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秋梨膏 韩家的酸梨子
大盛的都城名叫盛京, 这是一座拥有三百年历史的城池,在前朝时名叫安城,大盛建立后改名盛京。
城楼很高, 看上去足足有四十米,城墙也很高,大概有十五米,不仅高,还很新, 城墙根并无风雨侵蚀的痕迹,也无杂草, 看得出年年都在修葺。
黎荞仔细看了一圈, 心中忍不住惊叹,这是一座坚固的城池。
城门口有披坚执锐的士兵在值守,进出城门很严格, 不仅进城要接受检查, 出城门也要受盘问,黎荞一行人在城门口耽搁了大半个时辰, 这才顺利进了城。
进城时是中午,韩家早就为黎荞庄文徐瑛孟月几家租了房子,所以黎荞等人拒绝了韩宁的邀请, 先去租的房子那边, 等安置好之后再去韩家拜访。
盛京分内城和外城, 内城只有宫城和各部衙门,外城城东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
韩家只是普通富商, 住在外城城北, 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小官、普通富商, 韩家为黎荞几家租的房子就在此处。
这里距离贡院不远不近, 而且治安良好,进京参加会试的举子若是不愿住客栈且手里银子充裕,那么此地便是他们租房子的首选之地。
韩家租了八个宅子以供几家人挑选,八个宅子分布在一条街,最远的两处间隔不足百米,黎荞几家早就听韩家人说过这八个宅子的布局,实地看了之后,很快就选好了各自的宅子。
黎荞这边虽然只有四个人,但他和陶竹选的是一个两进的院子。
沈画徐瑛选的也是两进的院子。
徐家人多,选的是一个三进的大宅子。
但庄家和孟月选的都是一进的小院子。
孟家人少,银子也不多,选一进的院子情有可原。
庄家选一进的院子,纯粹是因为庄泉周芸胆小,在首府时他们都不敢独自出门,更何况是来了盛京。
一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这样比较安心。
选定院子之后,各家都忙着擦洗收拾。
韩家派了人过来帮忙,傍晚时还送来了蔬菜、肉类等食材。
黎荞今日没读书,他和陶竹、黎二山、黎夏一起下厨做晚饭,中午进城时耽搁了不少时间,他们没吃午饭,只吃了些点心,所以晚饭很丰盛,是铁锅炖母鸡。
黎荞按照铁锅炖大鹅那种做法,往锅里放了面饼,等母鸡炖好后,暄软的面饼吸足了母鸡的香味,还沾着红油汁水,只看一眼就足以让人流口水。
除此之外,里面还放了点粉条、豆腐,白菜,炖了满满一锅。
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黎荞四个人围在小小的桌子前,一口肉一口饼子,吃的很是满足。
四个人将一大锅炖肉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没剩下。
吃饱喝足,陶竹从篮子里拿出了几个小酸梨。
这是韩家送来的,是韩家自己种的,个头小,而且酸味还大过甜味。
但在这寒冬腊月里,它好歹是水果,于是韩家人就送了一些过来,让陶竹配着冰糖煮梨水喝。
晚饭虽然吃的满足,但也有些油腻,因此陶竹打算煮点梨水。
“我先啃一个。”
黎荞瞧着卖相不怎么样的黄皮梨子,对着陶竹伸出了手。
他口有些渴,想吃点冰冰凉凉的东西。
“这个很酸,生吃不好吃。”
陶竹提醒道。
“没事儿,我就是想吃点水果。”
“给你。”陶竹将这几个梨子洗了洗,递给黎荞两个,然后他问黎二山和黎夏:“你们俩吃吗?”
黎二山和黎夏看向黎荞:“小叔,好吃么?”
“荞叔,酸不?”
“我吃着还行,但你俩吃着应该会酸。”
黎荞一边咀嚼一边道。
他对吃的一向不挑,甭管是好吃的还是难吃的,他都能吃得下去,这梨子吃起来的确是酸味盖过甜味,但啃起来还算清脆,水分也凑合,所以他吃着还成。
大冬天的,想吃个新鲜水果不容易,他很宽容。
黎二山和黎夏见状,忍不住拿起梨子啃了起来,他们俩都是过过苦日子的,喇嗓子的窝窝头都吃了无数,更别说是酸梨子了,他们肯定吃得下去。
但是,真的将这梨子咬入口中,两人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这也太酸了吧?
酸得他们浑身哆嗦。
黎荞看黎二山龇牙咧嘴的,顿时笑了:“觉得酸就别吃了,把你们咬的地方切下来,剩下的煮成梨水喝。”
黎二山和黎夏忙不迭的点头,这个酸度他们真扛不住,他们想喝甜甜的梨水。
喝过梨水,陶竹又烧了热水洗漱。
黎二山和黎夏年纪小,此地是京城远离家乡,担心他们俩害怕,所以黎荞让他们俩也睡在后院,前院只用来放牛车,不住人。
洗漱之后,四人回后院睡觉。
卧室里是火炕,烧得暖暖的,躺到被窝里,黎荞舒服的立马闭上了眸子。
火炕这个东西,冬天真的离不了,太能提升幸福感了。
看陶竹也准备躺下,他伸出了手臂,等陶竹躺在他手臂上,他一个翻身,大半身子都压在了陶竹身上。
“竹哥儿,咱们来京城了。”他慢悠悠的开了口。
“嗯!”
陶竹眸子盯着房顶,心里有点奇妙。
今天入城时是黎荞赶车,他坐在黎荞身旁,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好奇,眸子一直在四处打量。
入城的街道很宽敞,能让十辆马车并行,而且路上很干净,地面铺着的是石板。
两边店铺林立,店铺门口挂着的招牌、幌子、灯笼等看得他眼花缭乱,粗粗看过去,卖什么的都有。
而且这些店铺都是两层、三层的,看上去很是气派。
街道上行人众多,百姓的穿着不错,要么是棉布要么是丝绸,很少有人穿麻布衣服。
这就是京城。
宽敞。
干净。
富裕。
他陶竹,一个原本在泥潭里挣扎的乡下小哥儿,竟是从三柳村来到了大盛的都城。
这种感觉真的有点奇妙。
但他心里没有多少恐惧。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因为去镇上找活儿而心生恐惧的少年了。
现在的他识字,知道那些店铺到底是干嘛的,京城繁华归繁华,陌生归陌生,但他不是两眼一抹黑,他认得这世界,他不必心生恐惧。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身边站着黎荞。
想到此,他身子动了动,轻声道:“黎荞,亲亲我。”
他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有些黏糊糊的。
他平日里很少有这样语气,只有黎荞折腾他折腾得狠时他才会这样。
黎荞听得心痒痒,自打踏上入京的路,他和陶竹就只亲亲,不干旁的。
他可真牛逼,心上人与他形影不离,他竟然清心寡欲了两个月。
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他吻上了陶竹的唇。
陶竹一边回应他一边去扒他的衣服。
今晚是狠狠快乐的一晚。
翌日,两人醒的有些晚,他们起床时黎二山和黎夏已经将早饭做好了。
而且,庄家、孟家、徐瑛沈画、韩宁已经过来了。
黎荞所住的这个宅子,左边是徐瑛和沈画,往北边走个二十米便是庄家和孟家。
徐家人的房子是三进的,离的有点远,但也没超过百米。
今日他们要在韩家人的带领下去购置日常所需的物品,因此一帮人早早就来报道了。
陶竹有些害臊,昨晚闹的太晚了,现在其他人都到齐了,他和黎荞却是刚起床。
黎荞脸皮一向厚,他笑眯眯的招呼众人先坐。
沈画笑嘻嘻的跟着陶竹进了厨房:“竹哥,别急,慢慢吃,今天一天只是买东西,没其他事儿。”
“……嗯。”
陶竹端起碗,用吃饭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黎荞陶竹黎二山黎夏四人速战速决,不到十分钟就吃完了早饭,这时徐家人也来了,不过只来了徐瑛的两个哥哥一个嫂子,于是一行人在韩宁的带领下前去购物。
城北有两条商业街,他们不必跑远,在附近就能将日常所需买齐。
现在是腊月初,会试在二月初,放榜是二月下旬,所以最起码要在京城待三个月。
当然,如果要参加殿试,那待的就更长了。
要住这么长时间,又不差钱,于是几家人把用惯了的各色物品都安排上了。
不过,书籍是重中之重,必须得买书。
平城,河西府府城,原河省首府,这三个地方的书籍数目加一起也比不上京城的十分之一。
所以黎荞只要看到书铺就会进去扫荡。
凡是他没看过的而且对他科举有用的,他全部买下。
徐瑛和庄文也是如此。
孟月财力不够,他一向是借黎荞、徐瑛、庄文的书籍看,他能干的活是找书,好节省大家伙儿的时间。
韩宁对黎荞佩服极了,这一路走来,黎荞的刻苦他全看在眼里,黎荞其实不用这么刻苦的,圣上的御笔匾额可以保他一世富裕。
但家中富裕还有如此追求,除了五体投地,韩宁真想不出其他的词儿。
他家里有不少书籍,是他读书时一本一本买回来的,去平城时他卖了祖产都没舍得卖掉那些书。
但此时,看黎荞逛街时依旧惦记着买书,他忍不住对黎荞道:“黎弟,我家有一屋子的书,你若是不嫌弃,改日可以登门去瞧瞧。”
“咦?都有哪些书?”黎荞立马问。
“除了科举考试所需的四书五经三史三传,还有不少杂书,都是我搜罗来的。”
韩宁随口说了几本书的名字。
黎荞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需要杂书啊!
他那些无法对外人明说的种种奇异,他只能推到各种杂书上,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各种杂书了。
“那明日就登门拜访,韩兄,可不要嫌我们叨扰。”他笑着道。
“怎么会,我们一家都盼着你去呢。”韩宁也笑了起来。
因为要去韩家,所以黎荞和陶竹回去之后连夜做了些点心和鸭货,这一路走来,韩家对他们照顾颇多,亲手做的点心鸭货更显心诚。
庄家、徐瑛沈画、孟月、徐家人也都要去韩家做客,以感谢这一路上韩家的照拂。
所以,次日一大早,一帮人又在黎荞这边集合。
韩家距离他们租住的院子不远,一行人步行前往韩家。
韩家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不过带东西两个跨院,家底算是不错。
黎荞等人到时,韩家二十多口人,上到韩宁八十岁的老祖母,下到三岁的侄子,全都在门口等着。
黎荞:“……”
罪过罪过,这么冷的天,哪能让老人家和小孩子都站在门口吹风。
太夸张了。
但韩家人不觉得有什么,热情的将黎荞一行人迎到待客的花厅,端茶上点心,唯恐招待不周。
黎荞深感压力大。
好在韩宁明白黎荞的尴尬,很快便扶着他祖母回正院,他爹娘也一并走了,只留下他哥哥嫂嫂招待黎荞一行人。
很快,韩宁回到花厅,然后带黎荞陶竹去他的书房寻书。
这一寻就寻到了傍晚,黎荞找出了八十多本他之前没看过的书籍,他很高兴,今后再有解释不了的地方,他可以往这些杂书上推。
临走时,韩宁让人准备了十八背篓酸梨,其中十背篓是给黎荞的,余下的八背篓是给庄家、徐瑛沈画、孟家、徐家人的。
“中午那道汤圆梨汤我看你挺喜欢,这些梨子你带回去,什么时候想吃了,让竹哥儿做给你吃。”
“……这也太多了,我们吃不完。”
黎荞摇头。
“尽量吃,每日都做梨汤,变着花样做。”
“这是水果,不能当饭吃,韩兄,我和竹哥儿只要三背篓就成了,多了就要坏掉了。”
“搁我家也是坏掉,我家种了一整个山头的梨子,送完亲朋还余下不少,只靠着我家的人根本吃不完,你帮着消耗消耗。”
“吃不完可以拿出去卖呀。”
黎荞提议。
“这不是忙着卖烩菜嘛,没空去卖它们。”韩宁说着叹气。
提起这梨子,那他真的是想抹泪。
这梨子是七年前他大哥买的,据说是南边的新品种,和本地的秋梨比起来,不仅水分足甜度高,还耐储存。
京城这边包括暨北省不少人家都种了秋梨,这种秋梨甜度一般,有些酸,而且储存的时间短,不能放到腊月。
但他家目前种的这些酸梨,按照那南方商人的说法,不仅甜度高,而且耐储存,可以放到过年。
他大哥一听就心动了。
北方冬天时没什么新鲜水果,尤其是过年,这是最缺新鲜水果的时候,若是这种梨子可以放到过年,那他家能挣不少钱哇。
那南方商人为了让他大哥相信,特意拿了梨子出来给他大哥品尝,当时是腊月,那梨子黄澄澄的,而且甜度的确比本地的秋梨高,他大哥尝完之后立马将那南方商人手里的梨树苗全买下来了。
花了足足三千多两银子。
正好他家在京城外承包了一个小小山头,用来栽这批梨树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批梨树苗栽上之后,的确在第三年就结果了。
但这果子比本地产的秋梨还酸,而且水分也不多,个头还小,唯一的优点是耐储存。
可这个耐储存只是和本地秋梨相比,并不能跟那南方商人说的一般可以存放到过年。
所以,他家种的酸梨没什么优点。
之前没做粉条生意时,他们家会打着时间差卖这些酸梨子,当其他秋梨下市时,他们家的酸梨就能卖出去了。
但因为这些梨子只能比本地秋梨多放半个月左右,所以这个时间差很短。
再加上这些酸梨子不能生吃,只能用来做梨汤,所以这些酸梨的价格升不上去,挣不了多少钱。
但总算是有得挣,而且他大哥不死心,觉得梨子发酸是因为梨树没适应京城的水土,让这些梨树再长几年说不定就能变甜了。
于是他家就留着这批梨树了。
现在他家冬日忙着做烩菜生意,腾不出人手去卖这些酸梨子,他们便送亲朋好友。
但送完之后还留下很多,按照前两年的经验,过了腊八之后这些梨子就会开始一点点的坏掉,现在黎荞不多吃些,那等待这些梨子的便是坏了扔掉。
“这批梨树开了我家干啥啥亏损的头,之前全家都恨得痒痒的,数次想要砍了,但现在有了粉条,我家里人懒得和它较劲了。”
“这种天气里能喝口梨汤也不错,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韩宁已经笑了起来,他是真的释然了。
反正现在家里生意好起来了,这些梨子此次也招待了黎荞,总算是没白栽它们。
“这样啊……”
黎荞了然,他也笑了起来:“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这些梨子了,我一定帮韩兄多吃几个。”
“成!”韩宁闻言,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酸梨子的确没白种。
韩家用牛车将这些酸梨子运送到黎荞几家,黎荞家有十背篓,余下几家都是两背篓。
“这些梨子放厨房吧?”陶竹拎起背篓,准备去厨房。
这梨子除了做梨汤,没其他用处。
“好。”黎荞也拎起一背篓酸梨朝着厨房走去。
将这些酸梨放到厨房,天色已经擦黑,冬日黑的晚,该做晚饭了。
中午是在韩家吃的,极其丰盛,而且今日没干什么活儿,所以黎荞四个人都不怎么饿。
于是晚饭就简单起来,红枣大米粥,葱油饼,再来个猪肉炒萝卜,一顿饭便齐活了。
吃过晚饭,黎荞回书房读书。
陶竹则是开始洗洗刷刷。
这一路上所用的被褥需要拆洗一下,还有大披风,也得洗一洗。
夫夫两人各自忙活到深夜,然后回房间睡觉。
翌日,早饭桌上,黎荞一边嚼着刚蒸出来的馒头一边对陶竹道:“竹哥儿,我之前看医书的时候,曾经看到一个名为秋梨膏的药方,说是能生津止渴,润肺化痰,最适合秋冬喝。”
“既然咱们有这么多梨子,那待会儿试着做秋梨膏吧?”
“嗯?”陶竹闻言睁大了眸子:“秋梨膏?”
“对的,不过具体是在哪本书上看的我有些记不清了,我昨晚在书房特意翻找了一下,但没找到。”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把方子记下来了,待会儿咱们就试试。”
他的确翻医书找秋梨膏了。
但没找到。
既然没找到,那或许这个世界还没有秋梨膏。
但甭管有没有,先做出来再说,韩家的梨子虽然酸,但水分还凑合,可以拿来做秋梨膏。
“好。”陶竹没意见,这是小事,黎荞说什么他听什么。
不过,这也不算小事……若真做出来那个秋梨膏,那韩家的酸梨子就有用途了。
早饭之后,黎荞陶竹让黎二山黎夏把梨子洗一下,切成丝,他们夫夫则是出门找药铺买秋梨膏所需的罗汉果和川贝。
从药铺回来,梨子已经被切成丝了,黎荞找来一个陶罐,把梨丝和罗汉果、川贝、冰糖、红枣等都放入砂锅里煮。
梨子本身有不少水分,所以不需要放水,直接开煮。
接下来就是过滤和收汁。
步骤并不复杂,很简单,不到中午,一小碗秋梨膏便做好了。
“这就是秋梨膏?”看着碗里深褐色的膏状液体,陶竹、黎二山、黎夏都惊讶极了。
满满一陶罐梨子,结果就熬出来这么点东西?
“这应该是秋梨膏,我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对不对,医书上说的是用温水冲服,咱们烧些热水试试看。”黎荞道。
秋梨膏自是没什么问题的,虽是第一次做,但很成功,陶竹黎二山黎夏吃了之后都夸好。
“这个好吃还方便,我每天早上从炕上醒来时喉咙都有些干,我可以在吃饭前冲一碗这个么?”
陶竹指着小碗里的秋梨膏问黎荞。
黎荞笑眯眯的点头:“当然可以。这里面的配方是可以修改的,我改一下,更适合你这情况。”
“好。”陶竹一双水眸亮晶晶的,他男人好厉害呀,竟然知道那么多方子!
“咱们再做些秋梨膏送去韩家,韩家今年的酸梨子不用坏掉了。”黎荞又道。
韩家待他不错,随手一帮,也算是感谢这一路的照顾。
“好!”陶竹点头。
于是今日没做旁的事,只做了秋梨膏,四个人一起动手,到晚上时,又做了三小碗秋梨膏出来。
把这些秋梨膏放入一个精巧的小陶罐里,第二天,黎荞陶竹带着秋梨膏去了韩家。
*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秋梨膏是唐朝时出现的,不过本文是架空,所以此前没有秋梨膏~
宝子们别较真哦,么么~
第102章 又要过年了 卖秋梨膏,陶竹的机缘
韩家此次运送回来了五十车粉条, 这让韩家烩菜馆的生意一下子就火爆了起来。
韩家去年买的粉条,卖到夏末就没了,但因为韩家烩菜馆已经打出了名气, 因此没粉条时也留住了不少食客,生意不错。
现在粉条回来了,韩家烩菜馆的生意由不错变成了爆满,但韩宁一直留在家里,并没有去烩菜馆那边帮忙, 以防止黎荞有什么事需要寻他。
虽然说黎荞此时应该已经投入到紧张繁重的读书当中了,但万一真有事儿呢。
以防万一, 他就留在家里了。
谁知道黎荞还真来了。
不过, 黎荞不是找他帮忙的,黎荞是来送秋梨膏的。
“这叫秋梨膏?”
