“还真用上了?”黎荞惊讶。
“当然!你押的题可准了。放榜之后,学政大人将我叫到了学政府,让我给他做五谷豆浆和鸡蛋灌饼。”
“做五谷豆浆需要用到你那个绞肉器,现场做不了。但可以做鸡蛋灌饼,于是我就借用学政府的后厨做了一份。”
黎荞把五谷豆浆和鸡蛋灌饼的做法教给他之后,他苦练了许久,所以他是会做鸡蛋灌饼的。
既然决定走“能解决实际问题”这条路,那他就不能纸上空谈,他得动手操作。
“学政大人尝了之后,连声夸赞,说我文章中所写的确为真。”
“你说,我该不该谢你。”
庄文说着认真了起来。
这肯定得谢啊!
“……为了品尝鸡蛋灌饼,学政大人竟然亲自召见你?”
黎荞非常惊讶。
“是。可见我文章写的妙,只通过描述就勾起学政大人的食欲了!不过,更重要的是我基本功扎实,再加上文章中又先别人一步,于是就有了此次的名列前茅。”
庄文说着捋了下胡须,笑着解释。
学政大人之前没见过他,更没有尝过鸡蛋灌饼,但他其他题目答的好,策论文章也别出心裁的写了一门小生意,综合起来,他足以压过其他考生了。
等考试结束学政大人召见他品尝到了鸡蛋灌饼,确认味道的确如他文章中所写的那般,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文哥厉害!”黎荞立马竖起了大拇指。
“是你厉害,要不你来猜一猜,这次的策论题目是什么。”庄文笑着道。
“我肯定猜不出来,文哥你就直说了吧。”黎荞也笑。
“嘿!就是你之前特意给我强调过的泥石流。”
庄文说着忍不住抬手拍了拍桌子,这个策论题出的妙啊!
因为三柳村靠山,所以黎荞在和他探讨各种灾害时,重点讲了泥石流。
就住在山下呢,山就在家门口,必须得了解泥石流这种自然灾害。
谁成想还真给碰上了,这次的策论题目就是去年南方一地发生了泥石流,考题询问考生该如何做。
庄文当时瞧见这个题目,激动的差点儿握不住笔,满心狂喜,等心情稍稍平复之后,他把当初黎荞告诉他的有关泥石流的预防措施和泥石流发生后该如何救灾的举措全列了出来。
然后就是联系四书五经,再把五谷豆浆和鸡蛋灌饼这两种小吃塞进去。
如此这般,一篇策论文章便出来了。
他和其他考生比起来,多走了一步,于是落榜六次的他,这次不仅考上了,而且还位列一等。
“竟是这个题目。”
黎荞惊讶过后便是感慨了:“那的确是巧了。”
是他蒙对了,猜中了当今圣上的出题思路。
旁人都说圣心难测,可看圣上这意思,分明就是让人故意猜中嘛。
“所以说,老弟,这次我能考中秀才,真的都是你的功劳!”
“不不不,如果没有文哥你前面三十年的苦读,那哪有此时的你。你能考中秀才,是靠了你自己。”
“靠我自己有用的话,我前面还能落榜六次么?第七次能考中,的确是你的功劳!”
庄文坚持这一点。
其他庄家人也纷纷点头,特别是庄武和庄泉,他们叔侄俩这几天听庄文念叨无数次了。
所以此时他们开口,让黎荞认下这份功劳。
另外,还让黎荞开价,他们得把五谷豆浆和鸡蛋灌饼的方子买下来,不能占黎荞的便宜。
黎荞看推脱不掉,便只能问庄文:“文哥,你现在拿这两种小吃做生意挣钱了么?”
“现在还没有。”庄文摇头。
“那你将来若是做了官,会拿这两种小吃挣钱么?”黎荞继续问。
“咳,我现在刚考中秀才,距离当官远着呢,我这辈子八成就止步于秀才了。但如果某日真能当了小官,我肯定会拿这两种吃食赚钱,好储备钱粮物资。”
黎荞闻言忍不住笑:“这不就是了,你将来就算是拿这两样吃食挣钱,那也是要储备粮钱物资,你挣来的钱不是入了你私人的钱袋子,你是为了百姓而忙活,所以,这方子的钱就不必给我了。”
“额……”庄文皱眉,这话实在是有道理:“但也不能让你吃亏啊。”
“我没有吃亏。”黎荞摇头:“这段时间文哥你也给了我不少帮助,若我将来考中了秀才,那肯定也有你的功劳。”
“所以,既然咱们互帮互助,那就不必提什么银子了。”
庄文:“……”
他快要被说服了。
这时,一旁的庄丰收道:“黎荞,你给小文的帮助是独一无二的。但小文给你的,却是任何一位夫子都能给的。两者不一样。”
“都是真心实意的帮助,在我看来是一样的。”
黎荞说着举起了酒杯:“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个,来来来,喝酒,好好为文哥庆祝。”
庄家人:“……”
于是,又经过一番推让,最终庄家人败下阵来。
庄文只能道:“今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
“有文哥这话在,那我以后就常常打扰了。”
黎荞毫不客气的应下。
庄文经过三十年苦熬,基本功极其扎实,他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夫子了。
这半年读《史记》和《汉书》,比照着相关的注释书一句一句的读,连着啃了两本大部头,他有点晕字了。
他现在坐在书房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修炼异能……
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虽然晕了字,但异能却是在前几天突破到了二级。
也算是有收获。
因此,他刚才互帮互助的话是真心实意的,他现在需要夫子先给他讲里面的内容,让他重新找到学习的乐趣。
庄文就很适合这个角色。
庄文读了三十年书,并不是只读了四书五经和三史三传,还读了其他的书籍,可以说,凡是平城书铺里有的书,庄文都读过。
用学富五车来形容庄文,这一点儿都不夸张。
庄文与他探讨学问时,旁征博引,随随便便就能讲出一些相关的事儿。甭管这些事件有趣还是无趣,都比他干巴巴的埋头苦读强得多。
而且,庄文讲话时不掉书袋,照顾他底子薄,引经据典时都是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
庄文的确解了他不少疑惑,给他许多帮助,他今后真的会常常麻烦庄文的。
从庄家出来,已经是傍晚了。
村子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在田地里干活的人都回了家,大家看到黎荞和陶竹,纷纷打招呼。
还有人往他们手里塞还是青色的麦穗:“这个在火上烤一烤,可好吃了。”
换做是从前,三柳村的人可不会干这种奢侈的事儿。
小麦是珍贵的,哪能在小麦还没彻底成熟时就把麦穗摘下来呢,这不是妥妥败家嘛。
但现在,去年冬天干了票大的,每家每户红薯+红薯作坊的工钱,最少也挣了二十多两银子。
最疯狂的时候,红薯作坊一日能做一千五百斤粉条,黎荞占两成众人占八成,每个人一日就能拿一百文的工钱!
去年冬天的这一票,直接把家家户户未来一二十年的银子给挣回来了,再加上今年冬天还能继续挣,那大家伙儿自然愿意奢侈一次。
像是这种灌浆之后但麦粒还是青色的麦穗,烤出来之后带着浓浓的麦香,而且很劲道,味道特别好。
黎荞接了这麦穗,笑着道谢。
乡亲们给的不多,他也就顺手接过了。
回到家,黎春桃正在做晚饭。
本来他们已经吃腻鸡蛋灌饼了,但今日鸡蛋灌饼在庄文的院试中立下了小小功劳,那今晚就吃鸡蛋灌饼吧!
当然,乡亲们给的麦穗也要烤了,黎荞是想吃烤麦穗所以才接过来的。
饭桌上,黎大山一边啃鸡蛋灌饼一边道:“小叔,我发现考秀才还挺有用的,要不你从咱家的孩子里挑一挑,看谁能考科举。”
考秀才好哇。
不仅能将朝廷分给自己的田地免了赋税,还能免徭役,见了县太爷也不用下跪。
而且,当了秀才之后,就不再是土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了,可以开私塾挣束脩。
“你不是说要让你的孩子读书么?”黎荞问他。
“我还没成亲,孩子没影呢。”
黎大山摇头:“咱家现在不是有很多孩子嘛。”
“那你觉得谁能静下心读书。”黎荞继续问他。
“这……”
黎大山顿住了。
二山和小山,确确实实不是读书的料,他都教了大半年了,结果这两人目前认识的字还不足四十个。
这两人加一起,还没能为他小叔剩下八十文钱!
女孩儿和小哥儿不能科举,余下的便是他春生叔家的黎东。
黎东比二山和小山强点儿,但也是个调皮的孩子,不像是能静下心读书的。
至于黎大忠黎大诚家的孩子,现在年纪太小。
额,家里整天热热闹闹的,结果现在仔细一扒拉,竟是找不到能考科举的人。
要是小哥儿能科举就好了,黎夏和黎瑜安都是安静的性子,特别能坐得住。
这才跟着他学了半年,两人一个认识二百多个字,一个认识一百多个字,当他和黎春桃忙不过来时,黎瑜安能帮他记账。
可惜,在大盛,小哥儿不能参加科举。
他皱眉:“难不成这份重担还真得落在我和浅哥儿身上?”
“你先把浅哥儿娶回来再说。”黎荞瞪他:“这种话不要随意说,败坏浅哥儿的名声。”
“好好好,我错了。”黎大山立马抽了自己嘴巴一下。
唉。
浅哥儿可真难追啊。
他买东西,浅哥儿不收。
他平常忙着做点心,也没空一直跟在浅哥儿屁股后转悠。
不过,他两次惹浅哥儿生气,都是祸从口出,嗯……以后他在浅哥儿跟前少说话,如果必须要说话,那一定得配合着甜言蜜语,一定要避开他小叔攻略上所提到的种种雷点。
黎大山的心思在郑浅浅身上,所以提起科举只是顺嘴,但村子里的其他人家看着庄家喜气洋洋的样子,再瞅瞅自家如今的家底,一颗心蠢蠢欲动。
从前庄文考了三十年都没能考上秀才,三柳村的村人普遍认为秀才难考,比种庄稼难多了。
另外还有原身这个负面例子,小时候挺聪明一娃,结果去县城读书没多久就学坏了。
再加上家里也没钱,供不起读书人,所以从前三柳村的村人对读书没什么想法。
但现在,他们有想法了。
秀才的特权和举人老爷没法比,但若是和普通小百姓比起来,那还是令人非常眼热的。
要不,就试试?
就算考不上秀才,能认得几个字也好啊。
没看黎荞家的学习氛围有多浓厚嘛,黎家人不指望那些孩子考科举,只是为了不当睁眼瞎,只是为了在生意上能帮黎荞的忙。
如果他们的娃也识字,那将来黎荞家再招人时,肯定会优先选他们的娃。
实在不行,也可以去县城找活儿。
但三柳村这边没有私塾,不仅十里八村没有,连镇子上都没有。
最近的私塾就在县城。
若是在县城读书,那花销就大了,而且还容易学坏,从前的黎荞就是这么废掉的。
于是,个别心思活泛的,在庄家宴请了全村人之后,便找上了庄丰收,问他能不能寻一个秀才在村子里开一间私塾。
哪怕一年二两银子的束脩,那他们也是愿意给的。
这几日村人刚把红薯种上,有去年那票大的做刺激,今年家家户户都种了不少红薯,种的多的高达五十亩。
等到了冬天,那都是钱哇!
