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久居塞外,久闻江南风情,一直想去见识一下。正巧遇上兄台,不知比武招亲结束后可否同行?顺便拜访贵派掌门。”赫连烽看向贺亭北。
贺亭北笑容微滞,“自然。”
晌午。
饮酒毕。
赫连烽在贺亭北的再三挽留下坚持离去。
看着赫连烽离去的背影,贺亭北让人把酒撤下去,按了按晕胀的太阳穴。
赫家堡是塞外三大势力之一,结识了赫连烽,万一事情有什么变故,也多条退路。而且,赫连烽个性爽朗豪迈,的确适合当朋友。
他勾起唇。
自温酒轩里出来,赫连烽基本已经能确定这个江南剑派掌门之子是假的。
沙霸天想必也是不能确定,才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到他们旁边。等会儿他和沙霸天打声招呼,让人拆穿他,不要败坏顾兄的名誉。
李鬼正好遇上李逵,假的骗到真的身上来了,倒也是一桩趣事。
就是可惜了他那两坛酒。
赫连烽推开映月轩的门,却正看到贺雁南关窗转身的背影。
他眼中扬起笑意,顾兄醒了?正好和顾兄说说这番趣事。
“顾兄?”他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贺雁南的声音响起。
听声音已经不是那么虚弱了。
赫连烽笑着推开门,看清眼前的场景一顿。
贺雁南坐在浴桶中,乌黑的头发披散在白皙的肩膀上。水雾升腾中,单薄的肩膀和凹陷的锁骨清晰可见。
“顾兄,你在洗澡怎么也不说一声。”赫连烽笑着挪开眼,在一旁坐下。
“都是男子,有什么看不得。”贺雁南用布巾搓洗着身体,苍白带着水滴的指尖在赫连烽视线的余光中晃来晃去。
赫连烽低头拿过一方墨研把玩,仿佛这乌漆麻黑的墨砚上面开出了花。
“咳咳咳!”贺雁南轻咳一声,看向装模作样的赫连烽,“赫兄找我有事?”
“我遇见了一个假冒你身份的江湖骗子。”赫连烽抬起头来,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瘦削光滑的肩头,“自然”地将目光自肩头挪开,看向一旁花瓶里插着的鲜花,“你叫顾南,他叫顾北,名字都换汤不换药,你说好不好笑?”
贺雁南手一顿,先是为贺亭北提前北上而诧异,然后眼中闪过愉悦。
233:???
【宿主你一开始就是想造成现在这个局面是吧?是吧是吧是吧?】
贺雁南没搭理它,看向赫连烽,“赫兄是在什么地方遇见的?”
“他就住在我们隔壁的温酒轩,估计是沙堡主不知道真假,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们了。”赫连烽侧坐,端起一杯茶,“我等会儿就告诉沙堡主,让人将他驱逐出去。”
他说着,却突然发现贺雁南没了声响,扭头看去,“怎么,有什么不对?”
正对上浴桶旁贺雁南正背对着他的光滑的背脊。
他正欲挪开,却被转身的贺雁南抓了个正着。
转过身来的贺雁南领口敞开了一大片,水珠顺着脖颈滴落在胸膛上。刚刚被毛巾搓过的肌肤,白里透着大片的红,似乎比女子还要娇艳。
他低下眼,喉咙有一点发紧。
“赫兄?”贺雁南眼中露出笑意,声音中却是透出单纯的疑惑。
赫连烽抬眼对上贺雁南疑惑的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强撑着笑意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有什么不对?”
“家师正是得知有人假冒本门名头行事才派我出来的。”贺雁南见好就收,说起正事。
赫连烽双眼闪过一丝暗色,也就是说?
“他是冥门的人。”贺雁南看着赫连烽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强调道。
……
“你们是说,不但不能拆穿那顾北的身份,还要让他参加小女的比武招亲,但又要让他落败,以此引出冥门的人,将他们一网打尽?再顺藤摸瓜,摸到冥门老巢,除了这一江湖祸害?”
沙霸天沉思。
“对。”赫连烽点头。
“那万一他赢了呢?”沙霸天直视赫连烽,仿佛只要他下一秒说出要牺牲他女儿的幸福的话,他就会立即出手。
“是否要拆穿冥门之人的把戏,全凭沙堡主做主,只要不要透露顾兄的身份就行。”赫连烽笑着说道,气势针锋相对,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沙霸天收回目光,知道自己想要逼迫赫连烽出手的打算又落空了。
赫连烽真是个泥鳅,滑不溜手。
他一挥袖,将手放在椅子把手上,“天下英杰众多,岂会怕一区区贼子!”
说完他话锋一转,看向坐在一旁的贺雁南,“冥门神秘莫测,行踪诡秘,顾少侠是怎么确定这个顾北就是冥门之人,又怎么确定他们还有人手埋伏在外面准备对沙家堡动手?”
让他冒险,总得给他个解释。也让他看看,这突然冒出的江南剑派到底是何方神圣。
赫连烽也转头看向他,他也想知道。
面对沙霸天和赫连烽的视线,贺雁南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我并不确定。”
沙霸天手猛地拍在把手上,把手破碎,尖锐的木屑朝贺雁南飞去。
赫连烽也很意外,但下意识挡在了贺雁南的身前,手一横,用刀鞘将木屑统统打了回去。
沙霸天沉下脸,站起身看向他们,“你们是不是认为沙某人好消遣?”