韩宁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小陶罐里褐色的液体, 凑上去闻一闻, 有淡淡的梨子清甜。
“对,是我从医书上看来的方子, 但具体是哪本医书我忘了,这几年看的书太多太杂了。”
“不过韩兄你放心,这的确是从医书上看来的方子, 能生津润肺, 效果很好。它用料很简单, 里面只放了酸梨子,红枣, 生姜, 冰糖。梨子是凉性的, 放生姜、红枣是为了去寒, 里面没添加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心喝。”
放了罗汉果和川贝的秋梨膏黎荞没拿过来,他和陶竹拿到韩家的是普通版本的秋梨膏。
“这个季节人们白日里要围着炭盆,晚上要睡火炕,所以很多人的嗓子会干痒不舒服,体内也会燥热,秋梨膏润喉去燥,清热去火,喝秋梨膏可以改善这些症状。”
“如果还有更严重的咳嗽症状,那可以往秋梨膏里加止咳的罗汉果川贝等药物,效果很好。”
黎荞解释的很详细,毕竟是药膳,得慎重一些。
“我自是相信黎弟的,我这就让人拿温水来。”韩宁吩咐完小厮,他看向黎荞,一脸感动:“只是几背篓梨子而已,黎弟你竟然如此上心,让你花时间做这个,我这个做哥哥的心里难安呐。”
“刚好我记得这个方子,而且也没花费多少时间,考科举不在这一日两日的功夫。况且,这一路行来,若不是有韩兄在,我又怎能安心读书呢。”
韩家之前走官道时一向匆匆,可此次为了配合他,不仅将自家的生意暂时搁置,还提前摸清楚了这一路上大小河流、村镇,好让他日日都能吃上热饭。
他完全不需要操心路线和其他问题,每日只需要赶路、读书、等着吃饭就成了。
第一次入京,路上能安逸成这样,全都是靠了韩家。
韩家虽已经对这批酸梨子释然了,但这批梨树是花三千多两银子买的,还占用了一个小山头,这几年下来,韩家因为这批酸梨子已经赔了大几千两银子了,还开了韩家干啥啥亏损的头,现在他有能力把这批酸梨子变废为宝,那他自然是要帮一下的。
而且对他而言只是动动嘴巴的事儿,费不了什么时间。
韩宁听了黎荞此话,脸上的感动更甚,黎荞这个人好的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夸了。
他给黎荞梨子时只是想着大冬天能让黎荞有个梨汤喝,可谁知道黎荞把他家的困难当自己的困难,在会试前专门花时间解决这批酸梨子。
世上怎么有黎荞这么好还这么聪明的人!
这时小厮端了碗和温水过来,等把秋梨膏喝到口中,韩宁咂摸咂摸嘴,随后点头:“味道不错,微微的甜,喝完嗓子的确比刚才舒服些。”
黎荞闻言笑了:“是的,毕竟是药膳。不过,秋梨膏不是人人都合适,脾胃虚寒者少喝,因为梨子性凉。”
他又细细说了一些禁忌。
韩宁见状,赶紧拿来纸笔一一记下,免得忘掉。
“韩兄,这秋梨膏做好之后能存放很长时间,你家的酸梨子可以做成秋梨膏,自家吃或者是送亲朋好友都是极好的。”
“当然,如果有多余的,也可以放你家的烩菜馆子里售卖。不过,得提前给食客讲清楚哪些人不宜食用。”
黎荞又道。
这话说到韩宁的心坎上了,身为一个商人,看到一个新物品,脑子里下意识会去估量它的商业价值。
现在黎荞这般说了,他赶紧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入嘴的东西,还打着药膳的旗号,必须得慎重。
注意事项密密麻麻写了五张宣纸,他这才搁下手中的毛笔。
他一脸严肃的开了口:“黎弟,我家如今还有两万多斤酸梨子,能做不少秋梨膏,咱们按规矩来,这些秋梨膏你三我七,你帮了我家的大忙,我不能让你白拿方子。”
“……行叭。”
看韩宁一脸坚决眼神坚毅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容置喙,黎荞便没在这个问题上费口舌。
接下来他和陶竹去了韩家的厨房,教韩宁和韩家的厨子做秋梨膏。
秋梨膏的制作非常简单,但小细节挺多的,若是不注意,那做出来的味道就不好,比如说熬秋梨膏不能用铁锅,这样会染上铁锈味,影响口感。
黎荞和陶竹在韩家待了一整日,连晚饭都是在韩家吃的,等他们夫夫回去时,夜已经深了。
天空飘起了小雪花,又下雪了。
陶竹右手与黎荞的手牵在一起,他伸出左手去接雪花,雪花落在掌心,凉凉的,他有些庆幸:“幸好咱们已经在京城了。”
若是在路上遇见下雪,那可太难熬了。
黎荞嗯了一声,也伸出手去接雪,瑞雪兆丰年,希望今年的雪下的正合适,不多也不少。
“不知道三柳村下雪了没有。”
陶竹仰起头,瞧着随风飘舞的小雪花,有些想念三柳村的大院子,也想念村子里的人。
黎荞闻言,不由握紧了他的手:“明日咱们给家里写信报平安,他们一定也很牵挂咱们。”
“嗯!”陶竹重重点头。
韩家的商队还未回平城,他们得抓紧时间写信。
翌日,黎荞上午时连写了好几封信,然后才开始读书。
陶竹也写信,他不用读书,所以他慢悠悠的写,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京城的所见所闻,他都详细写了下来。
给郑浅浅的,给白柚的,给李瓶的……
除了信,他还托韩家人买了些盛京特产,他自己是不出门的,因为他要照顾黎荞的衣食起居,就跟在府城、首府时一样,所以逛街买东西的活儿只能托给韩家。
庄家、徐瑛沈画、孟家亦是如此,他们写了信,买了点特产,请韩家人一并带回去。
这场雪停了之后,已经过了腊八,韩家的商队启程回平城。
韩宁没有回去,他要忙着做秋梨膏。
这几日他把第一批秋梨膏送给亲朋好友,让亲朋好友试吃,每一家都说好吃、有效果。
下了雪,天气更冷,每个人都恨不能把炭盆、火炕绑在身上,吃的也是些热的辣的,这么一来,体内难免燥热,会伴生很多不舒服的症状。
他家的秋梨膏有两个版本,一个是针对嗓子干痒这些小症状的,里面没有加药物。
一个版本是加了罗汉果、川贝、甘草等止咳药物的。
但不管是哪个版本,反响都不错。
这种情况下,韩宁自然是干劲满满,谁能想到开了他家干啥啥亏本之旅的酸梨子,竟然能变成如此神奇的秋梨膏呢。
必须得感谢他大哥的坚持。
这几年间家里生意赔的连祖产都卖了,可他大哥就是舍不得砍掉那批梨树,他必须得感谢他大哥的这份不甘心。
他也得感谢他当初的果断。
要不是果断卖了祖产南下去平城,那也没现在的转机。
当然,最最最应该感谢的是黎荞。
家道中落,科举不顺,亲事也被退掉,尝尽心酸、心灰意冷的他当时真做好了不成功就自杀的打算。
幸好遇见了黎荞!
现在他家有烩菜馆,还有秋梨膏,他一定好好经营,将丢掉的家业一点点挣回来。
腊月中旬,韩家烩菜馆推出了新品:秋梨膏。
韩家烩菜馆在城北的主街上,地段不错,食客众多。
他家的烩菜其实不便宜,八十八文一碗,里面只有一两粉条,余下的是猪肉、豆腐、白菜、海带等普通食材。
这个价格普通小百姓吃不起,但城北这一片住的大多是小官、富商,这些人舍不得去云霄楼吃五百文一碗的烩菜,但八十八文一碗的烩菜他们是吃得起的。
和云霄楼那些大酒楼相比,他家的烩菜真的很亲民。
去年平城那边的红薯欠收,粉条减产,再加上长途运输不易,所以粉条到了京城之后身价陡增,一斤干粉条高达五百文。
但是,商人们万里迢迢的把粉条运送回京,当然要榨出它的最大价值,商人们都是把粉条做成熟食卖。
就像是他家,一斤干粉条五百文,一两粉条便是五十文,他家只有一两粉条的烩菜卖八十八文一碗,这多出来的三十八文钱便是他家比卖干粉条多挣的。
当然,刨除掉成本才是纯利润,但粉条的暴利谁都无法否认,靠着粉条,他家只花了一年时间就把亏掉的家底挣回来了一半。
他对粉条真的满意极了。
他家的食客们对这个价格也还算满意,所以他家的烩菜馆日日都爆满。
食客多,秋梨膏自是不愁卖。
他如同王掌柜那般,从食客中挑选出几人,向他们推销秋梨膏,这些食客尝了秋梨膏之后觉得味道不错,便掏钱买下。
回家吃了几日,发现效果和韩宁说的一样,便一边复购一边向亲朋好友推销。
于是秋梨膏的市场一下子就打开了。
祭灶之后,新年一日日临近。
这是黎荞和陶竹在一起过的第四个新年,现在是在京城,远离三柳村,前两年过年时的那种热闹氛围此地没有。
但该准备的年货还是要准备的,而且,有庄家、沈画徐瑛、孟家在,其实人也不算少。
腊月二十四,扫房子。
腊月二十五,糊窗户。
腊月二十六,炖大肉。
腊月二十六一大早,陶竹带着黎二山,和沈画、庄泉庄园、孟家大哥一起去菜市场买肉。
肉买回来之后,各回各家炖肉。
快中午时,沈画来了,他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的是他亲手炖的排骨。
在京城的这些天,因为人生地不熟,而且无人与他一起出门,所以沈画便跟着陶竹学做各种美食。
这道炖排骨便是他前几天和陶竹新学的,他今日炖了,觉得味道不错,便拿来给陶竹尝尝。
陶竹今日买了一些羊肉,打算做孜然羊肉和羊肉串,他到时羊肉串已经烤出来好几串了,香味飘满整个厨房。
但他闻不得腥膻味,可他也不想回去,于是他便站在厨房门口和陶竹说话。
“是徐家人在么?”陶竹见此,直接问道。
沈画闻言,重重叹了口气:“对,烦死了。”
“那你待会儿留下来吃饭,咱们俩回堂屋吃,把羊肉留在厨房。”陶竹道。
沈画闻言,犹豫了一瞬,然后点了头:“好。”
徐家人最近越来越过分了。
在来京城的路上,徐家人就经常打扰徐瑛读书,似乎根本没把徐瑛此次的会试放在心上。
到了京城的第二日,大家伙儿一起去采买东西,徐家只来了徐瑛的两个哥哥一个嫂子,余下的人不见踪影。
当时他以为其他徐家人是因为奔波疲累所以懒得出门,可谁知道是他天真了。
当日的其他徐家人,是去打探京城里那些高门贵女、贵哥儿了!
徐家人的牛逼可不仅仅在此处。
前几天,徐家人让徐瑛问黎荞何时去拜访赵有志赵大人,他们想让徐瑛跟过去一同拜访,想让徐瑛在赵大人跟前刷刷存在感。
想让徐瑛在京城的高门大户家露露脸。
他们觉得就凭徐瑛那张脸,哪怕是考不中进士,也有贵女、贵哥儿愿意嫁给他。
徐家人这般癫狂,真的把他气了个半死。
也把徐瑛气得半死。
他第一次见徐瑛发火,徐瑛沉着脸把他的叔叔哥哥推出了院子,然后从里面锁上院门,好几日都没和他们来往。
徐瑛不搭理他们,但挡不住他们主动找上门。
唉!
很快,陶竹把午饭做好,如同他说的那般,他把饭端到堂屋和沈画一起吃。
黎荞见此,立马表示他也不想吃羊肉,他端着饭碗进了堂屋。
沈画看的羡慕不已,徐瑛对他虽然极为上心,但徐瑛割舍不掉徐家人……
“要不我还是回去吧,我留在这里让你们吃不上羊肉。”他道。
“没事儿,不就是一道羊肉,晚上再吃也行。”陶竹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尝尝这个香肠,麻辣的,味道不错。”
到了京城之后,陶竹整日围着厨房打转,烤肠,鱼丸,鱼豆腐,猪肉丸子这些吃食,他全做出来了。
今天的午饭很丰盛,各种烤串,凉拌猪头肉,红烧肉,糖醋里脊,白米饭,还有酸辣鸡蛋汤以及沈画做的排骨汤。
沈画很爱吃烤肠,当初望月楼推出烤肠时,他天天都得吃,此时瞧着桌子上放的烤肠以及烤鱼豆腐、土豆、蘑菇、面筋、五花肉等烤串,他咽了咽口水,拿起了筷子。
算了,他不和他竹哥客气。
等把香喷喷的烤肠吃到嘴巴里,他朝着陶竹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陶竹看他嘴巴塞得鼓鼓的,笑了笑,一边接过黎荞给他盛的酸辣鸡蛋汤一边问:“你这几天有心事,徐家人到底做了什么?”
“没事儿,也就是惦记着让徐瑛休了我。”
沈画满不在乎的道。
“除此之外呢?我觉得不仅如此。”
陶竹观察着沈画的脸色,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
黎荞见此,面不改色的端起饭碗,夹起一块红烧肉配着米饭送入了口中。
他和徐瑛是邻居,他的书房挨着徐瑛沈画的院子,所以他真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当时专心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但徐家人的嗓门大,还提到了他的名字,于是他就听到了。
但此时他只能装不知道。
此事太过丢人,沈画当然不会说出来,他笑嘻嘻的摇头:“真没有其他事儿,竹哥你放心,你快吃饭,吃完了我和你说说我新做的衣服,可好看了。”
“你也做一套,你穿上肯定也好看,虽然荞哥本来就被你迷的移不开眼,但若是换上我设计的那套新衣,肯定会把荞哥迷的更移不开眼。”
陶竹:“……”
“画哥儿,你待会儿一定和竹哥儿好好说一说,马上要过年了,我去外面寻绣娘,让绣娘赶紧给竹哥儿做一套。”
“竹哥儿本就长的好看,若是再穿上新衣,那肯定好看的跟仙男下凡一般。”
黎荞咽下嘴巴里的米饭,笑眯眯的说道。
陶竹:“……”
他瞪了黎荞一眼,但眸子是弯的,里面除了笑意,还有一丝丝的害羞。
当着旁人的面,胡言乱语什么!
“没问题,荞哥,你就等着竹哥仙男下凡吧!”沈画拍着心口做保证,他设计的衣服,真的很好看哟!
陶竹:“……”
他脸颊有些燥热。
什么仙男不仙男,他知道他长什么样。
但是,看黎荞正盯着他笑得开心,他不由也笑了起来,心里升起了期待。
他和黎荞已经很久没玩化妆、奇迹竹哥儿这种小情趣了,马上过年了,黎荞会放松一下,他想和黎荞玩这些。
午饭刚吃完,徐瑛来了。
他是接沈画回去的。
沈画瞧着他眼中的红血丝,抿了抿唇,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从前沈画怨他恨他,但这一刻沈画有些可怜他了,徐家人在他身上投注了太多的期望,把他当工具人,遇见这样的家人,实在是太糟心了。
不过,想到白柚叮嘱自己的不要可怜男人不然会变得不幸这句话,沈画咬了咬牙,将到嘴边的询问咽了回去。
他又不是徐家人,他干嘛管徐家人和徐瑛之间的破事。
徐瑛待他好就成了。
徐瑛不说,那他就不问。
他自己开心才重要。
这般想着,回到他和徐瑛的院子之后,他和徐瑛腻歪了一会儿,然后便拿着他新做的衣服来找陶竹——虽然恨徐家人,但他是真的喜欢徐瑛,徐瑛将他抱在怀里不断的亲他还喊他的名字,他很难抗拒这种诱惑。
沈画做的新衣服的确好看,虽然是袄子,但因为是收腰的,所以能把陶竹的细腰完全展露出来。
陶竹很满意。
黎荞也很满意。
“那待会儿咱们俩去布店找绣娘,多给些钱,年三十那日应该能赶出来。”
陶竹对沈画道。
黎荞闻言看了看暗沉沉的天色,开口道:“要不待会儿咱们俩去吧。”
“你不读书啦?”陶竹有些惊讶。
“我想去书铺转转。”黎荞道。
做戏得做全套,不能只埋头读书,还得多去书铺翻翻书,这样他再做什么新鲜东西出来,那好寻借口。
“成。”陶竹没意见。
沈画自然也没意见。
于是一刻钟后,黎荞陶竹两个人穿上厚厚的披风出了院门。
城北这边除了一条热闹的主街,还有好几条小一些的街道,这些街道两边都是铺子,黎荞陶竹两人寻了三家布店,这才找到能赶工的绣娘。
在布店里买了布料,把沈画的衣服留下来参考,又付了定金,然后夫夫两人去了书铺。
等两人从书铺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而且有鹅毛大雪飘了下来。
又下雪了。
街道上行人匆匆,黎荞把买的两本书塞到怀里,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和陶竹慢悠悠的往回走。
到了所住的院子时,雪已经将整个天地都染白了。
年前下这么一场雪,为新年添上不少年味,但是,扫雪也挺费力气的,院子里铺着的是青砖,这些积雪若是不扫出去,那么雪化之后院子里就全是水了。
因此,翌日起床,首先就是扫雪。
大雪下了半夜,足足有两尺厚,陶竹将院门推开费了不少力气,推开之后他拿起铁锹,准备铲出一条路来,好方便出门。
不过,他一铁锹挖下去,立马就响起了“叮”的一声脆响,他眉头皱了起来。
这声音不对啊。
他小心翼翼的把这一铁锹雪挖开,一点黑色的布料露了出来,与白白的雪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且旁边的雪还染上了一点点红色,像是血一般。
陶竹:“……”
他抓着铁锹赶紧回院子找黎荞。
*
作者有话要说:
陶竹的机缘只能是他的~
第103章 盛叶 救人
黎荞正在书房读书。
黎二山和黎夏在扫院子里的雪。
陶竹快步走向书房, 到了门口,把铁锹放下,他推开门进去:“黎荞, 咱们门口躺了个人,被雪埋着,身上还带着血!”