因此不少人都愿意出二两银子的束脩。
庄丰收没想到庄文考中秀才还有这效果,他又搞了个投票,让全村人自己决定。
投票结果显示,全村有二十多户人家愿意出这个钱。
这个比例其实很高了,全村也才一百来户呢。
庄丰收就点了头。
他会让庄文留意合适的夫子。
庄文今后可以去县学读书,彻底打入了平城的秀才圈。
想寻一个合适的夫子,对庄文来说不是难事。
当然,私塾这件事在麦收跟前,是小事。
眼下全村人最关心的便是麦收。
去年黎荞做的麦镰,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经受住了村人的各种考验,从上个月开始,就有人去县城铁匠铺打大镰刀做麦镰。
如今麦收开始,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麦镰。
不只是三柳村如此,朱家村,大河村等附近的村子也有不少人做了麦镰。
这玩意儿的确好使,而且,还是黎荞整出来的。
今后和黎荞搭话,那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嘛。
做麦镰的人多了,铁匠铺的生意就越来越好,当黎荞再为了绞肉器去铁匠铺买相关零件时,陈老汉大手一挥,只收原料费,给黎荞成本价。
并且还表示从今往后只要黎荞来他这里做绞肉器,那他都给成本价。
黎荞不缺这点小钱,但陈老汉愿意给成本价,他自然是笑眯眯的应下。
麦收之后,天气彻底热了起来。
村人养的鸡鸭也进入了下蛋高峰期。
黎荞家一日能收购两三千枚鸡蛋鸭蛋,陶竹又招了几个人,专门腌鸡蛋和鸭蛋。
但这么多鸡蛋和鸭蛋,只靠着腌制根本消耗不完。
黎荞便开始钻研鸡蛋鸭蛋的吃法。
去年冬天粉条最火的时候,王掌柜租用了望月楼对面的茶馆,还招了一波厨子和伙计,现在没粉条了,王掌柜自然就不租了。
不过,这一波新招收的厨子和伙计,王掌柜并没有辞退。
到了冬天就有粉条了,现在望月楼的生意好,伙计和厨子多些也没啥,他不差这点钱,所以不裁人。
现在黎荞要消耗鸡蛋鸭蛋,就盯上了王掌柜,有店铺,还有人手,这太合适干这活儿了。
夏天是吃烧烤的季节,他让望月楼上新一道炸煮鸡蛋,虽然不是烤的,但撒上烧烤料,味道可美了。
除了炸煮鸡蛋之外,还有螺蛳粉里面的那种炸蛋,这种炸蛋不一定非得泡在螺蛳粉里的汤汁里。
也可以泡在卤汁里。
还有虎皮鸡蛋和卤蛋。
……
望月楼出现了几道鸡蛋的新菜式,这些新菜式都和黎荞分成。另外,黎荞每日还给望月楼供应上千个鸡蛋,做鸡蛋菜式肯定需要用鸡蛋嘛。
别看鸡蛋普通不显眼,但望月楼推出这些菜式后,反响很不错。
不管是炸水煮蛋,还是卤蛋、卤炸蛋、虎皮鸡蛋,味道都挺好,可以当零食,也可以当成一盘菜,深受人们的喜爱。
平城这座平平无奇的小城,在府城和周边几个县城已经打出了些许名气。
哪怕现在没粉条了,但来平城的人并没有减少太多。
没粉条,有点心和烤肠啊。
而且望月楼的美食太多了,还经常上新,往往这种还没吃腻呢新的就端上来了。
现在望月楼又推出了新美食,那绝对不能错过。
这个夏天,养鸡鸭的农人靠着鸡蛋和鸭蛋,挣了一些小钱钱。
黎荞也有钱钱入账。
望月楼和食客也很满意。
皆大欢喜。
但黎荞也有不欢喜的时候。
大夏天读书,这是件辛苦的事儿,开着窗户,滚滚热浪一个劲往屋子里钻。
关上窗户,硝石制冰做出来的冰盆没法和空调比,于是黎荞修炼异能的时间就更多了。
他穿越没多久就和陶竹成亲了,当时他和陶竹形影不离,根本没条件修炼。
现在他一整天都待在书房读书,这是修炼的好时机。
这日,天气依旧热的厉害,才九点钟,黎荞额头上就一直冒汗了。
他拿着陶竹做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拿着蒲扇摇晃了几下,实在是静不下心,他便干脆开始修炼。
异能升到了二级之后,他可以操纵自然界的水了。
瞧着茶碗里的茶水,他大手覆盖在茶碗上,几秒钟之后,里面碧绿色的茶水就变成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水球。
他将这个水球捏了起来,一点点压缩。
很快,水球变成了米粒大小。
将这个米粒在指尖轻轻一碾,米粒一分为五。
他正准备再五合一,这时外面有推门声传来,紧接着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陶竹来了。
他立马将米粒扔到了茶碗里,大手覆盖在茶碗上,等陶竹推开书房的门进来时,茶碗里的米粒已经变成了碧绿的茶水。
“热不热?来喝酸梅汤。”
陶竹将托盘上放着的冰镇酸梅汤递给黎荞。
“你喝了么?”黎荞接过碗,仰着脸问他。
“我喝了没加冰的。”陶竹道。
他现在正在补身子,不能吃冰的。
“……不至于不至于,大热天的,吃点凉凉的东西没事的。”黎荞无奈:“况且,你还要做点心呢。”
“还行,我不是很热。”
陶竹还是摇头。
不过,他瞧着黎荞额头上被汗珠打湿的头发,眉心拧了起来:“今天就不读书了吧,太遭罪了。”
“这才哪到哪儿,我能坚持。”
正低头喝冰镇酸梅汤的黎荞闻言,顿时有点心虚。
他今天还啥都没读呢……
“不差这一日,今天的确特别热些,你不是在琢磨龙骨水车么?要不咱们去前院葡萄架子下研究?”
陶竹心疼他,想让他休息一日。
说着还伸手摸了一下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摸了之后,脸上的心疼之色更多了。
黎荞:“……”
他将手里的碗放下,一脸认真的道:“要不你给我做几件衣服吧,现在穿短打的确太热。”
“什么衣服?”陶竹立马问。
“这样的。”
黎荞拿过笔和纸,刷刷刷的画了工字背心和大裤衩。
“……这种衣服,穿不出去啊。”
陶竹惊的一双水眸大睁。
“我只穿给你看,去前院就换上短打。”黎荞说着点了点纸上的工字背心:“其实这个也可以不要,光着膀子更凉快。”
陶竹:“……”
那画面光是想一想就有些涩。
也有些热。
这人的身材有多好,他是知道的,看着比其他农家汉子单薄,但其实有腹肌,手感可好了。
手臂虽然跟他的一样白,但很有力量,单手抱他完全不费劲儿。
……
思绪飘的有些远,他忙抬手遮住了纸上的两幅画:“这样有伤风化。”
黎荞被这话逗笑:“就咱们俩,在快乐老家还不是随意折腾?”
“……那你还能专心读书么?”
穿成这样,大白天的,他都不好意思看他了。
“总比现在热着好,是不是?至少现在的确热的无法静心读书。”
黎荞道。
陶竹闻言,犹豫了几秒钟,然后咬着唇点头。
读书最重要。
衣服什么的,他以后白日里少看他就是。
这种衣服不宜被人知道,当天下午陶竹在后院动了针线,他针线活熟练,等到了晚上时,一个棉布背心和棉布大裤衩就做好了。
黎荞当即就穿了上去,室内点着蜡烛,陶竹瞧着他这一身装扮,悄悄红了脸。
虽然有些奇怪,但这人修长的四肢都露了出来,挺好看……
“明天你也做一套,咱们俩一起穿,情侣装。”
黎荞扯着他的手,拉着他往淋浴间走。
他也穿?
这……
第二天晚上,洗了澡之后,夫夫两人换上了一模一样的背心和大裤衩。
穿着现代装的陶竹,此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相貌出众的大学生,再加上他身上那股沉静的气质,越看越招人。
黎荞很满意,伸出手将陶竹比他小一号的身子抱在怀里,大手不老实,摸摸这里,捏捏那里,跟第一次见陶竹似的,喜欢的不得了,也稀罕的不得了。
身上的痒意让陶竹忍不住笑,他伸出手反击。
穿成这样的黎荞,他也好喜欢,哪怕已经看了两天了,但依旧看不够。
他手上的茧子一直没消,那种粗糙的触感落在黎荞身上,这自然就摸出事儿了。
如同去年那般,因为屋子里热,黎荞就将床搬到了院子里。
床铺上挂着蚊帐,隔绝蚊子。
嗅着陶竹身上的皂角味,这一刻,读书和修炼带来的疲累全部消除,黎荞抱着他倒在了床上。
又是狠狠快乐的一晚。
半夜,乌云悄悄飘来,将漫天的繁星藏在身后,也截断了连日的高温,一场雨落了下来,天气凉爽了很多。
夏天的雨来的又猛又烈,于是小五又来晚了,路上不好走,马车陷入坑洼里,耽搁了不少时间。
现在小五的马车上装的点心增多,再加上郑家的烤肠,回去的时候马车肯定还要陷入泥泞中,只靠着小五一人,怕是要在路上耽搁很长时间。
正好,黎荞家要给望月楼送鸡蛋鸭蛋,这个活计如今由王秀英负责——王秀英已经把庄家的长工辞了,她也推了挑水的活计。
其实黎荞可以在老房子那边打一口水井的,但为了她黎荞就没打。
黎荞帮了她这么久,她不能再这样占便宜了,现在黎荞家需要长工,她就来应聘长工了。
她力气大,一个人能顶一个壮汉,黎荞便把给望月楼送鸡蛋鸭蛋的活儿交给她。
今日若是小五和王秀英一起去县城,那两人可以互相帮一把,但黎荞想到连日高温之下他已经很久没去县城了,便喊上陶竹一起去县城。
果然,半路上,小五的马车和王秀英的牛车陷入泥泞中好几次,有了黎荞和陶竹的帮忙,四个人顺利到了县城。
再次把修路的念头压下,用小木棍刮干净鞋底的泥泞之后,夫夫两人牵着牛车进城。
把马车停在了望月楼后院,两个人打算去县城里逛一逛。
只是,还未走出望月楼的后门,他们便被王掌柜拦住了。
“快快快,知县大人在二楼雅间呢,点名要见你。”
王掌柜凑到黎荞耳边,低声又快速的说着。
他刚才在柜台前忙活,有一伙计跑来对他说黎荞和陶竹来了,他嗯了一声,吩咐这伙计好好招待他们夫夫,但他自己却没有去后院。
都这么熟了,他不用客气。
结果伙计的话被前来望月楼消费的江知县听到了,于是他就小跑着来拦人了。
江知县要见自己,黎荞肯定得听从,他和陶竹一起去了前院二楼最靠角落的雅间。
雅间门口有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守着,看他们夫夫来了,先是轻声通禀了一声,得到江知县的允许,这才推开雅间的门示意夫夫两人进去。
进去之后,黎荞和陶竹正想要跪地行礼,江知县却是直接笑呵呵的道:“不用多礼,我今日只是过来品尝一下望月楼的美食。”
他依旧温和,没有什么官架子。
而且也没有用“本官”,可见是想低调。
黎荞会意,学着刚才小厮的模样喊江老爷,看江知县桌子上空空,知道伙计还没来得及上菜,便道:“江老爷,望月楼最不缺的就是美食了,不知道您偏好哪种口味,学生可以给您推荐几道菜式。”
“其实我最想念的美食是粉条。”江知县笑道。
“那您得等上两个月了。”
红薯最快也得有俩月才能收获。
江知县自是知道这一点儿:“今年咱们县全县农人种了不少红薯,大家都是奔着粉条而来,可不能让农人的心愿落空。”
全县农人种了那么多红薯,粉条这件事绝对不能出岔子,若今日没偶遇黎荞,那他过几日也要专门见一见黎荞的。
“圣人上个月写了篇文章,探讨如何跳出谷贱伤农,米贵伤民这个怪圈。”
“圣上开篇便借用《汉书》食货志篇中的那句‘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来强调粮食贵贱、百姓、国家这三者的联系。”①
“但你的粉条,似乎跳出了这个怪圈。”
江知县瞧着黎荞的眼神透着满意。
红薯大丰收,按理说红薯的价格会跌,毕竟物以稀为贵。
但去年红薯的价格没跌。
今年的红薯,价格更不会跌。
所以说,读完圣上新写的文章之后,他立马就想到黎荞的粉条了。
靠着粉条,平城农人的红薯越高产,那挣的钱就越多。
平城跳出了圣上关心的怪圈,那就是他的政绩呀。
*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的那个出自《汉书食货志上》。
第68章 全县红薯大疯狂 比从前要更加努力
“不敢不敢, 学生也是瞎折腾,侥幸而已。”
迎着江知县赞许的眼神,黎荞很是谦虚。
同时心里决定待会儿要去书铺逛一逛, 原来圣上又写小作文了,他得买下来研读。
这几年因为科举考试的策论题总是围绕着圣上的小论文出,所以每当圣上有新作问世,那必定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大盛的书铺。
最近天气炎热,他许久没来县城, 尚不知道圣上又推出了新作。
“不是侥幸,是你在这方面的确有天赋。年轻人, 了不起。”
夸了黎荞一句, 江知县又道:“今年全县农人种了不少红薯,农人奔着粉条而来,所以你三柳村的红薯作坊不能辜负全县农人的期许。”
去年三柳村的村民干了票大的, 今年全县的农人摩拳擦掌, 也要干一票大的。
他之所以不调任,也是为了干一票大的。
恰好圣上刚写了这么一篇文章, 这简直为粉条量身定做嘛,他会带领平城的农人,跳出圣上所提的怪圈。
用实际行动去回答这篇文章。
所以他必须先给三柳村的人做一做工作。
去年粉条出现的突然, 再加上认识不足, 手忙脚乱之下没能将利益最大化, 但今年准备充裕,必须整一波大的。
“麦收后我粗略统计了一下全县农人所种红薯的亩数, 全县十个镇, 一百七十个村子, 一共种了三十万亩的红薯。”
这是个很惊人的数字, 因为平城总共的耕地面积才四十万亩。
这说明全县农人只种了少量的小米、高粱、玉米等杂粮,余下的田地全部种成了红薯。
黎荞听到这个数字,睁大了眸子。
三十万亩红薯?
