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雁南又看向赫连烽,唤道,“师兄,既然正巧碰到了顾兄,不如我们同行?”
赫连烽侧头看向他,扬了扬眉。
师兄?
不是你先说的师弟?
贺雁南眉眼向他轻轻一瞥。
行,我说的我说的。
赫连烽笑着挪开眼,看向贺亭北,“兄台意下如何?”
他没唤“顾兄”,姓名既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如何配得上“顾兄”二字?更何况,真·顾兄可就在眼前。
“好。”贺亭北颔首,同二人一同走向擂台。
比武招亲已经开了十天,沙家堡中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三人穿梭在人群中,向着最热闹的地方行去。
赫连烽正要说话,被贺雁南的金扇在胸口一抵,顿了一秒,便看到贺雁南率先问道,“顾兄此来是也为了迎娶沙家明珠?”
贺雁南手中把玩着小巧的金扇,露出的唇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也?南兄也是?”贺亭北回答着贺雁南的话,余光却飘向赫连烽。他知道,若赫连烽也参加比武招亲,他将毫无胜算。
他故意放出消息,沙霸天借势对赫家寨宣战,拔出赫家寨的暗哨、派人潜入赫家寨、派出人马围攻赫连烽,这样赫连烽都还能保持理智,单枪匹马杀来沙家堡谈判。
看现在这样子,两家已经冰释前嫌了。
沙霸天明明已经动了,却被赫连烽吓到如此地步,枉费了他这个霸气的名字。幸好,沙家堡主力还未回归,即使他在擂台上输了,也还有机会。
哪怕两家已经冰释前嫌了,只要赫连烽不参加比武招亲,他就能找机会调开他。
他到现在仍然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我不是,我只是来凑凑热闹,但师兄……”贺雁南看向赫连烽。
“我也不是。”赫连烽无奈地笑了,顾兄就爱打趣他,那他也不客气了,“我是来照看师弟的。”
贺亭北正要说话。
“稍等。”赫连烽余光无意间瞥到一个精致的香薰炉,拨开人群,向前走去。
贺雁南看着赫连烽的身影穿过重重人群,在一个小摊前停下。
“你们师兄弟感情很好。”贺亭北看着赫连烽叹道。
“师兄待我极好。”贺雁南轻笑。
“要是世间人都能像你同赫连兄这样该多好。”贺亭北再次叹道,语气中竟是隐隐的羡慕。
“哦?顾兄也有师兄弟?”贺雁南“关心”地问道。
“那倒是没有,只是我有好几个亲兄弟,可惜关系都不好。”贺亭北眼中染上丝丝愁绪,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顾兄觉得是为何?”贺雁南问道。
“利益之下,哪儿来兄弟。”贺亭北眼中愁绪更甚,似高山云雾环绕,久久不能消散。
贺雁南轻笑了一声。
贺亭北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在诉说自己的悲惨经历,贺雁南竟然在笑?
“顾兄不用伤心。”贺雁南笑着转过身,认真地说道,“我和顾兄一见如故,顾兄今后就把我当亲兄弟就好。”
贺亭北微楞,似乎没有想到他上钩这么快,甚至还主动咬钩,露出温和的笑容,“那我就高攀了。”
“哪里。”贺雁南伸出带着黑色兔毛手套的手拢了拢斗篷,小巧的金扇在手心转了个圈。
他们可不就是,亲兄弟么。
这个动作怎么那么眼熟?
贺亭北心中的异样一闪而过,被抛到脑后,“既然南兄不参加比武招亲,那我就先告辞了。南兄可以和赫连兄慢慢逛着过来。”
“好。”贺雁南颔首,“祝南兄赢得美人归,将这沙家堡万贯家财收入怀中。”
被说中了心思的贺亭北心中一惊,看了贺雁南半天,还是没看出他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的,笑容温和地点头,“借南兄吉言。”
看着贺亭北远去的背影,贺雁南眉眼冷淡。
做梦。
“人呢?”赫连烽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贺雁南转身,怀里就被扔入了一个做工细致的青铜双兽香炉。
“先走了。”贺雁南拿起怀中的香炉晃了晃,“让我们先逛。”
赫连烽笑了,“让他先去,他赢不了的,我们慢慢逛过去,这里有些玩意儿江南可没有。”
“比如这香炉?”
“这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它比较适合顾兄。”
“不叫师弟了?”
“顾师弟。”
“不是赫连师弟?”
贺雁南笑出声,转过身,向前一步,靠近赫连烽。他慢条斯文地将手上的手套取下,露出纤细苍白的手指,又自腰间接下白玉祥云玉佩,系在了黑刀的刀柄上。
莹白的玉佩和古朴的黑刀,有一种说不出的相配。
“这下赫兄又有新的刀穗了。”贺雁南苍白的指尖顺着玉佩滑下,将红色穗子捋顺。
红线缠绕在苍白的手指上,如同月老的红线。
“美玉易碎。”赫连烽叹了口气。
“我相信赫兄能护住它。”贺雁南松开手,退后一步。
“自然。”赫连烽笑道,低头握住玉佩,看上去清冷的玉佩入手时竟然有一丝丝暖意源源不断地传来。他诧异地看向贺雁南,“是暖玉?”
“是。”贺雁南点头。
“多谢顾兄。”赫连烽松开玉佩。
“多谢赫兄。”贺雁南举起香炉。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走吧,我们慢慢逛过去。”赫连烽和贺雁南并肩向前走去。
“好。依你猜测,他能撑过几轮?”
