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女婿
看着周大夫那张带着慈和笑容的脸。
鹿仁佳发现, 她的眉心有两条印记,一看就是平时皱眉皱狠了的,看样子应该是个严肃的人, 可此时却笑的那般开怀,再结合她的工作, 鹿仁佳就明白了。
看看她的眉眼。
确实有几分眼熟, 却和王敏不太像。
到底是不是王敏的母亲, 鹿仁佳这会儿还真不好下判断。
“对了, 你儿子也是部队的么?”周大夫听到田雪说要去部队看大儿子,吐槽完自家儿子后又问道:“我儿子也在部队里,不过他是军医。”
“真的啊, 哎哟, 我儿子是副营长,就在滇省军区呢。”
“我儿子也在滇省军区。”
两个妈妈一见如故, 等鹿仁佳反应过来时,已经开始手拉手了。
这个说:“我家几个孩子, 就大儿子和二闺女最叫人省心,反倒我家那个大闺女,结了婚后一心奔工作,死活不肯生孩子, 我都说了,我是妇产科的, 还能叫她有危险, 可也不晓得是不是从小跟着我见多了那些怀孕的妇女,反正是抗拒的很。”
那个说:“我不催, 我小儿子以前身体不好, 我啊, 只要他们小夫妻俩感情好就行了,孩子什么的,随缘吧,这家里又没有多少家私,这儿女长大了,还是得出去上班,为了自己的小家庭忙,我管又能管多久呢。”
这个一听,顿时表示:“老姐姐还是你想的开哦。”
那个摇摇头:“还是想开点好。”
鹿仁佳:“……”
行吧,如果真是王敏亲妈的话,至少刚刚田雪那一番表态是合格的。
有了周大夫同行,鹿仁佳更加放心了,心思全放在了那一堆货上面,中间也发现有人不老实想去抠云丝袋子,却不想刚伸手,就被人捏住了手腕子,那力道大的,仿佛要将他手骨给捏碎了似的。
那人心虚,不敢声张,只敢灰溜溜的跑了。
其它就没什么意外了。
最终在第三天的中午到达滇省火车站。
这里是终点站,所以火车停靠时间比较长,再加上部队那边早就接到电报来了,所以这次开来接人的不是小吉普,而是一辆军用小货车。
鹿仁佳依旧去看着卸货,而田雪就负责到出站口与来接人的小士兵对接。
本来鹿仁佳还不放心,谁曾想周大夫倒是很热心肠,只让田雪在这儿看行礼,她出去找接应的人。
军用小货车军绿色的外表很显眼,周大夫一出去,就直接找了上去,本来沐胡杨正垫着脚张望呢,结果就被招呼了。
这丈母娘和女婿头一回见面,竟然谁也不认识谁。
一个人喊:“军人同志,田同志和鹿同志在里面等你们呢。”
另一个说:“多谢大姐了,我们这就进去。”
于是好心大姐周大夫领着军人同志们进了货物通道,远远的就看见鹿仁佳正扛着一个大包袱从火车车厢里往外走,那纤细的身子配上那巨大的大包,瞬间叫军人同志们震惊住了。
沐胡杨赶紧小跑起来。
他身后的小士兵们也不明所以的跟着跑。
路过田雪的时候,沐胡杨热情洋溢的喊了一声:“妈。”
后头的小士兵张了张嘴,一声‘妈’也差点跟着突口而出,幸好几个人反应及时,但也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直接咳嗽着跑了过去,连一声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沐胡杨冲到鹿仁佳身边:“我来扛吧。”
“不用,不重,里面还有几包,你们去扛吧,我扛完这包就不进去了,得陪着妈。”鹿仁佳停住脚,却没将大包放下来,而是交代了两句便出了门,还不忘顺手捞一个小士兵:“带我去你们车那儿。”
“离这边蛮远的,同志,你还是放下来由我们搬吧。”他生怕这位女同志的腰被这大包给压的折断了。
“没事儿,带我去吧,这东西得轻拿轻放,一步到位吧。”
小士兵没办法,只好带着鹿仁佳先去他们的货车那。
许是听鹿仁佳说了要轻拿轻放,小士兵生怕鹿仁佳半路扛不动从肩膀上滑下来,又要指路,又要盯着货,整个人忙的不行,最后直到鹿仁佳将货稳稳的放在后车斗里,才松了口气。
“你力气真大。”小士兵最后爬上车斗帮忙拉了一把,所以是知道那包货很重。
所以他这句夸奖是相当真诚的。
“我打小生了一把子傻力气,只能干点儿力气活。”
鹿仁佳憨厚地笑笑,一旦面对陌生人,她那憨厚的人设立刻就冒出来了,对小士兵说话也很和气:“你是我大哥手下的兵?”
“嗯,我是二连的,这不我们连长一听说云丝来了,赶紧的就叫咱们跟副营长出来了。”
他们之前在食堂吃过云丝,但因为大多数都送给医务室那边了,所以他们也只是尝了个滋味儿,早就馋的不行了,这不一听说云丝到了,他们一个个的自告奋勇的就来了。
“那你们可有口福了,这次送了五百斤来,泡发了就更多了。”
鹿仁佳对着小士兵笑笑。
小士兵听了眼睛不由一亮,想要说些什么,可又突然局促起来:“也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眼前这个是副营长的弟媳,自然不能叫嫂子。
“我姓鹿。”
“鹿大姐。”小士兵顿时高兴了,开口就喊大姐。
鹿仁佳也没想到这小士兵这么实诚,又问了小士兵的名字,很普通,叫黄山。
“因为我家就在黄山边上。”
因为靠近黄山,所以取名叫黄山。
“是个好名字……”
“好啥呀,我们那的孩子,十个有八个都叫黄山。”要么就是黄大山,黄小山,黄高山之类的……总归跟那个山是过不去了。
鹿仁佳听了这话,想到自家阿爷的名字,鹿大山。
似乎小鹿村很爱用‘大’这个字,难不成是因为当初和大鹿村抢名字没抢过?所以才特别爱用‘大’这个字?当真是不管辈分的直接用啊,她干爸也叫鹿大民呢。
听着好像跟鹿大山一个辈分,实际上却是差着辈儿呢。
两个人回头的时候刚好朋友其它几个人扛大包出来,就连沐胡杨肩膀上都扛着一个:“里面还有一包……”
沐胡杨话音未落,黄山就跑了,一副生怕鹿仁佳抢着扛货的样子。
鹿仁佳:“……我也没想抢着扛啊。”她又不是受虐狂。
“咱们这的孩子都实诚。”沐胡杨笑了笑:“小敏已经在家里做好饭了,到家就能吃。”
“那感情好,今天吃现成的。”
沐胡杨回头看看跟在后头的两个人,身子往鹿仁佳这边歪了歪,小声问道:“咱妈旁边那个是谁啊?”
“路上遇到的,正好一个卧铺间,只知道姓周,是个大夫,她儿子就在滇省军区做军医,她这一次是来探亲的。”鹿仁佳说完,瞥了一眼满脸无知的沐胡杨,意有所指的问道:“你们滇省几个军医啊?”
“啊?”
“你知道你丈母娘姓什么么?”
沐胡杨先是一懵,随即猛地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就脚下一乱,差点没栽个跟头,还好鹿仁佳手快,一把扯住他扛着的大包,就把他给扯回来了。
“她是小敏的母亲?”沐胡杨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事儿怎么不早说!
“我不知道啊,只是猜测而已。”鹿仁佳耸耸肩膀,对沐胡杨的失态在内心表示了鄙视。
身强力壮又如何,在这一点上就比不过沐戈壁稳重。
“那妈……”
“妈就更不知道了。”
鹿仁佳摆摆手:“行了,我点到为止,是不是的,你表现好点儿没损失的。”
沐胡杨心说这话也对,于是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于是上了车后,沐胡杨腰板子就挺得笔直,整个人看起来严肃又正直,搞的旁边开车的小战士都忍不住的严肃起来,每一个动作都相当干净利落,仿佛不是在回去的路上,而是在部队车技训练的训练场。
周大夫看了其实挺有压力,觉得这副营长也太严肃了。
可是一想,这是旁边田妹子的儿子,说出口的就只剩下夸赞了,这客套话落到沐胡杨耳里,就只剩下满满的真诚,于是沐胡杨就坐的更板正了。
鹿仁佳:“……”
傻女婿!
从火车站到军区的路况其实不大好,跟河东县到省城的路差不多,好在抗震性还不错,又是新车,可比河东县那辆旧客车来的舒服。
这会儿田雪可不晕车了,时不时的问沐胡杨部队里面的注意事项。
周大夫虽然没问,但是也竖着耳朵听呢。
到了军区大门口,沐胡杨探出头区跟站岗的士兵说了几句什么,大铁门就被拉开了,车子直接开了进去,开到医务室门口,周大夫先下了。
她不是第一次来,对大门到医务室这一段路很是熟悉。
“我先去找我儿子了,回头再说话。”
“我儿子叫沐胡杨,你回头问问你儿子,他就认识了。”田雪够着脑袋喊道,她没说过来找周大夫,她是头一回来,所以没那胆子乱跑。
沐胡杨?听着有些耳熟。
周大夫一时间没想起来,直到目送那车走的没了踪影,才突然一拍大腿,想起来那是谁。
那不就是王洋给王敏找的丈夫,她那没见过面的新女婿么?!
“妈?”恰好开了药,去仓库拿吊针的王洋一回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愕然:“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都不能来么?”
周大夫脑子里还满是沐胡杨的身影,和那过于板正的背脊,嘴巴却相当自然的回复起了王洋的话:“你都把你妹妹嫁出去了,还不兴我来看看我女婿?”
作者有话说:
沐胡杨:那是丈母娘吧!【努力坐直身体,留个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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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子班上一个同学的爸爸昨天刚从外地回来,晚上那孩子就高烧了,关键他们班上还没停课,快愁死了都
第92章 部队
王洋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说不给看吧。
看吧看吧, 反正沐胡杨长得出色,能力也强,家庭也简单的很(?), 王敏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对于沐胡杨的优秀, 王洋十分的自信。
周大夫越听脸色越怪。
她寻思着, 得亏这是个儿子, 这要是个闺女, 怕是早就自己上了,哪里轮得到王敏。
王洋是天才儿童,当年被亲爷爷拎在身边教导, 后来上大学, 毕业后又恰逢局势不好被送来部队,所以对自家亲妈的情绪状态掌握的不是很好, 所以他口若悬河之下,没发现周大夫那越来越无语的表情。
“行了, 你不是要去给人打吊瓶么?钥匙给我,我自己去归置东西去。”
周大夫不乐意听王洋吹嘘沐胡杨,伸手要钥匙。
王洋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儿没干,赶紧将钥匙给了周大夫, 自己则是回去给人打吊瓶去了,来输液的是刚负伤归来的战友, 前几天去山里巡逻, 被毒虫咬了,虽然解毒的及时, 但后期还是要继续消炎清毒。
“王军医, 刚刚那是你母亲?”陪着小战士过来的是他们的连长, 这会儿满脸八卦的凑到王洋身边:“你不是说你还有俩妹妹么?欸,介绍给我呗,我想跟副营长做连襟呢。”
“那可不小,我小妹还小呢。”
王洋没提自己大妹,因为已经结婚了。
“我年纪越不大啊。”那连长还不忘理了理身上的军装,觉得自己也挺一表人才的。
“我小妹才十三岁。”
王洋翻了个白眼:“距离结婚还早呢。”
连长也没想到王洋口中的‘年纪小’居然这么小,十三岁还没到结婚年纪,还是个小丫头呢,顿时失望不已,唉声叹气的回头坐在小战士旁边。
小战士看着自家连长这幅模样,忍不住笑问:“连长,要不您去问问沐副营长有没有妹妹?”
“去去去,都躺那儿了,还有心思看你连长笑话呢?”
王洋给输液管调了调速度,冷笑一声:“你当他没问过?”
整个军区都知道沐胡杨只有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双胞胎弟弟,没有妹妹。
行吧。
小战士缩了缩脑袋。
另一边,鹿仁佳和田雪先陪着一起去了食堂,在司务长的检查下,签收了这一批的云丝,又过了磅,一共五百二十斤,鹿仁佳拿着单子:“五百斤是部队的,还有二十斤是给大哥带的,等会儿大哥回去拿个桶过来装吧,我没来得及分装,就混装到一块儿了。”
“我现在就回去拿。”
沐胡杨一听说还有自己的,立即就回去拿桶。
五百斤入了公账,剩下的二十斤却全是私人的,他要是不赶快拿回去,说不定一会儿那群家伙就给分了,到时候他还能说什么么?
果不其然,他去的快,来的也快。
刚把二十斤称出来,就有人闻讯而来了。
尤其司务长,抱着他的桶就不撒手,嘴里还喊着:“我老娘就想着这一口呢,我不要多,只拿三斤。佚䅿”
“我也要三斤,我媳妇儿快生了,坐月子得吃点儿有营养的。”这喊得是沐胡杨的顶头上司许营长,他一路小跑过来,帽子都给摘了抓在手里,裤腿上还有灰土,可见是刚从操场那边跑回来的。
“快,快藏起来。”
沐胡杨脸色大变,赶紧推搡司务长。
司务长还犟着呢:“说好的三斤……”
“给给给。”
许营长一路冲劲食堂,默契十足的跟司务长两个人扛起木桶就进了后头小仓库,然后叉着腰呼气,喘倒是算不上,就是呼吸有些急促,他平复一下后,就热情地跟田雪握手:“您就是小沐的母亲吧,第一次见,我姓许,是小沐的营长,小沐是个好同志啊。”
“好好好。”田雪有些懵。
这一来一回的,算怎么回事嘛。
然后她就看见跟在后头跑来的几个人,听着许营长一口一个来见长辈,就把人给忽悠走了,等人一走,立刻回头招呼沐胡杨:“快,咱们分东西。”
司务长又赶紧将桶给拿出来。
看这熟练的架势,可见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
鹿仁佳一直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没想到这群兵哥哥还挺戏精的,为了保住这点儿云丝,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许营长抱着自己的三斤云丝乐呵呵的走了,司务长也小心翼翼的用牛皮纸包好,趁着不忙送回了家,沐胡杨则背起大木桶,带着鹿仁佳和田雪往家属院的方向去了。
到了家,家门锁着,家里没人。
“小敏呢?”田雪好奇地左右张望着。
“上班去了。”
沐胡杨将门锁挂在旁边大树杆上的洋钉子上,将木桶归置到厨房里:“前几天刚接到的通知,去军区医院培训半个月,回头跟着她大哥后头做护士。”
“那大嫂岂不也是军医了?”鹿仁佳诧异。
“不是,只是家属安排工作。”
有些事不好声张,沐胡杨靠近说道:“这家属院里年轻的小媳妇儿多,怀孕的也多,去医院太远,咱们这就王洋一个没结婚的小伙子,就算王洋不介意,那些小媳妇儿也不肯叫王洋看,小敏是去医院培训接生去了。”
到时候能负责护理孕妇和孩子,也算是给那些前线的士兵们一个安心。
“这培训得住医院吧。”毕竟学技术哪有说苦的,这生孩子又不挑时辰。
“没事儿,她请假了,今天晚上回来呢。”
这婆婆来了,做儿媳妇的,肯定要稍微表现一下的。
田雪看沐胡杨的表情就知道什么意思,不过,她可不是一般的婆婆,人家是巴不得儿媳妇围着自家儿子转,她是真心希望儿媳妇能上进。
无论是对鹿仁佳,还是对王敏,她都是一视同仁。
“既然小敏要学技术,你就好好把家里归置归置,这家不是小敏一个人的,媳妇儿娶进门,你这做丈夫的,就得真心疼爱。”
“知道了妈。”沐胡杨听话的点头。
鹿仁佳看着田雪又在给沐胡杨上课,立刻起身去厨房:“我还带了点卤干子,拿碗装出来,正好留着晚上招待丈母娘用。”
“丈母娘?”田雪愕然:“胡杨,小敏妈也来了?”