……
天,这得出大事。
陶竹也被这个数字给惊着了,他想象力有限,三十万亩具体有多少,他根本想象不出来……
“今年雨水足,我估摸着红薯的亩产量和去年差不多,一亩地能收个两千斤。”
“若是按照两千斤算,那三十万亩红薯能收获六万万斤红薯。这是一座红薯山啊。”
江知县感叹。
平城农人被三柳村的银子刺激得红了眼,所以今年这般疯狂。
若是粉条生意出了岔子,那全县农人都得疯。
因此,三柳村的红薯作坊是下半年全县的焦点,绝对不能有任何疏漏,一定要把这一座红薯山变成银山。
“农人种了这么多红薯,肯定急于变现,但红薯作坊每日的产出有限,为防止出乱子把好事变成坏事,我这里有一个想法,你且听一听。”
江知县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首先,必须得扩大生产。
唯有扩大生产,才能让急着变现的农人安心。
但是,粉条的做法也必须保密。
因此他希望三柳村今年冬天甭管男人女人小哥儿,能做红薯粉条的,都进红薯作坊做粉条,尽可能提高粉条的日产量。
六万万斤红薯,六斤红薯出一斤淀粉,那今年平城能有一万万斤淀粉。
粗略的按照一斤淀粉出一斤粉条的比例去算,那么红薯作坊就算是一日做两万斤粉条,那也得花五千天才能把这些淀粉消耗完。
五千天,就是将近十四年啊。
所以说,这个账不算不知道,一算真是要吓死。
全县农人想要在这个冬日把红薯变成银子,哪能等十四年!
江知县留在平城是为了搞政绩的,不是为了搞惊吓的,为了避免出乱子,首先就是要提高粉条的日产量。
黎荞这会儿也受到了惊吓。
他知道今年全县农人种了不少红薯,但不知道具体种了多少,现在江知县把所有数字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头皮不由麻了一下。
可怕!
若是这个冬天不能让农人的期望成真,那农人心中绝对生怨。关系到口粮,说不定还会闹出事来。
三柳村的人口算是多的,有两千多人,去掉老人和小孩儿,能做粉条的人有一千多。
一千多人拼了老命,一日的确可以做两万斤粉条。
但显然,一日两万斤粉条无法消耗掉全县种的红薯。
“老爷,我有一主意,要不让三柳村旁边朱家村的人也做粉条吧。”
他对江知县道。
扩大生产需要人手,看来看去,这活儿就交给一直跑的很快的朱村长吧。
“可以。”
江知县也是这么一个意思。
必须得扩大生产,但这个新的人手该找谁,他目前还拿不定主意。
现在黎荞给了提议,那就朱家村吧。
他对朱村长没什么意见。
但朱家村只是一个小村子。
就算是加上朱家村的人,那在明年红薯收获之前,也消耗不掉今年的红薯山。
所以,还得继续寻人。
其实,也不一定非得是整个村子的人一起上,也可以从各村招人手。
一起致富,那就该雨露均沾嘛。
他觉得可以在县城划出一块地,盖一个大大的红薯作坊,红薯作坊里的工人,全县一百七十个村子都有名额。
由他出面震慑这些工人,谁敢卖方子,那不是全家坐牢,那是全村每家都得有人坐牢。
在这种威慑之下,应该没人敢随意泄露方子。
既然是全县的红薯,那就得集全县之力来消耗,这样才能把大惊吓变成期盼中的大喜事。
当然了,因为粉条的方子是黎荞的,所以这个红薯作坊,如同三柳村的红薯作坊那般,黎荞可以拿两成盈利。
而且,县城这边的红薯作坊也不会和三柳村的红薯作坊争抢市场。
虽然他是为了全县农人考虑,但也不能寒了三柳村的心,毕竟黎荞之所以折腾粉条,出发点是为三柳村的红薯寻一条钱路。
他哪怕是知县,也不能为了全县农人的钱路而把三柳村的钱路给堵上。
按照他的打算,就算县城建了红薯作坊,商贩购买粉条的话,也得先从三柳村这边拿货。
只有三柳村每日生产的粉条卖完了,那才能卖县城红薯作坊的粉条。
想要消耗那么多粉条,只靠着小商贩不行,他还得提前给府城的大商贩放出消息。
……
总之,想要安稳的度过今年的冬日,想要满足全县农人的期许,那涉及的方面有很多。
他会尽力安排。
江知县的计划很详尽完备,还考虑到了三柳村乡亲的利益,黎荞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他如果还拿两成盈利,那就太可怕了。
粗粗算一下,一万万斤淀粉,也就是一亿斤,一亿斤淀粉做一亿斤粉条。
一斤粉条他拿的其实不到五文钱,若是按照五文来算,那就是五亿个铜板。
换算成银子,那就是五十万两银子。
五十万两!
这个数字太惹人注目了。
太烫手。
他靠着粉条日入十两的时候,众人理解,但当他年入几十万两的时候,绝对会有人眼红的滴血。
再者,虽然江知县是一位好官,目前也没听说平城这边有匪寇,但江知县上边有府、省两级官员。
他现在无权无势,平民小百姓一个,若真拿了这几十万两银子,那等于是三岁稚童抱着金砖在大街上瞎逛,谁知道这两级官员会不会眼馋这份巨额财富。
于是,等江知县的话说完,他先是赞美一番,然后才道:“既然县城的红薯作坊是全县人辛勤的努力,那学生怎好占两成盈利,学生靠着三柳村红薯作坊就能衣食富足,所以县城红薯作坊的盈利就不必分给学生了。”
靠着三柳村的红薯作坊,他小日子过的很滋润了。
“不可。”
谁知江知县立马摇头:“县城的红薯作坊用了你的法子,且三柳村的红薯作坊都与你分成,那县城的也必须如此。你若是只拿三柳村红薯作坊的分成,那这就是三柳村的人吃亏了。”
他心里对黎荞的满意,此时攀升到了最高点。
哪怕是巨富之子,在听到五十万两这个数字时,也绝不会无动于衷。
五十万两呐!
可眼前这位年轻人,脸上无傲色,无得色,更无贪婪之色,沉着冷静、轻描淡写、毫不犹豫的就将这五十万两银子拒之门外。
这份淡泊的心境,这份沉稳,都是做官必备的,年轻人必定前途无量啊。
“这……”黎荞迟疑,大脑飞速转动,片刻之后,他又道:“老爷,不如这般吧,从今往后,学生只拿红薯作坊半成的盈利。”
“且今年的盈利,交了商税之后,学生一文不取,全拿来修三柳村到县城、县城到府城的官道。”
“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他如果拿半成的盈利,那么一斤粉条他能得一文多钱,按照一文钱算,一亿斤粉条就是一亿个铜板,也就是十万两银子。
大盛的商税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简单来说,就是交一年盈利的三成。
交三成的商税,就是三万两。
十万两交上去三万两,他可得七万两。
七万两银子,应该能把两条官道给修了吧。若是修不了,那就明年继续修。
三柳村到县城的路,他经常走。
平城到府城的路,他将来肯定也要走。
索性现在修了吧。
他让了利,又修了路,那今后他每年靠着粉条拿七万两银子的分成,就算平城有人眼红,也会有很多人帮他说话。
至于府、省的官员,只要不是强横霸道得一上来就非得搞他一个家破人亡,那他愿意破财。
他不是啥都不懂的小孩子,他明白一些潜规则,需要花银子解决的事,他从不吝啬。
有江知县在,应该能和这些大官沟通,能保一保他。
至于将来江知县调任,到时候再说。他有异能,也会走科举,总能走出路来的。
不过,一年七万两,对于府、省级别的官员来说,这不算多,毕竟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若是不清,那一年怕是就能得十万雪花银。
所以,这两个级别的官员,不至于为了七万两搞出太大的阵仗吧?
“修路?”江知县没想到黎荞会说出此话,明显愣了一下。
“是,修路。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想把粉条运送出去,想吸引更多的商贩,那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不可少。”
“况且,路修的好了,那方便的也是三柳村和咱们县城的人。”
黎荞解释。
“这……”
江知县心动,他当然知道修路的重要。
年轻人觉悟这么高,他高兴。
有大气魄,他佩服。
有这么高的觉悟和这么大的气魄,虽然是无背景无势力的农家子,但谁让当今圣上是明君很喜欢破格提拔人才呢。
只要这年轻人不作妖,那将来必定起飞。
不过,此时黎荞的提议,他还真不能答应。
年底吏部考核他的政绩,肯定绕不过黎荞,他政绩这般突出,吏部必定呈到御前,若是让圣上误以为是他威逼黎荞拿银子修路,那就不好了。
千万不能因为两条路毁了他在圣上心中的印象。
而且,黎荞其实是怕这银子招灾吧?不然为何非得把这银子花出去呢。
“小黎啊。”江知县说着从椅子上起身,他踱到黎荞跟前:“你这份心意,我明白。但所花费的银子太多了,甭管是我还是全县的百姓,都不能让你作出这般牺牲。”
他说着拍了拍黎荞的肩膀:“是你的,你就安心拿着,这是你应得的。你带动全县致富,这份功德足以把你带入圣上跟前,所以莫怕。”
“圣上?”
黎荞惊讶。
“可不是。”江知县朝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满脸都是钦佩:“圣上认为只有民富才能国安,且每年都会亲自核定官员的政绩,你的粉条这般突出,圣上绝对会知道你的。”
这话一出,黎荞心里登时松了口气。
所以不必担忧府、省这两级的官员了?
这也太好了吧,说大盛是世外桃源,还真是世外桃源。
不过,修路这话已经出来了,再者他此时对大盛的爱多了一分,于是他想修路的心更迫切和坚定了。
“老爷,这是学生自愿的,也是学生迫切想做的,今日学生夫夫来县城时……”
他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发,他家的点心、鸡蛋日日都要往县城送,他需要一条好路。
粉条的销售影响他的利益,为了卖粉条,他也想修路。
但是,江知县还是不同意。
江知县让他回去好好想一想,切莫冲动。
黎荞见状,只能暂时歇了心思。
算了,等下次见面时再提此事。
正事谈完,江知县便让望月楼的伙计开始上菜。
他本想留黎荞一起吃饭,但看陶竹站在一旁跟木头人似的,他便善解人意的让夫夫两人离去。
罢了,他一人自在,这对夫夫也自在。
黎荞和陶竹两人出了望月楼,陶竹深深吸了口气,一回怕,但二回他淡定了。
如同黎荞所说的那般,江知县是个好官儿,刚才那些话,那些措施,全都是为农人考虑。
他本身也是农人一个,自是不怕。
黎荞看他自动调整好了,不由笑了一下,但想到刚才的事儿,他问道:“我把银子用来修路,你怪不怪我。”
陶竹闻言,拍着心口的手改为拍到了他心口:“为什么要怪你?那么多钱呢,若咱们拿了,指不定有多少人要说酸话。”
“你拿出去修路,凡是在路上走的,肯定不好意思说酸话了。”
“你当我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我明白。”
“再说了,就算是不明白,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理由,我又怎会怪你?”
“你问这话,是觉得我笨?还是觉得我会无理取闹?”