“……”
黎荞放下手里的书,朝着门口走去:“我去看看。”
身上带血?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整个巷子里只有他们这一户开了院门。
黎荞站在院门口, 先是看向左右两边,他视力比普通人好, 此时天虽然未大亮, 但他能清晰的看到这条两百多米的巷子里只有雪,没有脚印。
他视线一转,看向地上躺着的人。
陶竹刚才挖开了蒲扇那么大的地方, 有黑色衣服露出来, 旁边还有一块掌心大小被血染红的雪。
瞧着此人身上一指厚的积雪,黎荞蹲下了身子, 他用手挖开积雪,几下就把这人的脑袋给挖出来了。
入目的是一张冻得鼻尖发红但因为失血脸颊又惨白惨白的脸。
黎荞把手指放到这人的鼻子下,片刻之后, 他看向陶竹:“还活着, 把铁锹给我, 你回去告诉二山和夏哥儿就说有人衣衫单薄冻昏迷了,让他们俩进厨房烧热水。”
“还有, 让他们保密, 别告诉旁人。”
陶竹明白这是怕黎二山和黎夏害怕, 他应了一声好, 把手里的铁锹递给黎荞,然后匆匆进了院子。
黎荞快速将这人从雪里挖了出来,这人原本是趴着的,黎荞把他挖出来之后,他身下鲜红的雪露了出来,很大一片,在这深冬的清晨显得很是刺目。
黎荞将这人身上的长袍扒了下来,扒长袍时一块白色的玉佩从这人腰间掉了下来,黎荞随手塞到这人怀里,然后用长袍把那些染红的雪包裹住。
他速度快,做完这一切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然后他将这人扛到肩膀上,快步进了院子。
唉,他真是安逸日子过久了,以至于将末世时养出来的机警、戒备全丢了。
昨晚他家门口来了这么一个人,他一无所觉,搂着陶竹在暖呼呼的被窝里睡的香甜。
就这种警觉性,万一跟电视剧上演的那般,歹人先往他和陶竹的屋子里吹迷烟,那他八成要栽了。
温柔乡醉人呐。
后院有一间垒了炕的小房间,但因为没有住人,所以炕上光秃秃的,黎荞将这人放到炕上,然后去他和陶竹的卧室拿被褥和药箱。
这人身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伤口还是上点药比较好。
这时陶竹过来了,他用柴火将火炕点上。
黎荞扛着被褥拎着药箱回了小房间,他对陶竹道:“咱们得把地上那个包裹烧掉,里面是染了血的雪,不能被外人看到。”
“好。”陶竹拎着包裹出去了。
黎荞先把被褥铺到炕上,又把这人塞到被窝里,然后拿着剪刀把这人伤口处的布料给剪了。
伤口血淋淋的,他用棉花擦去血污,此地没有酒精没有碘伏,他便没消毒,直接上药。
这人的伤口在腹部,有一指来长,这伤口不算大,但有些深,不然也不会流那么多血。
将金疮药给抹上,又用棉布包扎起来,正忙活着,陶竹进来了,他烧完包裹了。
他脸上挂着忧虑:“黎荞,这人是好人么?会不会给咱们惹麻烦?”
“管他好人坏人,反正咱们是救人的。救人是没错的,先让他醒了再说。”
“别担心,这里是京城。”
黎荞扭头看向他,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脸。
陶竹看着他熟悉的笑脸,心里头的担忧一点点被抹去,是啊,反正他和黎荞是救人的,这么大一个人,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掉。
他站在床边:“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他是男人,我自己来就成。”黎荞自己能搞好。
陶竹见此,便背着双手,仔细打量起了这个黑衣人:“他衣服料子不错,但他穿了好多层啊,怪不得躺雪地上那么久还活着。”
“脸也挺白的,一看就没干过农活。”
“但他手上有茧子,应该是练习刀剑时磨出来的。”黎荞道。
“那你觉得他是什么人?”陶竹问道。
“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掌心和手指上都有茧子,一个是练刀剑磨出来的,一个是练毛笔字磨出来的。而且哪怕昏迷着,通身的气度也不凡。”
黎荞说着把缠在这人伤口处的棉布打了结,包好了。
他满意的拍了拍手,然后手伸入这人怀里,将那块白色玉佩拿了出来。
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而且形状很独特,竟是一片竹叶。
只是,此时叶子尾部有一个明显的豁口。
黎荞把玉佩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递给陶竹:“看这玉佩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贵。”
陶竹接过玉佩,一眼便看到末端那个豁口,他立马想起刚才他一铁锹下去听到的那声脆响。
他心里一紧:“这豁口是我用铁锹砸出来的……”
这玉佩得多少钱啊?
“没事儿,咱们家大业大,还赔不起一块玉佩吗?再说了,你当时又不知道雪下面有人。”
黎荞说着站起身来,他将玉佩接过来又塞到黑衣人怀里,然后去收拾身后的药箱:“你继续去扫雪,我回书房拿本书过来守着,你别担心。”
陶竹:“……”
他点了点头。
这话没错,他当时又不知道雪下面有人。
夫夫两人出了小房间,一个先把药箱放回卧室,一个拎着铁锹继续去门口扫雪。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巷子里好几户人家都在门口扫雪,他把自家到徐家的这一段雪扫完,然后回院子做饭。
黎二山和黎夏已经将热水烧好了,陶竹端着一碗热水回了后院,让黎荞把这碗热水喂给黑衣人,他回前院做早饭。
五谷豆浆,馒头,鸡蛋饼,猪肉粉条包子,腌萝卜丁,把昨天炖的瘦肉取出来一块切成丝,和萝卜一起炒一下,这顿早饭就算是好了。
一直到吃了早饭,那黑衣人都未醒。
于是陶竹领着黎二山出门,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今日要买鸡鸭鱼回来,该养的暂时养起来,该炸的炸出来。
陶竹出门了,黎荞便待在小房间里一边看书一边继续守着那黑衣人。
大约是十点钟,陶竹还未回来,但床上的人有动静了。
这黑衣人发烧了。
黎荞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回房间找草药。
他看了不少医书,而且家里也囤了不少草药,所以黑衣人这种情况他能治。
拎着小炉子进了小房间,他把草药熬上,然后他又端着一盆凉水进了小房间,准备给这人进行物理降温。
刚把棉布巾放入水盆里,陶竹和黎二山回来了。
两人是和沈画、庄泉周芸、孟家大哥一起去的,每个人都买了不少东西。
陶竹买了十条鱼,五只鸡五只鸭,这些是用来做炸物的,冬天天气冷,做成炸物放半个月也不会坏。
陶竹把鸡鸭鱼放到厨房,然后去了后院,他想知道黑衣人有没有醒。
“还没醒,而且发烧了。”
黎荞已经把被冷水打湿的棉布巾放到了黑衣人的额头上和脖子里,他还在继续拧湿布巾。
想要温度降得快,最好身上多敷几条冷布巾。
他便继续打湿布巾,准备往黑衣人的手腕上放。
“那你好好照顾他,我去厨房了。”陶竹道。
“好。”
陶竹离开小房间去了前院。
他刚进厨房,院门被敲响,紧接着孟月的声音响了起来。
孟月是来找黎荞解惑的。
他遇见不懂的地方了。
“黎荞在后院,我去喊他。”陶竹让孟月先等一下,他快步回了后院。
“你去吧,我来守着他。”
陶竹对黎荞道。
“行。待会儿药熬好了,你放着就成,我回来由我喂给他。”
“好。”陶竹点头。
黎荞和陶竹换班,黎荞去前院书房,陶竹则是留下来一边熬药一边守着此人。
黎荞刚才守着小炉子,身上沾染了药味,于是他一见到孟月便笑着解释:“看医书时看到一个不错的方子,便拿些草药试一试。”
“佩服。”孟月立马竖起了大拇指,黎荞这种求真的态度令他无比敬佩。
他从怀里拿出几本书,跟着黎荞进了书房,他这几日攒下了不少疑惑,今日怕是要占据黎荞不少时间了。
陶竹很快把药熬好,他等的无聊,便看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烧的厉害,嘴巴干的发白,他下意识的张开嘴巴咽口水,一副很渴的样子。
而且,他似乎热的很了,身子在被窝里扭了几下,然后抬手竟是要去扒身上的衣服。
陶竹:“……”
他赶紧转过身去。
不过,转身前一抹雪白闯入了他眸子里,他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片刻之后,他忍不住转回去,看一眼,他只看一眼。
这一转眼,映入他眸子里的是一片白花花。
黑衣人也不怕身上的伤口裂开,他把身上的被子踢到一旁,双手扒拉着心口,将心口全露出来了。
那里的皮肤雪白雪白的,而且细腻极了,像是没有毛孔一般。
这不像是男人的皮肤。
黎荞身上也白,但没白成这样。
这……
他水眸大睁,不知所措。
床上到底是男人还是小哥儿啊?
这关系到是由他还是由黎荞照顾此人。
他视线看向了此人的眉心。
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眉心的痣虽然很淡,但仔细瞧是能瞧出来的,这是他身为小哥儿的标志。
但此人的眉心什么都没有。
他视线下移,看向了黑衣人的手。
黑衣人的手抓着心口的衣服,他用手帕垫着,小心翼翼的将黑衣人的手展开。
把自己的手和黑衣人的手对比了一下,他眉头皱起。
这人的手比他的大一点儿,但又比黎荞的小一点儿。
所以,这个黑衣人到底是男人还是小哥儿啊?
不能确定此人的性别,但此人正在发高烧,嘴巴还干的愈发厉害,陶竹瞧着小炉子上的药,犹豫了一会儿,他先是把这人的衣服扯好,又给这人盖上被子,然后去厨房拿了碗和勺子过来。
管他是男人还是小哥儿,先喂了再说。
黑衣人因为嘴巴发干,所以嘴巴一直张着,这方便陶竹动作,他把盛着药的勺子塞到黑衣人嘴巴里,黑衣人立马就咽了下去。
一碗药喂完,黑衣人仍然没醒,他给黑衣人换了冷布巾,然后去前院准备做午饭。
总不能为了这个黑衣人耽误了自家的午饭。
孟月在黎荞这边吃了午饭,然后便和黎荞又进了书房,陶竹没机会向黎荞说他的大发现,他只能回后院继续守着黑衣人。
先是换了黑衣人身上的冷布巾,然后他继续熬药,等药熬好,他喂给黑衣人。
盛叶小腹疼的厉害,身上也热的厉害,喉咙更是又干又疼,哪怕是吞咽口水的动作都能让他皱眉。
而且,有人正在往他嘴巴里塞苦苦的汁液,跟药一般,他最讨厌吃药了!
他猛然睁开眼,入目的是一间简陋、狭小的房间,在他身旁,有一个男人模样的年轻人端着药碗,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这……
昏迷前的画面立马涌入他脑中,短短几秒钟后,他心里的怒火褪去。
他看向床边的人。
“是你救了我?”他轻声开口,嗓子疼的厉害,声音嘶哑。
“算是吧,我和我男人救的你。”陶竹回道。
盛叶:“?”
他睁大眼睛,我和我男人?
眼前这位……
盯着陶竹的眉心看了几眼,他松了口气。
眼前是位小哥儿,不是男人。
而且,这小哥儿竟与他一般,长的像男人。
不,还是有区别的。
这小哥儿眉心有痣,是“像”男人,而他,长的跟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扯出一个笑来,很虚弱:“谢谢你们夫夫,等我好了,一定有厚报。”
“救你不是图你报答,你没事就好。”陶竹也笑了一下。
他确定了,眼前这位的确是小哥儿。
刚才此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来,喝药吧,刚熬的。”他说着举起手里的勺子,又递到了此人嘴巴边。
“我姓沈,你可以唤我沈公子。”盛叶没有喝药,而是先自我介绍。
“我姓陶,我男人姓黎。”
陶竹也自我介绍。
姓陶?
姓黎?
盛叶眉心一皱,他仔细打量了陶竹几眼,忍不住问:“敢问可是原河省河西府平城县三里镇三柳村的陶竹、黎荞?”
陶竹听着这一串亲切的地名,不由笑了:“沈公子说的不错,就是三柳村的陶竹和黎荞。”
“那我真是好运,竟然倒在了你们家门口。”盛叶也忍不住笑了,他自醒来就紧绷着的身子彻底放松了下来。
原来眼前的便是陶竹。
他安全了。
刚才被强压下去的疼痛和高热瞬间将他笼罩,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疼得五官拧在了一起。
“我、我不是坏人……”
陷入昏迷前,他只留下了这一句。
得先表明身份,好让陶竹和黎荞安心。
这两人是从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这辈子怕是连土匪都没见过。
他却是带着伤口昏迷在人家家门口,他得让两人安心。
陶竹水眸睁大,昏迷的也太快了,话都没说几句呢。他看了盛叶几眼,把手里的药碗放下。
这沈公子应该不是坏人吧……
正琢磨着,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黎荞来了。
黎荞推门进入小房间,一边关门一边道:“他醒了吗?”
“刚才醒了,现在又昏过去了。”
陶竹从椅子上起身,两步来到黎荞跟前,他拉住了黎荞的手:“他一时半会应该醒不了,咱们先回房间吧。”
他说着对着黎荞眨了眨眼。
黎荞:“……好。”
于是,两人手牵着手回了他们的房间。
一关上房间门,陶竹先是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院子里没人,他这才踮起脚尖凑到黎荞耳边,轻声道:“那个黑衣人,是个小哥儿!”
“!”
黎荞吓一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一脸的难以置信:“小哥儿?”
“对,是个小哥儿。”陶竹将他从疑惑到确定的心路历程详细说给黎荞听。
黎荞听完,不由抬手拍了下额头:“他的伤口是我包扎的……”
“没事儿,你当时又不知道他是小哥儿。”陶竹倒是看的很开。
当然,他心里其实是有一点儿不高兴的。
但谁让这事儿已经发生了呢。
而且又不怪黎荞。
“那若是他知道了,会不会有事?”黎荞担心的是这点儿。
这人一看就身份不凡,可别抓住这一点儿找茬吧。
“应该不会,他认识咱们俩。”陶竹一听,赶紧回想黑衣人刚才的神色。
在心里细细过了一遍,他带着几分不确定道:“他是男人装扮,想来是不会计较的。”
若是计较了,那不就承认他其实是小哥儿了嘛。
“算了算了,担心无用,等他醒来再说吧。”黎荞很快就转了心思。
反正已经发生了,担心无用。
“嗯!”
陶竹点头:“你去读书,我去守着他。”
“……咱俩一起吧,我在小房间里也能看书。”
“好!”陶竹求之不得,他喜欢和黎荞在一起。
夫夫两人回了小房间。
黎荞看书,陶竹则是拿了针线筐过来。
盛叶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这一次他身上的烧退的差不多了,但伤口还是疼的厉害,浑身无力,肚子也饿的厉害。
不过,这一次守在他身边的不只有陶竹了,还有黎荞。
这就是黎荞?
让他父皇为其写小作文的奇男子?
