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儿是朕头一个儿子,他出生的时候身体就不好,是好不容易才养大的。”
皇帝陷入了回忆,生育这头一个儿子的时候,他还年轻,二弟都还活着,他们夫妻那时候感情正浓,对这孩子寄予厚望。
至今他还记得衢儿出生那一日下了好大的雨,刘氏在屋里头喊疼,他在外头心急如焚。
衢儿是早产,刚出生的时候瘦的像一只小猫崽,那时候他生怕这孩子养不活。
赵老夫人也跟着担心,甚至不顾自己的身体,一步一跪,从大佛寺求来耄耋玉,希望这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
皇帝自己都觉得,花在这孩子身上的精力,比后头所有的子女加起来都要多。
幸而衢儿慢慢长大,身体越来越好,看着他读书识字,成家立业,生育了自己的子女,皇帝觉得身体弱一点就弱一点,也无大碍。
正当他松了口气时,太医却带来悲痛欲绝的消息。
白发人送黑发人,皇帝曾亲眼目睹赵老夫人的悲痛,如今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那种痛彻心扉,无人可以排解。
但这不只是他的儿子,同时也是大魏的太子,未来的继承人。
皇帝悲痛的同时,却不得不去考虑太子若过世,会给风雨飘摇中的大魏带来什么影响。
更可怕的是,他膝下几个孩子,除了太子之外,无人可以担当大任。
“老三的性子粗莽,为将为臣尚可,若为君王却不当。”
皇帝苦笑道:“如今有朕跟太子压着,劝着,他尚且憋不住脾气,更别提以后。”
“朕也曾问过他,老三很有自知之明,从未想过荣登大宝。”
赵云安微微垂眸,三哥在这当头离开京城,显然也是真的无心。
皇帝看向他:“安儿,那么你呢?”
“你的脾性与衢儿极为相似,却比他更为柔和,亲近百姓,你可有心?”
不等赵云安回答,皇帝开口道:“先别急着回答。”
“朕今日既然开口,只要你愿意,自然有让天下人闭嘴的办法,你无需考虑这个。”
赵云安微微叹了口气。
很快,他退后一步,深深作揖:“陛下,臣心不变。”
皇帝并不惊讶,只问道:“高处不胜寒,却能俯瞰众生,坐在朕的位置,你满心的抱负便能一一实践,无人可以阻挡。”
赵云安却摇头道:“臣向来惫懒,恨不得每日睡到自然醒,吃喝玩乐度时光,且私心极重,把亲朋好友看得比什么都重。”
“陛下,臣不合适。”
皇帝微微叹气:“老三离京之前,也说你不会答应。”
赵云安勉强勾了勾嘴角:“还是三哥了解我。”
皇帝看了他一眼,又问道:“也许是李姓皇室杀戮过重,以至于子嗣凋零,每每都要面临如此境地。”
赵云安却说:“鬼神之说不值一提,侄儿只信人定胜天。”
“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皇帝没有回答。
两人一前一后的慢慢走着,许久,皇帝又道:“瑾儿很是聪颖,将来若有两位叔叔扶持坐镇,也不怕被人挟持。”
这话里头的意思,便是要扶持李瑾这个皇长孙上位了。
赵云安心底微微松了口气,也觉得李瑾十分合适。
李瑾也是被当做国公府继承人抚养长大的,深得大哥真传,而且现在年纪小,性格还有塑造的空间。
皇帝身体健朗,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能够亲自教养皇长孙。
只是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有几分沉痛。
“大哥的身体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皇帝抬头看向东方:“难得今日还早,你顺道儿去看看衢儿吧。”
赵云安点头应下。
等他见到李云衢,第一眼看他的脸色就皱了眉头。
虽说如今一个贵为太子,一个还是外臣,但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少,李云衢的身体一直好好坏坏,但最近瞧着气色还好。
此刻一看也是如此,李云衢精神头还不错,并不像是病入膏肓。
李云衢注意到他的神色,笑着咳嗽了一声:“怎么来了也不说话?”
赵云安被他咳的心头一跳:“大哥,最近身体可有好一些。”
“都是老毛病了,近来好多了。”李云衢笑着说道。
赵云安在他对面坐下来,喝了口茶压下心底复杂:“那就好,公务虽然重要,但大哥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哪知道李云衢听了这话,忽然幽幽叹了口气。
“父皇告诉你了吗?”