“妈,你还没反应过来么?那跟咱们一路的周大夫,就是大嫂的亲妈。”鹿仁佳本来还有点不确定,可看见周大夫在医疗室门口下了车,她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真的?”田雪瞬间看向沐胡杨,却见沐胡杨也是一副刚反应过来的模样。
早前他心思都在云丝上面,还真把这茬给忘了。
沐胡杨立刻扯了扯衣服下摆,马不停蹄的就出了门,倒是田雪跑过来在鹿仁佳背后拍了一下:“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
“我这不是刚想起来嘛。”
鹿仁佳可不好说自己就是想看看沐胡杨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毕竟车子都在医务室门口停了,沐胡杨还跟个呆头鹅似的,一点儿都不上心。
“晚上要请亲家吃饭,妈你还是睡一会儿吧,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些什么菜。”
“我也一起来吧。”田雪撸袖子。
“可别,妈,晚上您是重头戏,还是养精蓄锐的好。”
田雪失笑:“有那么可怕么?周大夫是好人,再说一路上咱们也算是有个了解了,那是个好脾气的。”
“好脾气那是对着外人的,你儿子都把人家心爱的闺女给拐走了,还能指望人家给个好脸啊,去吧,睡觉去吧。”鹿仁佳摆摆手,她还不愿意田雪来帮忙呢。
田雪虽然能干,但在厨艺上是真没天赋,她和周厂长住在另一边小院的时候,饭都是周厂长做的,虽然周厂长心甘情愿,但也有因为田雪厨艺一般的原因。
田雪见鹿仁佳坚持,便进了屋。
里面除了一个一看就是主卧室的房间,就还有另一个房间里铺了床,而且里面还有一些沐戈壁常用的东西,显然,之前沐戈壁过来是住在这里的。
田雪确实累了,毕竟晕车这么久,又在路上颠簸了半个多小时,于是倒头就睡了。
鹿仁佳进了厨房,直接开始忙活了起来。
她跟王敏一起生活了半个多月,对王敏的习惯也很清楚,于是很快就找到了碗筷,将带来的卤干子给装盘后放进了碗柜里,又拿着盆泡了几卷云丝。
忙完这一切,鹿仁佳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干脆去院子里晃悠了。
王敏下乡时间不长,但也算是在村里生活过的人了,张罗起院子也是一把好手,院子里不仅种了不少蔬菜,还搭了鸡窝,偶尔还能听见鸡窝的方向传来‘咕咕咕’的声音,可见没空着。
鹿仁佳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就挑了几个茄子,这月份茄子出的多,还嫩的很,晚上正好可以炸茄盒吃。
沐胡杨一去不回,可见是被留在那儿了。
鹿仁佳在家里张罗了半天,也没张罗出什么东西来,大约到了下午三点左右,王敏拎着一堆菜回来了,两个大篮子,背后还背着个大筐,鸡鸭鹅,猪肉,还有一堆菜,跟去批发市场进货了似的。
鹿仁佳一看那小身板,一副快被压垮的样子,赶紧从厨房里出去:“你别动,我来拎。”
“佳佳你来啦。”
就算早就知道鹿仁佳回来,王敏还是激动的睁大了双眼。
“嗯。”鹿仁佳点点头,接过两个篮子便往厨房里拎:“你这是买了多少菜啊,这么多,吃的下么?”
“我这不是想着田姨和你都是第一次来嘛。”王敏跟鹿仁佳说话,还是觉得很自在的,以前鹿仁佳将她从下河村里领出来,她就对鹿仁佳充满了依赖,更别说现在成了一家人,那依赖心理就更种了:“我有点不敢见田姨。”
上次见面还没关系呢,这次就成了人家儿媳。
多少有点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周大夫:这儿子不能用了。
第93章 医生
王敏脸皮薄, 哪怕结了婚,还一口一个‘田姨’的,听得鹿仁佳有些无语。
“有什么不敢见的, 再说了,你都跟大哥结婚多久了, 该改口了。”
虽然不改口田雪也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 但肯定会失落, 鹿仁佳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后, 田雪一直都坚定的站在她的身边,给她关爱,她不想看见田雪失落的样子。
王敏闻言顿时脸都红了。
她低下头, 拿着菜刀开始切菜。
感情还是因为不好意思啊。
鹿仁佳了然, 干脆拿起豆角就开始摘豆角,嘴里还是老神在在的以过来人身份劝道:“怕什么, 当初我跟戈壁结婚的时候,可是开口就喊妈的, 再说了,妈听了也高兴。”
“嗯。”王敏闻言,脸红彤彤的点头。
鹿仁佳也不多言,只觉得王敏这个心理建设怕是要做好长时间。
田雪睡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就起来了, 身上的疲乏一扫而空,因为滇省的温度比宁省要高, 所以田雪只穿了一件衬衫就出来了。
王敏看见田雪, 顿时脸颊绯红,整个人相当不自在的低下头, 轻声细语地喊了一声:“妈。”
田雪先是一愣, 随即便喜笑颜开了。
“欸欸, 好。”
说着就掏口袋,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往王敏手里一塞:“喏,改口的红包。”
“谢谢妈。”王敏捏着红包,顿时脸颊更红了。
“应该的应该的。”田雪也知道王敏有点不好意思,只拍拍王敏的手,就环顾了一下院子,转移话题:“你这院子收拾的不错,就是围墙矮了点。”
就站这儿一会儿,她都看见隔壁老太太朝这边院里看了好几眼了。
因为豆腐坊旁边有个奇葩张老太的缘故,田雪对这种事敏感的很,倒是王敏一脸茫然,显然没有发现,鹿仁佳拉了一把王敏,让她别说话,自己却是蹙着眉头朝着隔壁瞪了一眼。
然后就看见隔壁老太太把头缩了回去。
“这隔壁住的是什么人家?”鹿仁佳问的是这家男主人跟沐胡杨的关系。
“是三营的副营长。”
应该说,这一排住的都是营长级别的,而且副营长居多,正营长也就两家,滇省军区很大,所以家属院也大,里面有从小兵干起的草根营长,自然也有大院子弟,虽然住宿条件差不多,但大家伙儿的生活理念倒是差的蛮多的。
“他们家的老娘有点厉害。”王敏歪过身子小声说道。
怎么个厉害法?
原来那个副营长的妻子是当年在村里找的,当时这个副营长还是个小士兵,后来连续立了两个大功才被提拔的,所以这位老娘觉得自己儿子升官了,多少有些看不起这个乡下儿媳,奈何这儿媳的肚皮争气,一口气生了个五个大胖小子,如今最大的那个都十三了。
“两口子感情倒是还好,就是这老太太……”王敏话没说尽,但鹿仁佳已经知道言下之意了。
鹿仁佳:“你回头叫大哥把围墙加高一点,我瞅着那眼神老往这边看,别到时候出去说三道四的。”
王敏顿时心里一凛,满脸郑重地点点头:“好。”
她是相信鹿仁佳的感觉的,在她心目中,鹿仁佳才是最厉害的,就连她的丈夫沐胡杨都比不上,当初在下河村的时候,鹿仁佳可谓是杀穿全场,将她解救于危境之中。
所以鹿仁佳说的话,她相当重视。
已经开始琢磨晚上跟沐胡杨说一下造围墙的事。
正好田雪在这儿,她开了口还不用害怕隔壁老太太说废话,总不能叫人家做母亲的,不担心儿子吧。
田雪站在厨房门口,有心想进去帮忙,奈何两个儿媳妇对她的能力都很清楚,十分齐心的将她阻拦在厨房门外,然后她也就只能抓着瓜子看着她们在里面煎炒炖炸,沐胡杨回来的时候,额头上还有汗,脸色喜悦中带着几分僵硬,显然,刚刚那一番见面,还是很有压力的。
偏偏田雪还不放过他。
“走,带我上门去。”
田雪回房间拎了两个小包,就招呼沐胡杨。
既然厨房里没有她发挥的余地,那就去见亲家吧。
沐胡杨刚到家,屁股都没碰凳子呢,就又被撵着出了门,当然,出门前王敏还拈了一块卤干子塞进他的嘴里,沐胡杨不爱吃甜辣的,所以王敏拈了块麻辣的,吃的沐胡杨眉眼都飞扬了起来,显然,家里的滋味儿叫他心情好极了。
田雪跟沐胡杨走了。
鹿仁佳松了口气:“可算能好好做饭了。”
王敏见她这样,不由抿嘴一笑:“咋了,妈在这儿,你不自在了?”
“那倒不是,就是咱俩不好说悄悄话了。”
有些话题,就是属于孩子的话题,是不能叫妈知道的。
妯娌俩凑到一块儿吐槽起了两兄弟,不得不说,虽然是双胞胎,但是脾气相差巨大,由于沐胡杨从小就被教育要照顾好沐戈壁,所以他的性格是偏稳重的那一种,只要上了心的,照顾起来总是面面俱到。
“……不过我也不喜欢被人太过于照顾。”王敏叹了口气:“我是个独立女性,我更希望我俩能够一起维护好这个小家庭。”
有时候照顾太过,不免叫人觉得负担过重。
“其实没必要思考那么多,每个人的婚姻都是不一样的,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跟大哥说,他是个开明的人,不会因为你提了意见就不高兴,不然的话,早些年就给沐戈壁气死了。”
王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显然,在姚家那半个月,她对那俩兄弟的相处模式也是了解的。
无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沐大哥的脾气确实很好就是了。”王敏提起沐胡杨的时候忍不住红了脸。
果然是新婚夫妻啊。
鹿仁佳忍不住在心底感叹,这种害羞的情绪仿佛从来没出现过她和沐戈壁之间,毕竟两个人都很直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的情思纠结。
“对了,你的户口转过来了么?”鹿仁佳又问。
“转过来了,这边打电话到下河村那边,那边什么也没敢说,赶紧就把户口和证明给寄过来了。”
下河村也没想到,王敏的反应居然这么迅速,只一个冬天的时间,就成功找到了一个军人嫁了,而且级别还不低,直接随军来了。
这叫下河村的村长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前王敏在的时候,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有人看,要是有妇人生娃,哪怕不做什么,只在旁边看着,都叫产妇安心许多,如今是什么都没了。
一时间,村长情绪都有些不好。
而比村长情绪更不好的则是那些知青们。
没错,王敏走了,本以为卫生室空出来了,他们就有机会了,结果村长直接把自己女儿送去做培训,回来接手了卫生室,反倒是他们,以前还能跟着王敏蹭卫生室的炉子用,现在就只能在知青院里吃大锅灶了。
“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后不后悔。”鹿仁佳冷笑一声。
她向来看不起背后捅人刀子的行为。
而下河村那些知青,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算了,不说她们了,现在一别,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都不知道,何必太挂在心上。”王敏是个豁达的,一旦离开了下河村,曾经那些仇恨也就烟消云散了。
“我和你不同,我记仇着呢。”鹿仁佳龇牙。
王敏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羡慕得神色来。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忙活,等到田雪和周大夫两个人手拉手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周大夫一进门,就看见了将近两年没见的女儿:“小敏。”
一声呼唤,眼睛已经红了。
“妈。”
王敏看着周大夫难得的情绪外露,不由自主的也红了眼圈。
周大夫不好说自己已经知道了王敏在下河村的遭遇,她怕田雪不知道这事,自己戳破了,反倒叫女儿以后在婆婆跟前难做人,但好久之前从儿子口中听说的遭遇,此时却又鲜明的涌上心头,最终,化为了无尽的心疼。
她知道,这个孩子以前是被忽略的,但不代表她不爱这个女儿。
她懂事,安静。
甚至连下乡,都是她主动要求的。
谁也不知道,当她接到王洋电话得知王敏遭遇的那一瞬间,她是多么的难受,难受到差点在手术台上犯错误,也幸亏她经验丰富,才没有失手。
母女俩抱在一起都没说话。
其他人也没有打扰。
一直到王洋开口说道:“好了,大喜的日子。”
周大夫这才吸了吸鼻子,松开手,摸摸王敏的头发:“好好,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咱们都不谈以前的事。”
“对嘛,我和小敏可是做了不少菜呢。”
鹿仁佳出来活跃气氛:“在路上的时候我就觉得周姨人好,谁曾想,咱么居然是一家人。”
王敏发现鹿仁佳果然很自来熟。
挽着周大夫的胳膊,姿势比她还要熟练。
“咦,这不是胡杨上次带给我吃的卤干子么?”王洋这会儿已经凑到桌边去了,看着桌上的卤干子满脸惊喜地回头看向周大夫:“妈,这个好吃着呢,还有这个云丝,胡杨说是他们县的特产。”
“其实就是家里做的。”
沐胡杨提起这个可就不谦虚了,指了指鹿仁佳:“我们县的豆腐厂现在是我弟媳负责的,和云丝的烘干房也是她设计的,这一次来军区,也是为了给咱们部队送云丝来。”
“真的啊。”
周大夫也很愕然:“我说你们送货送什么货呢。”
“吃饭吧,咱们能聚集这齐也算难得。”沐胡杨招呼大家伙儿坐下,自己则是去厨房拿了一瓶酒来:“咱们大伙儿喝一杯。”
“应该的。”
王洋跟着后头热场子:“正好明天我不上班,正好可以喝酒。”
“平常可不能喝酒。”
周大夫十分职业病的叮嘱一句:“这大夫酒喝多了,拿手术刀就容易不稳,小敏,以后你跟你大哥离的近,你可得看着他啊。”
“知道了,妈。”王敏抿嘴笑了笑。
鹿仁佳赶紧说道:“对了,周姨你是妇产科的大夫对吧。”
“嗯?”周大夫疑惑的看着她。
“最近大嫂正好在医院那边进修,以后准备到医务室那边和王军医一块儿上班,这军属院里都是年轻的小媳妇儿,以后怀身子的肯定不少,周姨你不如趁这几天好好教一教大嫂?”
这话一出,别说周大夫和王敏了,就连王洋都懵住了。
“对哦,我怎么没想起来呢?”