“前面的都能撑过去,在最后那场落败。”
“为何?”贺雁南看向赫连烽,他记得书中写贺亭北的确是在一天的最后一场落败的。
“因为我有个朋友,那个时候能到。”赫连烽侧头,笑着对贺雁南扬了扬眉。
朋友?
贺雁南垂眸。
“砰!”
擂台上。
贺亭北被连绵不绝、一剑接一剑的剑招逼得不断后退。
夕阳已落,天边只剩余晖。
他已守了50场,这是最后一场。若是成功,便能成为今日的擂主,在最后一日进行擂主间的对决。
只要守住这一场!
又是一剑刺来,贺亭北侧过身假意闪躲,抬剑欲挡。待到来人靠近的时候,手中剑猛地换了个方向,向来人刺去,对刺向他胸膛的剑则是不管不顾,俨然一副以伤换胜的打法。
谁知来人剑势一顿,剑背侧扫,就打在贺亭北肩上,将他扫出擂台。贺亭北的剑尖在他胸口划过,划出一道浅浅的剑痕,红色的血浸了出来,浸透了白色的衣裳。
他站在擂台上,一袭白衣,面容俊朗,风度翩翩。
“胜者,君子剑常清风。今日擂主,君子剑常清风。按照规矩,擂主需前往第二擂台守擂一日,以往败者皆可再次挑战。”
待擂台结束后,常清风自台阶跃下,将贺亭北扶起,“抱歉。”
“无事。”贺亭北挂起温和的笑意,转身离开。那笑意在转身的瞬间,变得冷淡异常。
常清风直起身,看着他的背影,皱起眉。
他觉得这个人,有点假。
“常兄。”
嗯?
常清风转头,看见了和贺雁南并立的赫连烽,脸上下意识地浮现出笑意,随即又沉下脸,转身就走。
贺雁南挑眉。
朋友?
赫连烽看向贺雁南,小声道,“信不信下一秒他就得回来找我?”
“不信。”
“看着。”赫连烽给了贺雁南一个眼神,朝着前方常清风不急不慢的脚步笑道,“常兄,在下不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
常清风停下,转身时脸上已经浮上了笑意,他快步走到赫连烽身前,“赫连兄,好久不见。”
“你刚刚可是巴不得不见。”赫连烽侧过头,摸上刀鞘的穗子,摸到温润的玉佩时,才想到自己的刀穗已经送给贺雁南了。
“是在下的错,今晚我请客,听闻这沙家堡中有一家店酒不错——”常清风笑道。
“行了,走吧。”赫连烽回过头,和贺雁南对视了一眼,笑出声来。
“这位是?”常清风看向贺雁南。
“我的师弟,赫连南,刚入江湖。”赫连烽看向贺雁南,为他介绍常清风,“我的朋友,重色轻友的君子剑常清风。”
“赫连兄,这酒——”常清风拖长声音。
“咳,说错了,是极重义气唯慕沙家明珠的君子剑常清风。”赫连烽笑道,见常清风还要说什么,赫连烽用肩膀撞开他,下意识要去拉贺雁南手腕的手一顿,隔着衣服握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向前走去,“走吧走吧,喝酒去。”
“祝常兄能抱得美人归。”身影交错间,贺雁南对常清风说道。
书中,冥门袭来,比武招亲被迫中断,常清风一身武功无用武之地。后贺亭北趁机俘虏了沙蔓烟的芳心时,他在找方法对付冥门。沙蔓烟和贺亭北大婚时,他与赫连烽共同离去却又在分开后转身回来参加了两人的婚宴,最后同其他宾客一样被贺亭北下药散功。
他拼着最后的力气闯入沙蔓烟房中想救人,却双双被困死在房中,葬身火海,失去踪迹。
是个情种。
“多谢。”常清风在他们身后,笑了笑。
他有点喜欢这位师弟了。
次日清晨。
贺雁南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起身,白衣迎上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公子,是二公子,赫大侠出去买酒了。”
贺雁南点头,服下药丸,将面具扣在脸上,穿起繁复的衣物来,“你躲好。”
“是。”
贺亭北在门口足足等了一刻钟,才见到仍戴着面具、衣着整齐的贺雁南。
“让顾兄久等了。”贺雁南笑道。
“无事,只是我们已经熟识,南兄不必如此拘谨。”贺亭北目光看向他脸上的面具,眼神仍然是包容而温柔。
“长相丑陋,恐吓着顾兄。”贺雁南引他们入院中,“顾兄有事?”
“我是来向南兄告辞的。”贺亭北眼中露出一丝苦涩一丝洒脱,“技不如人,心服口服,只是难免伤心,还是早日离开为好。”
贺雁南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如此也好。”
要开始了吗?
贺亭北苦涩的眼神一顿。
他为情所伤远走天边哎!贺雁南竟然笑了,说这样也好!都不安慰他的吗?
“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顾兄相见了。”贺雁南看向他,袖中苍白的手指握紧。
如他和沙霸天所说,他的确无法确认贺亭北是否是冥门之人,能够将他钉死在冥门的身份上的只有他自己。
“放心,我与南兄一见如故,必不会让南兄等太久。”贺亭北笑道。
贺雁南放下心来,看着贺亭北离去的背影。
作茧自缚。
次日夜里。
有一道黑影闯入映月轩中,将贺雁南劫走,只留下书信一张,“明日羊肠道,冤有头债有主。”
沙家堡外,几道黑影自一洞口跳入地下,庞大的地下建筑群出现在眼前。他们将贺雁南扛入主室中,扔在地上。
室内,贺亭北转过身来,看向他,“这不就又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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