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可谓诛心。
几人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段三在门后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打开门就冲她母亲道:“您老真乃风采不减当年。”
“说什么呢?”忠义侯夫人笑着瞪她一眼,然后对孙蔷薇说道:“以后再来姑娘也无需出面,他们还不配,叫这几个婆子或交给赵福赵总管处置。”
在屋里归置东西,刚刚听到动静就出来的婆子连声道:“姑娘不用理会他们。你搭理他们,便是骂他们一顿,他们也认为你在意。”
孙蔷薇笑着说:“我记下了。多谢夫人。”
“几句话而已,当不得谢。姑娘真想谢我也行,做个我不曾吃过的?”忠义侯夫人笑着问。
孙蔷薇颔首:“这也算不得什么。我这就去。”
“我陪你。”段三看向她母亲,“去屋里等着吧。”
孙蔷薇拍拍她的手,暗示她别这样说话,然后叫两个婆子陪忠义侯夫人说话。她和段三以及两个小丫鬟去厨房。
四人先把要用的菜收拾好,然后孙蔷薇和小丫鬟一起做。待所有菜和汤出锅,孙蔷薇刷一口锅,叫一个丫鬟慢慢上菜,叫一个丫鬟烧火,叫段三帮她削两个桃子,做最唯一一道甜口的菜,拔丝鲜桃。
段三看着她下油熬糖,不敢信:“桃子也能下锅?”
孙蔷薇点头,用筷子搅拌几十下,下桃子,随后快速出锅。看起来轻松写意,可段三都没敢大喘气。
桃子上盘,段三松了一口气,不禁说:“你做饭可真,真快的要人命啊。”
孙蔷薇端起菜:“走吧。别叫夫人等急了。”
忠义侯夫人不着急还很期待。可她真没想到桃子也可以下锅。孙蔷薇笑着说:“苹果也可以。夫人不妨回头叫府里的厨子试试。天越发热了,男人女人都没多少胃口,果子颜色好看,吃起来脆脆的,兴许很好卖。”
忠义侯夫人不禁庆幸她亲自来添箱:“行,回去我就叫人试试。姑娘这几日放宽心,也别一个人撑着,该找宁王就去找他。”
孙蔷薇也不想带着怒气上轿,送走母子二人,就使婆子去宁王府。
宁王调来几名护卫,住在放妆奁的东院,直到五月初六两人大婚日。
五月初六,天蒙蒙亮,孙蔷薇被小丫鬟叫起来开脸。为孙蔷薇开脸的嬷嬷来自内务府,贵妃娘娘亲自挑选的人。
孙蔷薇刚刚净了面,忠义侯夫人和其他三位夫人就到了。千秋殿的嬷嬷招待她们,也没叫孙蔷薇分心。
忠义侯夫人心疼孙蔷薇无父无母,嬷嬷给孙蔷薇上妆的时候她也没闲着,叫人把妆奁归置妥当,塞在犄角旮旯里的也搬出来,宁王府的人一到就可以井然有序的搬出去。
此时宁王也没闲着,穿戴齐整后频频看太阳,一会儿出去一会儿进来,转的赵福眼晕,忍不住劝他歇会。宁王立在院中,看着太阳一点点攀升,不禁抱怨:“怎么这么慢?不知道本王今日成亲?”
赵福好笑:“王爷,该用饭了。”
宁王恍若未闻。
赵福叹气:“王爷,你和孙姑娘得先进宫拜堂,然后才能回来。这会不用,再想用可能得到下午,甚至明日。”
宁王猛然转向他:“不在本王府里拜堂?”
“陛下和娘娘出来啊?”
宁王颔首:“本王大婚还得将就他们不成?”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成婚也没在东宫拜堂啊。”赵福无语了,“秦王和齐王殿下成婚也是在宫里。”
宁王:“他们彼时住在宫里。”
赵福不想跟他吵吵:“陛下今日大宴群臣,群臣此刻已经陆陆续续进宫等着观礼,陛下愿意移驾也晚了。”
宁王眉头微蹙:“那得到何时?”
“老奴不知。老奴只知道您再不用饭,拜堂的时候孙姑娘可能会听到您得肚子奏乐,而不是宫中乐师。”
此言一出,宁王回起居室用饭。
饭毕,宁王又等许久礼官方到。并非礼官怠慢,而是吉时尚早。
随着礼官进入宁王府再次查看十六台大轿,迎亲所需器物,宁王府周边的百姓也没闲着,奔走相告,礼官到宁王府,宁王要出来了。
从宁王府到孙家,以及到皇宫的那条路昨日便已封闭。不过也非全封,而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禁军为新人开出一条路。禁卫军身后还留有许多空隙,供百姓行走。然而今日无人走动,都在禁卫身后等着观礼。
宁王不想叫沿途百姓等太久,等礼官查看妥当,就吩咐灵溪牵马。
礼官正想阻拦,赵福给他们使个眼色:“王爷过去等一会儿也行。王爷又不怕沿街百姓盯着他看。”
宁王疑惑:“百姓?”