的确一脸聪明相,但有些瘦弱啊,与陶竹站一起,竟是比陶竹壮不了多少。
不过,这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还挺和谐的。
和谐到他一点儿都不想回去。
于是他对着黎荞又做了自我介绍,他说他是京城一位沈姓富商家的公子哥,但他现在行动不便,只能麻烦黎荞陶竹两人。
他不会给两人带来麻烦,等他身子好转一些,他立马走。
黎荞知道盛叶说了慌,但是,盛叶态度挺客气,他自不会把人赶走。
于是盛叶就在黎荞这边住了下来,他虽然行动不便,但事事亲力亲为,他外表是男人,其实是小哥儿,这种情况下不管是找陶竹还是找黎荞都不合适,他得自己来。
很快到了腊月二十九。
盛叶身子好转了不少,除了腹部的伤口,身上已经没有其他不适了。
腊月二十九的夜晚,他向黎荞和陶竹告辞,并且承诺今后一定有厚报。
他身上的伤没好,但他执意要走,黎荞和陶竹自不会留他。
盛叶走了之后,黎荞和陶竹忙着过大年。
因为盛叶的到来,陶竹耽搁了一些活计,黎荞便放下书本帮他。
新年这个节日和其他节日不一样,大过年的,这四个字足以把科举考试挤到一边去。
大年三十,贴春联,包饺子。
黎荞和陶竹准备了六种馅料,寓意六六大顺。
黎夏擀皮,黎荞、陶竹、黎二山三人动手包。
“也不知道三柳村那边怎么样了,想念去年的氛围。”陶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今年没乡亲给咱们送饺子了。”黎荞也想念三柳村。
黎二山也想家,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希望大哥赶紧把家书传回来。”
“不急嘛,三柳村现在肯定一切都好。”黎夏道。
黎荞听了这话,一下子就笑了:“对,三柳村现在一切都好。”
这份好来之不易。
等过了年,他一定得继续刻苦。
饺子包好之后,他们给徐瑛沈画、庄家、孟家、韩家、徐家送了一些过去,这几家也送了饺子过来,晚饭后大家聚一起玩了一会儿,然后便各自散了。
大年初一,黎荞和陶竹给黎二山黎夏发了压岁钱,然后出门去逛街。
这个逛街,最主要的是离开城北这个区域,往其他地方转一转,城北的书铺黎荞全逛完了,他想去其他书铺看看。
韩宁给他当向导,一日很快过去了。
大年初二,发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儿。
当然,这个不愉快指的是隔壁徐瑛家,他听力好,听到了。
徐家人此次想亲自登门找他,让他拜访赵大人时带上徐瑛,徐瑛甩出断绝关系来威胁徐家人,徐家人这才消停了。
听完隔壁的闹剧,他忍不住同情徐瑛,碰见这样的家人,糟心呐。
大年初五,他和陶竹带上鸭货点心,前去赵府拜见赵大人。
他早就递了帖子过去,赵大人在府上等着,赵大人跟在首府时一样,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上一次,赵大人给他科普了京城的局势。
这一次,赵大人重点给他讲述了此次参加会试的种子选手。
会试是国考,参加者是整个大盛的举人,此届的考生可谓是卧龙藏虎,人才济济,而且,因为黎荞的名声太盛,虽然他还没见过其他考生,但其他考生已经把他当做此届的头号公敌了。
“你之前的路太顺,又是从小地方来的,不少人都想要与你较量比试呢。”赵大人说着,脸上涌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他对黎荞极为满意,上次黎荞写的那篇文章他们工部仔细研究了之后,已经派人去实地考察了。
若无意外,大盛就要采用黎荞提出的法子去治理黄河了。
这么一根好苗子,他可不希望被人薅折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咳,七皇子其实小哥儿……
上章末尾修了一下,就是把水井结冰这个细节给改了,因为水井在冬日很少结冰……QAQ
第104章 嘴毒的黎荞 嘴巴很毒
这些天黎荞一直在租住的院子里埋头苦读, 偶有出门也都是直奔书铺,目标明确。
他真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但其他赴京赶考的举子不是这样的。
其他举子入了京城, 也有黎荞这般关起门来刻苦读书的,但更多的是一边读书一边参加诗社、文社等。
这些举子以后很可能要做官,在官场混,当独狼容易被人踹下去,所以, 哪怕知道皇帝不喜欢大臣们拉帮结派搞小团体,但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 人们还是会拉关系, 拓展人脉。
很多举子来了盛京之后,积极参加各种聚会,一方面是真的想切磋文章、诗词, 若是写出惊世之作, 那立马就能名满盛京。
出名的好处自不必说,最大的好处便是不必主动投靠权贵, 只要名声够大,有权势之人自会主动拉拢。
另外一方面也是真的想要结交朋友。
写出惊世之作的概率太小,还是结交朋友这一目的更容易达到。
除此之外, 一些有途径的举子还会拜门认师。
这个拜门认师分为两种, 一种是真·师生那种, 老师是真的要向学生传道受业解惑。
这种师生关系中,老师一般是当代大儒, 名满天下, 收的学生少而精, 个个不俗。
另外一种师生关系, 老师并不会真的给学生讲课,双方只是互相利用,拜师者递上一笔银子,从今以后有了保护伞,被拜者,既有银子入账,自身的势力也添了新血液,双方称得上是互惠互利。
总之,最近的京城极为热闹,举子们各展神通,好为以后铺路。
这些举子们为了未来,选的路不同,但对黎荞的好奇,那是这前所未有的相同。
小地方来的,但偏偏名声很大,圣上都为他写了文章,还拿了小三元和解元,这是争夺状元的热门选手。
但黎荞这个人,书法除了字全写对了,挑不出任何优点。
诗词嘛,勉强合格,每一篇的匠气都满得要溢出试卷了。
至于文章。
平一篇,惊一篇,是有几分能耐,但看不出到底有几分能耐。
“你在童生试和乡试中所写的四篇文章,已经流传到了京城,惊叹者众多,但不屑一顾者也众多。”
赵大人为黎荞细细分析京城众举子对他的态度。
“你府试的文章有溜须拍马之嫌,县试那篇如何剿灭水寇的文章在河西府还算出众,但放在京城众多举子眼中,那不算什么。”
“京城的举子,有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比如说辛知,这是武安侯的小孙子,在国子监读书,今年才十九岁,如你一般,拿到了小三元和去年盛京乡试的解元,是状元的热门人选。”
“除了少年天才,还有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参加会试但持重老成的栋梁之才,比如说谷梁涵,这是开安三十年乡试的解元。他是开安三十一年状元的头号人选,可惜的是,父母先后去世,他自己又生了场大病,于是一直拖延到了今年。”
开安是太上皇的年号。
“你县试、府试的文章,在辛知、谷梁涵为代表的人群眼中不算什么,这些人眼界,底蕴,阅历都不差,你也就院试、乡试的文章能入他们的眼。”
“原本状元的人选就那么几个,个个身份不凡,现在你从平城一步步的走到盛京,身为外来者,很多人想知道你真正的斤两。”
黎荞:“……”
他沉默了一瞬,随后笑了起来:“学生也觉得学生能站在京城,运气占了八成。”
“这么多人等着与学生比试,学生惶恐,唯有尽力。”
既然决定考科举,那就不能怪别人对他有敌意。
他想要拿下状元,别人也想抢夺,那大家各凭本事。
“运气有,但更多的是实力,你基本功扎实,这怎么是靠运气。你尽管放宽心,名声大有名声大的好处,无数人盯着你,这反而是一种保护了。”
“而且此地是京城,没人敢乱来。”
“你回去之后安心读书,好好准备下个月的考试,旁的一概不要想。如果有人给你递帖子邀请你参加聚会,能推就推。”
赵大人又道。
黎荞来京城一个月,但并无势力拉拢他,这说明各方都在观望。
眼下过了年,距离会试越来越近,肯定会有人坐不住了。
他不知道圣上对黎荞是什么态度,但圣上都给黎荞赐下御笔匾额了,只要黎荞不主动作死,那别人八成也不敢乱来。
所以,只要黎荞稳住,好好准备会试,那旁人也不能把黎荞怎么样。
“学生明白,谨遵大人教诲。”
黎荞一脸感激的开口。
赵大人对他讲这些,他心里是真的感激。
名声大了,的确有好处。
可没人敢乱来,这一点儿有待商榷,陶竹刚救了个黑衣人呢。
从赵府出来,黎荞和陶竹两人赶着牛车回租住的院子。
陶竹刚才一直未说话,但赵大人的话他全听进去了,因此,他藏不住脸上的忧虑。
“黎荞,咱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土包子莽莽撞撞闯到京城,压过那些天之骄子的风头,他们会不会来阴的?”
“别怕,我若是出了事,那是在打圣上的脸。圣上赐下御笔匾额,保我一世富裕,我这才二十二岁,这一世刚刚开始呢。”
黎荞笑了一下,语气轻松:“别多想,咱们不算是无依无靠。”
“也是。”陶竹想起了江知县不肯让黎荞花钱免得黎荞不富裕了的行径,心里头的担忧顿时去了不少。
在科举一途上,圣上虽然没有给黎荞什么优待,但是,粉条正火爆,圣上的小作文出炉才三年,黎荞此人在圣上跟前正热乎着呢。
若黎荞有事,那的确是在打圣上的脸。
“而且,赵大人说了,那些人对我的才华存疑,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要挑衅,那也是正大光明的与我比试,不会来阴的。”
黎荞又道。
来阴的代价太大,还不如正大光明的比试呢,毕竟他书法和诗词都不行,想踩他可太容易了。
“你说的有道理,那咱们去买书吧?你多看书,堂堂正正的胜过他们。”陶竹想去书铺转转。
“好。”黎荞点头。
四书五经三史三传他背得滚瓜烂熟,不怵任何墨义和帖经题,诗词这块一时半会提不上去,当然,他也不想提,圣上又不重诗词。
所以,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尽可能的扩大知识面。
和乡试比起来,会试的层次更高,过了会试这一关,那就是进士。
成了进士,那朝廷是真的要授官的,所以会试的策论题圣上绝对会提高难度。
黎荞和陶竹去的是初一那天只逛了一半的书铺,这间书铺在城东,这是达官贵人住的地儿,书铺众多,而且规模大,都是两层、三层的,书籍种类很多。
到了书铺门口,黎荞和陶竹两人从牛车上下来。
门口站着的伙计主动迎了上来:“两位客官,需要小的给您把牛车牵到后院去么?”
“好。”黎荞点了头。
此地道路不算宽阔,他和陶竹要在书铺待不少时间,他家的牛车就不站在门口影响交通了。
不愧是在整个京城都有名气的书铺,哪怕他和陶竹坐着牛车,伙计也态度极好,嗯,今后可以多来转一转。
进了书铺之后,黎荞和陶竹直奔二楼,上次只逛了一楼,此次直接从二楼开始。
现在还属于新年,但因为会试在即,所以这间书铺的生意不错,里面有不少人在选购想要的书籍。
黎荞和陶竹两人分开行动,陶竹也能干寻书这个活计,他知道黎荞需要哪些书籍。
把二楼扫荡完了,两人又去了三楼。
花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挑了二十多本书。
结账时,黎荞又买了些纸笔,京城的物价比府城要贵一些,但也没贵太多,不至于离谱。
像是草纸,府城卖四十文一刀,京城这边是四十五文一刀,这在陶竹可接受的范围内。
两人抱着书籍、纸笔站在书铺门口,等着伙计把牛车牵过来。
现在过了中午饭点了,两人都饿了。
黎荞瞅了眼阴沉沉的天色,昨日又飘了场小雪,看今日这天色,八成也会飘雪。
雪天很适合约会,他对陶竹道:“咱们下馆子去吧?”
他们俩还没在京城单独下过馆子呢。
今日为了拜访赵大人,他留出了一日的空闲,科举不差这一日半日的刻苦。
“还是回去吧,二山和夏哥儿肯定等急了。而且,刚买了这么多书,你不想看嘛?”
陶竹说着举起手里的书晃了晃。
“……行叭。”
陶竹看他脸色垮了,轻轻笑了一下:“等会试结束,咱们俩单独出来玩,该吃吃,该喝喝。”
“成。”黎荞又来了精神。
就在这时,有几个人朝着书铺走了过来,这几个人当中,有一个明显身份不凡,剩余几人把他们簇拥在中间。
这几个人都喝了酒,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这几人一边走一边盯着黎荞,嘴巴里还不住的说着“那个就是黎荞吧”、“肯定是,旁边还有个丑哥儿”之类的话。
黎荞耳朵好,将这话听的清清楚楚,他往前走了两步,将陶竹挡在了身后。
“怎么了?”陶竹看向他,有些不解。
“没事儿,别怕。”黎荞轻轻摇头。
很快,这几个人站到了黎荞跟前,为首的那个身披价值不菲的白狐披风,大冬天的手里抓着把折扇,脸因为喝酒红红的,看着四十来岁。
“敢问阁下可是黎荞?”他开了口,语气还算客气有礼,但眼底带着倨傲。
而且,刚才这几人的谈话,黎荞听到了。
黎荞不动声色的点头:“对,我就是黎荞。阁下是……”
“我名钱沉,与黎贤弟一样,都是去年的新科举子。早就听闻黎贤弟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如传说的那般不凡。”
钱沉笑呵呵的道。
“原来是钱兄。”黎荞也笑了笑:“钱兄特意来此,可是有事儿?”
“自是有事,三日后云霄楼举办诗赛,参加者众多,若是夺得第一,那定然会在本届考生中扬名。黎贤弟,咱们一起去见识一番,不一定非得参赛,但多结交些朋友总是好的。我亲自去府上接你,如何?”
钱沉很自来熟,竟是要直接登门接人了。
“多谢钱兄好意,但诗赛就算了,我诗词一般,而且,我也不缺名。”
黎荞微笑拒绝:“天下考生,谁不知我黎荞?”
他还需要特意跑去云霄楼扬名?
是想让他出云霄楼出洋相吧,谁不知他诗词平平。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钱沉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这时,钱沉身后的一个人突然道:“黎荞,你莫不是怕了吧?”
黎荞闻言,抬眼看向此人。
正是刚才说陶竹是丑哥儿的那个,这人八字胡,小眼睛,眉毛稀疏,一张口就是一嘴黄牙,说话间还喷出难闻的口气。
黎荞勾了勾唇,就这副令人作呕的模样,还敢说陶竹丑。
“我这不叫怕,我这叫有自知之明,我为何要拿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的长处比试?”
“况且,凭我现在的名气,谁若是赢了我,那等于是我帮他扬名。我又不傻。”
黎荞话音落,钱沉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
黄牙也一张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道:“哼,说这么多,就是怕了。”
“你不怕,那你和我比种庄稼,你敢吗?哦不,不行,我比你有名气,我和你比,那是帮你扬名。我不和你比。”
黎荞说着皱了皱眉:“不过,你的诡计现在已经得逞了,今日之后,整个盛京的举子都会知道你被我驳的哑口无言。”
“我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着了你不要脸的道儿。”
黎荞此话,犀利至极,但凡是个人都受不了,更何况眼前的还是自尊心一向强的书生。
黄牙气的浑身哆嗦,脸皮红的像是脸上的血管要爆开一般,他伸出手指着黎荞,却是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黎荞见此,视线在这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他这话算是把这几个人全骂进去了,除了钱沉还算沉得住气能保持微笑,其他几人都气的心口一起一伏的。
“黎贤弟,这话过了,张兄只是与你玩笑而已。”钱沉打圆场。
黎荞闻言,笑了一下:“那我刚才不是玩笑,就凭今日这一番话,我的确给他扬名了。”
“苦读三十年无人问,一朝碰瓷黎荞天下知。他得谢谢我,钱兄,你说是不是?”
钱沉:“……”
好毒的嘴!
他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了。
这黎荞是从乡下小地方来的,诗词书法皆不行,文章也只有两篇能入眼。
他之前一直以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黎荞是有几分能耐在身上的,但这能耐不大。
所以他今日来了。
见着黎荞之后,黎荞果真如传言中那般是个清秀的年轻人,这种年轻人他见多了,自尊心强,脸皮薄,阅历不足不会拒绝旁人。
他客客气气的当众相邀,而且也明确说了可以不参赛,黎荞抹不开面子,八成不会拒绝。
等黎荞真的到了云霄楼,到时候众人起哄激将各手段齐上,黎荞不参加也得参加。
世人都知道黎荞诗词一般,若是在诗赛胜过黎荞,虽不甚光彩,但也能一战成名。那可是黎荞,本届名气最大的黎荞!
打着这样的主意,听说黎荞在此间书铺,于是他放下喝到一半的酒,匆匆忙忙的来了。
可谁知道黎荞根本不按套路来,不仅拒绝了,还当众挑破了他的心思,嘴巴比鹤顶红都毒!
看似是在骂姓张的,其实也是在骂他!
气死了!
心里气得爆炸,但望着黎荞带着笑的脸,他只能挤出一个略带僵硬的笑:“算了算了,既然黎贤弟如此坦诚,那诗赛一事便罢了。”
他不敢再说其他的,免得惹来黎荞更毒的反击。
他要脸呐。
目的没达成,钱沉灰溜溜的领着人离去。
但是,没走几步,黄牙脚下一滑,顿时重重摔到了地上。
地上铺着的是石板,他这一摔,直接摔晕过去了。
黎荞见状,将米粒大小的水珠悄无声息的收回,笑盈盈的提醒:“路滑,钱兄几位小心呐,雪还未化完呢。”
钱沉:“……”
他脸色比今日的天气还阴沉。
气死了!
钱沉几个人走了,黎荞看向了陶竹,他脸上的假笑转为了担忧:“别怕,我在呢。”
“我没怕。”陶竹摇头。
这几个人来着不善,但他真的没怕,刚才他站在黎荞身后,将这几个人的模样全看清楚了。
虽是男人,但个个身子虚的很,若是在无人的地方,他一个人就能将他们全揍趴下。
竟然邀请黎荞去参加诗赛,欠揍!
“不怕就好,咱们回去。”黎荞松了口气,去牵他的手。
书铺的伙计已经把牛车牵来了。
“嗯!”陶竹笑了下,跟上他的脚步。
黎荞和陶竹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回去之后,该干嘛干嘛。
但是,他们与钱沉起争执的书铺客流量很大,所以,这一番争执还真传开了。
赵大人听说了此事,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欣慰。
他之前叮嘱黎荞不要答应旁人的邀约,当时他其实是有些担忧的,黎荞正是年轻气盛易冲动且自尊心强的年纪,他让黎荞避战,他担心黎荞会苦闷,会不服,会心态不稳。
可谁知道黎荞如此坦荡,当众承认不足之处。
他真的多虑了,就黎荞这坦诚,只有他搞崩别人心态的份。
太极殿。
烛火摇曳,将整个大殿照的犹如白昼,盛平帝盛鸿背着手在大殿里慢悠悠的溜达。
他在消食儿。
听完钱三的汇报,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真这么说?”
“是呢,书铺里不少人都听到了。”大内总管钱三也跟着笑。
“的确莽。”盛鸿摇了摇头:“但也有用,会试之前,应是无人敢找他碰瓷了。”
说到碰瓷两字,他忍不住又勾了下唇。
这嘴巴的确毒。
但毒的好。
他想殿试快些来临了。
第105章 盛鸿 牛乳
盛鸿今年四十五岁, 身为一个帝王,这个年纪称得上是年轻力壮。
他面皮白净,身材有些单薄, 微笑时眼角有几道褶皱。
他周身的气质虽贵,但不会令人望而生畏,因为他没有其他帝王的阴晴不定、心思难测,故作威严。
登基前他就就爱针砭时弊,指点江山。
登基后, 这大盛的江山真是他的了,他如鱼得水, 更加喜欢对各种事件发表看法。
他爱批折子, 爱写文章,爱表达他自己的看法,他不像是一位掌握天下人生死的帝王, 而像是一位爱道长论短、褒善贬恶的书生。
此时, 他在殿内转了半圈,来到大殿门口, 他顿住了脚步。
殿门大开,刺骨的寒风没有任何阻碍顺利进入殿内,张牙舞爪的朝着盛鸿兜头扑去。
但盛鸿恍若未觉。
夜幕之下, 小雪花依旧飘着。
“圣上, 小心龙体。”
看盛鸿站在门口不言不动, 钱三忍不住出声。
虽然盛鸿身上披着虎皮披风,但盛鸿年前病了一场, 身子刚好, 钱三此时怎能不担忧。
盛鸿闻言, 忽而又笑了起来:“倒是有几分急智, 这下子无人敢邀他参加聚会了,不然就是碰瓷。”
钱三:“……”
还惦记着黎荞呐。
“类似的年轻人如今都在大盛哪个角落猫着呢?怎不到朕面前来?”盛鸿又道。
“黎举子已经来了,他一人能顶万人呢。”钱三笑着道。
“黎荞。”盛鸿收了笑意,轻轻叹气:“一人的人力,终有穷时,济世经邦,怎能依靠一人。”
说罢,他朝着太极殿的侧殿求贤殿走去。
钱三见状,收了脸上的笑,忙跟了上去。
求贤殿是盛鸿平日里召见大臣、批阅奏折的地方,来到求贤殿,他将未看完的折子放到一旁,然后铺上了惯用的桃花纸。
盯着桃花纸上犹如桃花一般的天然印记,片刻之后,他提起象牙狼毫笔,唰唰唰写了起来。
一刻钟后,他收了笔。
他看向了身旁的钱三:“召严卿入宫,此次会试的策论题目从这篇文章中出。”
钱三轻声应是。
赶紧让人召大学士严安邦严大人入宫。
严大人是此次会试的主考官,眼瞅着下个月就是会试了,可会试的策论题目至今未定。
严大人年前已经催了一次,但圣上一直未出题。
万万没想到,临到头了,圣上竟然又新写了篇文章!