王洋一拍桌子。
天知道每次面对军嫂产检的时候,他想要听个胎心那些军嫂都扭扭捏捏的,以后有了王敏,可不就方便多了嘛。
作者有话说:
明天回豆腐坊
第94章 晴晴
鹿仁佳只是引了个话题, 接下来王洋可比她积极多了。
王敏是周大夫的亲女儿,她当然是愿意教王敏的,更何况, 王敏日后还是在部队里工作,和沐胡杨算是夫唱妇随了, 做军嫂很苦, 但只要夫妻俩能在一起, 那再多的苦也是甜的。
有了这个话题, 一整个晚饭都吃的非常温馨热闹。
而且不得不说,鹿仁佳的卤干子确实惊艳,云丝也好吃有营养, 最叫周大夫喜欢的, 还是它方便快捷这一点,做医生的, 忙起来就是没日没夜,平常想吃一口合口的都难, 就算有空闲了,也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而不是到厨房去忙活。
“这个真不错,而且是豆制品, 蛋白质很高,对人的身体很好。”
到底是医生, 说起营养价值来比旁人都要清晰很多。
“是啊, 军人同志们本身体力消耗就大,蛋白质的补充尤其重要, 但总不能顿顿吃肉吧, 那也容易上火呢, 这豆浆豆腐云丝啥的,都是植物蛋白,人吃了也好吸收,尤其老年人和病人,更适合。”鹿仁佳赞同地点头,对周大夫解释道:“最近咱们厂里也在积极的开发豆制品新菜式,到时候都不用大家伙儿做,直接买回去就能吃,那就更加的方便了。”
“你这个思路是对的,你说像我小敏她爸,天天忙活到家,累的手都抬不起来了,真不愿意做饭,食堂的病号饭虽然有营养,但是真没什么味道。”
周大夫就很喜欢这个卤干子。
这要是用饭盒带到医院去,中午拿到食堂里一蒸,夹馒头或者夹烧饼,都是很不错的。
“可惜咱们离的远了,否则的话,肯定叫我们医院跟你们也定一些卤干子。”
“卤干子没法子,但云丝可以啊。”
王敏端着碗喝了口汤,搭话道:“咱们滇省和宁省相差十万八千里呢,不也定了货,而且这云丝用开水一泡就开了,凉拌的卤汁做起来也简单的很,到时候我教你就是了。”
“我倒是愿意呢,就怕医院的领导不肯。”周大夫心动极了。
“这有什么,我这正好还有十几斤,您走的时候带个十斤回去,咱家自己吃的话,也能吃好久呢。”王敏眼睛都不眨的,就将鹿仁佳带来的二十斤云丝分了十斤给周大夫。
再加上被司务长和许营长分走的六斤,他们自己家只得了四斤而已。
周大夫拍了她一下:“不用,你自己留着吃吧,我和你爸有食堂呢。”
这丫头,婆婆和弟媳都在呢,就往娘家扒拉东西。
“拿着吧。”田雪开口劝道:“家里不少黄豆呢,胡杨和小敏这儿不会缺,倒是你在医院上班,总得吃些合口的才行,大夫也得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啊。”
周大夫见田雪说的真心,这才点了头,但还是有些羞赧:“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
这话一出,桌上的气氛就更好了。
吃完晚饭,周大夫和王洋告辞离开,沐胡杨和王敏去送,田雪和鹿仁佳在家则是洗漱睡觉,直到躺到了床上,鹿仁佳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一天忙的,才有个躺平的时候。”
“你趴着,我给你按按背。”田雪盘膝坐在床上,拍了拍枕头。
“没事儿妈,我不累。”鹿仁佳嘴上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趴了下来。
田雪给周厂长按过,他一天忙下来,肩膀硬的跟石头似的,需要废好大的力气才能揉开,而鹿仁佳就不同了,田雪捏在手上只觉得软绵绵的,哪里都没有僵硬的感觉。
“到底是年轻。”田雪不知道鹿仁佳精神力对身体的养护,只觉得年轻真好。
既然背不硬,田雪只捏了几下就算了,反倒是鹿仁佳,给她把整个后背都捏了一遍,她手劲儿大,捏起背来简直酸爽无比,田雪处于痛与爽之间,整个人都被按懵了。
被按摩一番的田雪,这一夜睡得极好,以至于沐胡杨夫妻俩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一片漆黑了。
王敏偷偷开房门看了一眼,才回头对沐胡杨摇头:“妈和佳佳都睡了。”
夫妻俩这才洗漱回了房间。
要说今天最开心的就属王敏了,婆婆开明,妯娌好相处,就连她妈,也对沐胡杨十分满意,不仅没有怪罪她自作主张结了婚,甚至还和她道歉,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困难,以至于她在乡下受了苦。
“现在放心了吧。”沐胡杨搂着妻子小声道。
自从前几天沐戈壁打了电话,说田雪和鹿仁佳一起过来后,王敏就一直处于紧张的情绪里不可自拔,今天算是彻底放心了。
“嗯。”王敏重重点头。
躺下来后,她忍不住舒了口气,心底感叹,她的命可真好啊。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鹿仁佳早早的醒了,她的生物钟早已固定,到了这个时间就自动醒来,她也不躺着了,直接穿衣服起床,站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
其实家属区这会儿也不安静。
因为晨操时间快到了,有些院子里已经亮起了灯,还有些人家发出孩子的哭声,这一刻,这个家属区的生活气息反倒浓厚了不少。
她站了一会儿,沐胡杨就起了。
看见鹿仁佳也不意外,毕竟在家里的时候,他就体验过鹿仁佳恐怖的作息时间,其实他觉得这个弟媳很适合当兵,精力旺盛力气大,最重要的是,脑子还很不错。
沐戈壁高中时期多学渣啊,结果娶了个老婆都不怕学习了。
鹿仁佳却想着,正好这会儿田雪和王敏都没起床,是个好时机。
“大哥,你等一下,戈壁有东西叫我带给你。”
沐胡杨端着脸盆正打算洗脸呢。
听到这话就站住了。
鹿仁佳回了房间,不一会儿拿出一个小包袱来,正是郑婷婷给她的那本账本。
“这是什么?”沐胡杨放下脸盆,接过手来就翻开来看,只上下扫了一眼,脸色就严肃起来,他猛地抬头看向鹿仁佳:“这是哪里来的?”
“郑国华前妻的女儿给我的,这些年她在文秀的手下过的不大好。”
沐胡杨跟着鹿仁佳去打过文秀,自然知道鹿仁佳对文秀是满心恨意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弟媳居然能和郑国华前妻的女儿搭上线,还得获取对方的信任,叫对方将这么要命的东西都给了她,不由心下有些担心:“这账本子在你们手里,其他人知道么?”
“不知道。”
鹿仁佳摇头,然后将这段时间郑家发生的大事告诉沐胡杨。
沐胡杨听后只觉得目瞪口呆。
当然,他也不觉得这件事跟鹿仁佳有什么关系,只觉得,这世道果然是公平的,恶有恶报啊。
“这么说,那个郑什么来着的,是不会出卖你们的?”沐胡杨还是有点不放心。
“出卖了我也不怕,我和她都不认识,她攀咬我也得有人相信呐。”
鹿仁佳直接来个死不承认。
“这样……”也行。
沐胡杨捏了捏手里的账本,然后将账本塞进口袋里,就洗漱去了。
洗漱过后,沐胡杨就出晨操去了,鹿仁佳则拉了张凳子,坐在院子里吹风,不得不说,滇省和宁省的气候很不一样,若是宁省的话,这个月份的早晨还是有点冷的,可滇省这边,已经开始热了。
不过也比白天舒服,毕竟没太阳,没那么晒人。
又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田雪和王敏才起了床,而其它院子里的嘈杂声依旧更大了,鹿仁佳忍不住吐槽:“这里的隔音不大好。”
“这里哪能跟家里比,家里的院子多大啊。”王敏笑了笑。
“也对。”
鹿仁佳起身,刚准备看看早饭吃什么,就看见沐胡杨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几个铝饭盒,以及一个竹编的小篮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馒头和饼。
“早饭我给打回来了。”
说着他又看向鹿仁佳:“对了,司务长说饭后还有事要找你商量,是下个月云丝的运输问题。”
沐胡杨昨天下午去找周大夫后,就去找了司务长,不然也花不了那么长时间,毕竟总不能叫鹿仁佳每次都跟火车来来去去吧,现在的火车坐着又不舒服,长时间这样,得把人熬坏了。
“行。”鹿仁佳也没问去哪里见,总归有人领她去。
“先吃早饭吧。”
沐胡杨扬了扬手里的小篮子:“铝饭盒里是炊事员做的小凉菜,他是川省的,手艺很好。”说着,将铝饭盒打开,里面是泡的豇豆,酸味儿直冲鼻子。
鹿仁佳咽了咽口水:“这个闻着就下饭。”
“嗯,我特意打的。”沐胡杨又转头招呼田雪:“妈,吃早饭了。”
吃完早饭,王敏去医院上班,鹿仁佳见了,便叫田雪过去检查一下身体,至于她,则留下去见司务长。
田雪起初是不愿意的。
这没病没灾的,没事儿去医院做什么?
但王敏和鹿仁佳都挺坚持,最后也只好去了,等他们走后,鹿仁佳才换了一身中山装,跟着沐胡杨去见司务长,果不其然,办公室里除了司务长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这是徐政委。”
沐胡杨给鹿仁佳介绍。
鹿仁佳立刻站直身体,笑着跟徐政委打招呼就:“您好。”
“久仰大名啊。”徐政委跟鹿仁佳握了握手:“小沐可没少跟我说起家里的豆腐坊。”
“只是个小作坊而已。”鹿仁佳再次挂上敦厚的笑容。
“谦虚了。”
徐政委引着鹿仁佳坐下,直奔正文:“昨天下午我和小沐特意研究了一下,确实,让你们那边送货也挺难。”
“是啊,徐政委,咱们豆腐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问题是,目前确实是抽不出人手来了,咱们不仅得供应供销社每天的豆腐,还有各乡镇的千张和云丝,您也知道,咱们是县级别的豆腐坊,下面附属的公社十几个,更别说每个公社辖下的各个镇子,而且咱们厂还供应了市里和省城的几家大型工厂。”
鹿仁佳满脸真诚:“这俗话说的好,人生三大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咱们厂里是真抽不出人手来送货了。”
徐政委昨天其实也问了沐胡杨豆腐坊的规模。
说实话,产量和体量比起来,绝对是超标的。
不过眼前这位鹿同志提出了乡镇加工点的设想,倒是他没想到的,不过也不得不说,是很聪明的一步,这样既不用扩大豆腐坊的规模,也能提高自家的产量。
加工点的产量也是属于豆腐坊内的。
“但是我有件事很好奇啊,你为什么不愿意扩大规模呢?”徐政委问道。
“其实也想过,但是您也知道,咱们厂子目前的位置是在我家的院子里,但是一旦建厂,那院子就不够了,就需要重新规划地皮,可这厂子,光有地皮是不够的,还得建设厂房,购买设备,后期还要招收工人,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样不要钱呢?”
“说了也不怕您笑,我们厂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只能维持收支平衡,工人们拿了几十年的十八块,今年效益好了,才给涨了工资。”
所以说,建厂是不可能建厂的,只能用自家院子维持生计的样子。
“那你有没有想过,和更高级别的厂子合作呢?”比如说市里的豆腐厂,或者省里的。
“徐政委,这是咱们河东县的特产。”
鹿仁佳抿嘴笑笑:“日后我还指望着做大做强,叫咱们河东县也能成为富裕县呢。”
这话虽然有吹牛的成分,但也是鹿仁佳的想法。
徐政委听到这话不由笑了。
有这样志气的人,做事肯定不会太差,于是拍板道:“既然这样,那咱们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们厂里负责送到火车站装箱,我们这边负责到火车站接货,至于途中……这是军备物资,铁道部那边会负责的。”
鹿仁佳一听,徐政委这是打算以部队的名义跟铁道部谈了。
顿时欣喜不已:“那是最好不过了。”
两方商量好了,徐政委就先走了,司务长紧跟着进来,将接下来半年的单子都给下了:“……每个月送一次就行,火车那边我们会打好招呼的,不过咱们随时可能追加啊,你们到时候可得给我们空出来。”
“那还用说,但凡你们追加的订单,我们八更八点都给你们赶出来。”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下了订单,盖了公章,司务长才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和部队把订单谈了,鹿仁佳才松了口气。
不过,回想刚刚徐政委的表情,鹿仁佳不由疑惑:“大哥,你没把账本上交么?”
“这个账本的事你别管了,我有用。”
鹿仁佳:“……”
这能有什么用?
“放心吧,这账本比你想象的用处大。”
行吧。
鹿仁佳无语,她不管行了吧。
另一边,跟着王敏去体检的田雪也回来了,检查报告第二天早上才能完全出来,所以鹿仁佳她们也不急着回去,而是在部队好好的玩了几天。
不得不说,沐胡杨在部队的名声还是挺响的。
走到哪里提到沐胡杨别人也都认识。
鹿仁佳又去部队食堂,跟那个四川腌泡菜的小士兵混熟了,临走前,她还从司务长那边要了点腌泡菜的原汤,用赶紧的罐子封装好了,准备带回家去泡酸豆角。
临走前的前一天,鹿仁佳又跟着司务长去了一趟菜市场,从那里买了不少香料。
收获满满的鹿仁佳心满意足的,跟着田雪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上了火车,田雪面露不舍。
“放心吧,妈,咱们以后还有机会来的。”鹿仁佳在旁边安慰道。
“嗯。”
田雪叹气:“我哪里是舍不得,我只是一想到回去又得晕车,就难受的很。”
“这次回去不用看货去了,我伺候您。”
鹿仁佳说到做到,直接将田雪安置在下铺,而她则睡在中铺,而且是斜对角,正好能看到田雪的地方,等火车行驶起来,更是嘘寒问暖,倒水擦汗,看的对床的老太太羡慕不已。
“你这姑娘真孝顺。”
“是啊。”田雪笑着应了一声,也不解释鹿仁佳的身份。
而鹿仁佳则又拿着大茶缸去倒水去了。
路过硬座的时候,她突然顿住脚步。
因为她在火车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郑晴晴。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 ,我就说哪里不对劲,我章纲有一段没写QAQ,,还是重要的一段
快递站沦陷,全阳。
我爸今早还去拿了快递,现在全家就很紧张,就等着看他会不会发烧了,QAQ
第95章 回家
鹿仁佳不意外郑晴晴会赶回来。
但她很意外, 郑晴晴居然到现在才赶回去。
可见郑家大房的子女们也没那么和睦,现在郑晴晴回去,恐怕周兰跟郑国强的工作已经尘埃落定了吧。
郑晴晴的变化很大。
可去年下乡前的青春靓丽相比, 现在的她憔悴很多,皮肤也不似从前那般白皙, 滇省温度虽然不算高, 但紫外线格外的厉害, 再加上从没吃过种田的苦, 吃的也不算好,所以短短半年功夫,就将郑晴晴折磨的与曾经判若两人。
如今的她, 又瘦又小。
或许也在担心家里, 容颜很是憔悴,眉头微微蹙着, 仿佛有说不尽的愁绪。
瞧着……有些可怜。
不过,这怜悯的情绪也不过一瞬间罢了。
想到原著中这个人对原主的折磨, 鹿仁佳就觉得,她还是凄惨点吧,也好告慰上辈子原主的在天之灵。
冷冷地瞥了一眼后,鹿仁佳径直拎着瓷缸子去倒了开水, 然后转回到卧铺间去,这会儿的田雪药劲儿上来了, 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正靠在车厢上跟对床的老太太聊天。
刚刚上火车的时候,列车员特意过来请她们帮忙看顾点儿。
这位老太太是一个老烈士家属, 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是烈士, 这一次到部队来, 则是为了送小孙子来当兵,旁人都不理解她,但她自己倒是看的挺开:“总有人得干这个活儿,谁干不是干呐,再说,都是人生爹妈养的,凭甚你的娃儿就比别人家的娃儿金贵呢?”
“再说了,娃儿自己也愿意,我三个孙子呢,也不怕香火断了。”
老太太的话很朴实,也很真诚,可以看得出来,她是真心这么想的。
田雪叹了口气:“我前夫也是烈士,现在我大儿子也在当兵,老大娘你说的对。”
老太太也没想到,对床的情况跟自家这么像,顿时来了谈兴:“也有人说我家是为了孩子津贴呢,我可不高兴听这话,三娃一被选上,我就主持给家里分了家,不仅分了大家,还分了小家,三娃以后的津贴都给他自己攒着,留着以后娶媳妇儿。”
“您老开明。”田雪听了后也忍不住动了心思。
现在两个儿子都已经娶了老婆,而且沐胡杨眼看着肯定要在部队扎根了,她是不是也该给孩子们分家,省的以后闹起来不好看。
老太太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自家孩子的事,田雪认真地听,时不时的捧一句,倒是叫老太太谈兴愈发的盛。
鹿仁佳对老太太的话倒是没那么多触动。
她只觉得运气是真好。
去的时候车厢里只有三个人,周大夫还是个脾气好的,回来的时候,车厢里又是三个人,老太太也是个健谈的,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组合了。
鹿仁佳是顺心了,另一边的郑晴晴却是一点儿都不顺心。
且不说坐三天硬座从滇省回家有多累,只说这车厢里人员冗杂,每个人都带了好多的行礼,简直将过道都快占满了,更叫她崩溃的是,那些人大声说笑不说,有的人还脱了鞋将脚翘在她的椅背上,那酸味儿直冲脑门子。
她本来就有点晕车,这会儿更是酸水一阵一阵的上涌。
倒不是她抠门舍不得买卧铺票,实在是现在卧铺票不是那么好买的,以前她还能叫她爸爸买,现在呢,爸爸没了,她也成了没人撑腰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她愈发的泪眼朦胧了起来。
“欸,我包呢?”