黎荞被陶竹这一串话给逗笑,他抓住陶竹拍在自己心口的手:“我只是觉得这银子是咱们两人一起挣的,我没有与你商量便这般处置了,这样不尊重你。我错了,下次不这样问了。”
“你尊不尊重我,我知道的。”
陶竹看他这个样子,抿了下唇。
树大招风,一下子要挣这么多银钱,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压力全在这人身上了。
他能分担的,实在是不多。
深吸一口气,他扬起一个笑脸:“这次我不计较了。”
“竹哥儿大度!”黎荞立马笑眯眯的送上夸赞,换来陶竹的轻笑之后,他便晃了晃抓着陶竹的那只手:“接下来咱们去哪里?”
“嗯……咱们去书铺。”
陶竹想买圣上新出的小作文。
黎荞把科举上的一切事情与他分享,他知道这小作文的重要。
“中午啦,咱们该吃饭了。”黎荞用另外一手摸了摸肚子。
“那先去吃饭。”
陶竹改了主意。
望月楼的饭菜虽然好吃,但吃了太多次,没有新意了,两人随意寻了个面馆,吃了鸡丝面。
鸡丝面味道还不错,虽然比不上望月楼,但也对得起价格,吃过午饭,他们去书铺买了圣上新出的小作文。
原本两人想要去找庄文的,庄文虽然在县学读书,但因为在县城有院子,所以庄文是走读,中午会回家。
黎荞想让庄文给他解一下最近读书遇到的疑惑,但现在显然找不成了。
夫夫两人买了些生活用品,便赶着牛车回村。
走到一半时,阴沉的天放了晴,太阳出来了。
黎荞早就在牛车上搭了一个架子,专门用来遮阳,此时他们不怕太阳。
但刚出的太阳并不能让泥泞的道路变得干燥,所以一路上走的很慢,有的地段两人还得下牛车步行。
黎荞深一脚浅一脚的牵着牛车往前走,忍不住对陶竹道:“这必须得修路,太难走了。”
陶竹狠狠点头。
从前他不觉得有什么,但感受过他家新房子的青砖地面之后,他就有些忍不了这种泥泞了。
两人回到村子时已经是傍晚,他们直接去庄家找庄丰收。
把今日江知县的计划告诉给庄丰收,庄丰收听得眉头紧锁,原来全县竟然种了这么多红薯!
既然江知县给出了计划,那他按计划行事。
他召集全村的人,准备集全村之力盖一个宽敞的红薯作坊。
而黎荞和陶竹把牛车放回家里,然后去了朱家村。
到了朱村长家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朱村长,朱村长听完整个人都傻了。
天下还能有这种好事儿?
他反复确认:“真的要让朱家村也做粉条?”
他的家人也紧张的看着黎荞,真的没有幻听么?
黎荞再次点头:“是真的,知县大人这几日就会召集全县的村长商定此事,朱哥,从明日开始,你们村也建红薯作坊吧。作坊的大小按照你们村的人数来定。”
朱村长:“!”
天下真的有这种好事!
他喜的手舞足蹈,双手胡乱挥舞了几下,嘴巴大张,除了哈哈哈笑,什么都说不出。
恰好这时鸡窝里传来鸡叫声,这会儿他家养的鸡正在吃晚饭。
他立马奔向鸡窝,哈哈笑着对黎荞道:“拿走,小黎,来来来,都拿走。”
他的家人见状,也赶紧跑向鸡窝,要给黎荞捉鸡。
黎荞哭笑不得:“不不不,你们给我一只就成了,多的我不要,你们知道我一向如此。”
知道推不掉,所以黎荞便主动讲出他能接受的数字。
“不一样不一样。”朱村长还处在狂喜之中:“这次你给朱家村的恩惠太大,一只鸡太少,配不上你!”
黎荞:“?”
多只鸡也配不上他啊。
规矩不能破,任凭朱村长一家子如何劝,他都坚持只收一只鸡。
朱村长一家子很无奈,虽然把他家的鸡鸭猪都送给黎荞也回报不了这份恩惠,但一只鸡也太少了!
既然黎荞只收一只鸡,那他待会儿召集全村人开会,明日都给黎荞送鸡,一家一只。
翌日上午,朱村长来了三柳村,他是来学习如何修建红薯作坊的。
这个活儿找庄丰收就行了,他没去打扰黎荞。
一直到了中午,他这才用板车推着全村人送的二十多只母鸡去了黎荞家。
这是他们全村人的心意,黎荞必须得收,不然他们无法安心做粉条。
朱村长盛情难却,再加上这是整个朱家村的人给的,于是黎荞收下了这二十多只小母鸡。
一下子有这么多鸡,家里也不缺鸡蛋,不必跟其他村人一般舍不得吃母鸡,因此黎荞大手一挥敲定了午饭:
大盘鸡。
美味的大盘鸡让一家子吃的都很满意,小母鸡是吃粮食长大的,肉又香又嫩,再加上黎春桃的好厨艺,他们轻轻松松就消灭了三只小母鸡和二十多斤宽面。
“这大盘鸡真妙啊。”黎大山捧着一碗冰镇酸梅汤一边喝一边拍了拍吃得鼓鼓的肚子。
黎菽狠狠点头,黎荞家吃鸡要么是卤要么是做成大盘鸡,她自从回来,已经吃了好多次了,但至今没吃腻。
不,她这辈子都不会吃腻。
又是肉又加了那么多大料,这种好东西怎么会吃腻?
黎荞听得这话,便道:“那明天中午还吃大盘鸡好了。”
但黎大山闻言,竟是迟疑了:“可我又想吃火锅了……”
被大盘鸡勾出来对重辣的想念了,说起来,自打天气热了,就再也没吃过火锅了。
现在好想吃火锅,将切得薄薄的五花肉先在辣椒碟子里沾一沾,然后裹上芝麻酱,那味道可真是太绝了。
“大热天的吃火锅,你不嫌热?”黎荞问他。
“不热不热,大不了先捞到碗里,远离炉子吃。”
和好吃的相比,他愿意忍受炎热!
“竹哥儿,三姐,春桃,瑜宁,瑜安,你们想吃什么?”
黎荞征集其他人的意见。
“的确很久没吃火锅了。”陶竹也有些想了。
黎荞见此,立马道:“无妨,可以搞个冷锅串串。”
当然,串串就不需要了,只用冷锅就好。
他解释了一下冷锅串串的做法,陶竹几个人听了,纷纷点头,这法子好。
既能吃到美味的火锅,还不用围着炉子!
当黎荞家探讨着明日的冷锅都放些什么菜色,当黎荞家日子风平浪静,每日研究吃吃喝喝时,三柳村和朱家村……不,准确来说,是整个县城的村子,都处在一种亢奋和躁动中。
对于三柳村的人而言,黎荞让利,只拿半成的盈利,而且进红薯作坊的人变多,那他们挣的银子就变多了。
但对于朱家村和其他村子而言,这不是挣的银子变多,这是挣的银子从零到有!
去年其他村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柳村的人做粉条,今年不用眼睁睁看着了,今年他们可以加入进去了!
三柳村、朱家村、县城的红薯作坊已经开始修建了。
江知县制定好的各种计划,也在稳步推行中。
县城红薯作坊虽然大,但也不可能把其他村子的人都喊去,每个村子的名额是有限的。
江知县扒拉了一下各村的青壮年,大的村子给的名额多,小的村子给的名额少。
至于每个名额的具体人选,全部抽签决定。
江知县把粉条当做他升官的跳板,他不允许这块跳板出现纰漏,所以,哪怕是抽签这种事,他也亲自过问,免得出现不和谐的事情。
在江知县密切的关注下,下面村子里的人不敢搞小动作。
名额选定之后,三个红薯作坊建好,时间来到了夏末。
天气依旧炎热,气温并没有下降,读书对黎荞而言依旧是个辛苦活儿。
但如今黎荞不喊苦了。
虽然江知县说他的名字会出现在圣上跟前,虽然他觉得七万两银子不至于引起府、省两级官员的注意,但是,他不习惯把自己的安危交给旁人。
自己的安危,自己的家,当然靠他自己。
所以,不管是读书还是修炼异能,他都比从前刻苦了许多,不会再因为天热而分心,该读书读书,该修炼修炼。
之前是他懈怠了,穿越之后变得懒散了。
这是不应该的。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可真没错。其实,和上辈子比起来,现在能坐在自家宽敞的书房里读书,真的挺幸福的。
在这种比较中,黎荞又找到了读书的乐趣。
碰到不理解的不懂的,就记下来,每五日去找庄文一次,让庄文给他解惑。
庄文满腹经纶,博览群书,对各种典故信手拈来,还讲的简单明了,他对庄文这个夫子可太满意了。
庄文自打入了县学读书,比从前更为刻苦。
因为在县学读书的秀才都要参加岁考,岁考不合格,那他就保不住廪生这个身份了。
他看重的自然不是廪生所能拿到的粮食和银子,他看重的是这份荣耀。
况且,因为县学的名额有限,岁考连续不合格的,十年内考不上举人的,那就不能待在县学读书了,得给新考中的秀才腾地方。
庄文不想被赶出县学,自然很是努力。
黎荞脑袋瓜聪明,观点新颖,他爱和黎荞探讨学问。
探讨学问之余,他还会说起县学的一些事儿,甚至还会说一些八卦。
比如说县学的最高负责人是白教谕,白教谕的大儿子白柚是位寡夫郎,白柚与白教谕关系不和,有一次竟是气得白教谕在讲课途中抛下一众秀才回家解决家事。
当然,除了八卦,还有正事。
村子里一些人家想在村子里办私塾,他爹让他寻合适的秀才,他其实早就寻好了。
但是,怕村子里的人反悔,所以他就说还没选好。
但是,看村子里如今的架势,过了这个冬天,那些想要办私塾的人家绝对不会反悔了。
今年冬日挣一波大的,那明年更不心疼束脩了。
不过,他最关切的还是黎荞何时来县城读书。
之前按照黎荞的计划,要在秋收时读完三史三传,现在距离秋收没多久了,黎荞也的确将这几本书读的差不多了。
那黎荞该来县城读书了吧?