这下子京城的举子要忙乱起来了。
初七,韩宁来了。
他是来给黎荞送秋梨膏分成和牛乳的。
秋梨膏效果不错,口碑很快打了出去,卖的很好。
秋梨膏价格如同韩家烩菜馆的烩菜一般,不算真的亲民。
毕竟是冬天的酸梨子做的,十斤酸梨子才能做一斤左右的秋梨膏,而且哪怕是普通版本的,里面也加了冰糖、蜂蜜等好东西,因此,普通版本的秋梨膏是二两银子一斤,加了草药的是三两银子一斤。
当时韩家一共有两万多斤酸梨子,一半做了普通版本的秋梨膏,一半做了草药版秋梨膏。
十斤酸梨子大概能做一斤秋梨膏,那么两万斤酸梨子能做两千斤的秋梨膏。
不过,当时临近过年,韩家要四处打点,再加上自家留着的,所以韩家一共卖出去了一千三百斤秋梨膏。
其中普通版本的是七百斤,草药版本的是六百斤,按照和黎荞三七分的协议,黎荞一共可得九百六十两银子。
不足一千两,这个数字不算多,但今年只是刚开始,等明年秋梨成熟,产量提上去,那黎荞的分成就多了。
韩家人挺高兴,往年那些酸梨子只能卖个二百两左右,可今年做成秋梨膏,他家一下子挣了二千多两!
而且,除了实实在在的银子外,还有一些隐形的好处,他家烩菜馆能安安稳稳开到现在,不仅是因为找了靠山,还因为他家给其他卖粉条的大商人送了礼。
秋梨膏得到了这些人的一致好评,这些人对秋梨膏满意,那他家的烩菜馆能继续安稳开下去了。
是以,韩家对黎荞当真是感激得不能再感激了。
至于牛乳,黎荞刚到盛京时,韩宁给黎荞送来了一道从外面买的乳酪点心,黎荞和陶竹都挺喜欢那道点心,黎荞身为点心天才,想要自己做类似的点心,就问他关于牛乳的事。
牛乳是好东西,但黄牛产奶量少,而且牛乳容易变质不好储存,因此市场上流通的牛乳不多。
能喝得起牛乳的都是达官贵人。
达官贵人不缺牛不缺庄子,他们都是在自家庄子养黄牛,自产自喝,普通人想买牛乳的话,渠道少,还不稳定。
韩家人对牛乳的喜爱程度一般,韩家也没有能稳定购买牛乳的渠道,但现在黎荞开口了,而且做点心肯定要用到不少牛乳,于是韩宁干脆买了个小庄子,还买了待产的母牛,学着那些富人贵人自产自喝。
忙活到现在,他家终于可以给黎荞稳定的提供鲜牛乳了。
但目前鲜牛乳不多,每天只能给黎荞提供几斤或十几斤的牛乳。
韩宁这般上心,黎荞很感动,韩家的牛乳,他也很满意,许久未喝牛奶,此时瞧着白白的牛乳,他忍不住手痒。
他和韩宁已经很熟悉了,所以他也不讲究,直接拎着牛乳去了厨房。
他打算先煮点奶茶。
“韩兄,这是竹哥儿今天刚做的板栗饼,你尝一尝。”黎荞端出陶竹新做的点心,放到厨房的小饭桌上。
韩宁坐在小板凳上笑呵呵的道了谢,然后捏起一块板栗饼放入口中。
这板栗饼外皮酥,里面的馅软绵不甜腻,口感非常好,他眼睛一亮,夸道:“竹哥儿手艺真好。”
“以后竹哥儿再做了点心,我给你留些。”黎荞道。
“不不不,我也不是特别爱吃点心,就不麻烦竹哥儿了。”韩宁赶紧摇头。
“我家马上要有新点心了,就算你不爱吃,你家人也会爱吃。”黎荞笑眯眯的道。
反正牛奶多,可以做不少点心。
“要做新点心了?”韩宁有些惊讶。
“是,竹哥儿空闲多,牛乳也多,就瞎折腾呗。”
“成,那我就等着品尝新点心了。”韩宁很高兴,黎家点心铺的新品,他比平城的所有人都先尝到!
吃完一个板栗饼,他忍不住又拿了一块:“说起来,前天你和竹哥儿在青云书铺和钱沉起争执了?”
“你听说了?”黎荞坐在灶前拿着火石准备生火,闻言看向他。
陶竹站在灶台前,也睁大眸子看向他:“韩大哥,你从哪里听到的?”
“都传遍啦。我听烩菜馆的食客提到此事,便详细打探了一下,那钱沉是大理寺寺正的弟弟,大理寺寺正是正六品官员,所以莫怕,这不算大事儿。”
“原来如此。”黎荞挑了下眉。
钱沉当时明显正在喝酒,能匆匆忙忙的赶到书铺,这说明钱沉家就在附近。
也说明有人给钱沉传消息。
钱沉这种冲在前面的角色,通常都是炮灰,有点身份,但身份绝对不高,而且又是骂陶竹丑又想踩着他出名,他怎么可能还以笑脸。
就算钱沉身份高,那他也不惧,得罪就得罪了呗,御笔匾额在他家门口挂着,谁敢因为几句口舌之争就正大光明的对他下手?
至于会不会来阴的,呵,他欢迎来阴的,看到时候死的到底是谁。
“别担心,你安心准备会试。”
韩宁一边说一边笑,黎荞碰瓷两字说的太好了,能挡去不少麻烦。
要他说,聚什么会,认真准备考试才是真。
况且,黎荞也没考前四处聚会结交朋友的习惯,每次考前黎荞都是闭门苦读。
黎荞已经把灶膛里的火生起来了,闻言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碰瓷两个字绝对会让本届考生看他不爽,这些人肯定更想和他比试较量了。
但他不接招,还坦然承认自己诗词不行,在这种情况下,本届考生能压过他的地方只有一个:
会试考场。
其他人都铆足劲儿要压他一头,那他自然要刻苦。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去礼部报名,他再没出过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在他专心读书时,陶竹除了照顾他的起居,最大的乐趣便是折腾牛乳。
陶竹很喜欢喝牛乳,煮好之后香香的,往里面放点糖,那味道好得他能当水喝。
除了喝,他还拿来做各种点心。
之前他做点心时从没添加过牛乳,现在他直接用牛乳和面,于是点心便多了一股奶香味,好吃还好闻。
他忍不住拿出纸笔,列了个计划表。
今后他也要买个庄子,专门用来养黄牛让黄牛产牛乳。
他把这个计划告诉给黎荞,黎荞很支持,给他说牛奶的种种好处。
“等以后牛奶多了,可以拿来泡澡,牛奶能让身子变得嫩白细腻。”黎荞说着这话时,一边笑一边亲他。
他被亲的浑身发烫,但他脑子里却是闪过沈公子那白花花的心口,嫩白细腻?
他拿牛奶泡澡,那他身子也能变成那样么?
“你不是说你喜欢粗糙的么?”等黎荞的吻结束了,他有些无力的趴在黎荞身上,抓着黎荞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绕啊绕。
难道黎荞喜好变了?
“顺其自然呀,况且,你又不是浑身上下都粗糙。”
黎荞说着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你说是不是?”
陶竹:“……”
他憋不住脸上的笑,但脸颊又热了起来。
他缠在黎荞身上,在黎荞脖子里狠狠蹭了几下。
决定了,以后就拿牛奶泡澡!
日子一天天的往前走,很快就到了二月初,会试终于开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会试 题目太大了
会试的地点在盛京贡院。
流程和乡试一样, 一共考三场,每场考三天。
农历二月初,春寒料峭, 这日黎荞和陶竹与庄家、徐瑛沈画、孟月、韩宁等人来到贡院门口时,天还未亮。
带着寒意的小风扑在人脸上,让黎荞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裘衣。
“人好多啊。”陶竹瞧了一圈,忍不住往黎荞身边挤了挤。
乌压压的,看着比乡试时人还多。
黎荞笑了一下:“可不是, 整个大盛的举子都来了,得有上万人。”
“那你辛苦了。”
陶竹忍不住往他身边又挤了一下, 与他紧紧挨着, 没拎考篮的那只手在裘衣的遮掩下悄悄去牵他的手。
黎荞忍不住笑,今天竹哥儿胆子大了。
他抓住陶竹温热、带着几分粗糙感的手,轻声道:“今晚没月亮。”
现在头顶没有星星, 那今天八成是阴天。
“不看月亮, 而且这么冷,我尽量早睡, 睡不着就胡思乱想。我不会出门瞎跑,你别担心,专心做题。”
陶竹也轻声道。
“好。”黎荞笑了下, 抓紧了他的手, 与他紧紧挨一起。
孟月距离黎荞陶竹只有两步远, 他一脸愁容,他心里没底儿, 一点底儿都没有。
徐瑛和沈画站在不远处, 徐瑛也在交代沈画这几日不要乱走, 老实在家待着。
他身旁的徐家人听的一脸不耐烦, 但又不敢在贡院门口起争执,便只能阴沉着一张脸活像是谁欠他们钱一般。
沈画懒得搭理徐家人,只是看着徐瑛,认真听徐瑛交代。
自打和徐瑛成亲,他就与徐瑛形影不离,现在一下子要分开三日,还没分开他就想叹气了。
庄文早就调整好了心态,能考上最好,哪怕是吊车尾他也超级高兴。
考不上也没关系,举人这个功名已经是光宗耀祖了。
因此,这会儿他是新鲜感大过紧张感,他环顾四周,想看看其他考生都在干啥。
其他考生如他们一般,要么是和陪考的家人说话,要么是和认识的考生谈论与此次会试有关的人和事儿。
碰瓷两字一出,黎荞的确是将本届考生都给得罪了。
哪怕他说的是实话,其他考生心里头也会不爽。
真看得起自己啊,脸真大啊,人家天之骄子辛知还没端过这么高的姿态呢,黎荞这个从小地方来的小乡巴佬倒是翘起了尾巴。
哼,真以为盛京是小小的原河省啊?
本次会试教他做人!
就在黎荞不远处,有几个考生围成一圈,正对黎荞冷嘲热讽。
“在盛京,最不缺的便是案首、解元了,他以为他很特殊么?小三元只有一篇文章可以拿得出手,傲什么傲?”
“可不是,水平配不上名气,若换做是其他人,惭愧之下肯定会低调谦虚。他却是骄傲上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碰瓷儿,呵,这下子举子间的大小聚会都懒得搭理他了,独木难支,看他能骄傲到什么时候。”
“是啊是啊,原河省那边是看在圣上的面上才会抬举他,那边把他捧的太高,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此次的会试会让他知道他其实啥也不是,此届能压过他的人多了去了。”
“辛公子书法、诗词、策论文章皆精妙,应是状元的头号人选!”
“谷兄文章也写的精妙,状元若是落在他身上,那也是可以服众的。”
“还有国子监的……”
这几个人开始数此届有机会压过黎荞的种子选手。
黎荞听着这些话,神色没有一丝的波动,马上进考场,还是先想一想此次的策论题目吧。
很快,有身穿铠甲的士兵过来维持秩序。
童生试和乡试都是由当地县衙、府衙的衙役维持秩序、干杂活,但会试不同,会试负责维持秩序的是禁军。
禁军一来,锣鼓一敲响,整个贡院门口登时鸦雀无声。
接下来,考生们排队入贡院,其他人等退后。
黎荞和陶竹告别,双手拎着考篮,站到了长长的队伍当中。
此次会试的人数有万人,比乡试时多了三千多人,因此进场的速度很慢。
排到黎荞几人时,都快中午了。
因为天气寒冷,所以搜身时并没有脱掉全部衣服,但因为衣服厚,所以士兵们检查的很慢很细致,将考生们从头摸到脚。
头发散开,鞋子脱掉,每一寸都不放过。
搜身完毕,黎荞拿着自己刚抽的号舍号牌,拎着考篮进了贡院。
盛京贡院的格局与首府贡院的格局差不多,跨过明远楼,黎荞往东边的号舍走去。
此次他抽到的依旧是东文场,庆字排五十八号。
每排一共有六十个号舍,他抽到五十八号,这有些靠后。
来到他自己的号舍前,他左右打量了一下,见厕所距离他号舍有十几米远,他暗暗松了口气。
他可不希望自己吃饭时闻到厕所味。
盛京的号舍比首府的要崭新整洁,但狭小是一样的,黎荞坐进去之后手脚都伸不开。
距离开考还有不少时间,黎荞百无聊赖,只能睡觉。
天气阴冷,号舍没有门,小风呼呼的往号舍里钻,但他不怕,他是异能者,还穿的厚,他趴在木板上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昏暗,天快黑了。
这时,明远楼那边传来了铜锣声。
听到这声音,他顿时来了精神,会试正式开始了。
很快有士兵过来发试卷、草纸、蜡烛、炭火,此时天已经黑了,黎荞点上蜡烛,开始看题目。
第一场只考墨义和帖经,与上次的乡试题目相比,此次的题目很正常,并没有都江堰原理那种偏中之偏的怪题。
黎荞将全部题目扫了一遍,心情轻松,他开始磨墨,在草纸上先把答案写了一遍,写完之后再誊抄到试卷上。
三日时间匆匆而过,第一场结束。
出考场时,绝大部分人的神色都很轻松,毕竟是举子,前面已经过了童生试和乡试,此次的题目对他们而言是小意思。
第二场很快开始。
这一场考的是诗词和策论。
诗词是黎荞的弱点,他痛不欲生、绞尽脑汁、殚精竭虑,在死了大半脑细胞之后,终于写出了两篇在及格线以上的诗。
至于策论,是从《论语》中抽了两句话让考生写相关的文章。
这个真的太简单了,《论语》诶,每一句话都考过无数次了,写相关的文章对于考生而言那真的是信手拈来。
会试看重的是最后一场的策论,所以在黎荞看来,这一场的策论在及格线以上就成。
他提起笔,唰唰唰一气呵成。
第二场考试结束。
和第一场结束时一样,绝大部分考生的神色都很轻松,今年的题目挺简单哈。
孟月很高兴,晚上时和徐瑛一起来了黎荞家,笑得一口白牙都露出来了:“此次题目简单,我觉得我还是有希望的。”
“我觉得明日的策论题绝对会很难。”黎荞说着叹气:“我不是要打击你,只是你想,前面两场都很简单,那大家如何拉开差距呢?总不能将此次的上万考生都录取了吧。”
“想拉开差距,只能靠明日的策论文章。你说是不是?”
孟月:“……”
他脸上的笑,僵住了。
一旁的徐瑛叹气道:“我也有此担忧,孟弟,明日的策论题目,绝对是难上加难。”
孟月:“……”
他笑不出来了。
“尽力而为,听天由命,反正大家平日里尽力了。”
黎荞安慰孟月。
“对,反正我尽力了,大不了三年后再来。”孟月愁眉苦脸,此次也不算白来,不仅见识了盛京的热闹繁华,还攒了经验。
孟月调整心态,等回去时脸上的愁苦已经消失了,反正明日就要考最后一场,不想了!
孟月和徐瑛走了,陶竹看向黎荞,有些担忧:“明日的策论题目会接一百八十层地狱么?”
黎荞噗的一声乐了,抬手将他眉心的疙瘩揉开,笑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咱们也三年后再来。”
陶竹:“……”
他笑不出来。
黎荞和孟月不一样,黎荞一句碰瓷,得罪了此届的所有考生,其他考生都在等着看黎荞笑话,这种情形下,黎荞不能真的变成笑话啊……
黎荞平日里那么刻苦!
“走走走,咱们做晚饭去,做完之后早点歇息,明日还得早起呢。”
黎荞心里也有些没底,但他不想让陶竹担忧,他只能拉着陶竹做其他事转移注意力。
陶竹哪里看不明白黎荞的心思,晚饭后,两人洗漱睡觉。
睡前先是亲一亲,等亲完了,他趴在黎荞怀里,耳朵贴着黎荞的心口,一脸认真的道:“此届的考生,谁都没资格笑话你,若是有人笑话你,咱们和他吵,肯定能吵赢。”
“嗯?”黎荞被他这话逗笑,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怎么说?”
“圣上出的这些题目,看来看去,无非就是为百姓为大盛,你早就用实际行动交出了河西府这个答卷,其他考生有类似的答卷么?”
“若是没有,那他们有什么资格笑话你?”
黎荞:“……”
他怔了一下。
“况且,咱们是从小地方来的,而且咱们还年轻,论眼界、阅历、底蕴,哪样都比不过别人。”
“你和他们坐在同一个考场比试,对你而言本就不公平,他们若是胜了你,那是理所应该的。有能耐让他们也出生在小山村然后一路通关短短五年就站到盛京。”
陶竹说着抿起唇来。
这几日他在场外,听到不少冷嘲热讽,要不是怕影响黎荞考试,他肯定要和那些人吵起来。
“不愧是我的竹哥儿,一心向着我。”黎荞此时心里比身下的炕还火热,他拍了拍陶竹的背:“若其他人真的笑话我,那咱们就这样和他们吵。”
“抬头,让我亲亲你。”
陶竹闻言,重重的嗯了一声,他已经想好措辞了,他谁都不怕!
他身子往上拱了拱,抬头去寻黎荞的唇。
要多亲一会儿,等明天一早,又得和黎荞分别了。
翌日,天气晴朗,去贡院时还能看到漫天的星星。
黎荞和前两场一样,搜身,去自己的号舍,然后等着发试卷。
等到傍晚,发放试卷的士兵终于来了,黎荞接过试卷,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去瞅试卷上的字。
今日这一场只考策论。
策论题出自圣上上个月新鲜出炉的小作文。
上个月初六,圣上新写了一篇小作文,感叹治国不易,每年收上来的赋税,还未送到盛京,他便安排好该花去何处了。
大年初六写这么一篇小作文,当时众人都在猜测圣上是不是心情不好。
但宫中并无其他消息传出,所以众多举子,包括黎荞本人都没把这篇小作文当回事。
因为这篇小作文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听说是圣上晚上写的,所以黎荞觉得圣上这是半夜emo所以写了篇纯废话的文章。
可万万没想到,此次会试的题目竟是从这篇小作文中出!
黎荞耳朵好,他听到不少抽气、磨牙、拍木板等声响,显然,所有人都被今日的题目给惊着了。
因为实在是……不要脸。
之前运河、黄河的题目,圣上借着科举向天下读书人征集良策,这无可厚非,因为不管是运河还是黄河,都关系到无数百姓的命运,是影响后世的大事。
可今日这题目,竟是如何丰盈国库!
这是在伸手向天下举子讨钱吧?
在会试考场上向天下举子讨钱,圣上还真干得出来!
但是,这题目是圣上出的,坐在盛京的贡院里,谁敢骂圣上?