就在郑晴晴自怨自艾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紧接着,整个车厢都乱了起来。
那翘起来的脚也乱动起来,郑晴晴缩着脖子不敢吱声,她们当时去滇省的时候,路上遇到拐子拐人来着,所以郑晴晴是真的有点怕。
趁着车厢乱早早的,郑晴晴起身去找了列车员。
“我真是太晕了,再这样下去我肯定要吐,我愿意补票,让我去卧铺吧。”郑晴晴哪怕吃了苦头,也没学会好好说话,这会儿攀扯着列车员的手臂,语气哀求中却带着理所当然。
好在列车员没计较,而且看见她惨白的脸色,还真动了恻隐之心。
“可以,但我需要征得卧铺车间旅客的同意才行。”
“我和你一起去。”
郑晴晴寻思着,要是对方不答应,她还能恳求一下对方。
列车员想说不用,可看着她惨白的脸,还是叹了口气让她跟上了。
也是凑巧,他们敲的第一个门,就是鹿仁佳住的这一间的门,田雪晕车,老太太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所以是鹿仁佳从二层上下来开的门:“怎么了?”
“是这样的,这位乘客……”列车员侧过身将郑晴晴露出来,轻声说了她的请求。
却不想,鹿仁佳还没露出愕然,反倒是郑晴晴先尖叫出声:“是你?”
鹿仁佳瞬间调整反应,有些茫然:“额,你认识我?”
比情敌跟自己耀武扬威更叫人愤怒的是她忘了自己。
这会儿鹿仁佳就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
“你!”果然,郑晴晴直接气坏了,她捏着拳头,咬牙瞪着鹿仁佳:“你忘了么?我是戈壁的同班同学,郑晴晴。”
鹿仁佳听她这么亲密的喊沐戈壁的名字。
不由觉得这姑娘情商可能真不大高,这会儿是她有求于人,结果还表现的这幅模样,但凡是个有脾气的,都不会同意,所以鹿仁佳也忍不住的蹙了蹙眉头,跟列车员说道:“抱歉,我们车厢有老人,她……似乎对我有些意见,恐怕不太合适。”
“这……”
列车员也看出来了。
所以她也不强求:“既然如此,那我再到别的车厢问问吧。”
“麻烦了。”
鹿仁佳点点头,然后当着郑晴晴的面将门给关上了。
“谁啊?”田雪问道。
“不知道,一个不认识的人,她说以前是戈壁的同学。”鹿仁佳也没瞒着,只实话实说。
田雪愣了一下,想到高中时期病弱的儿子,还有那些嘲笑儿子的同学,情绪都淡了些:“我晕车难受的紧,年轻人多数爱热闹,还是算了吧。”
鹿仁佳也不好奇为什么田雪是这样的反应,反正就算田雪愿意叫郑晴晴住进来,鹿仁佳也有办法让她住不进来。
最终,郑晴晴住在了尽头的一节卧铺车厢里。
一路摇摇晃晃到了宁省火车站,中途停靠了几个小火车站,对床的老太太下了火车,鹿仁佳也看见郑晴晴那房间里的人都下了,等到了宁省火车站的时候,那节车厢也只剩下郑晴晴一个人而已。
下了火车,婆媳俩马不停蹄的去了客运站,直接买了回河东县的票,然后就回了河东县。
不是冤家不聚头。
郑晴晴居然也同她们一趟车。
鹿仁佳指了指田雪,告诉她刚刚敲门的就是郑晴晴。
田雪看了眼,竟然意外的认识,她还记得,这是自家儿子的同桌,她可没忘记,当初她去接沐戈壁的时候,恰好遇上她们母女,那当妈的看着沐戈壁的眼神,叫她十分的不舒服。
郑晴晴也认出了田雪。
她没想到,跟鹿仁佳一起坐火车的居然是沐戈壁的妈妈。
一想到当时鹿仁佳不让她进门的借口,她就觉得鹿仁佳是在防备自己,那个包厢里面哪有什么老人,沐戈壁的妈妈看起来也很年轻啊。
本想打声招呼,却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形象,与那个乡下女人简直是反了过来似的。
她不想给田雪留下坏印象,咬咬牙,没凑过去。
一路上摇摇晃晃,快到河东县的时候,鹿仁佳突然开口:“路好像修过了。”
“嗯?”
这么一说,田雪也感觉出来了。
她靠近窗户,往外探头看了一眼,确实在路上看见一些黑色的碎屑:“像煤渣。”
“不会是钢铁厂修的吧。”要说煤渣,肯定是钢铁厂最多了,其次就是矿场,但矿场虽然靠近河东县,但本身是隶属于宁省直管,人家吃饱了撑的才会管。
再说了,那运矿也不靠这条路啊,而是另外一条大路直通长江边的港口,人家直接走水路。
“可不就是钢铁厂修的嘛。”搭话的是前头的一个老大爷:“那钢铁厂的主任做下那么大的一个丑事,搞的我们整个河东县在市里吃挂落,咱们县长多好的人呐,为了那个郑什么强的,被骂的跟孙子似的,那钢铁厂自己监管不严,可不得给老百姓做点儿好事嘛。”
“就是,那姓郑的真不是东西,还说什么没证据的事,谁家大姑娘遇上这种事能好意思开口作证的?这不是纯纯欺负人嘛。”
“……”
郑国强的事虽然公布为没证据,但是私底下则更喜欢这种带颜色的小道消息。
所以流言中,郑国强已经是‘证据确凿’的大恶人了。
鹿仁佳听着这群人义愤填膺的抨击郑国强,目光却落在郑晴晴的身上,郑国强的死讯想必郑晴晴已经知道了,这会儿低着头,捏着拳头,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听着这群人把‘郑国强’贬低到尘埃里。
鹿仁佳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虽然知道郑晴晴这会儿不吭声才是对的。
但还是有些失望。
本以为郑晴晴会不顾一切站起来大声反驳来着。
可见知青生活,也不是没有教会她一些东西。
越临近县中心,路况越好,等进了客运站,鹿仁佳扶着田雪下了车,就看见沐戈壁和周厂长在出站口等着,依旧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自行车,让鹿仁佳瞬间回到了上次和田雪一起去省城的时候。
“佳佳。”
郑晴晴一出客运站,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满是惊喜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转头去找。
结果就看见沐戈壁满脸兴奋地冲着她最讨厌的那个女人冲过去,不顾一切的将她抱起来掂了一下,然后才连忙松开手,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那一瞬间的真情流露,叫郑晴晴直接看呆了。
一时间,她难过极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看走了眼,怎么能因为沐戈壁身体不好,就迟疑了呢?
否则的话,现在被捧在手心的该是她才对吧。
作者有话说:
我依旧□□的没阳!!
希望能继续坚持下去。
第96章 考勤
明明只有几天没见, 但沐戈壁却觉得仿佛过了好几年似的.
“黑了,也瘦了。”沐戈壁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给出了评价。
鹿仁佳:“……”
“行了啊。”
她拍了一下沐戈壁的胳膊:“这才几天没见呐, 哪有那么容易变黑变瘦的,快别说这些话了。”
“就是黑了也瘦了啊。”
沐戈壁委屈, 他是真心觉得鹿仁佳比几天前憔悴了许多, 许是因为坐火车的缘故, 哪怕是卧铺, 也是没那么舒坦。
“好了,回家吧。”田雪无视沐戈壁的矫情。
沐戈壁‘哼’了一声,凑到鹿仁佳耳边小声说道:“妈还说我, 也不看看周叔, 那眼睛都快黏在妈身上下不来了。”
“别看妈笑话了,仔细稍后妈听见了过来抽你。”现在的沐戈壁可不是以前那虚弱的身体, 现在的他,便是田雪也是下得了手的。
婆媳俩一到家, 就受到了姚姥姥的热情欢迎。
尤其田雪。
从小到大,田雪在姚姥姥身边的时候,总是一帆风顺的,可一旦离开她身边, 比如上大学,比如结婚, 就仿佛充满了艰难, 以至于这些日子田雪离了她身边,她总是神色恍惚, 心神不定的。
田雪明白姚姥姥的心结。
回来后就决定晚上跟姚姥姥一起谁。
“可怜周叔还得继续独守空房啊。”
鹿仁佳回了房间就往床上一铺, 哼唧着感叹道。
“这也是没办法, 这几天姥姥担心坏了,你们走的第一天晚上,我半夜还看见姥姥坐在院子里心事重重的样子,可能就是在担心妈呢,毕竟这些年来,她们母女从来没分开过。”
沐戈壁其实挺明白姚姥姥的担忧。
“哪怕年纪再大,那也是自己的女儿,当妈的哪有不担心的?”
话是这么说。
但鹿仁佳却不理解:“又不是每个当妈的都这样。”
至少文秀就没这心思。
“不过也不一定。”
鹿仁佳转念一想:“或许,只是对我不这样而已,文秀对郑妮妮还是很疼爱的。”
“那是因为没遇到事情,就文秀那自私的‘慈母心肠’,当真遇到需要牺牲郑妮妮的事的时候,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掉的。”
沐戈壁可不知道自己一语成箴,他这会儿正抱着好几天没见的媳妇儿。
心头荡漾的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与冲动。
“算了,别说那些不相干的晦气人,你去部队这几天,就一点都没想我么?”最后三个字说的格外的酸涩加矫情。
鹿仁佳可算是明白这一晚上沐戈壁那酸溜溜的语气打哪来的了。
“你说说你,好歹一个基地的首领了,这么儿女情长真的好么?”鹿仁佳直接给气笑了。
“我才不是什么首领呢,我就是个普通的男人罢了。”
沐戈壁伸手一把将鹿仁佳搂的紧紧的:“咱们不能老是将目光看在过去,也得看向未来,咱们已经有了新的人生了。”
听到这句话,鹿仁佳罕见的没有反驳,而是沉默着应下了。
是的,她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过去的她了,她还是沐戈壁的妻子。
妻子……
这两个字在她的心目中,瞬间变得格外的清晰了起来。
郑家已经不足为虑,郑晴晴的回归昭示着郑家新一轮战役的开始,而沐家,就目前来看,温萍的出现也仿佛昙花一现,再无踪迹,并且还给他们带来一个消息,邹氏病重了。
确实是新人生了。
鹿仁佳回头看着沐戈壁那张精致帅气的脸,突然转身一把圈住他的脖子。
“那你还在矫情什么?速战速决。”
说着就去扯腰带。
沐戈壁:“……”
那还等什么,直接配合!
夫妻俩小别胜新婚,一时间情绪激动,整个房间里都浮动着暧昧,这边的亲亲热热,愈发衬托的不远处的周厂长空房孤冷,若是一直没媳妇儿也就罢了,现在是有媳妇儿,而且媳妇儿就睡在隔了不到五米的房里陪她娘。
周厂长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最终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真是由俭入奢易啊。”
反之,就很难适应了。
女儿和孙媳回来了,姚姥姥也是真高兴,第二天一早就拎着菜篮子跟街坊其它老太太赶市场去了,准备多买些菜做些好菜给她们接风洗尘。
鹿仁佳也早早的起床去了豆腐坊里。
几天没在,整个豆腐坊里一如既往的忙碌,只不顾:“胡婶子呢?”
“你说老胡啊,哎,请假回家了。”
“怎么回事?”鹿仁佳蹙眉。
她记得自己去滇省之前,胡婶子刚请了假啊,而且那时候她多了一句嘴,胡婶子就回去兴师问罪去了,后来见她乐呵呵的来上班,她还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呢,怎么现在瞧着……
大家伙儿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啊。
“嗐,别提了,她也是命苦。”
“可不是嘛,这都说男人找老婆,怕找个帮扶娘家兄弟的,其实这女人嫁汉啊,也怕嫁个听老娘话的,这老胡拼了命的帮着大房,结果呢,到头来里外不是人的还是他,要我说,就该把自己家日子过好了再管那些闲事。”
“也不晓得这次事情出了,那两口子还能过的下去不?”
“我看难,那事情出的可不小呢。”
鹿仁佳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满头雾水,连忙追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去年老胡他老大家的小子不是要结婚么?”
鹿仁佳点头,这事儿她知道,当时胡婶子就为了这事儿,紧急拜托田雪帮忙给小胡谈对象,如今那孩子都快出生了。
“当时老大家那小子的对象要一百八十块钱的彩礼,还要三转一响,人家姑娘才肯过门,当时小胡要结婚,这老胡肯定没办法帮衬,那姑娘就吹得了,这次过节,就又相了一个,要的倒是不离谱,只要一百块钱,俸外三转一响只要了自行车跟手表,说姑娘是绣花厂的,自己带一个缝纫机来。”
过节……
那时候胡婶子跟老胡闹的正厉害呢。
“这老胡刚分了家,小儿媳妇又快生了,家里钱就给把的狠,又没借出去,哪曾想他老大那个小子做呆事,跑去投机倒爬,才头一天呢,就给逮住了,现在被关在革委会那边,还不晓得是怎么个处理呢。”
如今投机倒爬可是重罪。
搞不好得下农场改造,要是金额巨大,被毙了都有可能。
“欸,我听说可以找那个马主席,只要五百块钱,就能给保出来。”
“那就是吸血的蚂蟥,哪个敢惹哦。”
“是滴,我听说老沿街那块儿有个唱戏的,早几年被搜出了一堆行头,你说这唱戏的没行头怎么唱,结果人家不管,不仅把人家东西给搜走了,还把腿给打断了,好好一个唱武生的,哎,造孽哦,后来还是远在禹门口的堂兄弟带了八百块钱来,把人给带走了,到现在都不曾家来,家里那房子还空着呢,屋檐都快塌了。”
“我也听说了,就我娘家那边东头,有个老地主……”
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题又直接偏航。
好在鹿仁佳已经明白了大致的经过,心底也不由得叹息。
这事儿就是这么寸,本想让胡婶子保护自己的权益,却不想好心办坏事,反倒让胡婶子的家庭不和睦,鹿仁佳不由有些头疼,还有些心虚,她可没有破坏别人家庭和谐的意思啊。
由于云丝的订单越来越多,过了五月一日劳动节,鹿仁佳就有心将豆腐坊的上班时间改成全日制,当然,上班的时间上面也是要再多考虑考虑的,毕竟豆腐坊上班时间和别的厂子不一样,要赶早市,需要三点就来上班,所以鹿仁佳有心弄个两班倒之类的。
不过这种上班时间她没经验。
对此沐戈壁倒是有点儿印象:“以前我们基地有废弃商店,里面有贴在墙上的废考勤,感觉很适合你。”于是他按照自己的记忆,将那一套小商店职工考勤表给写出来了:“现在咱们豆腐坊大多数都是靠机械的,等晚上再跟周叔定制几个导向轮轴承,把重物搬运给优化一下,完全可以节省人工,在不加大工作量的情况下,增加工作时间和工作效率。”
“那按你这想法,咱们豆腐坊的支撑梁柱能承受得了么?”那几乎是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房子上了,当初田姥爷建造豆腐坊的时候,虽然用的都是好材料,但也没考虑过日后要承重啊。
“嗯……”
沐戈壁思索片刻,然后摊开画纸:“那这样,咱们再定制一个铁架子。”
说着,他捏着铅笔在纸上画了起来,信手一道线,便是笔直的一道线,说五十公分,就不会多出一分一毫,看的旁边一直安静如鸡的两个徒弟都瞪大了双眼,看看自家师父那双纤细修长,白皙美丽的手,再看看自己养了一个多月还跟鸡爪子似的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姚姥姥做了一桌菜。
晚上两个徒弟被留下来一起吃饭,饭桌上,杨松小心翼翼地问沐戈壁:“师父,学绣花还得学画画么?”