“文哥,再看看吧,家里日子太好,我舍不得。”
每每庄文问起,黎荞便这般道。
按照他之前的计划,他的确是想去县城读书的,他需要夫子。
但现在,他犹豫了。
红薯大丰收,全县农人为了粉条而亢奋,全县人都知道他会挣不少钱。
这种情况下,他不想去县城读书了,他放心不下家里人。
不过,他还是在县城买了院子,县城距离三柳村太远,他要经常在这两地往返,自从那一次他单独留宿在庄文家后,他每次来县城都是和陶竹一起。
所以,在县城买个院子,那他和陶竹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万一哪天没来得及回村,那也能待在自己的地盘。
这一处院子是王掌柜推荐的,很大,有八间房屋,有水井,也能放置牛车,若哪天他来县城读书,那陶竹可以在院子里做点心供应望月楼。
买了这么一处院落之后,自然要装修一下,前主人只留下了一个空院子,想住进去的话,得买家具。
而且,随着红薯快要成熟和外地商贩的到来,平城房价上涨了一些。
平城的粉条生意很明显是长期生意,天南海北的商贩都会来。一些富人贵人也经常来平城尝美食,这两类人都有买房子的需求,于是平城房价就上涨了。
黎荞买的这处院子不临街,搁以前一百两出头就能拿下,现在却是花了一百五十两。
再加上家具,最后一共花了差不多二百两。
好在他现在不差钱,这个钱能拿得出来。
陶竹很高兴,在村子里盖了大房子之后,他和黎荞在县城也有家了。
出于新奇,县城房子装修好了之后,他还特意拉着黎荞住了一晚。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很奇妙,他之前可没有过这种体验,以前每次和黎荞来县城,都是当天就回村了。
现在和黎荞住在县城,这感觉太新鲜了。
黎荞没想到陶竹能为这事高兴,看陶竹在各个房间转来转去,一双水眸转个不停,便忍不住从书房出来了。
“是我影响到你读书了么?”陶竹立马问。
“没有,我也想逛一逛,这也是咱们的家。”黎荞走到他跟前,牵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陶竹笑了一下:“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竟然也是县城有房的人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将来咱们在府城也会有房子。我加把劲,一定考上举人。”
举人就有做官的资格了,与普通小百姓有了本质上的不同,所以举人能被称作老爷。
虽然小官依旧会被人宰割,但做举人总比当普通小百姓强。
“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陶竹瞧着黎荞,忍不住用没被黎荞牵着的手抱住了黎荞的腰,他眸子里盛着担忧。
他看的出来,最近这人比从前刻苦,每次他去书房送汤汤水水时,这人会下意识的抬抬手臂,晃晃脑袋,用这种动作来缓解身子的疲累。
这说明在他去书房前这人一直在读书。
是那笔巨额银子给这人压力了。
本以为越有钱越好,可谁知道会是这样。
“压力是有一些,但压力也是动力。”黎荞看着陶竹遮掩不住的担忧,便笑着低头亲了亲他的唇。
“眼下这个局面,咱们不能决定什么,咱们只能跟着全县一起往前走,所以,不要纠结这个,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全县农人对挣银子的渴望。
江知县对政绩的势在必得。
这都不是他能喊停的。
他现在能做主的,便是他的刻苦。
况且,才七万两银子,真不至于入了大官的眼睛。
“早知道这样,我宁愿你没做出粉条。”陶竹咬着唇,轻声道。
这话很自私。
但他现在的确有点怕。
黎荞闻言,低头又亲了亲他的唇,眸底藏着心疼和愧疚。
他现在异能二级,以他此时的战力,撂倒上百人不算什么。
但他现在还没做好告诉陶竹的准备……
无法与陶竹的眸子对视,他干脆将陶竹抱在了怀里:“过一天算一天,只要咱们俩在一起,那就很好。”
陶竹:“……”
他牙齿几乎要将唇咬出血来。
明明这人的出发点是好的,结果现在竟成了这般局势。
但他很快又笑了起来,是,只要能和这人在一起,那就不是最糟糕的。
他重重的嗯了一声:“只要与你在一起,那我就不怕。”
“竹哥儿真勇敢。”
黎荞笑着夸赞,抱紧了他。
今日的忐忑,来自于他实力不够,今后要更努力啊。
在黎荞一日一日的刻苦读书和修炼中,日子飞快的溜走,一场雨落了之后,气温下降了。
在全县农人的盼望中,红薯终于可以收获了。
早就建好的三个红薯作坊,三柳村、朱家村、县城,这三个红薯作坊开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咳,又是红薯……
第69章 黎荞剧情少,江知县的抱负,修路 还是红薯
中午, 天空飘着小雨,雨丝随着小风四处飘摇,落在人身上, 凉的人不由自主的打冷颤。
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了,就算是不睡觉,那也不适合出门。
但望月楼这里挨肩擦背,人头攒动,热闹极了。
因为今日是粉条上新的日子, 时隔半年,望月楼终于又有粉条的菜色了。
望月楼早在三日前就在门口挂出了一个小木板, 为今日的粉条宣传造势。
是以, 不管是富人商贩,亦或者是普通百姓,今日都来了。
口袋里有钱的, 自然是捡着豪华版本的菜色点, 烩菜里面放大片大片的肉,酸辣粉里也放着山珍和肉。
口袋里没钱的, 吃的便是普通版本的。
普通版本的烩菜和酸辣粉里面虽然没有肉,但放足了油,汤上面飘着一层油花。
在这种小风嗖嗖雨丝扰人的天气里, 吃一碗热气腾腾滋味十足的烩菜、酸辣粉, 搭配着一个玉米饼子, 能吃的浑身冒汗舒舒坦坦,更关键的还能吃饱, 美!
所以, 望月楼对面的茶馆, 又被王掌柜租下了。
两家店铺的食客纷至沓来, 看的周围店铺的掌柜眼热不已。
但这是他们羡慕不来的,粉条实在是好吃了,连他们都忍不住去望月楼品尝了。
用筷子夹起粉条放入嘴巴里,轻轻一吸,粉条就全进入嘴巴里了,那个丝滑,太上瘾了。
更重要的是,粉条不仅有丝滑,还有绝味。
这教人怎么抗拒?
……
王掌柜今日虽然很忙很忙,但因为早就租了对面的茶馆,再加上自家的伙计、厨子够用,所以哪怕客人一波接着一波,也没闹出什么乱子。
至于那些拿货的商贩,他也早就安排好了。
不论大小商人,一律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拿货。
他为此特意制作了对牌,用这种法子防止出乱子。
这粉条生意是江知县亲自盯着的,外地来的商贩,哪怕是大商人,也不敢冲着他闹幺蛾子。
至于大商人会不会高价买排在前面的对牌,这就不在他的控制之内了,他只认对牌。
三柳村和朱家村的红薯作坊把粉条做好之后,先运送到县城他特意买的大院子里,然后商贩拿着对牌来取货。
整个过程很简单,还有衙役看守,所以他不必花费太多的心神。
每日他最需要操心的,便是他组建的运输队能不能准时把三柳村、朱家村这两个村子前一日做好的粉条运送到县城。
去年最开始时,粉条的日产量小,所以要么由三柳村的人主动把粉条送到望月楼,或者是他派人去三柳村拉货。
反正也花不了几个人力。
但后来随着粉条的增多,所花费的人力也增多,于是他便专门搞了一个运输队,由这个运输队专门运送粉条。
今年粉条的产量比起去年,那叫一个陡增,所以这个运输队也扩大了很多,足足有一百人。
这一百人都是他特意挑出来的青壮年,足够运送三柳村和朱家村每日所生产的粉条。
其实,若是按照这两个村子的粉条产量,他雇佣七八十个人就够了。
但是,因为路途远,一日只能送一趟,若碰见刮风下雨下雪的天气,那速度就会很慢。
怕路上出现什么状况,所以他特意多雇佣了二十来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他宁愿多花点钱,也要保证每日的粉条供应。
黎荞以每斤四十文的价格把粉条卖给他,他以每斤四十二文的价格把粉条卖给众多商贩。
是的,每斤四十二文。
三柳村和朱家村一日大约能生产两万三千斤粉条,他每斤挣两文钱的话,就是四万六千个铜板,也就是四十六两银子。
扣除掉运输队的成本和四十文的成本,他一日差不多能得三十八两银子。
这个数字,他很满意。
更何况,这两万三千斤粉条,他并不都是以四十二文的价格卖出去的,他望月楼每日所需的粉条,都是用的这两万三千斤里的。
干粉条变成粉条菜式,那他挣的就多了。
所以,他现在只靠着粉条,一日所得的利润就超过从前望月楼好几日的利润。
他不是个贪心的人,对于望月楼的现状,他很满意。
因此,甭管外地来的商贩如何提高价格,他都受得住诱惑,黎荞把粉条给他,他若是漫天要价,可着劲儿的往他自己口袋里扒拉银子,那势必会让商贩们怨声载道。
三柳村和朱家村的人也会不满。
毕竟粉条都是这两个村子的人没日没夜起早贪黑做出来的,他只是把粉条运送到县城而已,其余什么活儿都没干,他若是挣的太多,那这两个村子的人肯定有意见。
因此,任凭外地商贩招式尽出,他都纹丝不动。
谁来都是四十二文一斤的价格。
谁来都得遵循先来后到的顺序。
做生意,要看长远嘛。
王掌柜这边的干粉条卖四十二文一斤的价格,县城红薯作坊的粉条,也是这个价格。
县城的红薯作坊,是江知县亲自盯着的。
他把粉条当做他升官的跳板,他力求把方方面面都做到完美,好给圣上呈上一份满分答卷。
再加上他今年打算把粉条当做贡品进献给圣上,所以,他采用了黎荞那一套卫生标准。
首先是淀粉,必须得干干净净,不允许有黑点、杂物等。
其次,工人们做粉条时,手必须洗干净了,指甲要剪的勤,指甲缝里也不允许有污垢,脑袋必须用棉布包裹起来,免得有头发掉落。
嘴巴也得戴上口罩,免得说话时有口水喷出。
而且这些工人还得定期洗澡。
谁要是不愿意遵守这些规定,那就麻溜滚蛋。
他还会定期抽检做好的粉条,不合格的,扣工钱。
在江知县这种高压之下,每个工人都严格遵守规定,免得被江知县踢回老家。
这份难得的工作可是老天爷眷顾才轮到他们的,若是不珍惜,那滚回家之后必然受到全家人的谴责。
县城这个红薯作坊,江知县从全县一百七十个村子中抽出了一万五千个青壮年。
说是作坊,其实是五个大庄子。
每个庄子里有三千人。
这一万五千人只专心做粉条,累死累活一日大约能做三十万斤,再加上三柳村和朱家村每日的两万三千斤粉条,那么需要花费三百天,才能把今年的红薯淀粉给消耗完。
这个数字,江知县并不满意。
三百天这怎么行。
这等于是一年了。
而在这一年当中,农人还得种庄稼呢。
每年的粮钱赋税是吏部考核官员最重要的项目,若是这项完不成,那他别说是升官了,能不降级就是万幸了。
但是,江知县现在没其他法子了。
以他目前的能力来说,管理五个大庄子,人数高达一万五千人,这实在是超出他能力了。
一万五千人,府城那边的驻军才这个人数呢。
他又不是将军,没领过兵打过仗,现在一上来就让他管理这么多人,哪怕之前做足了准备,他也有些手忙脚乱。
但是,困难代表着机遇。
若一直风平浪静,那怎么彰显出他的才能凸显出他的聪明呢?
现在县城红薯作坊的日产量是三十万斤,扣除掉各种成本之后,每斤的利润跟三柳村那边的差不多,再扣除掉黎荞的半成分成,那么一斤可得二十文钱。
三十万斤的盈利便是六百万钱,也就是六千两。
红薯作坊一日的纯利润是六千两!
若是平均分给一万五千个工人,那么每人可得四百文。
一人一日四百文,不是一个月四百文!
一日四百文,那么一个月就是十二两银子!
当然,因为他聘请了一些举人、秀才帮他管理作坊,而且给这些工人做饭、烧水等也需要不少人手,所以,哪怕这些工人自带粮食,那也有不少成本。
扣除掉这些成本,那么每个工人每日能得的工钱差不多有三百文。
但三百文也不少了,一个月就是九两银子!
农人一个月挣九两银子,不是一位农人,而是全县每个村子都有不少这样的农人!
别说是从前了,就是开天辟地以来也没这样的好事啊!
如果这不算富民,那什么叫富民?
这不算富民,那还有什么能称作是富民!
所以,哪怕现在每日都精疲力竭,但江知县雄心不改,圣上一贯的主张便是民富才能国安,这是他的机遇。
是他一辈子都很难碰到第二次的机遇。
若是这次他没有抓住,那余生他每日都得抽他自己耳刮子,就算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他今年一定要给圣上交出一份满分答卷!
而且,除了想给圣上交满分答卷外,他也有他自己的抱负。
他做官并不只是为了让他家重回往日的荣耀,他也想施展他自己的抱负。
读了这么些年书,其实他的理念和圣上差不多,他对鱼肉百姓作威作福没什么兴趣,他想做的,是救民富民。
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县城变成在大盛享有盛名的富裕县,光是想一想他就爽死。
他想要那份成就感和满足感!
所以,现在不管有多大的压力,他都得扛住了,不然绝对会悔恨终生!
江知县在自我勉励自我打气之下,很快就稳住了,他又制定了新的计划:
扩大生产。
还得再建红薯作坊。
于是,在县城红薯作坊运行半个月后,他又召集全县的村长,准备从全县再抽出六千人。
这些年因为没有战乱,两任皇帝都英明神武,所以大盛的人口增加了许多。
再抽调六千人不是难事。
他要在开春前把今年的红薯淀粉消耗完,不能影响春耕。
拼命苦干三个月,为了将来三十年!
各村的村长听了江知县的计划,都来了精神,艾玛,他们村又有名额了!
这千载难逢的挣钱机会,求求老天爷让他们自家人抽中吧!
在一日三百文这个数字前,连庄丰收这样的小地主都不能淡定,更何况很多村长家并不是地主。
但是,抽签必须公平公正,人家江知县盯着呢。想进入红薯作坊,那得看天意。
唉,要是在三柳村就好了。
三柳村才不会用抽签来决定谁能进红薯作坊,在三柳村,甭管男女小哥儿,只要能做粉条的,都能进红薯作坊做粉条。
羡慕!
不行,不能只眼巴巴的羡慕,还得有实际行动。
他们得把自家的姑娘和小哥儿往三柳村嫁,黎荞不在他们村子,那他们就主动加入三柳村!
所以,一时间,三柳村那些未娶亲的人,行情比从前又好了不少。
当然,这一年来,三柳村那些未娶亲之人的行情一直都很好,但现在被粉条的利益一刺激,那行情就是好上加好。
特别是黎春桃和黎菽这些与黎荞关系近的,几乎日日都有人登门说亲。
而且,很多人不是求娶这两人,而是想要入赘。
只有进了三柳村,才能沾黎荞的光嘛!