赵福没有直接回答:“皇家近十年不曾有喜事,您觉着百姓是好奇呢,还是好奇呢?”
宁王冲灵溪摆摆手,他掉头回起居室,直到礼官前来请他。
登上高头大马那一刻,宁王躁动的心反而平静下来。接到孙蔷薇,前往皇宫去的路上,沿街百姓看到木雕朱漆大轿,轿上还罩着金银丝线织成的绣套,流光溢彩,忍不住惊呼,宁王听见了眼皮都没动一下,仿佛内心毫无波动,面容严肃反倒不像娶亲。
宁王成亲自是要堂堂正正,所以从通往前门西大街的大马路穿过,然后再拐去皇宫。
段三知道花轿途径路线,一早就去西大街酒楼上等着。小丫鬟看到花轿,不禁轻呼:“好美!难怪那位姑娘想嫁宁王。”
段三瞪她一眼。小丫鬟朝自个嘴上轻轻打一下:“大喜的日子提她作甚。只是宁王看起来怎么像不高兴啊?”
段三看过去,只能看到宁王的侧脸,注意到他抿着下唇,哼一声:“装呢。端的怕稍稍松弛就忍不住笑出声。”
小丫鬟想想宁王的秉性,禁不住点点头,猛然睁大眼睛。
轿子远去,段三收回视线,准备转身坐下,看到小丫鬟的表情:“你又怎么了?”
小丫鬟想伸手,意识到什么移到她身后:“姑娘往斜对面看。”
段三朝西北方看去,那边也有楼房,不过不是酒肆,而是个茶馆。二楼茶馆窗边站着三个人,最靠近窗户的那个同她年龄相仿,气质清雅,脸色不好,神色黯然:“难不成以为宁王一时鬼迷心窍,大婚之日能幡然醒悟不成?”
小丫鬟幸灾乐祸道:“说不定呢。姑娘,咱们是追上去看看,还是在这儿等着?”
段三:“看看对面。”
对面路上禁卫军身后已经人叠人。有些是孩子骑在父母脖子上,有的是女子坐在丈夫肩头,要不是禁军手持□□镇守,他们敢追着花轿进皇宫。
“怎么这么多人?”
段三来的早,那时街边还能走动。先前一直等着花轿,也没注意。现在轿子远去,段三才看到街边堪称里三层外三层,上层下三层。
段三也以为他们会慢慢散去,然而直到太阳偏西,宁王从宫里出来,沿街百姓才舍得三三两两散去。
从宁王府到孙家那段路,虽然只能看到宁王一次,百姓也没急着离开。
新人进宫,妆奁不用。忠义侯夫人等人看着礼官和宁王府诸人抬嫁妆。孙蔷薇的东院快放满了,她住的西边小院里也有不少,以致于那头到宁王府正殿,孙家这边还有嫁妆不断抬出。
宁王府周围的百姓不曾见过太子、秦王和齐王娶妻。盖因嫁妆是从女方家抬入宫中。这边以前是贫民区,大公主的公主府也不在这边。这就导致这是附近百姓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嫁妆。
上过几天学堂小子摇头感慨:“十里红妆竟不是夸张。”
不止百姓,提前看过妆奁的忠义侯夫人也禁不住同别的夫人感慨:“宁王殿下真舍得。”
刑部尚书林承宗的夫人不由得想起坊间传言:“宁王和孙姑娘就是各取所需,这么多假装也不亏。”
又一位夫人嗤笑一声:“您看真信啊?给我这些嫁妆,我可以给宁王殿下守门。”顿了顿,“亲自给宁王选人也行。”
忠义侯夫人笑道:“越说越不中听。要是闲得慌,帮孙姑娘收拾收拾。宁王府有礼官和宫里派去的嬷嬷,听说秦王妃和齐王妃也在,不需要我等,咱们家去吧。”
四人得了贵妃的请,自然不需要孙蔷薇道谢宁王宴请。再说了,宁王府没有宾客,也没备酒席。
孙家收拾好,管事婆子把跟孙蔷薇去学堂的四个丫鬟留下看门,然后去王府帮忙。
王府有内务府的人,有赵福来回盯着,无人敢大声喧哗,府里府外庄严肃穆,平日里敢在宁王府外叫卖的小贩都不敢靠近。
宁王牵着孙蔷薇下轿,步入宁王府,跨过正殿,来到起居室,也是二人的新房。在嬷嬷的服侍下,宁王挑起红盖头,看着人比花娇的新婚妻子,宁王的眼直了。
嬷嬷们相视一眼,抿嘴笑着退出去,然后向赵福告辞,回宫复命。到门口差点撞到人,嬷嬷气得高声呵斥:“何人——”定睛一看,禁不住惊呼:“小祖宗你怎么跑来了?”