“那当然啊。”
沐戈壁一脸讶异的看着杨松:“你不会真以为只要捻针穿线吧。”
杨松一缩脖子,还真是这么认为的。
“这绣花,基本工很重要,尤其这绘画,毕竟以后你肯定要自己绘制绣样的,你们也不想一辈子绣人家画好的绣样吧,那样最终只能沦为一个普通的绣花工人,想要出挑,这学会动脑子,就是第一步。”
这话是说给两个徒弟听的。
顿时桌上的肉都吃不下了。
“行了,饭桌上不说公事,瞧把人家孩子吓得。”姚姥姥赶紧给一人碗里夹了一筷子肉。
在老一辈儿的人眼里,这弟子就相当于半子,虽说杨松和周雷年纪和沐戈壁相差不多,但在姚姥姥眼里已经又矮了一辈儿了,自然多加爱护。
只是她这一句话没扫到沐戈壁,却扫到了另外两个人。
鹿仁佳默默收好手边的图纸,塞到周厂长的兜里:“周叔,就拜托你了。”
周厂长视线都不带歪的,低头就咬了一口红薯,一副噎住的模样狂点头:“好说好说。”
作者有话说:
阳了的第三天,难受,刚退烧,还在低烧状态,坐起来就头晕目眩的,难受死了。
话说我们这有个药厂,是专门造孩子退烧药的,那个布洛芬混悬液,然后从昨天开始,那药厂大门口几百人排队买药,还有从周边城市开几个小时车来的,药厂也为难死了,他们好像是不能卖给私人,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我家是几个女人全倒下了,我妈,我婆婆,还有我,剩下的男人们一个个身体倍儿棒的,于是我爸负责出门扫货和做饭,伺候我们,我公公在河北鞭长莫及,我老公在公司,目前还阴,公司全阳,他成了天选打工人,每天忙的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哎,我家真是……糟心哪
第97章 纷争
从滇省到宁省, 从省城到河东县,从客运站到家,一共两千公里, 耗时将近五天。
终于……
她回来了。
郑晴晴仰头看着眼前熟悉的二层小楼。
明明是熟悉的样子,可此时在她眼里, 却是那样的陌生, 就好像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的家, 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大姐?”一个诧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郑晴晴转身, 就看见头戴小白花的郑妮妮,她推着自行车,正满脸诧异地看着她。
“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呐。”郑妮妮一把将自行车打住, 走过来一把拉住郑晴晴的胳膊, 不停的上下打量着,眼圈都红了:“瘦了, 也黑了,大姐, 你受苦了。”
郑晴晴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郑妮妮没下乡。
当然,公开说法是文秀爱女心切,将自己的工作让给了郑妮妮,所以郑妮妮没可以不下乡继续留在家里, 郑长江读信的时候,还不忘用酸涩嫉妒的语气, 内涵他们的父亲郑国强和母亲周兰, 就是比不上文秀的心。
郑晴晴起初听到消息也是怨的。
可是她的怨恨却遭到了郑长江的嘲笑。
因为郑长江觉得,就算爸妈愿意把工作给子女, 那也是给他和郑长河的, 郑晴晴就是个丫头, 迟早会嫁出去的,爹妈疯了才会将工作给她。
郑晴晴当时气的三天没给郑长江洗衣服,最后还是郑长江给她买了一瓶雪花膏,才哄得她消了气。
可表面消了气,心里却也知道。
郑长江说的是对的。
就算她在家受宠,可也只比二房和郑云云受宠些,所以,一旦遇到大是大非,父母肯定是偏心两个哥哥的。
“大姐?”郑妮妮见郑晴晴面色沉沉的盯着自己,心底不由有些害怕。
这个大姐向来脾气暴躁,做事不管不顾的,她还真有点怕。
“我听说我妈病了,想回来看看她。”
郑晴晴回过神,开口回答道:“我坐了好几天火车,累坏了,先回家吧。”
“好。”
郑妮妮见她似乎并无异常,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一边给郑晴晴解释道:“最近咱们县遭了贼,白天家里只有我妈伺候大伯母,所以我出门的时候,会把门锁上。”
郑晴晴不说话,只跟着郑妮妮背后进了家门。
一进去,就看见文秀坐在水井边搓衣服。
文秀也没想到郑晴晴会突然回来,直接就愣在原地,而郑晴晴也无视了她,径直进了门上了二楼。
回过神的文秀啐了一口:“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呢。”
惯的臭毛病。
“行了妈,大姐也是关心大伯母。”郑妮妮蹙眉斥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郑晴晴的一瞬间,她就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要说家里,郑长河老实,郑长江狡猾,但最让郑妮妮防备的却是郑晴晴,她脑子就不正常。
文秀一摔盆子:“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教训起我来了?”
“妈——”
郑妮妮跺脚。
听着院子里的吵吵闹闹,房间里却一片寂静。
郑晴晴站在床边,俯视着床上瘦弱蜡黄的女人,这会儿似乎是睡着了。
也许是郑晴晴的视线太过于逼人,不多时,周兰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站在床边的郑晴晴,先是懵了一瞬,随即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晴晴?”
她的声音很虚弱,但这一刻,还是激动的放大了许多。
“妈。”郑晴晴喊了一声。
“你回来了……”
“是啊,我不请自来了。”郑晴晴嘴角勾出讥诮的弧度:“是不是很意外?”
“晴晴……”
周兰意识到不好,赶紧挣扎着起身,嘴里说着解释的话:“晴晴,你别怪妈,你爸没了,妈身体也不好,我只能叫你哥哥他们先回来把你爸安葬了,本来也打算喊你回来的,只是……”
“只是你怕三个孩子,两个工作没法分,怕我大吵大闹,让你难做人。”
郑晴晴从旁边拉过来一张凳子坐下,她的语气很平静,不像以前那样歇斯底里,甚至嘴角还含着笑意:“妈你身体不好,有些话我替你说就行。”
“我知道你和爸再怎么疼我,也比不过大哥二哥,所以我也从来没奢想过你们的工作。”
“晴晴……”周兰的眼神复杂极了。
她设想过太多郑晴晴得知这些事后的反应,歇斯底里,大吵大闹,甚至不惜伤害自己达成目的,可她从来没想过,她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平静。
没错,太平静了。
这样的郑晴晴是陌生的郑晴晴。
就连她这个亲生母亲,一时之间都觉得无所适从,难道下乡的生活真的这么艰苦么?艰苦到一个人的脾气秉性都变了,性格都磨圆了。
直到这会儿,周兰才发现,自己疼爱了二十年的女儿,似乎变得格外的憔悴。
“妈,你不该瞒着我,叫我都没能送爸爸最后一程。”
说起郑国强,郑晴晴眼泪下来了。
郑国强千错万错,对她这个女儿却不错。
或许他没有能将她留在城里,可并不是没有努力,只是……她任性破坏了。
周兰看着郑晴晴嗫嚅着唇无声流泪的样子,只觉得心如刀绞,这是她骄傲肆意的女儿啊,不过短短半年的功夫,怎么就变成这幅连哭泣都不敢大声的模样了呢?
“是妈没用,晴晴,是妈对不起你,你哭出声来吧,别吓唬妈。”
周兰再一次的挣扎着想起身。
郑晴晴又累又饿,哪里还有力气嚎啕大哭,不过她听到周兰的话,心下倒是有些意外,不过……现在着急又有什么用,假惺惺罢了。
但是……不是不可利用。
“妈,我好累,好冷,好饿……”
郑晴晴哭着扑到周兰怀里,不停的诉说着自己在滇省的悲苦生活,听得周兰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当初只想着两兄妹分到一块儿去能有个照应,可她忘了,这几个孩子打小娇生惯养,又有哪个是愿意干活的?
所以郑晴晴不仅要做农活,还要照顾郑长江。
“妈,你一定要好起来,要是你再没了,我和云云可怎么办?还能靠着谁呢?”
周兰听得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也想活命啊。
可是……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不过,她还没死,至少……她得为自己的孩子挣出一条路来。
想到这里,周兰眼底的痛处瞬间化为了无尽的斗志:“晴晴,你听妈说,其实你爸是被人害死的。”
“什么?”
郑晴晴猛地抬头。
“妈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这么多儿女中,最像她的就是这个大女儿,所以,周兰自己不能动了,却不能叫害了她们一家的人好过,正好郑晴晴回来了,她得想办法把女儿留在城里才行。
“所以跟刘大脑袋告密的人是郑妮妮?”
郑晴晴手指猛然攥紧,咬牙切齿地问道:“就因为文秀要她嫁给马主席的儿子?”
“是啊,这也是我的疏忽。”
提起这件事,周兰就觉得难受非常。
当初她想让郑妮妮嫁给马主席的儿子,文秀不肯,想让郑婷婷去嫁,结果郑婷婷跑回了她舅舅家,郑婷婷的妈虽然没用,可她却有个好娘家,有几个好兄弟,不仅给郑婷婷找了工作,还护着她。
所以她才看中了郑妮妮,谁叫文秀只是个乡下女人呢?
谁曾想终日打雁,最终却被雁鸟啄了眼。
郑妮妮这个丫头看着纯良,实则一肚子坏水儿,最终害死了郑国强,许是心虚,自那以后,她再没出现过在她面前过,反倒是文秀,时不时趁着郑家兄弟不在家的时候,跑到她跟前来耀武扬威。
周兰一直隐忍着。
只等着最后给文秀最后一击。
现在郑晴晴回来了,那就更好了。
“……到时候你就去找她,让她把工作让给你,要是不让的话,你就将这一切都告诉你二叔。”
告诉二叔?
开什么玩笑!
郑妮妮再不好,那也是郑国华的亲生女儿。
所以指望郑国华那是指望不上的,能指望的只有自己,她郑妮妮不是不愿意嫁给马家的傻儿子么?没事儿,她愿意,等她嫁进了马家,再给马主席怀个孩子,这隔代的哪有亲生的强。
到时候再把那傻子一踹,她就能名正言顺的当马主席的家。
郑国华和文秀这两个人当初结婚就不干净,再抓点儿把柄,她不把郑妮妮弄死弄残,她都不叫郑晴晴!
说干就干。
郑晴晴是个行动派,下定决心后,就服侍周兰洗漱。
等郑家两兄弟回来,就发现二楼已经变了样,再看见郑晴晴,兄弟俩都是脸色大变,生怕郑晴晴是回来抢工作的,却不想,郑晴晴直接了当的表示自己不要工作。
郑家两兄弟狐疑。
郑晴晴需要帮手,干脆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到时候,你们俩就是马主席的小舅子,工作什么的,还缺么?”郑晴晴利诱。
那确实。
谁不知道马主席是属钉耙的,那手里的好东西多了去了。
“而且,你们就不想为爸报仇么?那个疯子杀了我爸,只是被下放了农场,你们就甘心么?还有二叔一家,这个房子是我爸的,难道就让他们白住了么?而且还是长辈,难不成你们想给二叔做儿子么?”
“你们可别忘了,二叔是有亲生儿子的。”
“那个文秀,要不是为了她,爸能去矿场出馊主意,惹了砖厂,请来了调查组么?”
“还有那童寡妇,她可是给爸生了儿子的,要是她再和文秀……”
郑晴晴毫不吝啬的将人性的恶给放大,将两个哥哥给忽悠的魂儿都没了,最后一起表示全权支持妹妹。
于是郑晴晴在家养了几天,将皮子养嫩了些后,郑长河就带着她去买衣服打扮了一番,等确定好作战计划后,郑晴晴就跑去找马主席毛遂自荐去了。
马主席当然怀疑。
但郑晴晴哭的梨花带雨:“我不想再回村里了,那里太苦了,马叔叔,我是真心愿意伺候大海哥的。”
说着,伸出手:“您瞧,我才下乡半年,手都糙了,也晒黑了。”
马主席了然了。
这是个吃不了苦的姑娘。
不过也好,他不怕姑娘娇气,就怕姑娘主意大,这姑娘有求于自己,而且郑国强已经死了,也没人给撑腰了,以后肯定会老实的。
婚事很顺利就定下了。
甚至郑晴晴还跟马主席的儿子马海见了一面。
怎么说呢?
长得白白净净,很是秀气,要不是眼神过于呆滞,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傻子,可见平时在家被照顾的很好。
郑晴晴松了口气。
她还真挺怕马海一笑,声音未出,口水先流呢。
见完面,郑晴晴借口回家照顾周兰,就先从马家告辞了,马主席也不强求,毕竟婚期定的近,再加上周兰确实病重,这早一天晚一天的,也不差这点儿时间。
从马家出来后,郑晴晴就先让郑长河去上班了。
她自己像游魂似的,在街上飘荡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站在绣花厂门口了。
绣花厂……
郑晴晴知道,沐戈壁自从高中毕业后,就到绣花厂当了顾问,以前她只以为是挂了个名,直到她下乡前不久,才听说,沐戈壁是有家学渊源的,作品更是送到京城绣花厂去了,甚至还会作为国礼被参赞带到国外的大使馆去,以后可以用来赠送给外国的官员。
那时候沐戈壁已经结了婚,而她也已经快走了。
所以……后悔也没用。
如今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一切都不可能了。
可是不甘心啊,那么好的人,叫她怎么能甘心呢?
既然不甘心,那就问清楚。
于是沐戈壁难得上了一天班,下班的时候就发现有人在等自己,本以为是鹿仁佳来接他下班,兴冲冲的跑过去后,却发现是郑晴晴,顿时那股子喜悦就消失了,甚至带上了点不耐:“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
郑晴晴惊讶于沐戈壁眼底的不耐,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可惊讶的。
沐戈壁一直不喜欢她。
这件事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的。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郑晴晴,我结婚了,我不知道以前的我在什么方面给过你错觉,但我已经结婚了,而且我很爱我的妻子,我不想让她误会。”
况且:“你一个未婚的大姑娘,在咱们厂门口等一个已婚男人,到底影响不好。”
主要是对他有影响。
郑晴晴垂眸,就是这样的态度。
每次都是这样,哪怕拒绝,后面都会接一句关心的话,若是故意的也就罢了,偏偏他并不故意,而是真正的心中所想,这样好的沐戈壁,当初她怎么就没想过争取一下呢?
“你误会了。”
郑晴晴吸了口气:“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快结婚了。”
这下子沐戈壁是真面露诧异了。
然后就是真诚地笑:“恭喜你。”
郑晴晴的心又被扎了一刀。
但她还是忍不住的继续找刀:“沐戈壁,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初你没有和你老婆结婚的时候,我去找你,你会娶我么?”
“不会。”
沐戈壁回答的斩钉截铁。
要是原主的话,郑晴晴根本不会考虑嫁给他,因为原主的身体是真的差,要是没有鹿仁佳的毛遂自荐,原主也不会强求有一个妻子,他不会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同志。
至于为什么会娶鹿仁佳?