对于这种情况,黎荞忙着读书,无法给与过多的关注,但他一直叮嘱黎春桃和黎菽,虽然遇见了渣男,但也不要一棍子打死所有男人。
再说了,现在她们自己手里有钱,若真再遇渣男,那就直接踹了,三条腿的□□不好找,但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男人有钱了可以三妻四妾,女人有钱了,当然也可以换男人。
黎荞这种观点,初听惊世骇俗,但听的多了,甭管是黎春桃还是黎菽都淡定了。
这话有理,谁都挑不出错。
于是黎菽开始认真了,对上门说亲的人不再抗拒。
黎春桃也是,和黎菽比起来,给她说亲的都是年龄差不多或者是比她小一点的小伙子,合适的有很多。
她之前怕给黎荞惹麻烦,一个都没松口。
现在她也认真了,敢给黎荞惹麻烦,那她直接伸脚踹!
黎大山也对郑浅浅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势,他都追郑浅浅这么久了,可别他两位姑姑都成亲了,他还没能把浅哥儿娶回家呢。
黎荞家的日子,依旧风平浪静,没有卷入全县城的红薯大疯狂之中。
黎荞的主要任务是读书。
明年二月的县试,他打算下场试一试。
陶竹因为家中的银子而忐忑,这让他迫切的想要参加科举。
想要参加科举,肯定得看真题,他找上了庄文,庄文有每次考完都把真题记下来的习惯。
黎荞看了庄文历年的真题,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县试和院试的题目基本上都是从四书五经中出的。
为何如此?
这肯定还得问庄文。
很快,他从庄文那里得到了答案:
因为童生试是科举考试的入门考试,前两关的县试、府试不涉及到秀才的特权,而且为鼓励读书人,所以这两关的试卷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四书五经展开。
若是前两关都考三史三传,那很多人过不去县试、府试,这么一来,农家子愿意读书的怕是少之又少。毕竟光是买下三史三传就得花费不少银子。
总得给农家子一些甜头,一些希望,那农人才愿意全家供一个人读书。
听了庄文这话,黎荞只想抽从前的自己。
之前他以为县试、府试、院试考的范围是四书五经和三史三传,所以他就埋头苦读,没去研究真题。
早知道这样,他此前就不花费那么多时间去读三史了——三传与《春秋》有着密切的联系,还是要读的。
安逸果然让大脑懵逼,他早该研究真题的!
好在现在还不晚。
此时距离明年二月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他本就将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再好好巩固一下,那明年的县试应该有七八成的把握。
但自信归自信,他不能大意。
说起来,他认真读书的时间才一年,而其他人最少读了三四年,多的则是十几年几十年。
他从不认为他是天赋型选手,他走的都是刻苦的路子,和本土的读书人比试,他没有百分百的信心。
为此,他每日修炼的时间减少,几乎把全部精力都花在了读书上。
庄文见黎荞明年二月真的要参加县试,便趁着黎荞去找他时,给黎荞推荐了一个人。
庄文自己每日要读书,还住在县城,不能日日解黎荞的疑惑,这其实很不好,有什么疑惑应该当场解开,不然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其他知识的融会贯通。
恰好庄文早就为三柳村寻好了私塾夫子,所以他就想让这人先去三柳村,对黎荞进行一对一的教学。
黎荞想了想,点了头。
庄文说的有道理,他现在的确需要私教。
庄文寻的这人名叫黄有名,今年四十七岁,如同庄文那般,也是考了三十年才考上秀才。
黄有名家境一般,再加上年纪大了考举人无望,所以便歇了科举的心思,专心养家。
黄有名科考经验丰富,但读的书不如庄文多,黄家家境不好,买不起很多杂书。
不过关于童生试,黄有名的知识储备并不在庄文之下,足够指导黎荞。
而且,黄有名为人谦和,性情温厚,此前也有教导黄家孩童的经验,所以庄文觉得此人很适合此时的黎荞。
于是,趁着庄文休沐,黎荞与他去了黄有名的村子。
一番交谈之后,黎荞很满意,于是黎荞当日就带着黄有名回了三柳村。
在前院收拾出一个房间,从此后,黎荞便有了一对一的私教。
有夫子和没夫子的确不一样,从前碰见不懂的地方,他只能先记下来,但这个知识点可能会影响对另一个知识点的理解。
于是这不懂的地方就越堆越多,学习进度不如预期。
现在有了私人指导,有什么不懂的,他当场询问,于是他的学习进度快了许多。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比去年来的要早。
趁着人们熟睡,鹅毛大雪簌簌落下,一下便是一整夜。
翌日,黎荞从睡梦中醒来,刚睁开眼,他就察觉到外面的亮度不对。
冬日天亮的晚,平日里这个点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可现在透过新糊的窗户纸,外面竟是有些亮堂堂的。
想到昨日阴沉沉的天气,他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下雪了,而且,看这亮度便知雪不会小,绝对将天地都染白了。
瑞雪兆丰年,但眼下三柳村、朱家村的粉条日日都要往县城运送,这下了雪,运送粉条就困难了。
这般想着,他低头去看怀里人。
陶竹手脚并用的缠在他身上,脸埋在他颈窝里,他此时只能看到陶竹露在被褥外的一缕头发。
往日里陶竹虽也总是抱着他,但不会跟此时一般,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
这种睡姿肯定会影响呼吸,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抱着陶竹往枕头上挪挪,怀里人却是动了一下。
“竹哥儿?”黎荞轻轻唤了一声。
“嗯……”陶竹迷糊中透着一点点黏糊的声音传来,他如同往常那般,先是抱了黎荞一下,然后便打算伸一伸胳膊和腿。
一整晚都侧躺着,浑身都有些麻。
他右腿从黎荞的腿上放下,毫无防备的往身后的被窝里伸去。
冰凉的触感立马包裹住了他的右脚,冷的他浑身一哆嗦,右腿瞬间又搭在了黎荞的腿上。
黎荞被他这动作逗笑,低低沉沉的笑声传入他耳中,他不由抬手在黎荞腰间掐了一下。
“你怎么不拦着我?”
“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嘛。”黎荞不笑了,还很配合的“嘶”了一声,仿佛被掐痛了。
陶竹见此,赶紧在他掐的地方轻轻拍了拍,然后身子往上拱了拱,钻出了被窝。
扑面而来的果然是寒气,瞧向窗户,他呀了一声:“下雪了。”
“可不是。”黎荞说着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又抱紧了他:“待会儿再起吧,大山来了之后肯定会烧热水,有热水咱们再起。”
陶竹闻言,视线从窗户上收回来看向黎荞。
室内只有微弱的光,但他和黎荞离的近,勉强能看清楚黎荞脸上的理直气壮。
他忍不住笑,去年下雪的时候,他们俩有时候不想起,是等黎大山黎春桃烧了热水才起。
不过,今年不一样:“黄老先生在呢。”
黎荞并未行拜师礼,所以他和黎荞称呼黄有名为黄老先生。
“他并不迂腐,不会说什么的。”黎荞说着将脸埋在陶竹的颈窝里。
感受到陶竹身上舒适的温热,他闭上了眸子。
起了就得为粉条的运输烦恼,不起就不用烦恼!
而且,这种天气最适合和爱人躺被窝里摆烂了,他不想起。
“那咱再躺一会儿。”陶竹拍了拍他,还调整了一下肩膀的姿势,好让他更舒服一些。
“竹哥儿真好,黎荞不能没有陶竹,就像是人不能没有粮食~”黎荞忍不住蹭了蹭陶竹的脖子。
痒痒的,陶竹忍不住笑:“说到粮食,咱早上吃什么?”
“嗯……肯定得喝热乎乎的汤。春桃昨晚发了面,今早上要蒸包子,粉条猪肉馅的包子再搭配着鸡蛋饼,齐活。”
黎春桃蒸的粉条包子很好吃,咬一口外皮,将里面的馅露出来,然后往馅里加陶竹做的辣椒油,那味道极其可口,他一口气吃十个都不腻。
“……要不咱们还是起来吧,帮春桃蒸包子去。”黎荞睁开了眸子,他迫不及待想吃到外皮暄软馅料香辣的包子了。
陶竹自然没有意见,美食可以驱散烦恼,吃一顿舒坦的,那什么事都不算事了!
于是,夫夫两人起床。
打开门,一股寒气被小风裹着使劲往屋子里冲,两个人不由缩了缩脖子,好冷!
再看院子里的雪,竟是有膝盖那么深。
黎荞不由皱了皱眉,今天的粉条不好往县城送啊。
前院里,黎大山已经来了。
很快黎春桃和黎菽也来了。
黎荞扫雪,陶竹他们几个则是做早饭。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
因为全村人都做粉条,所以今年的工人不用吃住在作坊,他们吃饭和睡觉都是回自己家。
做粉条其实很累,一点儿都不轻松,工人们做一天的粉条,回家之后都是精疲力竭,所以家务活都落在了老人和孩子身上。
但是没有人抱怨。
一日三百多文的工钱,若是家里的工人多,那一日就能挣二两银子,搁从前,做梦都不敢想这种好事。
现在现实比梦境还美,哪有空抱怨,那些老人和孩子只想这种日子能长长久久。
吃过早饭,天还没有亮,但红薯作坊已经开工了。
扫雪的活计落在了老人和小孩儿身上。
黎粮和王桂花也进了红薯作坊做粉条,做麦芽糖的活计落到了黎二山和黎小山身上,他们俩每次做的量只够供应黎荞的点心。
做麦芽糖不如做粉条赚钱,有那个功夫,当然是去做粉条。
黎二山和黎小山两人忙完家里的事,会来黎荞家做粉条。
黎荞家自然也要做粉条,去年准备不足,他家的粉条吃到夏天就没了。
今年可不能这样了,一定要做出足够的粉条。
黎二山和黎小山吃过早饭,先把自家的雪扫干净,留黎小兰看家,然后他们兄弟俩来了黎荞家。
再加上陶竹,今天黎荞家的红薯作坊也开工了。
但黎荞没有读书,他去找庄丰收,想组织人把路上的雪扫出来,不然的话,只靠着运输队那一百人,什么时候才能把粉条运送到县城。
庄丰收也正有此意,他招呼村子里的老人和小孩儿去扫雪。
等庄丰收把人组织起来,天亮了,而运输队的人竟是来了。
原来,沿途村子里的人看到大雪,怕影响三柳村、朱家村粉条的运输,再加上他们村子里的人要来三柳村卖淀粉,于是就主动开始扫雪。
有这些村子扫雪,所以运输队一路走过来,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阻碍,很快就来到了三柳村。
黎荞:“……”
挺好的,他不用烦恼了。
不过,今日不是最难走的,最难走的是雪BY郁阎。化的时候,道路泥泞,难走程度跟下雨差不多。
修路这事儿,还是得向江知县提一提。
若江知县依旧不同意,那他可以让沿途几个村子捐点钱吧……这样这条路算是大家一起修的。
之前他没想过号召众人捐钱,是他觉得别人不一定愿意捐,既然这样,他何必做恶人从别人口袋里掏银子呢。
再加上他担心巨额银子会惹来红眼病,所以出于种种考虑,他就想着自己修这条路。
可看目前这情况,大家一起修路并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他不会号召众人捐款。
捐款这种事情全看自愿,以他现在的名望,他若是号召,别人不管情不情愿,都会捐一点出来。
这等于是逼捐了。
他不想把好事办成坏事,所以,还是先和江知县商议吧。
雪化之后,很快就到了江知县给黎荞分银子的日子。
因为县城红薯作坊的工人太多,所以那边的工钱不是日结,而是十日一结,不然每天光是发工钱就得耗费不少时间。
黎荞这边的分成,也是十日一结。
江知县本就有抱负要施展,再加上他准备交满分答卷,所以在工钱、分成这个敏感的问题上,他把账算得清清楚楚。
黎荞虽然只拿半成的分成,但红薯作坊一日的盈利就有六千两,十日是六万两,那么黎荞能得三千两。
当然,黎荞的分成也得扣除掉举人、秀才、厨子等人的工钱,不过和三千两比起来,这是小钱。
银子太多,不管铜钱还是银锭,都太惹眼,所以江知县给黎荞的是银票。
大盛的银票只有一百两这个面额的,所以,就算是银票,黎荞也得拿箱子装。
数完银票,清了前面十日的账,黎荞又和江知县说起修路的事。
江知县不同意他修平城到府城的官道,那他修三柳村到平城的路总行了吧。
江知县自然还是不同意,他安慰黎荞,莫怕,今年过年,圣上一定会知道黎荞这个名字。
黎荞见此,只能又一次歇了心思,他不可能把还黎粮银子时的那种磨嘴皮子用在江知县身上。
他本以为过年前这事办不成了,结果在腊月又一场大雪之后,庄丰收主动找他说起了修路的事儿。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睡了一觉,码字码的晚了,明天尽量早点……QAQ
第70章 黎荞剧情少。过年,修路, 准备报名县试
不只是黎荞觉得三柳村通向县城的路难走, 三柳村的人自然也觉得这条路难走。
但之前三柳村的人走这条路走习惯了,平日里除了交粮税,他们基本上没有必须走这条路的时候。
碰到下雨天, 道路泥泞,那就不去县城呗,反正也没什么当日必须得去县城办的大事儿。
没有需求,那自然就没有改变的动力。
再加上周围村子也都是这样的土路,所以此前三柳村的人并没有想过要专门修这条路。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们的粉条每日都要运送到县城去, 那不是一两银子十两银子,那是全村人的四百两银子!