没人敢。
考生们只能用倒吸一口冷气、拍桌子等动作表达他们的不满。
充盈国库这么大的题目,竟然交给他们一帮小小举子讨论?谢谢圣上看得起他们哈。
黎荞一手支着脑袋,一手轻轻点着充盈国库这四个字,他眉心微微拧起,大脑飞速转动。
充盈国库,这题目比运河、黄河都大,那可是国库,整个大盛的钱袋子。
想把这个钱袋子填满,而且还要压其他考生一头,这真的有难度。
怪不得前两场那么容易,原来都在今日等着呢。
不过,这题目虽然大,但不偏,认真说来,这其实是每一位大盛官员都该琢磨的问题。
这么大一个题目,太容易拉开差距了,太能看出一个考生的真实水平了。
但这不包括他。
陶竹为他抱不平,觉得把他和辛知、谷梁涵这类人放一起考试对他不公平。
其实,真正受到不公平对待的是辛知、谷梁涵等考生,因为他是在拿上辈子的眼界、信息和这些人比试。
他这是降维打击。
只能说感谢圣上。
若没有圣上,那他的科举之路就真的难似上青天了。
起身朝着皇宫方向作了一揖,然后他坐下磨墨,他脑子里已经有大致的框架了。
写框架,填细节,打草稿。
润色,再写草稿。
确认无误了,他开始往试卷上誊抄。
等他誊抄完,还未到第三日中午。
会试不能提前交卷,他只能等。
百无聊赖,他竖着耳朵听其他考生的动静。
其他考生此时正焦头烂额,充盈国库这个题目太大了,而且,常规的充盈国库的手段,历朝历代都搞过了。
比如说盐铁专营,酒榷专卖,改革税法等,现在让他们一帮没有做过官儿的举人另想法子,这真不是故意为难人么?
这到底怎么写?
头秃!
头大!
黎荞听着其他考生的动静,忍不住再次看向了皇宫的方向,圣上真是他的伯乐啊!
坐到傍晚,考试结束,士兵过来收走试卷,众多考生排队出考场。
今日,众多考生再没有前两场的轻松和意气风发,几乎每个人都垂头丧气,唉声叹气。
黎荞并没有故作沉重,他出了考场见到陶竹,立马就笑了起来。
陶竹观察其他考生的脸色,知道此次的考题非常难,他心里头担忧,但瞧见黎荞的笑脸,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蹦起来对着黎荞招手。
反正已经考完了,先回家!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正要做晚饭,庄文、孟月、徐瑛沈画包括韩宁都来了。
庄文虽然累的要死,但还是强撑着过来,他太想知道黎荞的答案了。
孟月心态已经调整好了,他哈哈笑着:“我写的很简单,杀贪官!”
“抄贪官的家,一定能抄出来不少银子,多好的法子。”
徐瑛闻言,忍不住也笑,但笑容里明显带着无奈:“我写的是赚富人的钱,像是画哥儿,他设计的衣服很好看,他穿着逛街时,好几个人特意问他呢。”
除了传统的增收手段,他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于是他把身边的沈画给写上了。
他有些底气不足:“如果由朝廷出面建一个布庄,这个布庄卖旁人没有的漂亮衣服,那应该会有不少人买吧?”
“肯定会有不少人买啊!我做的衣服可漂亮了,连荞哥都满意呢。”
沈画忍不住看向了黎荞,脸蛋上带着几分得意,嘿,徐瑛竟然把他给写到卷子上了。
这得气死徐家人了!
黎荞大大方方的点头:“画哥儿设计的衣服,竹哥儿穿上非常好看,我很喜欢。画哥儿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沈画闻言,立马就乐开花:“听到了吧?荞哥都说好!”
徐瑛瞧着他得意的小模样,忍不住也笑:“画哥儿很厉害。”
“那当然!”沈画晃了晃脑袋,笑眯了眼。
“啧,我把我庄家的家具小生意给写上了,这小生意一开始挣的不多,但后来平城来了不少外地商贩,这些商贩不少都是租房子住,于是我家可拆卸的小家具就挺受欢迎。”
庄文也笑,虽然挣的不多,但好歹也是新法子呀,和传统手段都不同。
“ 老弟,你写的什么?
庄文笑完了,看向了黎荞。
“就是,快快快,黎兄,你写的是什么?”孟月催道。
徐瑛也催:“黎弟,别藏着掖着,快说。”
“我啊,我写的也简单,我写的就是最近竹哥儿做的牛乳点心,你们不都尝过嘛,若是朝廷出面建一个专门卖牛乳点心的点心铺子,应该能挣不少钱吧。”
黎荞的确没卖关子,痛痛快快的把自己的文章内容说了出来。
他对大盛的制度了解的不多,所以他没想过改革制度,再说了,改革制度必然会触犯一部分人的利益,他小小举子,何必把他和陶竹置身于危险之中。
牛乳点心好哇,不会触犯别人的利益,见效也快。
他口中说的牛乳点心,除了常规的添加了牛奶的点心,还有戚风蛋糕、老式鸡蛋糕、吐司面包。
蛋糕面包的利润自不必说。
若是再由朝廷出面搞垄断,那利润比粉条大多了。
想一想,如果全国的蛋糕店都是他开的,那真是爽死。
“你写的是这个?”陶竹诧异不已,水眸睁得圆圆。
“对,写的这个,竹哥儿,你虽然没上考场,但这一次的试卷,真真切切是咱们两人完成的。”
黎荞笑眯眯的道。
陶竹:“……”
巨大的喜悦笼罩了他,他怎么都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原来黎荞写的是这个!
他刚才担忧了一路呢。
他忍不住伸出手抓住黎荞的手,重重的嗯了一声,没错,他虽然没进贡院,但他真的帮上忙了!
一旁的人早习惯他们俩的腻歪,现在他们的注意力在黎荞所说的点心上。
“诶,就是那个鲜牛乳面包么?”韩宁道:“那个好吃,可好吃了,如果竹哥儿卖那个面包,我肯定天天去买。”
陶竹每次做了新的牛乳点心,都会给他家送一份,这段时间他们家吃了不少点心。
其中最为喜欢的,便是那个叫鲜牛乳面包的点心。
那个面包鼓鼓的,非常暄软,闻着是奶香味,吃起来软绵,口感真真是绝了,他全家人都爱死。
“我也买我也买!”沈画忙道。
身为陶竹的邻居,这些天他也吃了不少牛乳点心,他最爱的也是那个鲜牛乳面包。
孟月自然也吃过,他觉得那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点心,若是他将来有钱了,他绝对会买给家人吃的。
他忍不住朝着黎荞竖起大拇指:“心服口服,你这个一定能挣不少钱,用来充盈国库,这再合适不过。”
庄文也夸:“老弟,这题目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太简单了,我不信能有人能胜过你。”
“低调低调,结果还没出呢。”黎荞摆了摆手。
万一真有学神胜了他,那岂不是尴尬。
先低调。
等真的拿到了会元再翘尾巴。
“不管了,明天大睡一场,等休息够了,咱们出门逛街,来盛京两个多月,咱们还没好好逛过街呢。”
黎荞安排未来几日的行程。
这一次,他碰瓷两个字将此届考生给得罪完了,应该没人来拜访他,他不用社交了。
既如此,先休息,再逛街。
当晚,黎荞大睡一场,翌日醒来,浑身轻松的他拉着陶竹在房间里待了一整日。
终于可以和陶竹狠狠快乐,他要把从前缺的份额讨回来一些。
第三日,有原河省的举子登门,想要拜访黎荞。
原河省的几个举子对黎荞没什么坏印象,人家黎荞说的也是实话嘛,本届考生就是他名气最大。
人家给了笑脸,黎荞自然还以笑脸,社交了两日,他和陶竹带上新做的老式鸡蛋糕、戚风面包、鲜牛乳吐司面包去赵府拜见赵大人。
他很感激赵大人,而且人家还是三品大官,多和人家拉一拉关系肯定没错。
正事忙完,他开始和陶竹出门采购。
上次他托韩家带回平城的特产是韩宁买的,现在他想自己买。
而且,他也想给他和陶竹买东西。
过年时他和陶竹玩奇迹竹哥儿的小情趣,竹哥儿换上一套又一套衣服,每一套都好看得让他移不开眼,这激发了他的购物欲,他想买好看的首饰,买好看的布料,他想让陶竹更好看。
黎荞天天夸自己好看,陶竹美得心里冒泡泡,他无比支持黎荞的购物行为,因为他也想给黎荞买。
黎荞也很好看呀~
两个都长在对方审美点上的人,在放榜前的这段时日过的充实又开心,白天买买买,吃吃喝喝,晚上时没羞没臊,狠狠快活。
日子一天天溜走,很快就到了放榜这日。
放榜的地点依旧是在贡院。
因为租住的院子距离贡院不算远,所以黎荞他们步行前去贡院。
这一路上碰到不少同去贡院的考生,每个人都苦着一张脸,萎靡不振。
会试这种决定举子一生命运的考试,圣上竟是出这样的题目,太儿戏了吧。
唉!
很快,一行人到了贡院门口。
今日这里的人比考试时还多,考试时只有考生和陪考,但今日多了一些看热闹的。
这可是会试放榜,三年才有一次的热闹,不少人都跑来围观了。
人太多,黎荞一行人便没有往前面挤,一群人站在了角落里,距离贡院门口有百米远。
“听说此次参加会试的有一万三百多人,但只录取一百八十人。”
韩宁道。
“还成。”黎荞点头,差不多是六十人取一,去年的乡试是一百八十人取一。
“但愿一百八十人里有我。”孟月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希望也有我。”徐瑛见此,也笑着双手合十。
沈画赶紧跟上。
庄文哈哈一笑:“既然有你们了,那再添我一个吧。”
就在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大白天做什么梦,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果然是从乡下来的,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搞不清楚,丢人。”
黎荞:“?”
他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QAQ
给大家发小红包!
第107章 会元 雷厉风行的盛鸿
只见在黎荞一米开外的地方, 站着几位身穿青色襕衫的考生。
黎荞挑了下眉。
青色襕衫,这是国子监学子的校服。
眼前的是国子监的学生。
这几位要么背负着双手,下巴抬起, 拿鼻孔对着黎荞几人,要么双臂抱胸,一脸不屑的看着黎荞几人。
其中出言嘲笑庄文三人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留着山羊胡, 脸皮黑红,大脑袋, 啤酒肚, 头上插着玉簪,腰间挂着玉佩,一看就家底不错。
黎荞看清楚他的模样, 笑了:“阁下说我们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那阁下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么?”
他说着上下扫了山羊胡几眼,跟看家畜似的:“阁下估摸着有一百七十斤?”
山羊胡:“!”
他大怒, 猛的一甩袖子:“你莫要装傻!”
“你回答不上来,那说明你也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不过我这个人一向爱帮助别人,既然你认不清自己, 那我帮你认清。”
“韩兄, 找两根绳子, 一根木棍,就杀猪时用的那种, 把这位仁兄手脚绑在棍子上吊起来, 我亲自秤一秤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黎荞一脸严肃的对韩宁说道。
韩宁:“……”
噗的一声, 他没绷住, 笑了起来:“好,我这就让人回家取麻绳、棍子、大秤!”
“哈哈哈,黎兄,好主意啊!”
孟月笑死,他举起手臂挥了挥:“我帮你抬猪啊不,我帮你抬人,我浑身使不完的力气!”
徐瑛也勾起了唇:“我也可以出力。”
沈画站在他身边乐的笑弯了腰:“荞哥,我会捆绳子!”
庄文也哈哈笑:“我也有经验的,我虽然没捆过猪,但家里杀猪时我见过。”
陶竹也笑,但他没吭声,只是看着黎荞。
他男人嘴巴好厉害,一人就秒杀了对面,根本轮不到他去吵架。
一旁的考生、路人等,无意中撞见这一幕,也都笑了起来,黎荞的嘴可真毒啊!
山羊胡气的浑身直哆嗦,本就黑红的脸皮涨成了黑紫色,下巴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最终却是只憋出来四个字:“有辱斯文!”
山羊胡的几个同伴,也都沉下了脸,一言不发的瞪着黎荞。
黎荞笑眯眯的:“阁下既然知道有辱斯文这四个字,那刚才为何出言嘲讽同为举子的我们?”
“不想当进士的举子不是好举子,我们又不是奔着落榜来的,随口祈祷两句而已,阁下何以特意嘲讽?”
“你!”
山羊胡依旧浑身哆嗦,他想说老子只是提醒你们别白日做梦要认清自己,但他怕黎荞再回他一个捆猪!
山羊胡身后一个生着八字眉的学子看不下去了,怒道:“会试是什么场合?凭你们几个乡下人,如何能考上!陈兄是好心提醒你们别白日做梦!”
“黄榜未贴,你怎知我们考不上?你是主考官?”
黎荞不恼,挑着眉问道。
“哼,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你能考中,但你身边这几个小乡巴佬肯定落榜!”
八字眉冷笑。
“至于你自己,就算不落榜,排名也必然靠后,会试可不是看名气,而是看真才实学!”
“黄榜未贴,阁下不也在逞口舌之快?”
黎荞勾唇笑了一下:“看阁下的样子,很不服气我名气大啊。可我的名气是圣上给的,不服的话,阁下也凭实力引起圣上的注意呀。”
“……你!”
八字眉登时也气的哆嗦了起来,脸皮涨成了猪肝色。
黎荞啧了一声:“这么生气干啥?两位故意冲着我说一些可笑之言,不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么?”
“恭喜你们,你们成功了,今日之后,你们也要在盛京读书人中出名了。”
“谢谢我吧,在钱沉之后,还乐意让你们碰瓷儿。”
山羊胡:“……”
八字眉:“……”
他们心口剧烈起伏,身子也抖如筛糠,气死啊!
“就是!人家黎荞在和好友说话,你们停下来故意嘲讽,你们就是想碰瓷黎荞出名吧!”
恰好附近站着的有一位原河省的举子,他前些天刚去拜访过黎荞,此时围观了经过,忍不住出言道。
“额……有没有可能他们是为了捧辛知所以才出言嘲讽黎荞呢。”
围观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突然这般说道:“陈德仁这几个人一直在巴结辛知呢!”
“啊???”
“怪不得!”
“原来是这样啊!”
围观的众人,包括黎荞都一脸恍然。
原来是辛知的舔狗。
黎荞笑了,正想要说话,但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诶,那是武安侯府的马车!辛知来了!”
这一嗓子喊出来,登时把在场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不远处停着一辆崭新又豪华的大马车,马车门推开,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年轻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他一手扶着马车车门,一手撩起衣摆从车辕上蹦了下来。
他生得唇红齿白,身材颀长,如传说的那般是个美男子。
不过,此时他一双剑眉拧着,心情看上去不太美妙。
他下了马车,板着一张脸,大跨步的朝着贡院门口走去。
围观的路人原本想把陈德仁与黎荞的争执告诉他,但此时瞧着他的神色,一个个都往后退,唯恐惹了他。
挡在他前面的人如潮水般分开,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他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黎荞所在的角落。
陈德仁几个人瞅着他冷峻的面容,颇有眼色的闭上了嘴巴,只是笑着对着他拱了拱手。
可谁知道他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他看向黎荞,脑袋一歪,脸上的不爽转为了好奇:“黎荞?”
“正是在下。”黎荞朝着他拱了拱手。
“辛知,辛自在,黎兄可以唤我自在。”辛知朝着黎荞拱手,脸上寒去春来,挂上了浅笑。
“额……辛公子唤我黎荞即可。”黎荞有些意外。
他没有表字,只有名。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位辛公子对他的态度。
不只是黎荞意外,周围的人都意外。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立马叭叭叭的将刚才的争执告诉给了辛知:“辛公子,陈德仁几个人在为你而战呢!”
辛知:“……”
他一张俊脸瞬间又转阴了,扫了陈德仁几人一眼,他冷着脸道:“你们自己看不上黎兄就大胆的说出来,不要打着我的旗号去惹事,我与你们非亲非故,不为你们的招摇擦屁股。”
这话实在是犀利,一点儿都不输黎荞口中的捆猪,围观的人哈哈笑了起来。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可不是,人家辛公子对黎荞以礼相待,他们对黎荞冷嘲热讽,分明是他们自己看不上黎荞!”
……
众人的嘲笑犹如刀子,刺得这几个人再没脸待下去,他们脸皮红的要滴血,恨不能从地上找个缝隙钻进去。
但地上没缝隙,于是他们低着头,拿宽大的袖子遮着脸,快步朝贡院门口跑去。
等这几个人不见了,辛知一脸抱歉的看着黎荞:“我对黎兄钦佩已久,与他们几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黎兄莫要误会。”
“辛公子放心,我恩怨分明,谁的账算谁身上。”黎荞一脸温和。
他没在这位辛公子身上察觉到恶意。
“黎兄果然如传说的那般是非分明!额……不知黎兄此次的策论文章是如何写的?反正快放榜了,不如先说与我听?”
辛知又歪了下脑袋,一脸好奇的看着黎荞。
“这……”
黎荞还是意外。
难不成这位辛公子此次的策论文章搞砸了?
视线扫了一圈,见附近的人都好奇的看着自己,黎荞清了清嗓子:“等放榜吧,万一我没中,那就有些招摇了。”
“嗯……行,等放榜!”
辛知没有坚持,但他没有再往贡院门口去,他直接站到了黎荞身边与黎荞交谈了起来。
“黎兄,你那秋梨膏不错,过年时我嗓子干痒不舒服,娘亲让我喝了几次,症状立马就没了。”
“我对黎兄此次的文章太好奇了,若黎兄中了会元,希望严大人将你的文章贴出,好让天下学子都观摩观摩。”
黎荞:“……”
没想到辛知一副贵公子的模样,结果是个话痨!
而且,辛知此次的文章真搞砸了吧,不然也不会这么惦记他的文章。
辛知身为此次会元的头号热门选手,他的态度很快就传开了。
他和黎荞是竞争对手,所有人都认为他对黎荞就算是没有敌意,那也不会和黎荞站在一处。
毕竟他也拿了小三元和解元,可此次的会元只有一个,他和黎荞肯定有一人拿不到□□了。
可谁知道两人竟是站在角落里谈笑风生!
辛知这是……
辛知急着打探黎荞的文章,是他没考好?
这个猜测一出,人们心头一沉,但很快又自我安慰,就算是辛知没有考好,那还有谷梁涵呢。
怎么都不可能是黎荞拿到会元啊。
此次的题目那么大,黎荞就算是将他的粉条收益捐给国库,那也是……
那也是比他们想的法子强。
黎荞虽然是从小地方来的,但黎荞有钱,很有钱!