若是一个妻子的身份能够救一个女同志的话,原主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婚姻。
因为本质上,原主就是个的善良的人。
“我妻子很好,你也很好,但你们是不一样的,我对我妻子,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感情,而对你,郑同学,你曾经在学校给我的帮助我不会忘记。”
但也仅此而已了。
郑晴晴听了后,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想听的。
但她却莫名觉得够了。
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郑晴晴失魂落魄的走了,门卫上的老张也走了出来:“沐技术员,这你家亲戚?”
“算是吧。”
沐戈壁叹了口气:“我那便宜丈母娘后来嫁的那个男人家的侄女,想叫我让我媳妇儿去看看她妈,说是病的挺严重,但你也知道,当初我媳妇儿是被扔下的那个,心里头……”
“我懂我懂。”老张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立刻点头。
“那种妈有不如没有,就当没听见就行。”
没想到这门卫老张思想还是挺前卫的,毕竟现在还是个孝道大于天为主流的时候,不过呢,经过这将近十年的乱,亲人相互插刀的也不是没有。
“我也是这么想的。”沐戈壁笑笑:“所以我把她赶走了。”
怪不得那女的走的时候擦眼泪了呢。
感情是被拒绝了啊。
估摸着小沐的丈母娘对后头丈夫的晚辈比较好,所以那姑娘才愿意过来找小沐,只不过,这人心呐,有时候就是差这么一点儿,对别人的孩子好,对自己的孩子不好。
都是报应。
而且还是现世报。
沐戈壁解释后便摆摆手回了家。
“郑晴晴要结婚了。”
吃了晚饭回了房间,沐戈壁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今天下班的时候,郑晴晴到绣花厂找我去了。”
“她还余情未了呢?”
这得多深的感情啊,居然下乡干农活那么辛苦了,都消磨不了?
“可能这就是白月光的威力吧。”沐戈壁也觉得奇葩。
他相信世界上有至死不渝的爱情,可暗恋呢?单恋呢?
一场没有希望的爱情,真的能叫人执着到这个地步么?
沐戈壁这个看过原著的都不懂,鹿仁佳就更不懂了,她只咧着嘴阴阳怪气:“哎哟喂,输了输了,我可没有青梅竹马把我当白月光来着。”
“你行了啊。”
虽然是埋怨,但沐戈壁笑的可开心,那表情就仿佛在说‘就知道你在乎我’了。
鹿仁佳被恶心了个够呛。
“她结婚是嫁给谁?没记错的话,才回家几天吧,总不会是被她妈喊回来相亲的吧。”鹿仁佳可不信郑家现在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马家的儿子。”
沐戈壁淡淡说道。
事情的发展正如他当初所料,郑晴晴绝不可能再回滇省了,哪怕是嫁给马家的傻儿子,她也会留下来,而且……很可能她是心甘情愿的。
她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的女人。
“真是令人唏嘘啊,她本该到三十多岁才结婚的。”
“路都是自己选的,在书里,她留在了城里没有下乡,父亲位高权重,母亲虽然早死,但是继母进门后,她在家里的地位依旧很高,童寡妇也只能捧着她,生活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她不嫁人不是因为对原主情深似海,而是单纯的看不上而已。”
尤其郑妮妮的男人那么的优秀,她本就看不起郑妮妮,又怎么会甘愿落后呢。
最后郑妮妮的丈夫给她介绍了一个优秀的男人,她便也就嫁了。
“我也没同情她。”
鹿仁佳翻了个白眼,想到原主的遭遇,她巴不得这些人都倒霉呢,哪来的圣母心肠关爱敌人的:“我就怕她嫁了马家后,来找咱家的麻烦,都是因为你这个红颜祸水。”
“不会。”
沐戈壁斩钉截铁。
就郑晴晴今天那表现,说不定内心还把自己当情圣,想着‘我虽然结婚了,但我的心是自由的’。
虽然被人YY很恶心。
但不得不说,有时候这种自我脑补型的人物也确实省了不少麻烦。
鹿仁佳可不像沐戈壁那么心大,她觉得还是得提前做些准备,至少在马主席倒台前,都得注意点儿,另外也只能期望沐胡杨给力一些,早点把马主席给搞下去。
这一晚上鹿仁佳辗转反侧,一直到将近九点才睡了,另一边的郑家也是灯火通明。
因为郑国华终于知道郑晴晴要嫁给马海的事了。
“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呢?”郑国华快气疯了,对着郑晴晴喊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你爸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伤心?”
郑晴晴反问:“他已经死了,伤不伤心的很重要么?而且二叔你激动什么?“
“你让我以后到了下面,怎么跟你爸交代啊。”还问他激动什么?
“那二叔你不用烦,你交代不了的事情多了,不差我这一件。”
郑晴晴冷笑一声:“比如我爸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被刘大脑袋抓住这件事,你就该好好跟我爸解释解释。”她的目光落到郑妮妮身上:“你这会儿跑来跟我们兄妹三个装好人,当初纵容你妻女害死我爸的时候,怎么不装好人呢?”
“你什么意思?”郑国华懵了。
“你还问我什么意思?你的好女儿,当初跑去告诉刘大脑袋,说我爸,和他老婆钻被窝了,所以才刺激的刘大脑袋失去理智,害死了我爸!”
郑晴晴如今大事已定,便决定跟郑国华撕破脸皮。
看着郑妮妮住在这个房子里,她是一天都看不下去。
所以文秀母女俩必须搬走。
而且是立刻就搬!
作者有话说:
我小儿子中招,下午开始发烧QAQ
孩子病了太难受了。
第98章 产子
郑晴晴的话透露的讯息很多。
在场的人无不色变。
这一次郑国华没有愣住, 反而瞬间转身,就这般凑巧,刚好看到郑妮妮心虚的低下头, 下意识的脚一歪,就站到了文秀的背后, 反倒是文秀一脸震惊, 仿佛真不知道的模样。
郑国华心下一个咯噔, 顿觉一股子劲儿直冲脑门芯, 那血直往上涌,那一刹那眼前都冒出一片金星来。
但他还是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在他的印象里,郑妮妮向来是个懂事的女儿, 所以他不愿意怀疑她。
“妮妮, 你出来。”
郑国华压抑着怒意喊道。
可仔细听,还是能听见里面的颤抖, 那颤抖到底代表了什么,只有郑国华自己知道, 他当真不怀疑郑妮妮么?或许一开始是不怀疑的,可随着他这一句话,郑妮妮不仅没有走出来,甚至还把脑袋往文秀背后藏了藏, 他就明白,郑晴晴肯定是没有说谎的。
也就是说, 郑国强的死, 当真和郑妮妮是有关系的。
这一认知对于郑国华来说,真宛如是五雷轰顶一般, 整个人都被炸的嗡嗡的。
他一把扶住旁边的沙发, 睚眦欲裂地瞪着郑妮妮, 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一样:“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大伯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郑妮妮不说话。
她被吓坏了。
不管她心里有多少小九九,本质上她还只是个才刚刚二十岁的小女孩。
文秀当初告诉她,让她嫁到马主席家去,她是不愿意的,她是一个高中生,长得还不错,父母还都是正式工人,条件这么好,不说嫁到干部家庭,至少也得嫁个职工家庭吧,可那马海呢?虽然他爸爸是革委会的副主席,但是他自己本人却是个傻子,她才不愿意嫁给一个傻子呢。
尤其是,明明是为了救大伯父,大伯母不说把郑晴晴喊回来嫁,还逼着她嫁,到时候好处都给大伯一家得了,他们家却什么都没有。
这叫她怎么能甘心。
于是她这才昏了头的跑去找了刘大脑袋,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文秀对这个女儿向来不隐瞒,甚至还希望郑妮妮能学到她的几番手段,所以郑国强的所作所为,郑妮妮早就心知肚明,甚至还会帮文秀出谋划策。
本只想着报复一下,谁曾想刘大脑袋那么疯,接下来的事情就整个脱离了郑妮妮的控制,郑国强的死来的太快了,从她去找刘大脑袋,到郑国强死,前前后后都没有一个星期。
期间她无数次的在心底纠结。
到底是将这件事吞进肚子里,还是将这件事告诉郑国华寻求帮助,可看着郑国华因为郑国强的死而悲痛万分的样子,她又什么都不敢说。
她本以为不去见周兰,周兰就不会发现端倪,等周兰死后,就没人会追究这个。
谁曾想……
“到底为什么?”郑国华抹了一把脸,怎么也不敢相信,竟是自己的女儿害死了他大哥。
“因为大伯母要我嫁给马主席的傻儿子,我不愿意!”
郑妮妮被逼的没办法,捂着脸就哭嚎一声。
“明明是大伯做错了事,凭什么要我去管这个烂摊子,我不想嫁,可大伯娘和我妈就逼着我嫁,郑婷婷能躲回舅舅家,我能躲去哪儿,我哪里都去不了。”
郑国华眼睛充血的朝她吼回去:“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非要去找刘大脑袋?”
“找你有用么?”
郑妮妮也不甘示弱的吼回去:“如果找你有用的话,大伯娘怎么可能这么逼妈,妈又怎么可能来逼我?”
“当然是因为我爸被关起来是因为你妈的原因啊。”
郑晴晴眼看着郑国华被郑妮妮这几句话给问得脸色都变了,心里骂了声没用,起身接过话茬:“至于为什么要你去嫁给马海,当然是因为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你。”
“因为你不肯下乡,所以你妈想要算计郑婷婷的考试资格,郑婷婷也不傻,被你妈折磨了这么多年,最终还硬气了一回,跑回家找她舅舅去了,你妈工作给了你,自己没了工作,就缠着我爸给她找工作,不然就去举报我爸,我爸做人是不行,但对你们二房也算尽心尽力了,可结果呢?”
“你却害死了我爸。”
“文秀,你真是个丧门星。”
“自从你进了我家门,先是把我爸的副厂长作没了,现在又把我爸的命给作没了。”
郑晴晴骂人不像郑婷婷,带着怨气与悲愤。
她这会儿甚至脸上还带着笑,说的话却宛如尖刀似的,扎进了郑国华的心底:“还有,我妈早就给我写信了,让我回来嫁给马海,我也同意了,毕竟马伯伯可是革委会的主席,我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总比我在乡下耕地种田强,所以我也奇了怪了,我妈早在个把月前就写信让我回来嫁人了,我妈又是怎么逼的你呢?”
“这不可能!”郑妮妮尖叫。
“没什么不可能,信我还收着呢,你不信我可以拿给你看。”
说着,郑晴晴回了房间,拿了一个信封出来。
里面写了三张信纸,也确实是周兰的笔迹,上面满满都是苦口婆心的劝慰。
郑妮妮拿着信纸依旧不肯相信:“这是假的,这是你伪造的。”
“可我昨天已经跟马海见过面了,我俩对彼此都很满意,婚期都定了。”
郑晴晴一把抢过信:“现在我爸都没了,我凭啥还要骗你呢?”
郑妮妮顿时有口说不清了。
“你就别逼妮妮了,当时到底什么情况,你妈心里清楚,我为什么将工作让给妮妮,那不是因为我替你妈挨的打么?”文秀见郑妮妮脸都白了,顿时心疼坏了,一把将郑妮妮抱在怀里,朝着郑晴晴喊道。
“你真为我妈挨的打么?”
郑晴晴冷哼一声:“有谁看见了?有谁听见了?”
“说不定是你丧良心的事情干多了,人家背后给你敲闷棍了,我还听说你去找你前头生的那个丫头了?说不定人家压根不想跟你相认,知道你找她后,特意找人过来打的你。”
无意之间,郑晴晴居然意外的真相了。
文秀还想说什么,却被郑国华给拦住了:“别说了。”
大哥已经没了,现在争孰是孰非有意义么?
“晴晴,妮妮她……”
他想说妮妮年纪还小不懂事,可他发现自己开不了这口。
郑妮妮甭管有心还是无意的,郑国强都是死了的,所以……郑国华只觉得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懵的,他耷拉着肩膀,双目茫然的看着对面的侄子侄女。
“二叔,你对我好,我知道,但你也知道,爸爸是我家的顶梁柱,没了爸爸,我都不知道怎么过下去了。”郑晴晴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很软,整个人痛苦无比的蹲下来,不停的流泪。
“你要我怎么原谅她,她是高兴了,可我爸爸没了。”
“二叔,我没爸爸了。”
郑国华手足无措的站在客厅里,回头看看自己的妻女,只见她们抱头流泪,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再看看那三兄妹,满脸的愤恨,尤其侄女儿,整个人哭的都快抽过去了。
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啊。
郑国华四十多岁了,可这四十多年来,这样让他无法抉择的时候却不多,也就是到了此时此刻,他才发觉,原来这些年被大哥保护的很好的,不仅有大嫂和侄子侄女们,还有他。
“晴晴……”
“别说了,二叔,你要是愿意住在家里,我很欢迎,但是他们不行。”
郑晴晴终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让我跟我害死我爸的人住一个屋檐下,还要佯装姐妹情深,我做不到,我哥也做不到。”
说着,她伸手扭了一下郑长河的腰。
“啊,对,不行。”接收到暗示(?)的郑长河连忙点头。
郑长江就混不吝多了:“反正就这么回事吧,二叔,也别怪侄子们心狠,这房子本来就是当年我爸花钱买的,当初我爸心疼你,把家里的老宅给了你,他自己是一块砖头都没要,和我妈攒钱买了现在这个地皮,建的房子,现在我爸都死了,以后当家做主的就是我和大哥,我俩年纪也不小了,总要结婚生孩子,这一大家子的,房子本来就不大,老住在一起也拥挤。”
“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分开吧。”
“是啊,二叔。”郑长河这会儿也找到话头了:“咱妈跟二婶这些年也不对付,而且咱妈还说二婶拿了她的钱,心里一直憋着气呢。”
这话头一提,郑晴晴就又想起一件事。
“对,我家以后就不富裕了,每一分钱都很金贵。”郑晴晴双手环胸,冷哼一声,说起这个,还是一肚子的意见。
她不知道什么账本不账本的,她只知道,文秀偷了她妈妈的钱。
但是她也没那么生气,因为她知道,周兰的嫁妆盒子里没有多少钱,早在郑国强出事之前,家里的钱已经全被周兰寄给他们兄妹三了。
不过,这不妨碍她以这个为借口贬低文秀不是么?
郑国华懵了。
文秀和郑妮妮也懵了。
什么意思?
郑家三兄妹这是……想要将他们二房赶出去?
文秀猛然看向郑国华,期待他说出一个‘不’字,可偏偏,郑国华这会儿正沉寂在无尽的歉意中,而且,他也明白,这房子是大哥一家的,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这些年他能住在这里是大哥对他好,可现在,大哥没了,侄子侄女不愿意自己一家住在这里,他要是再死皮赖脸的,可就太难看了。
“好。”
郑国华哑着嗓子:“我们搬。”
“国华……”文秀急了,赶紧上前来拉郑国华的袖子。
却不想郑国华跟被刺到了似的,一把挥开她的手,文秀直接愣住了,可看郑国华脸色,却不敢多言。
而郑国华只是抹了一把脸:“明天咱就搬。”
一言定音。
郑晴晴嘴角勾起胜利的弧度。
她轻蔑的瞥了一眼郑妮妮,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的。
郑妮妮被这一眼看的浑身发冷,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似的。
***
“什么?真的假的。”
鹿仁佳吓得手里的瓜都掉了。
“真的。”
郑婷婷点点头,叹了口气:“他们搬了家后,我爸就来找我来了,他问我当初是不是大伯娘比我嫁给马主席的儿子,我说不是,我告诉他,大伯娘确实有心让我嫁给马海,但文秀不肯,说马主席家肯定不满意我,说我爸根本就不在意我,不如叫妮妮嫁过去。”
厉害啊。
“所以你爸什么反应?”鹿仁佳又拈了一块西瓜往嘴里塞。
这天儿往夏天过,早市上也有了西瓜,虽然都是贩过来的,不太新鲜,但西瓜却是个新奇货,买的人还是很多的,姚姥姥抢了三个回来,切开来不算太熟,但也能吃了。
鹿仁佳给郑婷婷手里塞了一片。
“他似乎没想到我这么说。”
说起这个,郑婷婷讽刺的勾了勾唇:“恐怕也是想在我这儿找些不一样的回答吧。”
“或许。”
鹿仁佳点点头:“你爸他们现在就算是搬出来了?”