赵云安愣住。
李云衢淡淡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自然清楚。”
“去年的时候,父皇还交待给我许多差使,可等过了年大家都忙起来,父皇反倒是让我好好调养身体。”
李云衢笑起来,甚至带着几分洒脱:“大约是我身体不大好,父皇才会如此。”
赵云安没想到他居然早就猜到,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你这是什么表情。”
相比起弟弟来,李云衢反倒是很看得开:“自打出生开始我的身体就不好,小时候三天两头的生病,略大一些才好起来。”
“这几年孤明显觉得身体大不如前。”
李云衢并未告诉过任何人,当初赵娟死后,他一度咯血不止,不得不求助于太医院。
那位如今已经不在的太医,曾告诉他一个秘方。
秘方能够极大程度的激发身体潜能,让他迅速的好起来,却会有伤根本。
李云衢当时毫不犹豫的用了。
如今,他已经为死去的女儿报仇雪恨,亲人也都安安稳稳,倒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云安眼睛一酸:“大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云衢笑起来,拍了一下他的额头:“生死有命,不得强求。”
“能活一日是一日,真要等到那一天,我也没什么不舍得。”
“只是怕累得长辈们伤心,反倒是成了我的不是。”
赵云安紧紧握住他的手:“大哥,你不要这么说,一定会有办法的。”
李云衢没有反驳,又开口道:“瑾儿还小,卢氏也还年轻,这辈子我问心无愧,却有些对不住他们母子。”
皇后的动作能瞒住别人,却瞒不住太子,他心知肚明,却从未诉说。
赵云安靠在他肩头,一字一句的说:“大哥,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人为难瑾儿。”
李云衢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道:“安儿,大哥相信你。”
一瞬间,李云衢有些释怀。
他身体不好又如何,这辈子能有这般的两个兄弟,甚至愿意放弃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位置,来换取他们的兄弟之情,他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只要三弟七弟还在,瑾儿一定会好好的。
赵云安送李谦进宫,离开的时候却带上了三位侄儿侄女。
赵诚像一只快活的小鸟,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没想到皇爷爷能答应我们出来,我可想太祖母和二婶啦,还是永昌公府好,住在府里头我想出门就出门,想玩就玩,快活自在。”
赵妤也很高兴,入宫几个月,她觉得自己快被规矩逼疯了。
尤其是她在漳州府住了几年,已经习惯了自自在在,更是受不了宫里头的条条框框。
但此刻他敏锐的察觉到七叔的心情不大好。
瞥了眼没心没肺的弟弟,赵妤坐在赵云安身边,低声问道:“七叔,你不高兴吗?”
赵云安笑了笑,怕孩子误会:“没什么,只是想着公务,有些头疼。”
赵妤相信了:“七叔能干,可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否则七婶婶和小琼儿都会担心的。”
“知道了,小管家婆。”赵云安笑起来。
这一日叔侄兄弟之间的谈话,无人可知。
日子飞快的往前跑,赵云安每每看着进展缓慢的种子田,心底总有几分焦躁。
他迫切的想要看着种子生根发芽,成熟收割。
等到那一日,也许李云衢瞧了高兴,身体也能好一些。
唯一庆幸的是,连年战乱,天灾的大魏,这一年政局稳定,连带着老天爷也十分赏脸。
各地风调雨顺,皇帝年初砸下去的银钱有了回报。
有足够的耕牛和农具,还可以从官府以赊欠的方式先那走种子,百姓们踏踏实实辛苦了一年,终于在秋收迎来了大丰收。
皇帝收到各地奏折后,也是狠狠松了口气。
今年之后,大魏总算能喘一口气。
身在工部的赵云安,此刻也得到了好消息。
种子田的进展虽然缓慢,但今年秋收之后,还是能证明研究筛选出来的良种,比普通百姓手中的种子产量略好一些。
更让赵云安高兴的是,李云平从西南送回来一批种子。
他打开一看,心头就是一喜。
伸手一摸,这一批粮种饱满有光泽,光是体积就比普通的种子略大一些。
赵云安迅速翻阅,才得知李云平在巡视过程中偶尔得到这种稻种,比寻常的稻子穗大,产量高,且早熟。
只可惜同样的稻子数量不多,李云平搜罗了整一个西南,最后也只得到这一车而已。
赵云安并不嫌弃,这一车稻子好好种下去,等到明年就能得到许许多多的种子。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种良种的性质稳不稳定,能不能将优秀的基因传递下去。
这就需要明年春天种下去才知道。