若他写的是愿意把粉条收益捐给国库,那八成能压过其他人。
谷梁涵等人能给国库搞来比粉条收益更多的银子么?
但是,为了一个会元,黎荞不至于这么拼吧……
就在这些考生心情沉重之时,贡院大门打开,一队身穿蓝色锦袍的侍卫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些人不是普通的禁军,他们是禁军里的精锐——圣上的近卫队。
而为首之人,正是近卫队的队长赵存。
赵存官职只有四品,但无人敢小瞧他,他一出现,围在最前面的一帮人立马压低了声音。
赵存身后的一个侍卫手里捧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放着的便是此次会试的结果。
因为录取人数众多,所以黄榜很大,将托盘盖的严严实实。
跟童生试乡试的流程一样,先是敲锣放鞭炮,等把气氛搞起来之后,几个侍卫开始往墙壁上刷浆糊。
黄榜很大,需要好几个侍卫一起张贴,当其中一个侍卫将黄榜从托盘上拿起来时,围在最前面的人看到了黄榜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张试卷。
“天呐,难不成此次的会元是黎荞???!”
有人惊呼。
试卷被压在黄榜之下的,除了黎荞,没有第二人!
“不是吧不是吧,就算他是会元,也不至于把他文章贴出来啊,这可是盛京!”
显然,有人不服。
原河省那种小地方没见过大世面,所以将黎荞这个小乡巴佬高高捧起,连卷子都大张旗鼓的贴出来让其他考生瞻仰。
可这里是盛京啊!
古往今来出了多少状元,黎荞就算是拿到了会元,那也不配把卷子贴出来!
“或许不是黎荞的卷子呢!”
有人又道。
这些举子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一幕,若黎荞的卷子贴在黄榜旁边,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压了此届所有考生一头。
很多人不能接受,吵吵嚷嚷的,负责维持秩序的侍卫见状,猛的敲响了手中的铜锣:“肃静!”
铜锣声一响,这些人不敢喧哗了,眼前站着的可是近卫队。
他们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黄榜。
跟乡试时的情形差不多,不等侍卫将黄榜贴好,便有人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看到自己的,自然是高兴。
但有的也不是很高兴,因为名字太靠后了。
没看到自己名字的,心急如焚。
很快,有人瞧见了黄榜左上角的名字,顿时喊了出来:“庆字排五十八号,黎荞,是黎荞,此次的会元是黎荞!”
这一嗓子把无数人心里头的侥幸给打破,还真是黎荞!
他凭什么啊?!
太多的人不服气,以至于对黄榜的关注度都降低了,等黄榜贴好,匆匆扫了一遍之后,没发现自己名字的考生连伤心都顾不上,而是催着侍卫去贴黎荞的试卷。
他们倒要看看黎荞到底写了什么内容,难不成真的把他的粉条收益捐了?
若真是这样,那胜之不武,不要脸!
这帮人怀着百般的挑剔去盯黎荞的试卷,几个侍卫也没拖延,黄榜贴好之后,立马贴黎荞的文章。
“牛乳点心?这啥玩意儿?!”
“真的有那么好吃么?”
“这可是会试,主考官难不成吃过?”
……
看清楚黎荞的文章,很多人立马就嚷嚷了起来。
身为举子,大多数人家境都可以,吃得起牛乳点心。
牛乳点心味道的确不错,但说到底只是点心而已,一道点心能充盈国库?
笑掉大牙好嘛!
严大人凭什么把黎荞的文章判为第一!
就在喧哗声越来越大之时,赵存将身旁侍卫手里的铜锣接了过去,他敲响了铜锣,锣声又急又密,一下子就将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但他没有停下,紧密的锣声迅速传向四周。
这下子后边的人也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整个贡院门口都安静了,他的动作这才停止。
站在凳子上,他瞧着下面众人的神色,大声道:“此次的结果是圣上定的,不服的话,等朝廷的牛乳点心铺子开张,你们可去购买,看这牛乳点心值不值这个会元!”
说完这话,他也不管众人有什么反应,从凳子上跳下,将铜锣交给身旁的侍卫,然后他带着两人顺着墙角往外走去。
凡是他经过的地方,人们自动让出一条小道。
于是他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黎荞所在的角落。
黎荞已经知道他拿到了此次的会元,他正在给辛知讲他文章的内容,赵存突然出现,看的他一愣。
赵存站到黎荞跟前,先是和辛知打了招呼,然后才对黎荞道喜,难得的,脸上带着笑:“黎荞,恭喜高中会元。”
黎荞回过神儿,赶紧行礼,等直起了身子,脸上满是笑:“谢大人,许久未见,大人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叙旧的话暂且押后,你们夫夫且随我来,圣上要见你们。”
赵存道。
“啊???”
黎荞这下子是真的惊了。
陶竹,竟然还有陶竹?
陶竹和他一起去皇宫?
“走吧。”赵存说罢转身。
黎荞和陶竹对视一眼,黎荞牵上了陶竹的手,他对着黎二山、黎夏、庄文几人道:“回去等我们!”
然后又对着辛知道:“辛公子,下次聊!”
辛知回了一句,然后视线定格在了赵存身上。
他叹了口气,赵存看他的眼神有点冷,看来他此次的文章真的砸了。
唉!
求贤殿。
求贤殿一共有五间,中间的明间是盛鸿平日里批折子的地方,两边的次间梢间都是他的书房。
黎荞和陶竹到时,他正埋头批折子,殿内除了他,只有一个大内总管钱三。
黎荞和陶竹两人按照赵存刚才在路上所教的动作,跪下来向盛鸿行礼问安。
“起来吧。”盛鸿放下手里的翡翠狼毫笔,抬眼看向了黎荞和陶竹。
黎荞和陶竹起身,脑袋微微垂着,视线盯着脚尖,身子站的笔直。
盛鸿仔细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突然有些感慨。
在他第一次知道黎荞名字时,他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能通过科举之路从小山村来到他眼前。
“本想着殿试时再见你,但你此次的文章写的实在是好,为了国库充盈,朕便今日召见你了。”
“黎荞,你真的愿意将牛乳点心上交给朝廷?”
“回圣上的话,草民愿意。”
黎荞答的毫不犹豫。
“既如此,那朕不能亏待你,点心铺子的收益分你半成,只要点心铺子在一日,那这半分分成便有效。”
盛鸿很满意黎荞的干脆,脸上带了笑。
此次的策论文章牵扯到国库,因此批卷的几位大臣将那些看上去可行的文章全挑了出来,由他评定。
此次会试的批卷人,其实是他。
考生们出的主意很多,像是黎荞这种的,按照常理,他得先派人调查,但恰好前段时间赵有志进宫,给他献上了几道牛乳点心。
那几道点心是陶竹亲手做的。
他尝过那几道点心,他知道那几道点心的价值,于是会元便落黎荞头上了。
他今日特意将黎荞叫来,为的是赶紧把点心铺子开起来。
国库太空,他扛不住了。
维持一个偌大的王朝,处处都得用钱呐。
“圣上恩赐,草民本不该推辞,但国库关系到国计民生,草民自愿把这几道点心交于朝廷,这银子与其放在草民手中,不如用到百姓身上。”
黎荞听见盛鸿此话,真心实意的道。
“那不行,这是你想出来的主意,朕怎好白拿。若不与你分成,那在世人看来朕这是强取豪夺,天下人都看着,今后谁还愿意给朕献上良策?”
“而且,世人也会觉得你这是拿点心换会元,这你能忍?反正朕不能忍,此次的结果是朕评定的,你是凭实力拿了此次的会元,朕是公正的,没有偏私。”
盛鸿否的很干脆。
黎荞:“……”
好家伙。
比他还会说服人。
但他身体里的热血在涌动,竟然有如此明君!
说大盛是世外桃源,他真没夸错。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夫夫跟着赵存出宫去城东的皇家点心铺,将点心的做法教给那里的厨子,朕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只等你们夫夫。若无意外,明日便可开张。”
盛鸿又道。
黎荞:“……”
除了好家伙,他词穷了。
雷厉风行啊!
牛逼了,盛平帝。
皇家点心铺那边,盛鸿准备的的确很充分,大大小小的烤箱有五十多个,厨子也有上百人。
这么多人等着学做点心,于是黎荞也撸起袖子进行教学。
为了让更多的人在第一日就吃上牛乳点心,黎荞和陶竹带着一帮厨子备了不少货,直到第二天中午,皇家点心铺才开张。
盛鸿用会试会元这一荣誉给皇家点心铺打广告,效果好到爆炸,上午时便有人排队,等中午开张,即便是限购了,准备了一天一夜的点心也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卖光了。
卖光之后,铺子关门。
黎荞和陶竹又帮着做了一些点心,直到傍晚两人才回租住的地方。
回去后他们倒头就睡,等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中午了。
庄家、孟家、徐瑛沈画、韩宁都在。
“可算是醒了,来来来,吃东西。”
看黎荞和陶竹两人牵着手从后院出来,庄文笑着招呼道。
“竹哥荞哥,快来,已经烤了不少啦!”沈画笑眯眯的道。
一帮人为了庆祝所以在院子里搞烧烤,他们夫夫醒的正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查到的资料,宋朝时设有牛羊司和乳酪院,民间也有卖乳酪点心的,《枫窗小牍》中提到“王家乳酪”店,所以我觉得开牛乳点心铺子是可行的,于是就有这个情节了~
第108章 都中啦 为什么能中
“刚出炉的五花肉, 来尝尝。”韩宁笑着道。
“先洗漱。”
黎荞扫了眼铁盘上正滋滋冒油的五花肉,拉着陶竹进厨房洗漱。
等他们坐到炉子旁,黎二山给他们端了两碗五谷豆浆:“小叔竹叔, 先喝口豆浆垫垫肚子。”
“好。”黎荞端起碗,碗有些烫,他便抿了一小口,等热乎乎的豆浆下肚,黎夏把一盘烤好的串串放到了他跟前。
看着串串上那满满的烧烤料, 他捏起了一根淀粉肠,这两日在点心铺吃了太多甜品, 他想换换口味。
陶竹与黎荞一样, 吃了太多甜的,他现在只想吃麻麻辣辣的,他吃的是猪肉丸子, 猪肉丸子只有淀粉和猪肉, 不油腻,配着豆浆吃正好。
“来来来, 一起吃,庆祝庆祝。”黎荞一根烤肠下肚,他笑眯眯的招呼众人。
在去皇家点心铺的路上, 赵存将庄文、徐瑛、孟月三人的成绩告诉了他。
这三位都中了。
庄文是一百七十八名。
徐瑛是三十五名。
孟月是一百六十二名。
庄文和孟月的排名比较靠后, 但好歹都中了, 从今往后就是进士了。
而且,这并不是最终的排名, 下个月的殿试, 一百八十位进士入宫考试, 殿试的排名才是最终的科举排名。
况且, 以庄文和孟月现在的心态来说,哪怕殿试的成绩和会试的一样,那也影响不了他们的好心情。
进士诶,妥妥光宗耀祖了!
因此,知道黎荞和陶竹回来了,他们今日便在黎荞这边烧烤庆祝。
“来来来,咱们碰个杯。”
庄文端起一碗米酒。
其他人面前都摆着碗,想喝酒的喝酒,想喝豆浆的喝豆浆,听了庄文的话,他们端起碗放一块碰了碰
“嘿,我是进士了!”
孟月将碗里的米酒一饮而尽,笑得大白牙藏不住。
“我开心的已经两天睡不着了,半夜总是会笑醒。”庄文也乐的有些找不着北:“跟做梦一样。”
幸好他来了。
也幸好熬过了九天的考试。
若是三年后再来,他九成九考不中。
“表哥也乐的睡不着,精神贼好。”沈画说着看了徐瑛一眼,笑容里带着些许羞涩。
徐瑛深更半夜睡不着,非得说他是功臣,越说越精神,到后来就折腾他。
他现在浑身都酸软无力呢!
徐瑛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我有些意外,坐在考场上时,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了,这才把画哥儿的衣服写了上去,谁知道竟是三十五名。”
虽说科举考试最重要的是策论文章,但是,他只写了布庄就能排在三十五名,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放榜那日他盯着黄榜上的名字反反复复确认了好一会儿,唯恐是写错了。
“这个文章不好写的,徐兄你写的布庄若是好好发展,肯定能挣不少银子,就跟我和竹哥儿的牛乳点心一样。”
黎荞一边嚼五花肉一边道。
“传统的充盈国库的手段,史书上记载的有,历朝历代都在搞,那是前人的智慧结晶,是前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好主意,咱们想创新,难度太高了。”
“更何况,很多举子对大盛的制度一知半解,想创新也找不到明确的方向。在这种情况下,你能给出确切的挣钱法子,已经很了不得了。”
他听完庄文、徐瑛、孟月三人的成绩,先是为三人高兴,然后便是惊讶。
他当时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没想到我们几个都考中进士了。
赵存看着他,叹了一句:
挣钱不易。
事后他细细品了品这四个字,他觉得庄文、徐瑛、孟月三人考中进士能解释得通。
圣上想充盈国库,想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路子其实是很多的,比如说提高赋税,压榨百姓。
比如说卖官,分分钟让国库由干瘪变成鼓鼓囊囊。
但圣上是位明君,于是让国库充盈的路子一下子就狭窄了。
若是让黎荞正经回答这个问题,他脑子里首先出现的是各种改革,比如说两税法、王安石变法、一条鞭法、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等措施。
这些措施大多是税改,是从土地上做文章。
而且得有权臣和杀伐果断的君王做支撑,不然的话,这些改革进行不下去。
改革必然会触犯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会得罪一大票人,所以,黎荞答卷的时候没想过改革制度。
他有捷径可以走。
但其他考生没有捷径。
再加上大盛已经实行盐专卖等前朝已有的措施,所以其他考生能想到的路子很少,可行的路子更少。
在这种情况下,庄文、徐瑛、孟月三人都给出了切实可行的路子,再加上他们三人的基本功都扎实,因此他们三人考中进士完全说得过去。
“不不不,我不奢求能和牛乳点心相比,我现在担心的是……布庄的收入配不上我的三十五名。”
徐瑛听完黎荞的解释,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圣上雷厉风行,牛乳点心铺不仅已经开张,还火爆整个盛京,我担心圣上以同样的速度开布庄,若是布庄生意不好,那我这进士会不会被圣上收回去?”
徐瑛说着叹气。
这两天他高兴又心虚。
半夜睡不着不只是因为兴奋,还因为担忧。
黎荞听见他这话,忍不住笑:“怎么可能收回去,圣上金口玉言,黄榜在贡院门口贴着呢。而且你相信画哥儿,他设计的衣服真的好看。”
“……表哥,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
沈画愣住。
他之前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
但现在徐瑛一说,他慌了。
他设计的衣服再好看,那生意也比不上牛乳点心铺啊。
牛乳点心铺火爆得他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人们的谈论,除了不服气的举子想购买,盛京本地人也想尝一尝,那可是会元黎荞做出来的点心,吃了之后肯定能沾上黎荞的喜气儿。
他的衣服咋能搞出这种阵仗。
搞不出来的!
圣上若是对他表哥的布庄寄予厚望,那他的实力配不上这份厚望哇!
“别怕别怕。”黎荞见状,赶紧咽下嘴巴里的肉,出言安慰:“圣上怎会不知两者的区别,点心可以天天吃,但衣服不能天天买,不过,盛京有钱人多,只要你的衣服足够好看,那绝对能挣不少银子的。”
“真的么……”沈画害怕,声音都降了很多,身子不由自主靠着徐瑛,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黎荞。
徐瑛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听黎兄的,相信你自己。”
徐瑛这会儿很自责。
他该在私底下和黎荞谈论此事的,现在他公开说出来,一下子就吓着画哥儿了。
“当然是真的,等布庄开张,我和竹哥儿一定去买!”黎荞点头。
陶竹也道:“我不仅自己买,我还给浅哥儿和柚哥买,他们肯定也喜欢。”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出言安慰鼓励。
沈画听着这些话,又想到他之前逛街时的确被好几个人喊住询问他身上的衣服,于是担忧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那我要和竹哥坐一起,我要沾沾你的喜气,你快把点心铺子的喜气传给我。”
他说着就要搬起凳子往陶竹身边挪。
“给你沾,随便沾。”陶竹笑了。
“现在盛京所有人都知道皇家点心铺了吧?”黎荞问道。
“当然了,超级火爆呢,圣上拿会试放榜为点心铺子做宣传,这力度,谁能不知道?”
沈画说着坐到了陶竹身旁,与陶竹紧紧挨着。
他原本想伸出手挽住陶竹的手臂的,但看黎荞正盯着他,他便嘿嘿一笑,只拿胳膊挨着陶竹的手臂。
“对啦,还有个喜事呢,放榜那日荞哥你和竹哥走了,但我们没走,我们看到陈德仁几个人了,他们几个都没考中,我狠狠笑话了他们一番,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跑着走了。”
沈画想起此事,赶紧又道。
爽死他了!
黎荞闻言笑了一下:“圣上英明。而且辛公子也不搭理他们几个,此次之后,他们在盛京的举子中要成为笑话了。”
“可不是,现在你们都是进士了,是要当官的,以后再见面,他们得给你们行礼,嘻嘻!”
沈画很开心,已经忘记了刚才担忧,沉浸在打脸的爽感中。
黎荞对这几个小虾米没兴趣,谷梁涵此次排名第二,在他之后。
辛知排名第三,看来辛知的文章的确写砸了,就是不知道辛知写的到底是什么。
一帮人围着炉子吃吃喝喝,一直到下午才散。
庄文喝米酒都喝醉了,被庄泉背了回去。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黎荞陶竹、黎二山黎夏收拾了桌椅碗筷,然后便一起去了书房。
过了会试,那就是进士。
殿试只是给这一百八十位新科进士定最终的排名,不会再有落榜这一情况,所以黎荞可以把这个喜讯告诉给远在三柳村的亲朋了。
这个月月初,韩家商队回京,将三柳村众人的信和家乡特产带了过来。
三柳村一切皆好,不管是红薯作坊还是点心、鸭货作坊,全都正常运转。
人也都很好,黎春桃和章田生已经成亲,章家在三柳村盖了新房子,两个人住在章家的新房子那边。
现在黎春桃每日依旧在黎荞家做点心,但章田生不再忙着打工挣钱,章田生开始专心读书。
章田生并不甘心止步于秀才,他想考举人。
小胖子黎睿已经会走了,也会喊人了,长的白白胖胖,特别招人喜欢。
剩下的便是家长里短,过了一年,长了一岁,已经有人登门给黎瑜宁说亲了。
黎春生夫妇也在给黎夏相看夫家。
当然,还有黎二山,黎粮王桂花也在给他相看媳妇/夫郎……
黎荞陶竹黎二山黎夏写完家书,翌日一大早,他们出门去采购。
韩家商队还没把粉条运完,过几日就要回平城,他们要再买些特产好让韩家商队带回去。
中间路过书铺,黎荞不忘进去买书。
殿试只考策论,不知道此次圣上会出什么题目,因此黎荞不能松懈,他得尽可能扩大自己的知识面。
就这样,连着买了两日,终于把东西买齐了,黎荞这才专心读书。
但他不用再跟从前那般刻苦了。
因为他觉得此次的殿试题目应该和朝中大事有关,他与其闷在书房读书,不如多去拜访拜访赵大人。
赵存告诉他,是赵大人把他和陶竹送过去的点心献给了圣上,于是圣上没有调查,直接把会元给了他。
得好好感谢赵大人!