“谁知道呢。”
说不定以后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还会回去的吧,不过,就郑国华来说,回去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我爸自尊心还挺高的。”
“但文秀应该是受不了的吧,住在那里的话。”
说起这个,鹿仁佳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只要文秀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我也觉得。”
提起文秀倒霉,郑婷婷的心情也很好。
她对她爸目前还没能释怀,或许未来她会原谅她爸爸,但至少现在不行,从童年时期起,文秀给与她的痛苦,就压过了对她爸的亲情。
“不过这样你爸就也跟着遭罪了。”
鹿仁佳试探性的提了一句。
“那也是他应得的,当初是他迫不及待的再娶,别说什么是为了我,天底下没妈的孩子那么多,难不成各个都没能活命么?就好比你,不也活下来了。”
或许早年郑婷婷确实因为这件事而感激郑国华和文秀。
可现在……
“也算是罪有应得吧,现在我户口已经迁出来了,等我爸老了,我会养他老,但现在……我还是不打扰他们一家了。”
郑婷婷叹了口气,咬了最后一口西瓜。
“我知道你恨我爸,恨那个女人,当初要不是他们俩,你也不会失去亲妈,甚至差点没活下来,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们罪有应得,我欠你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还,那个账本,是我唯一能给你,你也需要的东西,但我也希望以后,你别再找我爸的麻烦了。”
郑婷婷不是傻子,相反,她其实挺聪明的,否则也不会考不上文工团。
鹿仁佳虽然帮了她,但更多的,确实让文秀在郑家过的更惨。
“我没找过你爸的麻烦,至于文秀,我看她表现。”
郑国华虽然有错,但别人没理由对她的人生负责,人性有好有坏,郑国华刚好是属于卑劣的那一种人罢了,但文秀就不可原谅了,说到底,她不是郑国华的责任,却是文秀的责任。
而文秀,却抛弃了她。
“行。”
郑婷婷也知道这一点,她也不想为文秀求情。
说到底,她们俩都是文秀的受害者,鹿仁佳不迁怒,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了。
郑婷婷起身告辞。
鹿仁佳没有送,而是一直坐在小凳子上吃西瓜,一直到她走了,才直起身来看向巷子口。
“以后和郑婷婷就别见面了。”沐戈壁从后头走出来,捏起一块西瓜就往嘴里送。
“啪”
鹿仁佳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别以为身体好了,就随意乱糟蹋,这西瓜你就别吃了,等过些天再热些你再吃。”
沐戈壁:“……我也没那么娇弱吧。”
“你是强壮,可耐不住身体不行啊,你忘了,前几天谁因为肚子着了凉,在厕所里呆了一整天的?”
厕所是公厕,就在巷子尾。
因为是旱厕,味儿本来就不好闻,再加上人类人往的,就更脏了,沐戈壁一蹲一天,到了晚上跟腌入味儿似的,别提多难闻了,要不是沐胡杨结了婚,那房间不适合别人进了,鹿仁佳高低把他踹出去一个人睡去。
沐戈壁自知理亏,只好放下西瓜看着鹿仁佳一个人吃。
鹿仁佳被盯得都快吃不下了,干脆将瓜盘子一收:“行了,咱们回去吧,别在外面呆着了。”
“你先回去吧,我早上碰到小胡,说让下午过去找他去,我寻思着他到下班时间了,现在去应该在家。”
“不会是要借钱吧。”
一听说是胡家的事,鹿仁佳赶紧重新将瓜盘给捧上。
“不会。”沐戈壁摇头:“胡婶子没那么傻,自家借钱给胡老大赎儿子,就算最后得拿钱,胡婶子也不可能出面跟人借,更不可能叫小胡跟我借。”
但凡老胡还要这个家,最后出面借钱的人只会是他自己。
“说起来胡婶子这次腰杆子是真硬啊。”
说不帮忙就不帮忙:“他家那个老太太在家呆了有七八天了吧。”
“嗯。”
沐戈壁也没想到这一次胡婶子这么犟。
就不帮忙。
胡老大这些年剥削弟弟剥削成了习惯,如今弟媳一反抗,那一大家子都觉得是胡婶子的错:“只是可怜了小胡两口子,尤其是他老婆,都快生了,家里老太太闹的厉害。”
“那确实危险。”
谁知道那个老太太会不会对小胡老婆下手啊。
老太太偏心惯了,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疼,哪里会疼爱那儿子的孙子。
沐戈壁也是担心这一点,又跟鹿仁佳磨了两句便往小胡家去了,结果没去一会儿,就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快,咱们去医院,老太太推了小胡媳妇儿一把,这会儿要生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鹿仁佳赶紧洗了手,拿了钱就推着自行车,载着沐戈壁往医院去了。
他到医院的时候,小胡还没到,只剩下胡婶子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头哭,他们一过去,胡婶子立刻着急忙慌的过来扶住鹿仁佳的手:“佳佳啊,这可怎么办呐。”
“不怕啊,婶子,许菲也到了预产期了,只要能平安生产,肯定会没事。”
“最好是没事,要是出了事,那老虔婆和老大一家子,谁都别想活,都给我孙子偿命去。”胡婶子咬着牙发狠。
“胡叔呢?”
鹿仁佳左右张望一番,却不见老胡的身影。
“那老虔婆眼看闯了祸,捂着胸口就倒下了,这是陪着他妈身边做孝子贤孙呢。”胡婶子提起老胡也是一肚子意见。
这么多年来,哪怕明知道老胡是什么人,这会儿也只觉得寒心。
“别怕啊,肯定会没事的。”鹿仁佳没别的办法,只能这样安慰着胡婶子。
产房里传来许菲一声一声的痛苦,听得人心都揪了起来。
这还是鹿仁佳第一次经历别人生孩子。
上辈子不仅种子不能发芽,就连人类的生育率也降到了最低,老天爷似乎跟人类开了个很大的玩笑,但凡觉醒异能的,都失去了生育能力,只有那些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类才能生下孩子,而孩子中,也有一半是异能者,一般是普通人。
于是那些基地的首领,便将普通人类圈养了起来,让他们不停的结合生子,如果孩子觉醒异能,就直接带走,只有普通孩子才能留在父母身边。
鹿仁佳自出生起就生存在希望城里,她一直知道生孩子这么一件事,但从来没机会亲眼所见,此时此刻,听着许菲的痛呼,她才发现,女人产子居然是那么痛的一件事。
沐戈壁一回头,就看见鹿仁佳的脸都白了。
“怎么了?”沐戈壁赶紧捏住鹿仁佳的手,却发现她手指冰凉。
“太可怕了。”
鹿仁佳仰头看着沐戈壁:“咱,咱以后别生孩子了吧,这也太可怕了。”
沐戈壁叹了口气。
“行,听你的。”
不生就不生。
反正他也不是那么想要孩子。
许菲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从早上一直生到了半夜,小胡下了班就赶紧赶了过来,而老胡到了下午才出现,胡婶子没理他,只是攥着鹿仁佳的手,紧张的等待着,倒是小胡,红着眼睛指着远处的楼梯,让老胡走。
老胡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小胡犟了起来,推搡着老胡就往楼梯口推。
“……要是菲菲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杀了大伯一家再自杀,既然他们不让我一家好过,我也不想活了。”小胡神情发狂,看的原本想要说话的老胡也不吭声了,只蹲在楼道口捂着脸。
这种被夹在妻儿和母亲之间的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倒是胡婶子,她语气很是冷静:“等菲菲把娃生了,咱俩就去把手续给办了,以后,你爱怎么伺候你大哥一家,你就怎么伺候,我伺候不起了,也不想伺候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老胡不敢置信的看着胡婶子。
“好话赖话我都说了,你不听我的,非要养着老大一家,现在孩子闯祸了,你还怪我,那是我教的么?投机倒爬是因为他自己没本事,他爹妈没本事,我三个儿子两个丫头都忙结婚了,他们就两个儿子,还有老太太和你这个当叔叔的帮衬,怎么就那么难呢?”
胡婶子眼泪唰唰的流:“要是她们真出了事,不用你们,我自己给她们偿命去,是我太没本事,才由着你妈这么欺负,我告诉你胡庆有,要是菲菲不出事还好,要是出了事,我就带着你妈一块儿走。”
说完,捂着脸‘呜呜’的哭。
也就是这时候,产房门开了。
小护士手里抱着个孩子:“许菲家属在不在?”
“在呢在呢。”鹿仁佳赶紧高声喊。
“生了啊,男孩,七斤二两,很健康的一个孩子,就是产妇受了些罪,回去好好坐月子去吧。”护士一边说话,一边走到鹿仁佳的面前。
鹿仁佳低头一看,就看见一个浑身奶呼呼,红彤彤,头发一绺一绺的黏在脸上的小胖娃娃。
那娃娃没穿衣服,真扯着嗓子哭,头上还有不少胎脂。
“是个胖小子。”鹿仁佳笑了。
小心翼翼的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胡婶子在旁边不停的擦着眼泪,等擦干了眼泪,才凑过来对孩子扯出一抹笑来:“奶奶的乖孙子,快,奶奶抱抱。”
老胡一看见孙子,眼睛也黏了过来,在旁边踌躇着想要靠近。
可胡婶子这会儿跟个老母鸡似的,死活不肯叫他靠近。
老胡站在人群外头手足无措,整个人慌极了。
不多时,许菲被推了出来,鹿仁佳看了一眼,瞧着精神头还不错,就是脸色不大好,很是苍白,显然,这急产之下,有些失了元气。
胡婶子将孩子交给小胡,就忙不迭地回家煮糯米粥和鸡汤去了。
她一定要好好给许菲补一补,可不能叫儿媳亏了身子。
有些当婆子的就是傻,以为亏了媳妇自己赚了,却不知道,儿媳妇身体亏了,等年老了后,倒霉的是自己儿子,一个身体好的儿媳,总比病歪歪啥都要儿子干的儿媳强吧。
鹿仁佳也赶紧跟着回去给胡婶子拿豆浆去了。
早上她舀了一热水瓶,现在喝了正好,估计到了明天早上就能发奶,孩子就不用饿肚子了。
作者有话说:
小儿子阳了,大儿子还行,但我婆婆之前高烧,今天量了一下,居然只有三十五度多,我感觉有些害怕了。
第99章 资质
许菲娘家人是在晚上到的。
这会儿刚下班, 她娘家爹妈就来了,哥哥嫂子来的晚了些,但拎着黑鱼汤, 可见是在家里炖鱼汤来着,一进门亲家老太太就直奔婴儿床:“哎哟, 姥姥的乖孙孙, 受苦了受苦了。”
说着, 又赶紧扭头看向许菲:“菲菲没事儿吧, 今天听到消息,可把妈给吓坏了。”
“没事儿,妈, 我生的很顺利, 本来就到预产期了。”许菲安慰着自家亲妈。
倒是胡婶子一把拉住亲家的手:“亲家啊,是我对不起你, 没能看护好菲菲,叫她差点被那个老虔婆给害了。”说着, 眼睛一眨,泪水就下来了:“幸亏没事,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条命都不够抵的。”
原本亲家心里还存了气, 可这会儿见胡婶子满脸愧疚,这气一时间撒不出来了。
况且, 自家闺女怀孕这段时间, 这婆婆当的是真没话说。
这婆家一本子烂账,好歹这当婆婆的还反抗着, 要真是一家子都供着老大一家, 那才叫真有话没处说。
但她也不是好惹的。
“是因为你们老大那一家子?”
“可不是嘛。”胡婶子点头。
亲家扭头问儿子:“我记得亲家大伯是在你们厂上班的吧。”
“妈你放心, 明天我就去找领导,这家里有人投机倒爬,还迫害怀孕妇女,可见这家风不大好,这样的人可不适合在造纸厂待下去。”
亲家大哥这一开口就是要断人前途。
“亲家,这……这要是人家狗急跳墙……”
“放心吧,就是吓唬吓唬他。”
亲家老太太安抚的拍拍胡婶子的手背:“瞧我怎么捯饬他。”
这种扒着家门框狠的人全是窝里横,真到了外头,比谁都怂呢。
胡婶子一咬牙,直接点头同意了,这次老太太的所作所为,当真是触碰到她的逆鳞了,而且,她也想清楚了,她不打算跟老胡过日子了,她还有把子力气,鹿仁佳也不是那没良心的领导,等再过个今年,她把这小孙子拉扯大了,她也到了退休的年纪,到时候直接退休,每个月拿着退休金过日子去,还省的为了老胡家烦神。
将自己未来的日子想清楚了。
胡婶子立刻回家召唤两个女儿女婿,商量离婚的事。
要说最煎熬的,恐怕就是老胡了。
鹿仁佳在旁边冷眼瞧着,只觉得这人,恐怕到了这会儿才知道着急了。
接下来的两天,鹿仁佳每天都会去医院看望许菲和小宝宝,不得不说,这孩子变化就是大,才两天的功夫,小脸蛋就由红转了白,奶呼呼的特别可爱。
鹿仁佳看的心痒痒,突然觉得,生孩子那点儿疼,和孩子相比,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沐戈壁对孩子向来无所谓,一切都听鹿仁佳的。
鹿仁佳说不生,他就说是自己的身体原因,幼年伤了根本,生不了,鹿仁佳说生,他也能立刻痊愈,努力耕耘播种。
不过,目前不是生孩子的好时机,鹿仁佳也只是心动一刹,就抛诸脑后了。
她最近忙的脚后跟直打后脑勺。
云丝终于迎来了爆发期。
由于滇省军区用了河东县的云丝,一下子就在军队内部出名了,尤其前段时间,其它几个军区派了人去滇省组织了一场边境拉练,滇省军区也爱显摆,给人家累了的士兵们做了一道凉拌云丝,口味与鹿仁佳他们吃的不大一样,是独有的滇省口味。
本想着显摆一下,结果叫那些人把云丝看在了眼里。
私下里拿了两包烟讨好了一下司务长,司务长就把河东县的云丝给暴露了。
于是鹿仁佳再次接到了将近千斤的云丝订单。
这下子两个烘干房直接不熄火了,日以继夜的干吧,这十几个工人直接分成了两班倒,另外,鹿仁佳又放开招聘了几个力气大的中年妇女。
倒不是她不想找年轻人,实在是因为她这庙门小,工资低,年轻人性情也桀骜,她嫌麻烦。
而且,中年妇女多是周边主妇,其中一个还是村里嫁上来的,十多年了,一直没有工作,在家里地位也低,鹿仁佳愿意用她,她比谁都珍惜这次工作机会。
所以干活很是卖力。
多招收了几个人后,鹿仁佳的干活压力骤减,她也有空开始继续复习了。
如今已经到了七六年夏天,距离恢复高考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而这两年间,鹿仁佳不仅要完成高中课程的学习,还要做好复习工作,所以她学习的很是拼命。
当然,鹿仁佳也在规划第三座烘干房。
只是这一次,院子里已经没有很多空处了,要是再建造的话,恐怕要把姚姥姥的炉灶和烤箱给拆了,这一点鹿仁佳也很犹豫,虽然姚姥姥肯定会愿意,但是心里肯定很心疼。
所以鹿仁佳很犹豫。
“要不,咱们把烤箱和炉灶换一个地方?”沐戈壁提议道。
因为之前没有考虑过豆腐坊会有现在这样的规模,所以生活区和工作区一直都是没有分开的,炉灶和烤炉都放在大院子里。
沐戈壁铺开图纸:“你看,咱们在这一块儿加一道围墙,然后将烤箱和炉灶搬到围墙里面来,围墙上开一道小门供人进出,这样咱们的新烘干房的一堵墙可以和围墙共用,算是将生活区和工作区分开了,这样以后姥姥也没必要去大院子那边,直接在小院子里就行了。”
鹿仁佳看着图纸。
确实,随着豆腐坊的规模越来越大,生活区和工作区再混在一起确实不大好。
尤其未来姚姥姥的年纪也会越来越大,豆腐坊虽然没什么噪音,可人来人往的,确实打扰到人了,而且,豆腐坊的员工越来越多,人员冗杂的,为了安全,也得提早分开才行。
“这样也好,正好以前炉子和烤箱的位置可以留作新的烘干房。”
“有了三个烘干房,只要前面的工序能跟上,恐怕以后不仅能做云丝呢,说不定还能做些腐竹啥的。”
这倒是,豆制品的干货又不是只有云丝。
但鹿仁佳更想做的其实是卤制豆制品。
也就是豆制品小零食。
姚姥姥的手艺实在是太好,做得那些卤干子简直好吃的不行,鹿仁佳可不是那种敝帚自珍的人,将美味传播出去,也是她应该做的嘛,当然,能传播美味的同时,再赚点儿钱就更好了。
鹿仁佳心里有一本计划书,就等着以后来实现。
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稳定豆腐坊的产能,以及好好学习,争取明年能一次性考上大学,若是考不上,依照田雪对大学的执着,恐怕她和沐戈壁两个人还得再战一次。
夫妻俩都是说干就干的人。
第二天沐戈壁就去砖厂商量着拉砖去了。
胡婶子的二女婿杨长清忍不住咋舌:“你们豆腐坊发展的是真快啊,这才多久啊,就要建第三个烘干房了?”