但这并不妨碍赵云安兴冲冲的告诉太子:“大哥,三哥运回来的稻种分外厚实,一看就知道品质极佳,等明年种下去,来年我们就能收货更多的稻种。”
“用不着两三年,这两种就能普及大魏,到时候百姓们的收成能翻一番。”
李云平靠在塌上,看着弟弟说得眉飞色舞,心底也很是高兴。
“多亏了三弟和七弟,希望那一日早日到来。”
赵云安看向大哥。
入冬之后,李云衢又开始生病。
与往年生病不同,这一次来势汹汹,他的精神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萎靡下去。
赵云安看得心惊肉跳,不停的寻找民间名医,但显而易见效果不佳,倒不如太医院。
李云衢反倒是看开了,劝他不必麻烦。
如今还未下雪,室内点着炭盆,赵云安没穿外套都热得额头冒险,李云平却要裹着厚厚的衣裳,抱着暖手炉已经手脚冰凉。
“大哥,你一定能看到那一天的。”
赵云安握住他的手,帮他暖着手掌:“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乡间地里,看看丰收的场面。”
李云衢想笑,一开口却变成了咳嗽。
等好不容易平息,抬头就瞧见弟弟眼中的担忧。
他笑着说道:“今年也已经瞧过了,有父皇,有七弟,大魏百姓的日子只会一日比一日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赵云安便起身告辞离开。
他一走,李云衢吊着的精神头就更差了,靠在塌上昏昏欲睡。
忽然,他猛然惊醒。
眼前是儿子的身影,李瑾正小心翼翼的帮他盖被子。
“爹,是我吵醒你了。”李瑾有些懊恼。
李云衢笑道:“无碍,白天睡多了,晚上便睡不好。”
“七叔出宫了吗?”
“刚走。”
李瑾在旁边坐下来,又说:“怎么不留七叔吃饭,七叔在的话,爹也能多吃一些。”
因为在漳州府住过几年,李瑾与赵云安的关系也极为亲密。
尤其是李云衢身体每况愈下,皇帝有心培养皇长孙,常常将他待在身边不说,也有意培养赵云安与李瑾的感情。
李云衢无奈道:“他家中还有妻子,总不能一直住在宫里头。”
拍了拍儿子的手臂,李云衢又问:“今日跟着你皇爷爷学了什么?”
李瑾便开始说起来,无非是皇帝又带着他见了什么人,看了什么书,处理了什么公务。
李云衢听得频频点头:“父皇有心培养,你要用心一些。”
“爹,我知道的。”
李瑾岁数不大,可如今越发的早熟,李云衢的身体状况促使这孩子迅速长大。
“孩儿以前不懂事,不知道处理公务这般辛苦,每次还好抱怨爹爹太忙,没时间陪我,现在想想太不应该了。”
李云衢轻轻搂住儿子:“爹爹也很想一直陪着你,多陪陪你。”
李瑾心中一紧。
李云衢却已经岔开了话题:“若是学得累了就去找你七叔,他最喜欢到处跑,总能带着你们松快松快。”
一听这个,李瑾也面露笑容:“是,儿子记住了,谦儿也常说七叔爱玩,只可惜工部也忙,不然肯定天天都带着他到处跑。”
李瑾还记得在漳州府的时候,全家上下出门游玩都是常有的事情。
如今短短几年,他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虚虚的靠在李云衢肩头:“到时候爹爹陪我一起。”
“好。”李云衢笑着答应了。
可他这一次却注定要食言。
天气越来越冷,李云衢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如今已经难以起身上朝。
太子病重的消息终于瞒不住了,一时之间满朝文武议论纷纷,要知道皇帝就两个儿子,一个还在西南,若是太子病逝,那谁来继承皇位?
大朝会上,甚至有人公然提出,请三皇子立刻回京。
皇帝留中不发。
第二天,却直接让李瑾站在了原本太子应该在列的位置。
皇帝的意思显而易见,太子早逝,立皇长孙也是有例可循,倒是让朝廷安静了几日。
前朝安稳了,后宫却不太稳定。
帝后之间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皇后眼看着长子病弱,心疼担忧的同时,却浮现出巨大的恐惧来。
“陛下,太子如今病重,还是得立刻召回平儿,否则若有万一,他们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无法得见。”
皇帝冷声道:“平儿若在京城,才更容易平添是非。”
他可不希望朝廷分成两派,一派支持皇长孙,一派支持三皇子,到时候争论不休,闹得原本关系良好的叔侄俩,最后反目成仇。
皇后眼神一闪,辩解道:“老三无心太子之位,哪里会争,陛下这话岂不是让老三寒心。”
皇帝拧着眉头:“只要他回来,即使他不想,自有人推着他走。”
李云平是三皇子,他背后有武将,有沈家,甚至还有皇后和刘家。
他不想,难道他背后的人都不想吗,光是对沈家刘家而言,推举三皇子上位的利益,就远大于支持以为皇长孙。
皇后还要再说什么,皇帝却直接打断她的话。
“后宫不可干政,皇后,你需谨记本分。”
皇后脸色一白。
皇帝却丝毫不给面子:“此事已定,老三也同意,你无需再说。”
说完一甩袖子就离开了。
皇后沉下脸来,一把扫空了桌子。
刘嬷嬷心底奇怪,低声劝道:“皇后娘娘,皇长孙也是您的亲孙子,陛下若有意扶持,你何必要反对?”