来人正是小王爷。
宫中宴席上的菜肴刚出锅时都是人间至味。可从御膳房端去大宴群臣的太极殿,油炸的变软,油泼的有点凉不够美味。小王爷跟他的几个侄子吃一点就放下筷子,叫他们出宫闹洞房。
太子的嫡长子老成持重,不想跟他闹。可宫中也是一派热闹景象,少年心动了。甚知太子不可能同意就去找太子妃。小王爷担心中途生变,就先一步出来。
小王爷恐怕嬷嬷把他抱回去,绕开她们就往里头跑。
秦王妃和齐王妃双双把他拦住。
小王爷知道不能硬闯,就去齐王府上,然后在路口等他的侄子们。侄子没等到,秦王和齐王等到了。哥仨都不是什么安分的,相视一眼就往宁王府跑。
宁王看着像换了个人似的孙蔷薇,喃喃道:“本王怎么跟做梦一样?”
孙蔷薇朝他腰上掐一下。
五月的天热,宁王的喜袍很薄,顿时痛的抽气,眼前的人也活了。宁王佯装生气:“敢掐本王?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扑哧!”
外面传来一声爆笑。宁王攀上孙蔷薇肩头的手停下,回头看去,窗外人影闪过。
宁王赶忙出去。
廊下空无一人,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错觉。
“赵福,灵溪,夷白,都给本王滚出来!”
赵福、夷白等人忙不迭的从东院跑来。
他们这些人午饭没吃,如今太阳在正西再不吃真撑不住,毕竟从卯时一睁开眼就没闲过。
宁王见赵福嘴角好像还有酱汁,意识到误会了:“刚才谁在这儿?”
赵福一愣,然后看灵溪。
灵溪:“除了当值的,小的们都在东院大厨房和小厨房用饭啊。”
宁王拧眉,难不成他看错了。
“姐姐?”
孙蔷薇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后窗被推开,多个小脑袋。孙蔷薇到跟前,又多几个小脑袋,最小的不过六岁。孙蔷薇看到窗户两边身材高大的男人,只能看到侧脸,试探道:“齐王殿下,秦王殿下?”
秦王闻言拉开弟弟,这次不能白来:“你见过本王?”
孙蔷薇猜的,他和齐王有五分像:“听王爷提过。”
秦王:“一定是叫你见着本王绕道走。”打量孙蔷薇一番,不愧是他四弟看上的人,果然出挑。
孙蔷薇微笑着说:“殿下误会王爷了。”
小王爷使劲挤开秦王,仰头望着孙蔷薇的面容,禁不住说:“姐姐真好看。姐姐,要不你——”
“你什么?”
小王爷的耳朵被揪住,扭头看去,瞳孔地震:“你你你——”
“本王什么时候来的?”宁王松开他,“回去!”
小王爷吓得打个哆嗦,然后就找他二哥和三哥。秦王抬头看天:“今晚月色真美。”齐王以手当扇,“这儿真热。”
微风拂过孙蔷薇的脸庞,凤冠上的流苏闪动,晚霞透过南边窗棂打在二人衣袍上,孙蔷薇怀疑她眼神不好使耳朵也不好。
宁王气笑了:“别等我请你们。”
齐王佯装生气地哼一声:“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五弟,咱们走。”
秦王拉过太子的嫡长子:“大侄子,咱们也走。”
随后一众人相视一眼,拔腿往前跑。
宁王瞥一眼他们,撩起衣袍,翻过窗,关上之后就去把门从里面闩上。
小王爷使劲推没推开,绕到窗户边也没推开,忍不住跳脚:“四哥!”
宁王打开前窗:“真要本王亲自送你回去?”
赵福走过来,冲小王爷做个请的手势:“小王爷,过了今日,孙姑娘就是您四嫂。”
小王爷不甘心:“哪有人不许闹洞房。”
宁王左右看了看,拿起挂在墙上的宝剑。小王爷吓得赶忙后退。宁王关上窗。小王爷扮个鬼脸,气呼呼往外走。
齐王带着侄子们跟上,到门口问:“去我家?”
小王爷又冲“宁王府”三字匾额扮个鬼脸这才消气。宁王不放心,又等一炷香,室内暗下来,需点上龙凤烛,不见他回来,这才令守在外面的奴仆退下。
孙蔷薇莫名感到紧张,隐隐又有说不出的期待。
宁王放下幔帐,宽大的雕有百子图的拔步床自成一片天地。晕黄的烛光打在新人面,看得宁王情不自禁欺身上前为她除去凤冠。
孙蔷薇不由得后退。
宁王一把把她拉入怀中,轻笑道:“躲什么?本王还能吃了你。”
孙蔷薇忍不住问:“不会吗?”
“既然王妃如此期待,为夫定叫爱妃满意。”宁王为她放下乌亮的秀发。孙蔷薇禁不住打个哆嗦。宁王单手把人揽入怀中,“不怕,本王在呢。”
孙蔷薇心说有你我才怕。惦记了两年,今日她恐怕要交代在此。
宁王见状忍着笑,为彼此除去最后的衣物。孙蔷薇慌忙拉起那红绣被包裹住自己。宁王看着她自欺欺人的模样,一点点移过去。
正是:鸳鸯绣被翻红浪,春宵一刻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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