黎荞和陶竹亲手做了点心、鸭货、烤肠、丸子等吃食,两人趁着赵大人休沐,拎着这些去了赵府。
赵大人对黎荞很满意,黎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眼下黎荞已经拿下了会元,距离□□只剩下一个状元。
但这个状元,有些不好拿。
殿试的主考官是圣上,圣上对黎荞自然是满意的,但谁知道此次圣上会出什么题。
既然猜不出来,那索性把最近朝堂上的事儿都讲给黎荞。
最近朝堂上唯一的大事是圣上要修大运河了。
但这个已经考过了,殿试不可能再考。
大盛已经多年没有战争了,至于天灾,最近大盛没有大的灾祸,就算是有,那黎荞也不惧,因为黎荞早就总结出了各种灾祸的救灾流程。
……
赵大人端起茶碗,轻轻抿了几口,他都说得口渴了,但殿试题目他还是没有头绪。
罢了,不猜了。
他把茶碗放下,笑着对黎荞道:“当日放榜之后,整个盛京的举子都不服气,都压着一口气等着皇家点心铺开张。”
“现在这些举子闭嘴了,甭管心里是否服气,反正嘴巴上不再嚷嚷了。”
“你这个会元,名副其实。”
当日会试放榜,即便赵存搬出了圣上,一帮举子心里头依旧压着邪火,天大的笑话,小小点心,如何能充盈国库?
如何可以?!
无人敢说圣上偏私,他们只能盯着皇家点心铺,若皇家点心铺的点心不能让他们满意,那绝对得、得……给他们一个说法!
总之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不只是此届的举子这么想,围观看热闹的盛京百姓也觉得有些荒谬。
拿点心充盈国库?
这真不是在开玩笑么?
点心就算是再好吃,那也挣不了多少钱啊。
看黎荞自家的点心就知道了,黎荞是做点心发家的,但现在黎荞家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粉条和鸭货作坊。
现在黎荞写出这样的文章,圣上竟是给了他会元,这……
所以,当黎荞和陶竹在皇家点心铺教学时,整个盛京都在等着品尝他写的牛乳点心。
皇家点心铺开业那日,排队的人超级多,但皇家点心铺供的货少,因此只有少量的人尝到了会元试卷上所写的牛乳点心。
但凡是尝到的,都服了。
就这个味道,就这个火爆程度,谁能不服?
若是在大盛每一个府城都开一家皇家点心铺,那每年的总收入肯定能充盈国库。
赵大人想起这几日盛京里的舆论,心情极为舒畅。
这种以事实服人,用事实让人闭嘴的桥段虽不是他搞出来的,但黎荞是他看好的年轻人,他同样高兴。
“是学生运气好,刚和竹哥儿研究出了牛乳点心,便碰见了此次的会试。”
黎荞笑着道。
“运气有,但更多的是你能力强,能变废为宝。粉条和秋梨膏都可作证。”
赵大人不赞同黎荞的谦虚。
“这……那学生就借大人吉言,希望这份能力可以用在殿试上。”
黎荞没有继续谦虚。
赵大人今日说的,他都记在脑子里了,希望殿试的题目在这个范围内。
日子一天天往前走,三月底的时候,赵存来了隔壁徐瑛家。
圣上要筹备皇家布庄了,他命沈画先画五十张设计图,做五十套衣服出来。
沈画又高兴又担忧,跑来向黎荞求助。
但黎荞不会做衣服,他只能把他脑子里那些衣服画下来让沈画参考。
陶竹对此事挺上心的,每天忙完家务,便拿出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很快,殿试来了。
殿试是在太极殿举行,天还未亮,一百八十位新科进士排着队入宫。
到了太极殿,圣上自然是不在的,只有几位主考官和披坚执锐的禁军。
黎荞座位在最前面,他第一个拿到了试卷。
瞧清楚试卷上的题目,他眉头立马皱出了疙瘩,这……
*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我觉得庄文徐瑛孟月能中是解释的通的,后面会写本次考生都写了哪些法子,宝子们看个乐呵哈~
第109章 黎荞为什么中会元 殿试
今日的题目, 不是出自圣上的小作文。
今日的题目是前几日圣上微服私访,无意中撞见盛京府衙捕快抓捕小偷,但是, 那捕快动作粗笨,将小偷给跟丢了。
圣上很忧虑,这种捕快如何能守护盛京百姓。
所以,今日的题目是如果考生是盛京府尹,那面对这一情况该如何做。
黎荞盯着试卷看了一会儿, 有些想笑了,圣上在继伸手向天下举子讨钱之后, 又伸手向天下举子讨要练兵之法么?
赵大人给他讲到口干, 却是一个都没押中,圣上出题真是随心所欲啊。
垂眸思索了一会儿,他提笔开始列框架, 填细节。
这题对旁人而言可能有些难度, 但对他来说难度一般,不过他得把他的眼界和思维限制在三柳村黎荞这一范围内, 不能写的太出格。
当黎荞忙着藏拙时,其他考生盯着试卷,恨不能双眼冒火直接将试卷给烧掉。
又是伸手讨钱又是伸手讨要如何训练捕快之法的, 还有什么是这位当今圣上不敢做的?
脸皮怎么就、就这么爱折腾他们呢!
坐在太极殿内, 这些考生心里的槽吐的能将整个皇宫都给淹了, 但面上却是不敢露出分毫。
旁边站着的可是禁军!
当一帮考生苦哈哈绞尽脑汁时,旁边的求贤殿内, 盛鸿正坐在御案前看折子。
他身旁除了钱三, 还有太上皇盛钧。
盛钧虽然已经七十岁, 但他身材依旧魁梧, 脊背依旧挺直,双目也未浑浊,他把皇位传给盛鸿之后便带着人游山玩水去了,一出京就是几个月。
上个月月底他回了京城,歇了几日,今日殿试,他来了太极殿这边。
因为今日的题目特殊,所以他跟盛鸿一样,都是批卷人。
盛钧坐在御案的另一边,看了几份折子后,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神色瞧着有些疲倦。
这一次出京,在外待了半年才回来,上了年纪的身子经不住旅途奔波,歇了好几日都未缓过神儿。
盛鸿见状,放下手里的玳瑁紫毫笔,对钱三吩咐道:“去乳酪院催一催,看新口味好了没。”
钱三应是,赶紧吩咐人前往乳酪院。
盛钧喜好乳酪,于是搞了个专门做乳饼酥酪的乳酪院。
从前乳酪院做的都是传统的加了牛乳的点心,但现在花样翻新了,连不爱吃甜食的盛鸿都喜欢上那种松软香甜的口感了。
“父皇,乳酪院的厨子要往鲜牛乳面包中添加豆沙、枣泥等馅料,想来滋味会不错,您待会儿尝尝。”
“嗯。”盛钧点头,双目里闪过一丝期待。
他端起身边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等茶香在口中弥漫开,他看向盛鸿:“此次的殿试,黎荞那小子的卷子能服众么?若不能服众,那状元可不能给他。”
“这是自然,天下人都看着,不能偏私。但此前县试时他提到过练兵,想来是懂这块的。”盛鸿道。
黎荞已经拿到了小三元和解元、会元,他也想成人之美,给黎荞一个状元,出一些黎荞擅长的题。
但他的确被那个笨手笨脚的捕快给气着了,再加上黎荞也写过这方面的内容,于是他便把此事当做了殿试题目。
人多力量大,集思广益、群策群力嘛。
这批人已经是进士了,今后是要当官的,他是要给这些人发俸禄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拿了他的俸禄,那就得给他解决治国时所面临的疑难杂题,就得给他分忧。
当然,若黎荞关键时刻掉链子,功亏一篑,那也无妨,殿试只是起点,以后日子还长。
“他懂就成。”盛钧点了点头,又问:“会试时,那些举子都答了些什么?”
他刚回京,还未来得及关注此事。
“除了黎荞,余下的都没什么新意,而且不少人还让我想拎刀砍人。”
想起此次会试的试卷,盛鸿脸上闪过怒火。
他虽然只看了严安邦几人挑选出来的试卷,但他也特意询问了严安邦,想知道落榜众人写的都是什么答案。
因此,他是知道这一万多名考生都写了什么的。
有十分之一的人写的是增加赋税。
巧立名目,向百姓、向商人多收税。
把增收赋税一事写的如此轻飘飘,这种人若是做了官,九成九会鱼肉百姓。
赋税是能随意加的么?
掌权者的一滴唾沫,落到百姓头上那就如黄河决堤,瞬间就能把人给淹死!
所以,知道竟然有一千余人写的是此法,他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
除了这一千余人,还有八千余人在赋税上做文章,不过,这些人没有变着法子压榨百姓,这些人写的是改革税法,开辟新的税源。
但因为其中不少人对大盛的税法一知半解,因此写出来的文章只能引他发笑和发怒,这八千篇文章中,真正有用的不多。
比如说谷梁涵所写的,清查大盛全部田地,重点核查秀才举子勋贵等名下的田地。
秀才、举子、勋贵都有免交赋税的权力,于是一些人便将自家的田地挂到秀才、举子、勋贵名下,这样就可以不交税了。
当然,因为勋贵手中的权力大,玩的花样比秀才举子多,所以避的税也多。
但秀才举子勋贵身份不一般,盛鸿轻易不能动,所以谷梁涵此法虽好,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大。
还有人说,可以开海运,借此征收赋税。
但这个也不好搞,海运风险大,不然他也不会修运河了。
总之,这八千人虽没有压榨百姓,但给出的法子要么不可用,要么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大。
剩下的一千余人,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比如说辛知写的降低官员俸禄。
这个想法很好。
但他不能随意降,因为他走的是高薪养廉的路子,他和盛钧奉行的原则是朝廷给官员提供可以让他们过的很滋润的俸禄,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官员还贪,那他们父子俩砍起人来绝不会手软。
还有人写的是多寻金矿银矿,多挖矿。
呵,笑话,当他不知道这条路子么?
但关键是寻不到金矿银矿啊!
另外也有人写出海贸易,与其他小国进行贸易等。
这个想法也很好,他准备实施。
但过程长久,一年半载都见不到收益。
更有人写的是发动战争,抢劫别的国家。
他不知道那位举子是如何写下这般冰冷无情的话语的,战争是可以发财,但战争是要死人的!
……
“看看,这是咱们的举子,是经过童生试和乡试选出来的举子,是我不走寻常路,特意出怪题,用怪题逼出来的举子。”
“就这种水平,我觉得咱们的俸禄花的不值。”
盛鸿说到最后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他用科举选官,是想让这些人帮他守大盛江山的。
可看看这些回答都是什么?
而且,这已经是举子的水平了。
举子是可以和地方知县言笑晏晏的,就这种水平,他哪里能容忍乡绅这一阶级的存在。
肯定不能容忍!
“算了,比起当年,这一批举子已经进步了。”
盛钧抬手往下压了压,让他怒火降一降。
提起当年,盛鸿脸上的怒火一下子就消失了。
可不是,比起从前,这已经进步了。
“所以我将黎荞点为会元,在这一万多份答卷中,他的卷子太出挑了,不仅不危害百姓,还操作性强,来银子快。”
盛鸿叹气道。
“嗯,当之无愧。”
盛钧点头,认可这话。
“还有他那几位同乡,法子也都可以,在一众围绕着赋税的卷子中,让人耳目一新。”
盛鸿说着忍不住笑:“可能他们是受了黎荞的影响,给出的法子总结起来都是向富人贵人下手。”
这和他的思路不谋而合。
国库空虚,百姓也不富裕,那么天下钱财去哪儿了?
天下钱财都在富人贵人手里!
想充盈国库,当然是想办法让这部分人花钱。
黎荞搞出来的东西都很好,比如说粉条,秋梨膏,牛乳点心,鸭货,普通百姓都消费不起,挣的都是富人贵人的银子。
把富人贵人的银子挣到国库里,再由国库花在百姓和大盛身上,这样大盛的江山才能长久嘛!
“这样的人才,的确难得。”盛钧脸上也带了笑。
不用他们父子俩对勋贵开刀,搞的都是新型的从前没见过的,但偏偏跟吸金兽似的,搂银子搂的特别厉害。
“大盛需要这样的人才,希望今日殿试他能力压众人。”盛鸿又道。
盛钧闻言笑了:“这样的年轻人,的确应该捧起来,好吸引更多的优秀人才投效朝廷。”
被大盛两代帝王寄予厚望的黎荞,唰唰唰很快写完了文章,但殿试不能提前交卷,他只能等着着交卷时间到了才起身。
交了试卷之后,一百八十位进士排着队,沉默出宫。
皇宫门口自是不能有闲杂人等,一百八十位进士的陪考都在皇宫所在这条街道的拐角处等着。
来到了拐角,这帮新科进士终于松了口气,脸上有表情了。
大多数人都是愁眉苦脸,今日的殿试题偏了啊!
辛知距离黎荞很近,他紧走两步来到黎荞跟前,想问问黎荞是如何答的题。
徐瑛、庄文、孟月离黎荞有些远,他们费力的从人群中挤过来,也想问问黎荞是怎么答的题。
另外,黎荞身边一圈进士也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他的答案。
“我答的一般,就不献丑了,反正已经考完,多想无用,等放榜吧,三日后就放榜呢。”
……
黎荞才不会说他是如何答的题,练兵之法能随便说么?
当然不能啦!
至于圣上会不会把他的试卷贴出来,这由圣上决定,反正他现在不能讲。
咳,没错,拿到今日的题目之后,他觉得此次的状元已经蹦入他口袋里了。
但此时未放榜,必须得低调。
应付完众人,他踏着夕阳和陶竹回去。
漫长的、长达五年的科举路,他走完了,今日之后,他可以彻底放松了。
科举考试跟他上辈子的高考不同,高考结束后若是对考试结果不满意,那可以复读。
但科举不可以。
只要是考过了,那名次就定下了,不可以再考。
不管他此次的结果如何,他这辈子都无法再考科举了。
所以,他真的可以放松了。
坐着牛车晃晃悠悠的回了租住的院子,吃晚饭,洗漱,睡觉。
一觉醒来,室内亮堂堂的。
已经入夏了。
“你醒啦?”
陶竹察觉到黎荞动了一下,便小声开了口。
他早就醒了,但他躺在黎荞怀里,怕惊醒黎荞,便一直没有动。
“醒了。”黎荞说着放开了他。
黎荞伸了个懒腰,然后身子一翻,大半身子都压在了陶竹身上。
陶竹见状笑了一下,他一边去抓黎荞放在他心口的手,一边问:“咱们今天做什么?”
黎荞不读书了,他一时间也有点不知道该干啥,刚才一直在想呢。
“今天啥也不干,咱们摆烂。”黎荞与他十指相扣,声音带着刚醒来时的沙哑:“咱们今天只吃吃喝喝。”
“好。”陶竹也笑:“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嗯……”
黎荞很想来一句不用你做咱们点外卖,但很明显,这个时空点不了外卖。
可他又不想出门。
于是这个嗯字在他嘴巴里停留了好几秒,最后他才道:“让二山和夏哥儿做,咱们俩等着吃。”
“行。”陶竹看出他不想起床,便顺着他的话应下来。
黎二山和黎夏都很能干,不一会儿便过来喊他们俩吃饭,吃过早饭,两人没回房间,而是搬了摇椅出来放在院子里。
这会儿太阳光正好,若是再过些日子,那天气就热了,晒不了太阳了。
摇椅中间放着一个小茶桌,陶竹拿着小锤子在剥核桃,他要做核桃黑芝麻糊和琥珀核桃。
他看了眼黎荞,口里道:“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我想咱们的大房子了。”
“别急,咱们很快就回去。”黎荞翘着二郎腿,一边摇晃着身下的躺椅一边去拿陶竹剥好的核桃:“还有什么要买的吗?咱们这几日买齐。”
新科进士若是被授官,甭管是京官还是外放,都有一个假期,好回乡安置家中诸事。
这个假期最长的可达半年,这是为了照顾那些离得远的进士,但是,半年后黄花菜都凉了,谁知道这中间会有什么变故,所以很多人选择不回乡。
但黎荞想回去。
家里一大堆事呢。
当然,万一没授官——虽然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那他也想回去。
陶竹也想回去,他便道:“那我再好好想一想,看还需要买什么。”
于是,接下来的两日,两人和庄文、孟月一道四处采买。
至于沈画和徐瑛,他们夫夫没心情闲逛,他们要完成圣上交代的五十套衣服。
皇家点心铺的生意越火爆,他们夫夫的压力就越大,即便黎荞把他上辈子时见到的那些古装衣服画了出来,他们俩依旧不敢松懈,怕让圣上失望。
徐家人对此只有一个反应:气的要死。
徐家人在入京的第二日就四处打探,想给徐瑛寻一门好亲事,结果现实教他们做人。
人家真正的高门贵女、贵哥儿,才看不上小小举子,最起码是进士才能入他们的眼。
毕竟就算是进士中的第一名状元,那一开始也只能当六品官呢。
更何况徐瑛已经成亲了,高门大户谁会明目张胆的逼着新科进士休掉夫郎?都是要脸的!
所以哪怕徐瑛的脸好,那身价也抬不上去。
徐家人搞明白这一点儿,懊恼极了,早知道脸并不能成为徐瑛飞升的唯一要素,那他们说什么都不会让徐瑛和沈画成亲!
他们一直觉得徐瑛长的好,只凭着这张脸就能把那些高门贵女、贵哥儿迷得找不到北,可谁知道那些大户人家竟是不看脸!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徐瑛不仅和沈画成亲了,徐瑛还把沈画的衣服写到了会试卷子上。
他们这会儿只能盼着沈画赶紧把五十套衣服搞出来,免得连累徐瑛。
唉。
三日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殿试放榜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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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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