“沙堡主,”贺雁南轻咳一声,“正是不确定顾北是不是冥门之人、是不是意图通过比武招亲谋取沙家堡家财,败北后会不会召集人手强抢,所以才要将计就计。”
“若是,沙堡主少了满门倾覆的危机,还能为江湖除去一害,声名远扬。若不是,冒用他人身份见不得光的臭虫即使武功再高,也配娶您的掌上明珠吗?”
沙霸天看向贺雁南,重新坐下,脸色淡淡,“风险都是沙某担了,若他真是冥门中人,到时两位虽然没有出力,也可借着献计布网的先见之明博个江湖美名。”
赫连烽和贺雁南对视。
贺雁南微微颔首。
赫连烽会意,笑着看向沙霸天,“我们不值一提,只要将来冥门之人落网,其他都是微末小事,不值一提。”
赫连烽连说了两个“不值一提”,沙霸天脸上重新浮上笑容,举起酒杯,“我沙家堡第一个将刀锋对准冥门,赫家寨可要多多响应啊。”
“自然。”
赫连烽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两人不仅就如何瓜分冥门的利益达成了一致,还顺便结成了短暂的联盟。
贺雁南自沙霸天住处出来的时候,向赫连烽道谢,“多谢赫兄。”
“不用谢,倒是我要谢谢顾兄。”赫连烽仰头看着头顶灿烂的阳光,哪怕今日的阳光是难得的明媚,也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江湖之人都知道,我和冥门有灭门之仇。”
但却无一人将和他十年前被冥门屠杀满门的镇国将军府联系起来,一是因为他是顶替的别人的身份,身世来历皆可考证;二是他实在太过坦荡。
虚虚假假,真真实实,才最容易让人分不清楚。
“所以你就公报私仇,明知道我爹看重名声,还故意说全凭我爹做主,逼他拿我的婚姻大事来做赌注?”一道高傲的声音插入他们都对话中。
贺雁南和赫连烽回头看去,见沙蔓烟靠在墙上,一身白色红边窄袖衣衫,腰间红色鞭子缠出细细的腰身,姣好的面容上凤眼勾起,一点朱唇娇艳不可方物,垂下的皓腕白到发光。
“沙姑娘误会了。”赫连烽无奈。
“他为报仇是私,你爹为了名声就不是私?”贺雁南打断他,“你若不愿,应该和沙堡主说而不是我们。若他真是冥门之人,若他赢了比武招亲,骗了你的芳心,沙家堡难道满门被灭的下场。”
他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在说书中真实可预测的未来。
“你!”沙蔓烟气恼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来阻止你们的?甚至是来找我爹哭着闹着求他不要拿他女儿的终身大事儿戏?”
“本小姐只是想告诉你们,”她直起身,手中鞭子一甩,将院中假山大小的石头拦腰打碎,“将来冥门落网,本小姐功不可没!”
“哼!”她看向赫连烽,像只波斯猫扬了扬高傲的下巴,“本小姐的如意夫君一定会是江湖中最厉害的俊杰,迟早打败你们!”
“还有,虽然不知道你对我二叔说了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我二叔要是有什么问题,我第一个找你!”她的鞭子朝着赫连烽一指,扔下狠话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地沙石飞扬。
“二叔?”贺雁南看向赫连烽。
“沙家堡二爷沙平帆,我把东西给他了。”
“那是他自己的事。”贺雁南颔首,突然抬头问道,“拒婚是真的?”
“是真的。”赫连烽无奈,顾兄怎么惯会拆台揭短?
贺雁南轻笑出声。
次日清晨。
比武招亲的第十天。
赫连烽站在映月轩院中等贺雁南出来。
他得到消息,顾北要在今天参赛,于是和贺雁南约着共同去观战。
“赫兄。”
“顾兄。”赫连烽笑着转身,在看清贺雁南的瞬间眼中闪过诧异之色。
贺雁南一身金色衣衫,衣衫上绣着麒麟云纹,腰间缀着白玉祥云玉佩、苏绣花团锦簇香囊,外披墨色貂毛斗篷,戴着白玉半遮脸面具,只露出嘴唇和小半截下巴,身体更是隐隐拔高了几分,手中金扇小巧玲珑,扇上的玉坠更是精美绝伦,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又风流倜傥,与之前截然不同。
整个人如太阳一般璀璨夺目,夺人眼球。
“顾兄这是?”赫连烽问道。
“顾北在冒名之前有可能调查过江南剑派,甚至认识我,不得不防。”贺雁南一开口,竟是连声音也改变了。
“那顾兄的咳嗽?”
“服了特制的药,压下去了。”贺雁南面色平淡。
“顾兄想得周到。”
只是不知服了这药丸,顾兄暗地里又要受多大的罪。赫连烽自然知道咳嗽这种顽疾不是这样好压下去的,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又看向眼前雍容华贵的贺雁南。
若是顾兄无病无痛,或许就是这个样子的。想到这里,赫连烽对贺雁南更多了一分怜惜。
他们打开门,正好和隔壁的贺亭北碰到一块儿。
“赫连兄,这是?”
“我的师弟赫连南。”赫连烽本想说“顾南”,想到顾兄要隐藏身份,于是灵机一动,改成了赫连姓。
“已经有一个赫连兄了,我就称呼兄台为南兄好了,”贺亭北笑着看向贺雁南,笑容温和,令人亲近,“南兄,在下顾北。”
贺雁南看向易容的贺亭北,眼中溢出笑意,“顾兄,你差点就来晚了。”
皇兄,
你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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