一日四百两银子, 若是运送不出去, 那心里多担忧啊。
他们知道粉条不愁卖,就算是积压几天也没关系,但牵扯的银子太多了, 多到他们这辈子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
现在的日子跟做梦似的, 害怕夜长梦多,所以他们心焦。
一日不能把粉条变成银子, 那他们心里就像是烧了一把火,夜里睡觉都睡不着。
于是,不少人找上了庄丰收, 想着能不能把这条路修一修。
庄丰收也想修路, 他就来找黎荞了。
这一点儿, 着实出乎黎荞的预料。
他本以为只有他想修路,结果现在村人也忍受不了这条路了。
这真是太好了, 这下子看江知县如何拒绝。
江知县对此还真拒绝不了。
此前他是怕圣上觉得是他威逼黎荞拿巨额银两修路, 现在人家三柳村全村人都想修路, 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大手一挥, 他准了。
三柳村自己看着修吧。
江知县同意了,庄丰收就在腊八那天早上召集全村人,商议这条路具体该怎么修。
之所以想修路,是为了再也不惧怕下雨天。
若是这般的话,那就得修成县城那样的路。
县城的路是青砖、石板组成的,不算特别平坦,但不会坑坑洼洼,遇见下雨天也不怕。
可不管是砖头还是石板,所耗费的都是巨额银子,因为三柳村距离县城太远了。
所以这个银子该怎么分摊?
腊八的清晨,寒气袭人,天还未彻底亮,不少人手里还端着腊八粥。
今年各家各户的腊八粥都熬的浓稠,里面不仅放足了八种杂粮,还放了糖,甜滋滋,暖呼呼,在这种一张口就冒寒气的清晨来这么一碗腊八粥,整个人都精神了。
庄丰收的话音落,端着碗喝粥的韩小雁立马道:“当然是黎荞负责全部的钱啊,他都挣几万两银子了吧!”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顿时朝着她投去了愤怒的视线:“你家是没挣钱吗?”
“黎荞的银子是他该挣的,要不是他,有你家现在的好日子?!”
“怎么还惦记着黎荞的银子啊?做人都不知道知足和感恩的么?”
王红芹也被惊着了,忍不住道:“咱们挣不少钱了,这路又不是黎荞一个人走,哪能让他一个人出钱。”
她也想从黎荞身上扒拉好处,此前黎荞家盖房子找她做汤汤水水,她就昧下了一些食材。
虽然后来被赵满仓发现,她不敢再继续,但总归是从黎荞身上得到好处了,不枉费之前她当家的借给黎荞银子。
至于这一次的粉条,连黎粮和王桂花都在老老实实做粉条,那她自然是歇了其他心思。
可没想到韩小雁能说出这种话。
也太不要脸了吧!
……
一旁的黎大忠,脸彻底黑了:“瞎咧咧啥?你给我回家去!”
“我说的不对么?!咱们每天拼死拼活,是在给咱们自己挣钱么?不是!是在给黎荞挣钱!咱们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他却是坐着不动都能挣几百两银子,他使唤全村人给他挣钱,这钱他不拿谁拿?”
“这条路若是修不好,影响的可是他!”
韩小雁可不怕被人指责,她梗着脖子大声道。
每天做粉条真是累死她了,她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凭什么捐出来修路?对比一下黎荞,她不忿!
“是啊是啊,现在可不就是他使唤全村的乡亲给他挣钱。”
黎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这话可太对了。
他天天累的跟狗似的,但黎荞却是养的白白净净,跟他一点儿都不像是亲兄弟。
真是亲兄弟,能这样使唤他?
气死。
“所以你们两个,是不想受这份累是吧?”
庄丰收站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的瞧着韩小雁和黎黍。
天未大亮,黎黍和韩小雁其实看不清庄丰收的表情,但听他这凉凉的语气,韩小雁先缩了缩脖子。
“不是不想受这份累,我的意思是既然黎荞使唤全村人给他干活,那这路就该他自己修啊。”
这话音落,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韩小雁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极其重,打的她一个趔趄,手中的陶碗没拿稳,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碗摔了稀巴烂,里面的八宝粥也溅了一地。
“韩小雁之前我警告过你了,你再惦记黎荞的东西,那就滚回你娘家!”
黎大忠说着抓起韩小雁的手腕,拉着她就走。
恰好此时就在村口,直接送她回娘家,省事。
王桂花冷眼瞧着这一幕,大声道:“韩小雁,你回娘家之后要是敢把粉条方子泄露给你娘家人,那你们一家子都等着蹲大牢吧!”
“啧,这天天闹腾的也不是法子嘛,依我看这日子过不下去就不过了吧,干脆休了她,这样就再无争吵了。”
刘翠眼珠子轱辘轱辘转的厉害,朝着黎大忠大声喊道。
去年她家因为得罪了黎荞,没能进红薯作坊干活。
今年她找黎荞道了好几次歉,而且还愿意照顾陶老汉陶老太陶树三人,黎荞这才松了口,让她家的人也进红薯作坊干活。
此时,瞧着这熟悉的一幕,她忍不住站出来给黎大忠建议。
黎大忠休了韩小雁,她侄女才能嫁过来嘛。
刘翠这话,本是为了她自己打算。
但其他人一听,不少人竟是点了头。
可不是,现在大家伙儿一日能拿这么多钱,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可韩小雁竟还是不知足,这种贪心的人,就该天打雷劈!
既然这么盯着黎荞,那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让她再也占不了黎荞一丝的便宜!
况且,咳,他们家也有想要嫁入三柳村的亲戚,有姑娘也有小哥儿,哪怕黎大忠有俩孩子,那他们也不嫌弃。
黎荞对黎大忠这个堂哥没任何意见,只要没了韩小雁这颗老鼠屎,那么黎大忠在黎荞跟前分分钟成为红人。
所以,不管是为黎荞着想,还是为了他们自家的亲戚着想,黎大忠都该休了韩小雁嘛。
抱着这样的心思,劝黎大忠休妻的人竟是越来越多。
黎大忠沉着脸没说话,只是拉着韩小雁出村。
韩小雁又惊又气,顾不上去骂黎大忠,反而是和刘翠等人对骂,一时间,柳树下人声嘈杂,好不热闹。
黎荞家。
腊八,黎荞家也煮了腊八粥,里面放的有红枣,还有特意买的莲子、百合。
这样熬出来的腊八粥黏糊糊的,又不是特别甜,配合着蒸饺,一家子吃的极其满足。
快要吃完时,天蒙蒙亮,张绣花家的秋哥儿来卖鸡蛋。
入了冬,母鸡不怎么下蛋了,哪怕今年多养了鸡,想攒一篮子鸡蛋也得花费小半个月的功夫。
马上过年了,这鸡蛋得留着过年用,再卖这一次他家就不卖了。
原本秋哥儿拎着鸡蛋准备直接来黎荞家的,听到庄园的锣声,他有些好奇,便跟了过去。
是以,他目睹了村口那一场闹剧。
现在来到黎荞家,他忍不住讲给黎荞几个人听。
陶竹听完,有些心虚。
此前他想着要吓唬一下韩小雁,但觉得不妥,于是去年过年时他还特意给韩小雁的俩孩子发了一贯钱的大红包。
没想到,早被他按死的念头,现在竟是村子里很多人的念头……
“那后来呢?”他忍不住问。
“大忠哥把韩小雁送回娘家了,至于黎黍大哥,村长不允许他们一家子再去红薯作坊干活,免得他们累着。”
“……黎黍什么反应?”黎荞问。
“很生气,想来找荞哥你闹,但被桂花嫂子、春生哥、村长等人给拦下来了。”
“接下来大家伙儿开始商议每家该凑多少钱修路,我就拎着鸡蛋过来了。不过,我听到桂花嫂子说,她家愿意出二两银子。”
秋哥儿道。
“二两?”
黎荞惊讶。
陶竹几个人也惊讶,他们知道王桂花这是想让黎荞省几个钱,但二两太多了,肯定有人不愿意。
秋哥儿走了没多久,庄丰收来了。
“石板和青砖太贵,如果用这两样东西修路,所花费的银钱太多,咱们修不起。所以大家伙儿决定用土坯砖修路。”
土坯砖比青砖、石板便宜很多,全村人一起凑钱,那还是能把这条路给修出来的。
土坯砖也挺好的,现在三柳村绝大部分人家的房子都是用土坯砖盖的,这种土坯房盖好之后住几十年完全没问题。
“……土坯砖行么?”黎荞有些怀疑。
“当然行,虽然比不上青砖和石板,但也比土路强的多,不至于出现坑洼。”庄丰收道。
“我可以多出一些银子,要不还是买青砖或者是石板吧?”
肯定是青砖和石板用的年头久。
“不用,你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你堂堂正正该得的。”
“虽然粉条是我想出来的,但凭着我一人,那可挣不了如今的银子。”
“怎么挣不来?如果把这方子卖给商贩,那商贩们肯定抢疯了,你挣的肯定比现在多,而乡亲们一文钱都挣不到。”
“应该是全村人都谢你。”
“就这么定了,每家出二两银子,不出的话,今后别从那条路上走,也别在红薯作坊干活。”
“朱家村也是如此。至于你,你拿个一百两就成了。”
“那么长的一条路,也没指望一年就能修好,慢慢来,不急。先把容易出现坑洼的地方给填补上,咱们慢慢修。”
庄丰收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黎荞:“……”
一百两?
还打算修上好几年?
好几年后他说不定就不在三柳村了。
于是,他把不敢用在江知县身上的磨嘴皮子功夫,用在了庄丰收身上。
他开始算账。
粗略的计算,一百三十块砖头可以铺一平米。
三柳村通往县城的这条大路,三米来宽,长二十五公里左右,若修路只铺一层土坯砖,按照如今的银子来算,那还修不了一公里。
一公里能干啥?
陶竹在一旁听着,也加入进来和黎荞一起劝。
于是,嘴皮子磨了足足一日,庄丰收终于松口了。
因为黎荞说他要考科举,别等他考上举人之后进京参加会试了,这条路还没修好。
这话称得上自吹自擂臭不要脸,但庄丰收对黎荞很自信。他儿子庄文读三十年书都没考上秀才,结果被黎荞一点拨,立马就考上了。
那轮到黎荞自己考,还不是过五关斩六将一路考到京城去。
不能让黎荞进京了这边路还没修好!
于是最终的决定出来了,三柳村和朱家村每家每户捐二两银子,欠缺的银子由黎荞补上,明年一定要把这条路给修好。
等做完粉条就开工。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十里八村,凡是听到消息的人,绝大多数人都会说一句大气。
一些心思活泛的人特意找上庄丰收,表示他们也想捐银子,想为这条路出一份力气。
多表现表现,才能在黎荞跟前留下好印象嘛!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看看朱家村如今的待遇,他们要成为第二个朱家村!