“这不是承蒙组织上看重嘛。”
沐戈壁打着哈哈,部队的订单也不是秘密,他也就不遮遮掩掩了。
不过现在时社长可不像以前那么抠抠搜搜了,随着豆腐坊的崛起,时社长批资金也痛快多了,虽然不如供销社,但和以前比起来,也算是不错了。
“你们豆腐坊现在也算是起来了,我听我丈母娘说,前些日子还招工了?”
“就近招了两个,这磨豆腐是个辛苦活儿,年轻人哪能愿意干。”
“挑些年纪小的,家庭困难的,总是行的。”
杨长清试探着问道:“我们家属楼那边,有个爹妈都没了的,就独自一个人,才十五岁,你说下乡吧,他也不符合政策,不下乡也进不了砖厂,你们那要是还要人,就叫他去,没旁的本事,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哦?”沐戈壁上下打量了杨长清一番。
这人能这么好心?
“是我老叔家的孩子,老叔去年给砖厂拉砖翻车没了,他年纪小,家里做主把工作给卖了,得了八百块钱,就这么过着,但孩子老实肯干。”
杨长清这么大了,还是头一回走后门,所以很有些不好意思。
“你放心,你的砖保准儿加急。”他拍着胸口保证。
要知道现在砖厂可红火了。
不仅县城造房子要用,就连周边村里,也要来拉砖建房的,随着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肉眼可见的,砖厂前途光明。
“行啊,你明天叫孩子来吧。”
沐戈壁说完后沉默了一瞬,然后又开口道:“不过豆腐坊里全都是妇女,只要孩子不会不自在就行。”
不自在肯定是不自在的。
但这年头,能有个工作就不错了。
老丈人家闹的兄弟不和,其实他家也差不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年孩子爹妈没了,没少人打那工作的主意,赶紧的给卖了,还有人打钱的主意,如今又有人打孩子的主意了。
可叫杨长清说,人家孩子是老叔那一房的独苗苗,凭啥顶替别人的名额下乡呢?
甭管如何,先找个地方给窝着就行。
大不了以后再换工作。
杨长清想的挺好,沐戈壁自然满口答应,本来厂子里就要招人,更何况一个学徒工的工资本来就没多少。
第二天,杨长清就将那孩子送来了。
沐戈壁一打眼就惊到了。
孩子叫杨卫,筋骨极好,虽然黑瘦黑瘦的,但是腿部爆发力极强,一个十分适合跑步的孩子。
“我记得,书里第一次参加国际赛事是八年后吧。”
“对,书里写的很清楚,郑妮妮曾发誓总有一天要现场看奥运会的。”
“这孩子的资质,不好好培养可惜了。”
“是啊。”
可惜现在没有专业的训练场,否则的话,将孩子送过去跑步,比留在家里磨豆腐强。
作者有话说:
我婆婆今天又量了一下,36.1度,但还是感觉危险,我让她去医院,非犟着不去,今天把我老公搞回来了,让她儿子治她去,我是说不动了。
第100章 回村
豆腐坊多了几个工人后, 鹿仁佳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小了很多。
也有多余的时间用来复习了。
她的基础不大好,就算非常认真的学习,偶尔在一些题上, 还是显得有些懵懂,田雪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儿媳能懂更多的, 原本是打算和鹿仁佳从滇省回来后, 就和周厂长搬回他们的小院去。
可谁也没想到, 不过才进了夏天, 豆腐坊的生意就这么忙了。
鹿仁佳这边着急忙慌的扩大规模,她要是这会儿还执意要搬走,多少有点儿不太好。
也幸好, 周厂长很支持她的决定, 甚至还有点高兴。
毕竟这边人多热闹,上有老下有小的, 周厂长孤单了这么多年,再加上年纪大了, 最喜欢的就是热闹的家庭了,所以说,田雪刚一开口说不回去,他立刻就点头答应了。
田雪十分感动, 立即去商城给周厂长买了两件夏天的短袖衬衫。
“对了,我在路上遇到亲家二叔了。”
田雪一边拿着衣裳比划, 叫沐戈壁把扣子加固一下, 一边跟鹿仁佳说道:“我瞧着亲家二叔手里拎着不少副食品,怕是准备要回村里了。”
二叔?鹿大兵?
鹿仁佳愣了一下, 最近一段时间她忙的厉害, 只除了每周送货拿货的时候跟鹿小军有两句交流, 倒是没有关心过小鹿村。
“估摸着家里要办事?”否则不可能买那么多副食品。
“不会是亲家小叔要结婚了吧。”
田雪凝神想了想:“说起来他年纪也不小了,工作也好,在村里也是能办事的,也应该结婚了。”
“不会吧,前几天刚见了,也没听他说啊。”
鹿仁佳蹙蹙眉:“明天他正好要来拿货,我问问他。”
田雪点点头。
虽说这亲家是儿媳妇的干亲,但既然认了亲,当成了正经亲戚来处,就该事事放在心上才行。
第二天晌午的时候,鹿小军跟着村里的拖拉机来了,由于豆腐坊对柴火的需求量越来越大,现在鹿大民的合作社不仅仅卖豆腐和养殖兔子,还负责到周边沿河大队里面收柴火,由于靠近水岸,每个村里芦柴都很多,以前秋天还会放火烧呢,现在各村直接当成了宝,不仅有专门的护柴员,每次到了成熟的时候,还动员全村过去割芦柴。
芦柴的面积一大,就吸引了不少野鸭子。
野鸭子来了,野鸭蛋就多了。
野鸭蛋一多,惹的全村的孩子都往芦柴窝里钻,搞的村干部们天天虎着脸在周边巡逻,生怕那个小屁娃子不懂事,捡鸭蛋掉河里去。
“柴火还堆到老地方,里面地方不多了,要是堆不下,就堆到墙角那块儿去。”鹿仁佳端着水碗指挥着,一边将水碗递给鹿小军:“小军叔,喝口水。”
鹿小军接过来抿了一口,又帮忙拎着水壶给拖拉车手倒水喝。
他们天没亮就从村里出发了,一路走了好几个小时,到县城都晌午了,可见这一路走的有多远,拖拉机手喝了水,就开始吭哧吭哧的干活。
芦柴看着多,实际上却不重,一捆背下来,倒也不算累。
芦柴刚一架上柴垛,就见一只大黄猫‘喵呜’一声从上面扑下来,然后忙不迭地往后院门冲过去,拖拉机手一看:“嚯,这才几天没见呐,大橘子这是肥了多少,猛一打眼,还以为一只大黄狗冲过去了。”
“确实敦实,这是吃的啥啊。”鹿小军也跟着点头。
“姥姥疼的厉害,这不,咱人吃什么它就跟着吃什么,夜里还有加餐。”而且芦柴招蛇,大橘子和大狸花现在不仅抓老鼠厉害,抓蛇也厉害,而且也不知道猫咪知道感恩,有几次还把蛇叼到厨房门口,仿佛是带给姚姥姥的礼物。
不过也幸亏鹿仁佳起床早,否则的话,怕是要把姚姥姥给吓坏了。
“这俩懂事呢,不叫到前头来,它们就绝不往大厨房去,顶多来柴火垛钻一钻。”
而且猫儿知道哪里舒坦,到了冬天的时候,烘干房屋顶上能趴七八只猫,都是大橘子和大狸花的猫小弟们。
“人都说这猫养不熟,我瞧着大橘子挺好。”
鹿小军眼馋极了。
那肥墩墩的一身毛,看着手感就很好。
鹿仁佳可不知道鹿小军在想什么,见柴火垛卸的差不多了,便招呼拖拉机手吃午饭,拖拉机手熟练的拎着一天的口粮进了厨房跟姚姥姥打招呼。
而鹿仁佳也就趁这个空档问鹿小军:“我妈前天看见二叔拎了不少副食品回去,说是打算回村里了,别是你要结婚了吧,你可别瞒着我啊。”
“我要是结婚怎么可能瞒着你嘛。”
鹿小军满脑袋黑线:“你不是说形式有些不对劲么?我就暂时没考虑结婚的事。”
“我就说。”
鹿仁佳跟鹿小军提过一嘴高考的事,鹿小军学习好,要是不放弃学习,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
“不过家里确实有事,这不我今天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带客来了,下个礼拜天,我妈过七十岁生日,我们兄弟几个寻思着给妈好好热闹热闹。”
“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啊,这二叔也真是的,距离这么近,好歹过来知会一声啊。”鹿仁佳顿时急了。
“这不是想请的正式一点嘛。”
至少得上门正儿八经的带客。
这出嫁的女儿,得在婆家跟前做脸,娘家越重视,婆家就越不敢欺负。
所以吃午饭的时候,鹿小军十分郑重的请姚姥姥和田雪,还有周厂长一起去吃酒,尤其姚姥姥,鹿小军还说道:“我那小院儿一直修了没住,里面也干净,到时候大娘提前一天去,正好也好在咱们村里玩两天。”
“我妈早就想跟大娘见面啦。”
“一定去一定去。”
姚姥姥乐呵呵地点头。
鹿小军也知道姚家的人都很忙,各个都有工作,姚姥姥不太可能提前自己一个人过去,但人家既然点头答应了,那肯定是要准备房间的。
于是回去后,就拉着大嫂许翠芬将小院给清扫了一遍。
许翠芬现在也算是个小组长,平时在合作社里管理兔窝,她做事特别的认真,给兔子吃的每一根绿叶菜都细细的用毛巾将水给擦干净了,坚决不叫兔子因为吃了潮湿的饲料而窜稀,她手下有三四个工人,他们上完工后来兔舍打扫,平白每天就多两个工分,村里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所以许翠芬瞧着也比以前风风火火了许多。
先是监督着鹿小军将小院收拾干净了,又天天过来将被子和被褥抱出来晒。
一直这样好几天,直到鹿九奶奶过生日的前一天。
本以为县城那边得到第二天一早来,谁曾想头一天下午,沐戈壁就带着姚姥姥出现了。
鹿九奶奶惊喜坏了,拉着姚姥姥的手就喊:“老姊妹欸,真是稀客稀客,快进来喝杯茶。”
“我答应了小军说早点来,这不,提前一天我就让戈壁这孩子带我来了,他是厂里的顾问,时间上比较自由,至于小雪和小周,还有佳佳他们,明儿个早上开了会就过来,我无事忙的大闲人一个,就早早的来了。”
姚姥姥也是满脸笑意,手紧紧的跟鹿九奶奶拉到了一起。
“你早该来了,我们老姊妹俩还是头一回见呢,我上次本来想跟大兵去城里看看佳佳的,可我这不中用的身子,一上牛车就晕乎,这要是摇到县城,怕是要躺平不得动了。”
“真的啊,你这身子,我还想说请你到我家过两天呢。”
两个老太太手拉手的进了屋里。
沐戈壁如今已经是个老女婿了,熟练的晃悠去了村里的豆腐坊。
他到的时候,鹿小军正忙活着洗榨浆机。
里面还有两个工人正用扁担挑黄豆过来分装浸泡。
沐戈壁看了不由咋舌:“你们这生意很不错啊,这泡了快二百斤豆子了吧。”
“一百八十斤。”
鹿小军一看沐戈壁就笑了:“佳佳呢?也来了么?”
“没有,她忙着呢,就我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就陪姥姥先过来了。”
沐戈壁继续在豆腐坊里上下张望着:“前些时候周叔给厂里焊了几个大铁架子,上面装了几个转向轴承,现在搬运黄豆只需要拉绳子就行了,省力不少。”
“现在铁架子难找,哎。”鹿小军叹气:“以前炼钢的时候,家里的铁锅都贡献出去了,现在村里还有人家用陶锅呢。”
倒不是没钱买,而是找不到铁锅票。
“这倒确实是个难题。”
沐戈壁蹙眉:“要不这样,你在村里统计一下谁家要铁锅的,我们用供销社的名义去订货去,到时候这铁锅就作为福利发下去。”
至于家里缺铁锅的人是不是豆腐坊的工人,那就不归他管了。
总归能抽几个铁锅的名额。
“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我们豆腐坊就缺铁锅呢。”鹿小军叹了口气:“这铁锅没见过油星,已经是最新的了,你看另一口,锅底子都快漏了。”
沐戈壁点点头,将这事儿记在心里。
从豆腐坊出去,又进了兔窝,这兔窝就很正规了。
鹿小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查了不少资料,只是试探着做一些隔离分区,还有温度控制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到现在没发过兔病。”
“挺好。”
沐戈壁点点头,他对养殖业也不懂。
两个人从兔窝出来,就看见村口急匆匆进来几个扎着白孝布的人,他们走到一户人家门口,对着两个老人磕头,旁边还跟着个吹唢呐的,他们一磕头,唢呐声就响起了。
“这是……”
“下河村的。”
鹿小军歪了歪身子,小声说道:“以前那村里有个当村医的知青,她在的时候村里只要不是大病都死不了人,这不年头上她走了,这村子里也是怪了,养了好几个孩子都出痧没了,都说是报应呢。”
出痧?
沐戈壁不懂,还是回去问了姚姥姥才知道,应该就是新生儿黄疸。
而且应该是病理性的。
“也不晓得后悔了没有。”姚姥姥叹了口气。
她也是才晓得,自己的大孙媳妇,以前就在这旁边的村子里当知青。
“后悔肯定是后悔的,但是这毛病又治不好。”
“这要是没走啊,留在村里,估摸着那些孩子的爹妈,肯定说是大嫂给治死的。”
那才叫真倒霉呢。
不过,为什么原著里后期王敏没有出现呢?
难不成真被他猜中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去给婆婆检查去了,开了小青龙汤,肺部没关系,应该就是后遗症,她年纪大了熬不住,这才反应明显。
哎,还得她儿子才能制得住她,我说话是一点儿都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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