明眼人都知道,皇帝是铁了心要扶持皇长孙,三皇子自愿去了西南,显然是不打算跟侄儿争抢皇位。
皇后却怒道:“你知道什么。”
“衢儿若是不在了,平儿又远在西南,留在京城的便只有赵云安一个人。”
“咱们这位皇帝你还不知道,看赵云安比亲生儿子还要重,更别提孙子了。”
“真等到那时候,赵云安惯会撒娇弄痴,说得皇上改变了心思怎么办?”
刘嬷嬷一惊:“不至于吧。”
“娘娘,赵云安已经是永昌公,陛下膝下还有三皇子,有三位小皇孙,怎么可能将皇位传给永昌公。”
“就算陛下愿意,文武百官能答应?”
皇后冷冷道:“他若是想,又有何难?”
刘嬷嬷还是不相信:“可看永昌公的样子,也不像是要争的。”
永昌公也算她们看着长大的孩子,确实是喜欢撒娇弄痴,可从小到大并无野心。
再看永昌公与太子的关系,那是远胜过亲兄弟,就算是看在太子的面上,他难道会狠心与皇长孙争夺皇位。
刘嬷嬷心底觉得皇后钻牛角尖,因为不可能的事情与皇帝吵闹,反倒是坏了情分。
再者,她一心一意要让三皇子回来,到时候皇长孙知道了,岂不是与这祖母心生隔阂。
皇后却摇头道:“不行,本宫一定要想办法让老三回来。”
“只要他在,皇帝无论如何也越不过他去。”
刘嬷嬷低声道:“可是三皇子也不会答应的。”
皇后猛地一拍桌子:“本宫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一心一意为儿孙谋划,他们却一个个都不领情,倒像是我要害他们。”
“当年就不该留下这孩子,若狠狠心,倒没有了今日的为难。”
刘嬷嬷吓了一跳,忙道:“皇后娘娘,这话可说不得。”
皇后却豁出去了,冷笑道:“本宫朕怀疑赵家人有狐媚的本事,要不然从陛下,到太子,甚至连老三都为他说话。”
不知道想到什么,皇后脸色都有些扭曲。
“嬷嬷,有些话本宫谁都不敢说,谁都不敢提,一直憋在心里。”
她落下眼泪来,通红了双眼:“皇帝从一开始就想过继赵云安,立他为太子,连衢儿都是次选。”
“什么?”
刘嬷嬷也是大惊:“竟有这种事情。”
皇后点了点头,沉声道:“他以为本宫不知道,可在永昌伯府里,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本宫。”
“可,可最后也没过继啊?”刘嬷嬷问。
皇后冷笑:“那时候衢儿还活得好好的,他自幼聪慧过人,有这嫡长子作为继承人,皇帝就算有心也无力。”
“可若是衢儿过世了呢?”
刘嬷嬷听完,忍不住也跟着提心吊胆。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皇后总是不安,总是想让三皇子回京,甚至看向太子的眼神里,慢慢的也是担忧多过慈爱。
尤其是随着太子重病,皇后全部的心思都在三皇子身上。
过继太子?
刘嬷嬷想都不敢想,但转念一看,当今皇帝还当了几十年的永昌伯,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
再退一步,赵云安是赵老夫人的孙儿,不管从哪儿算,勉强都能搭上皇室血脉。
皇后沉声道:“皇上为了赵云安可是费劲了心思,琉璃坊,种子田,一样样都是名利双收的好差使。”
“还有当年的紫金莲……”
赵云安名声越好,皇后心底就更加担心。
尤其是去年秋收之后,民间丰收,在感恩皇帝的同时,不少人竟然在家中供奉起赵云安来,认为他是受到上天眷顾之人。
他去漳州府,漳州府便富裕繁荣,天降紫金莲。
他去琉璃坊,琉璃坊便打造出五色琉璃,镜鉴价值连城巧夺天空。
他去良种所,大魏上下就丰收连连,风调雨顺。
这些事情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巧合,落到皇后眼中,却成了皇帝正在为赵云安铺路。
深宫之中,皇后眼底有火光在跳跃。
“嬷嬷,本宫不能退,退了,我们母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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