说实话,愿意出这个钱的人家还真有不少,且不说家里有人进了县城的红薯作坊,只说今年的红薯。
今年红薯大丰收,他们种的又多,很多人家靠着红薯都能挣三四十两银子。
更别说还有一部分幸运的人家,家里有人在红薯作坊干活一日能拿三百文的工钱。
所以,舍得捐这二两银子的,真的有不少人。
别村有人愿意捐钱,庄丰收自然乐得接收,旁人多捐二两,黎荞就能少掏二两。
而且,为了鼓励旁村的人多捐,他表示路修好之后会立功德碑,凡是捐了银子的人家,都可以在功德碑上留下名字。
这消息一出,想要捐款的人家风一般冲进了庄丰收家,好家伙,这等于是和黎荞出现在同一块石头上,这是接近黎荞的好机会哇!
可不能错过!
但黎荞不是银子,不可能每个人都对黎荞抱有善意,有那么一些人,哪怕他们靠着黎荞挣了钱,那依旧挡不住他们眼睛红的滴血。
这些人认为这个银子是黎荞应该出的。
如果黎荞一开始就很富裕,如同乡绅那般高高在上与普通小百姓不一样,那现在愿意伸手拉他们一把,他们只有感激涕零的份。
可黎荞从前是烂人一个,现在摇身一变,竟能挣那么多银子!
他们不服,他们嫉妒!
再加上韩小雁那一番“黎荞在使唤全村人给他挣钱”的言论也传开了,所以,眼红黎荞的人还真不少。
但以黎荞如今的名望,这种话他们只敢在私底下说说,不敢当众讲出来。
没看黎黍都不能再进红薯作坊了么,更何况是他们!
在这种氛围中,黎荞和陶竹又去县城了,他们夫夫去县衙送江知县买的点心。
今年江知县又找黎荞买点心当年礼了。
临走前,江知县告诉他们夫夫,他已经把县城红薯作坊的粉条当做贡品送往了京城。
关于粉条的诞生和如今的全县大疯狂,他也写了详细的折子。
按照正常速度,正月底,圣上的反应就会传到平城。
黎荞听了此话,有一种不真实感,江知县还真把他名字写折子里送往京城了?
……
写就写吧,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明年二月的县试。
不过,他再次隐晦的表示,如果府、省两级的官员想要孝敬,那他是懂规矩的。
江知县听罢他这话,忍不住笑了:“罢了,本官就和你说实话吧。今年夏筹备红薯作坊时,本官特意去了府城,将本官的计划全盘告诉给知府大人。”
“大人很是支持这个计划,让本官放开手脚去做,所以你不必担忧。”
知府掌一府之权,总领下面各个县,他要搞这么大的阵仗,自然要和知府通通气。
知府大人不憨不傻,听完他的计划便知粉条能带给平城怎样的巨变。
若是平城真的富裕了,那知府大人身为一府长官,肯定也是有功的。
他的政绩也是知府大人的政绩。
况且,他折子上也明确写了知府大人给他不少支持和鼓励,所以如今知府大人也等着圣上的反应呢。
粉条可以成为平城的特产,也可以成为整个府的特产,和政绩比起来,黎荞的那点银子真不算什么,入不了知府大人的眼。
大盛在两位至圣至明皇帝的治理下,贪官较少,虽然仍有潜规则,但都不会太过。
一是因为官员的俸禄够高。
职位高一级,那俸禄能高不少,有的甚至能翻上两三倍,再加上办事时收的一些不影响大局的银子,所以大盛的官儿都不缺钱。
二是因为太上皇从开国到现在,砍起贪官来犹如砍瓜切菜,所以目前大盛很少有贪官,称得上是吏治清明。
黎荞的担忧,不存在。
这些事儿他原本是不打算告诉黎荞的,但这个年轻人给了他一辈子都没有第二次的机遇,而且还懂得审时度势,那他就说了吧。
权当是结个善缘。
这年轻人只要不作妖,那前途真真是不可限量,指不定将来还是他上峰呢。
黎荞得了江知县此话,真真切切松了口气。
原来知府大人也看上了粉条?
他忍不住再次感叹,大盛还真是世外桃源!
从县衙出来,夫夫两人开始采购年货。
过年之前两人不准备来县城了,黎荞要专心备考。
一番大采购,两个人回到村子里时天已经黑了,寒风嗖嗖的吹,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正要赶着牛车回家,不远处却是传来女人的哭声。
黎荞耳朵灵敏,很快就听清楚了缘由。
哭的是韩小雁,一边哭一边骂黎大忠是不是有了新欢。而黎大忠似乎扯着韩小雁,还是要送韩小雁回娘家。
为避免尴尬,也不想被韩小雁纠缠,他跳下牛车,牵着牛车快速往家里走。
“怎么了?”陶竹有些纳闷。
“我听见了雁嫂的哭声。”黎荞道。
“……”
陶竹侧了侧身子,把耳朵对准黎大忠家的方向,几秒钟之后,他还真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哭声。
但听不真切,不能确定是韩小雁。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牵着小乖的黎荞,这人耳朵也太好了吧?
不过,他也的确不想被韩小雁纠缠,于是他干脆也下了牛车,和黎荞并肩而行。
“其实大忠哥根本没有休妻的意思。”他忍不住道。
“咱们管不了,咱们当旁观者。”黎荞隔着厚厚的手套,牵住了他的手。
黎荞对韩小雁只有俩字:
惯着。
“赶紧回去,身上的衣服虽然厚,但架不住天冷,我感觉衣服被吹透了,你冷不冷?”黎荞转移了话题。
陶竹闻言,当即顾不上韩小雁了:“可别冻着了,快回去烤火,喝口热的。”
“嗯!”
黎荞重重应声,夫夫两人快速回了家。
到家之后,先是生了一堆火烤去身上的寒气,又吃了热饭,然后夫夫两人便回了后院快乐老家。
今天奔波一天,不读书了。
而且得了江知县的准话,压在陶竹心里的大石块消失了,今晚,自然是要快乐。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今天红薯作坊停工。
大过年的,歇上一日也没什么,反正如今的淀粉还能再用两个月。
而且,像是杀猪这种活计,只靠着家里的老人和孩子,那还真办不了。
去年过年时,三柳村、朱家村以及附近村子养了不少鸡鸭和猪,一年过去,这些鸡鸭猪都长大了。
若是搁往年,几乎没人舍得杀猪吃肉,大家伙儿养了猪都是卖掉换钱。
可今年,谁家都不缺这一头猪的钱,很多人家甚至是挣了百两,这种情况下,自然舍得杀猪吃肉。
今天杀猪,明天过年,完美!
想杀猪的人家多,只靠着郑屠户一人根本忙不过来。于是就三五家约好一起杀猪,互相帮忙。
这些人家杀了猪之后,无一例外的,全都拎着肉来黎荞家送肉。
大家伙儿知道送的多了黎荞不收,而且观察了这么久,也知道黎荞爱啃没什么肉的骨头不爱吃正经的大肥肉,所以这些人家送的都是排骨、猪蹄。
到中午时,加上朱家村送来的,黎荞家一共收到了上百斤排骨,四百多只猪蹄。
黎荞:“……”
很好,这个新年不缺排骨和猪蹄了。
“幸好现在天气冷,不然的话,还真放不住。”陶竹瞧着这些排骨和猪蹄有些犯愁。
因为前几日外村不少人家也来送肉了。
外村没有红薯作坊,早早就杀了猪,不少人家也送来了肉。
普通的猪肉可以做成腊肉,但猪蹄和排骨咋做成腊的?
“别愁,明天下午咱们把四个厨房都炖上猪蹄和排骨,叫上一堆人过来,一次吃不完,那咱们就多炖几次,肯定能吃完。”
黎荞笑眯眯的道。
“也行。”陶竹点头。
若是搁从前,他会心疼。
但现在家里装银票的小箱子都有三个了,他还真不心疼。
大过年的,一起炖肉热闹热闹。
黎大山听得这话,立马道:“那我现在去告诉浅哥儿这个好消息。”
“去吧去吧,顺便把你小叔定的。御严烤肠带回来,省得郑家人再跑一趟。”
陶竹让他带上背篓。
“好嘞!”黎大山兴冲冲的去了。
经过他坚持不懈的努力,浅哥儿对他的态度终于改了,虽然今年没能成功把浅哥儿娶回来,但明年肯定行!
下午,家家户户要么包饺子要么炖肉,李瓶过来送小书架,前几日黎荞找庄家订了个小书架,这是给陶竹用的。
李瓶把书架送过来后没走,而是坐下来帮着包饺子。
当然,最主要的是要聊八卦。
她消息一向灵通。
“你们还不知道吧?现在不仅有人天天给大忠说媒,还有人给你们三叔黎稻说媒!”
“?”
“啥?”
“……”
一屋子的人,都惊了。
说八卦,要的就是这种反应,李瓶兴致大涨,又道:“谁让赵二妞得罪过黎荞呢,若是把赵二妞踢了,再给黎稻吹吹枕边风,那黎稻说不定就跟黎谷一样是个好长辈了。到那时,他在黎荞跟前的待遇,自然也是和春桃他爹一样了。”
“不少人打的是这个注意。”
黎荞:“……”
五味杂陈。
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李瓶很快又道:“现在咱们村的姑娘和小哥儿,不少人都准备招婿呢。就像是陶萄,原先非想要挑个好的,甚至还想嫁去镇上,结果现在只招婿,不外嫁。”
“可惜,愿意入赘的男的,他通通看不上。”
“他和大山一般大,过了年就十八了,再拖下去,就更不好找了。”
黎荞:“……”
所以,招婿成他们村的主流了?
“对了,截止到我过来时,外村给咱们村捐银子的人家足足有六百户,捐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呢!”
李瓶想起这事儿,赶紧向黎荞和陶竹分享这个好消息。
“竟然有这么多?”黎荞惊讶。
这着实出乎他的预料了。
“等明年做完粉条开始动工,肯定还会有人捐的。”
大家伙儿都想和黎荞的名字出现在一块石头上,功德碑立好之后,黎荞肯定会仔细看一遍,到时候他们的名字就出现在黎荞眼睛里啦。
黎荞:“……”
行叭。
他也不能打击众人的热情。
……
李瓶在傍晚离去,黎荞家放鞭炮,吃饺子,守岁,又一年到了。
大年初一的下午,黎荞家很是热闹。
黎粮一家子,黎谷一家子,郑家,庄家,赵满仓家,喊了黎大忠,黎大忠没来。
这么多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猪蹄和排骨炖上了。
为防止不够吃,每家还把自家的炉子带来了,好多炖一些东西。
这一炖就炖到了傍晚,浓郁的香味盈满整个院子,每个人要么拿着排骨,要么拿着猪蹄,要么拿着其他的大骨头,一个个都啃的脸上沾了油。
黎荞站在炉子旁,拿着筷子从锅里捞香肠,连着啃了几块猪蹄,有些腻了。
吃根麻辣香肠换换口味。
陶竹站在他身边,手里端着一个小盆,盆里还有两块猪蹄。
陶竹现在被黎荞带的,也喜欢啃猪蹄鸭脖这些没多少肉的骨头。
他看黎荞捞完两根香肠还要继续捞,便道:“我不吃香肠,你少捞几根,待会儿我还要啃猪蹄。”
“好,想啃什么啃什么,今天是全肉宴。”黎荞说着看向他,笑眯眯的道:“有一种大家来参加咱们婚宴的感觉,当时穷,婚宴上没什么肉,今日就算是补上了。”
陶竹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的联想,闻言一怔,然后不由去看院子里的情形。
众人要么坐在桌子旁,要么蹲着,农家人没那么讲究。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儿,脸上都挂着笑。
再想一想下午众人一起动手洗、炖的场景,当然,不能少了众人对黎荞县试的祝福。
这一整套的流程,这可不就跟他和黎荞成亲那日一样嘛。
他嘴角忍不住翘起,看着黎荞的水眸亮晶晶的:“嗯!”
圆满了。
如果这人在县试中拿下好成绩,那就更圆满了。
大年初二,红薯作坊又开工了。
黎荞也收了心,专心读书。
大年初八,县署公布了县试的日期:
下个月十二至十六这五日。
县试是要连着考五天的。
考试日期公布,接下来就是报名了。
这个报名还挺复杂的,因为古代没有身份证,所以报名比较麻烦,但黎荞早有准备。
正月十二,他和陶竹去了县城。
刚到城门口,他们夫夫就和江知县的马车碰上了。
“巧了巧了,省得本官专门去三柳村一趟了。”江知县一看到黎荞,便笑着这般说道。
黎荞:“?”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确比昨天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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