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美强惨帝师重生了 > 10、姑姑
    公仪戾脸颊红红的,文卿的外袍他穿着还要在地上拖曳一截,怕弄脏了,便两只手提着袍边,受宠若惊地望着文卿看。


    文卿被他小鹿般纯真而清澈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软,若是前世有人告诉他公仪戾小时候是这般模样,他只会觉得天方夜谭,毕竟一方枭雄,怎么能这样惹人怜爱呢?


    “先生,还要书字么?”


    “殿下默一首四言诗便好,微臣先看看。”


    公仪戾点点头,松开双手,接过春阳递来的毫笔,春阳将宣纸打开,却不知道该铺在哪里,附近没有亭台,只有几块银装素裹的嶙峋石块。


    文卿示意春阳将宣纸给他。


    骨节分明的指节握住卷轴,素白的宣纸便在他残废已久的双腿上徐徐铺开,春阳吓了一跳,公子平日最忌讳别人碰他的腿,大皇子想近身都会被他冷声呵斥,如今却这样将宣纸铺在上面供三皇子殿下书写,二君孰轻孰重,在公子心中怕是早已有了定论。


    虽然不太明白,但公子总不会选错的。


    “微臣为殿下研墨。”文卿一手托着砚台,一手研着墨条,连指尖都是苍白的,没有丝毫红润色泽。


    公仪戾握着笔,颇为认真地点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严阵以待的模样倒有了些多年以后的影子。


    可惜,挥毫下笔的气势很足,落在纸上却稍显稚嫩,笔锋还未藏尽,短处就已经暴露出来了。


    “殿下中锋行笔时,心急了些,看看这里。”文卿于宣纸上点了一处字迹,“偏了。”


    “还有这里,过笔时又慢了,拖沓凝滞,犹豫不决,回锋也不够有力,最后该有一道抢笔的,殿下也忘了。”


    公仪戾蹙紧眉,有些沮丧。


    他还没学这么多。


    “但整幅字很好看,微臣很喜欢。殿下这个年纪能写成这样实属不易,以后微臣帮殿下看着些,会越来越好的。”


    文卿将这张宣纸卷起来,又横铺了一卷,接过公仪戾手中的毫笔淡然落墨,笔酣墨饱间耿介特立如鹤,骨力遒劲而笔迹微瘦,字如其人,清冷自若。


    公仪戾和春阳一左一右看着他作诗,信手拈来,笔下生风,只觉得肃然起敬,公子就是公子,先生就是先生。


    “区区拙笔,若殿下不嫌弃的话,可以先临着练些时日。”文卿将宣纸卷起来,双手呈给公仪戾,公仪戾亦双手接过,像对待什么珍宝一般,双手托得稳稳的。


    “先生对阿昭真好!”


    不过一点小小的示好而已。


    方才那枚安神护元丸,可比这幅潦草的字画珍贵多了。


    文卿暗叹一声,揉了揉他的头:“那殿下的墨宝能赠与微臣吗?”


    公仪戾愣了一下,耳垂慢慢红了:“写得不好……”


    “明明就很好。”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微臣岂敢哄骗殿下?”


    公仪戾忍不住破颜一笑,原地蹦了绷,落地时不小心踩到了曳地的锦袍,脚一崴,扑通一声摔在了雪地里。


    “殿下!”


    文卿连忙俯身去搀扶他起来,公仪戾便顺势抱住他的肩颈,冷宫吃穿用度样样低人数等,公仪戾比同龄的皇子要瘦很多,饶是文卿也能将他轻易抱起来。


    公仪戾平地摔了一跤,似乎是觉得有些丢人,躲着脸往文卿怀里蹭,衣袍上沾的雪也落到了文卿身上,寒气刺骨。


    “有没有哪儿疼?”


    公仪戾摇摇头,软声撒娇道:“先生,能再抱阿昭一下吗?”


    文卿怔了怔,旋即正色道:“君臣有别,方才也是事发突然,微臣才不小心僭越了。殿下金枝玉叶,怎能向臣子撒娇要抱呢?”


    “……是吗?”


    公仪戾有些失望,亮晶晶的眼睛很快黯淡下去,眉心又蹙起来。


    “殿下深居冷宫,有些礼节荒废了也是情有可原。但今时不同往日,大皇子如今已有人龙之威,二皇子亦是野心勃勃,殿下若是还像幼童稚子一般撒娇天真,以后如何和他们争抢?”


    公仪戾不解:“阿昭为何要和他们争抢?”


    “微臣不就是殿下抢来的吗?”文卿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语气严厉,“殿下不愿抢,有些东西就注定只能落入他人之手,届时无论如何嗟悔痛恨都是徒劳,也再不会有下一次机会了。”


    “……”


    “殿下真的以为英嫔娘娘只是想给殿下找个教书先生么?殿下觉得英嫔娘娘为何选了臣?若非臣与殿下相当投缘,换作别人,会在大皇子和殿下之间选择殿下吗?”


    公仪戾伤心地望着他,唇角向下抿着,眼眶蓦地湿润了。


    文卿有些不忍心,偏头不再细看。


    “阿昭会好好学的。”


    他紧紧握住文卿的手,哽咽道:“先生,别抛弃我。”


    “殿下不负臣,臣便不负殿下,君臣之谊,穷达不改,生死不弃……微臣,一直都是这样期盼的。”


    “殿下,别让臣失望。”


    ——


    三日后,一乘车马自扬州入京。


    暖轿里坐的是绮玉楼第一花魁娘子,名扬天下的文濯兰。


    世人皆知文娘子一手琵琶引得世家公子自长安千里迢迢赶至扬州,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却不知她另一重身份,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巫蛊师。


    帷帐随风飘动,内层的轻纱遮掩住文濯兰惊世的容貌,透过窗,她漫不经心地观察着阔别已久的长安。


    “喵呜……”


    玄猫敛着澄黄的圆眸,懒懒地卧在美人怀里。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宅院门口。那宅院推平了所有门槛,门前两只石狮镇守,门槐高大,美人由侍卫扶着下了轿,确认了是书信上留的位置,便信步走了进去。


    文卿才刚从文府脱身,新府院尚未好好打理,下人们忙里忙外清扫落尘,文卿正缺些信得过的侍卫,便用了些攻心之计将文念恩撬过来了,连带着他手下那些侍卫,一并守着新府。


    “小姐,此为状元府,未有名帖不得擅自入内。”


    文念恩公事公办地拦住人。


    文濯兰莞尔一笑,明媚生姿,下一刻却突然抬手出刀,刀尖淬毒,刀刃带风,文念恩眉心一拧,拔剑相挡,却不敌文濯兰招招狠辣,锋芒毕露。


    “姑姑,别再欺负念恩了,他怎么可能是您的对手。”


    文卿自行推着轮椅出来,春阳在后面小跑着追上来,埋怨公子没披鹤氅便出门了,风这样大,雪地还还冷……如是云云。


    “姑姑是在帮你考验看家侍卫的本事怎样,怎么能算是欺负?”


    文濯兰循声望去,却看见轮椅上病弱苍白的温润郎君。


    十七年过去了,当时尚在襁褓的婴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考取了功名,置办了新宅,以后的日子本应当平步青云高枕无忧才是,然而——


    文濯兰愕然:“晏清……你的腿怎么了?”


    文卿淡淡一笑:“废了。”


    “什么?!”


    “陈年旧事,没有再谈的必要了。姑姑远道而来,家里准备了些菜肴为姑姑接风洗尘,厢房安置在西厢这边,先把行李放下罢。”


    所谓的家,其实也没有家的样子。祠堂里只有他母亲许晚凝一人的牌位,空落落的,如同她寂寞惘然的一生。偶尔一两只雪雀落在屋檐上,停留不久便飞走了,并不在这里筑巢。


    一直到菜肴上齐,文濯兰还是无法回过神来,文卿也不着急,安静地等着她。直到她怀里的玄猫突然跳下去,轻盈地迈着步子,停在轮椅边,扬着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厚实的袍摆。


    文卿垂眸看着猫,并没有贸然去抱。


    “乌云,回来。”


    文濯兰低喝一声,那玄猫便甩甩尾巴,轻轻一跳,跳回了她怀里。


    “晏清……这十七年里,可曾有人欺负你?”


    “若我说有,姑姑会替我出气么?”


    “那是自然!”文濯兰眉眼狠戾,咬牙道,“当年父亲留下遗嘱,让我在你加冠之后现身,这些年姑姑在外闯荡,想着文府毕竟是世家无论如何不会亏待嫡长子,才没回来看望过你……”


    她是文德雍的养女,七岁时部落冲突时被当时正在苗疆求医的文德雍所救,养在身边三年,后来文德雍客死他乡,寄回给许晚凝的那封信里,便提及了对她的安置和嘱咐。


    紫禁城龙盘虎踞,群狼环伺,不如扬州施展得开,许晚凝亲自将文濯兰送出去,连带着金银财帛、官府文书和几个侍卫,护送着文府唯一的小姐离开这座巨大的鸟笼。


    她以为嫂嫂和侄子在京城也过得很好。


    可是这么久了,为何不见嫂嫂的身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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