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昼溥灯火长明。
应修景面前放着半盒烟,烟灰缸是新的,歪歪扭扭的烟头立在里面。
他从前几年开始戒烟,偶尔犯了烟瘾也只拿起电子烟代替。
周然走进办公室先是被浓稠的烟味呛到皱眉,先将文件摆在他桌签,再不露痕迹走到窗边多开了两扇窗。
“应总。”他说:“我知道原因了,其实是那边背着我们约了两个合作商,约在了同一天。如果今天我们能准时过去的话,胜算还是很大的。”
“两个合作商。”应修景目露寒光:“就是说即便我今天过去了,签约的可能也不是百分之百。”
周然没敢回应,垂手站在那里:“很抱歉应总,是我没发现端倪。”
“对家是谁?”
“是陆氏新上任的执行官,陆钰起。”
应修景抬眼,眸色加深。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陆钰起是陆氏企业的独生女,更是临星的前妻。
“她什么时候回国的?”
“三个月前。”周然把找到的资料告诉他:“陆氏老大病危,提前立了遗嘱,虽然还没到公开的时候,但大家心知肚明,陆钰起很快就会上位成为新董事长。”
应修景思忖片刻,问:“这件事和临星有关系吗?”
“我暂时没发现临星先生和陆女士有联系,陆氏那边很大的可能也不知道德国团队同时联系两家人,这次算是她走运,撬了我们的合同。”
周然说得好听,可应修景知道,哪里是被人家撬的。
分明是他昏了头脑,错一步,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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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研讨会结束后,南瓷和洛奇他们出去吃了个饭,讨论这次收获颇多。
中途南瓷接到了学校的电话,说让他下周一回去上课。
消息一出,洛奇都愣住了。
“南瓷,你回陵市做法去了?才一周就让你回去了?!”
南瓷笑了笑,说:“没有啦,这件事本来也不大,应该是家长那边安抚好了,而且学校教师资源紧缺,少一个人等于一周要分给其他老师十几节课,时间长了谁都受不了。”
“也是,尤其是秦老师还请假了,这相当于少两个。”李子深说:“就咱们那教导主任王哥,我看带了二班没几天都有黑眼圈了哈哈哈……”
“刚好下周一秦老师回来,二班能消停了,课也好上了。”
晚上,南瓷回到家,突然想起手机里还有之前写了几句的歌词。
今天他心情雀跃,打开电脑很快就沉浸在创作的世界里。
完成后,他给台萧打了个电话,那端很快接起来:“喂,南瓷,这好像是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
南瓷微怔,随即笑道:“是啊,以前都是你给我打。”
“怎么了?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说吧,能帮我一定帮。”
南瓷问他:“想问问你们工作室最近还需要词吗?”
“需要啊,随时需要。”
顿了一下,台萧说:“你最近不是很忙吗,驾照下来了吗,不是说又代课了吗,怎么还有精力写词啊?”
南瓷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他,本来随口一说,笑笑就过去了,不曾想台萧情绪瞬间转变。
“南瓷,你回陵市不告诉我?”
隔着一层电话线,南瓷陡然一滞。
他说:“我……我回去的有些急,因为——”
“不管因为什么。”台萧严肃地说:“知道你搬了新家我空出时间去歧合恭喜你乔迁,结果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陵市,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你遇到了困难,哪怕我解决不了也希望能帮你一起分担给你出主意,南瓷,你当我是朋友吗?”
“不是的,台萧,你误会了,我们是朋友呀。”
南瓷连忙解释:“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我什么心情都没有,只想着赶快解决问题回来参加研讨会。”
沉默了一阵。
台萧的情绪淡了些,却也能听出他还是不算高兴。
“这样吧,把你写好的歌词发我邮箱,我们内部开个会先买下来,到时候看看有没有艺人需要。”
“好,谢谢你。”
“嗯,那先这样。”说完电话就被挂断,只剩南瓷一人对着手机发呆。
他叹了口气。
当时太慌乱,只顾着引诱应修景帮自己解决问题,全然忘记与朋友的相处之道。
也从没想过原来自己在台萧心中那么重要。
南瓷将歌词发过去,同时在自己的首饰盒里找到一对袖口。
这是在众多应修景送给他的礼物里,少数他自己买来的工艺品。
那时候他沉醉于应修景西装革履的模样,给自己买了一套西装的同时,又在网上淘来一对袖口。
虽然不是高昂的奢侈品,却也是陪伴他多年的工艺品,上面还刻着一圈英文字母。
[lifeissunny]
寓意生活向阳。
是那时候他人生的写照。
南瓷将这对袖口用精致的礼盒包好,系了个带着黑色圆点的白蝴蝶结,邮寄到了陵市。
台萧收到快递时,打来了电话,这时候南瓷正在办公室写教案。
“台萧,礼物收到了吗?”
“嗯。”
南瓷抿了抿唇:“那……那算是我招呼不周,我——”
“不是招呼不周。”
停顿片刻,台萧开口:“南瓷,我现在在你学校门口。”
“啊?”南瓷站起身看向窗外,果然有一辆车停在那边。
台萧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要不今天换你请我吃饭怎么样?”
南瓷自然应允,又说:“但是不好意思,我待会儿还有一节课。”
“没关系。”
他的声音犹如夏日清泉,丝丝扣扣的清凉感钻进耳膜,告诉南瓷:“多晚我都等你。”
“……好。”
挂了电话,南瓷坐在原位愣了许久。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缓过神来,离开办公室。
李子深在后面教他:“南瓷,你不拿书啊?”
“……噢,我忘记了。”
临走前,李子深还在打趣:“我以为你休息这一星期把书都背下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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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学校门口拥堵,南瓷站在学生队伍后面一同出来。
台萧看见他也下了车,主动帮他打开副驾驶的门。
台萧今天穿着西装,袖口正是他送的那对袖口,南瓷眨了眨眼,很轻说了句“谢谢”,弯腰钻了进去。
南瓷问他想吃什么,台萧却说已经订好了餐厅。
等上菜的时间,南瓷抱歉地看着他:“台……台萧,对不起呀,我前段时间火烧眉毛了,没顾得上找你。”
“你说你被停课?”台萧问他:“那是怎么解决的?”
南瓷垂下眼:“我哥帮忙……找了点关系。”
“那你哥还挺厉害的,幸亏你还有个大哥,不然找我的话……我可能只会给你介绍我身边的位置。”
他笑得温和,视线一直落在南瓷脸上,眼中似乎有更深的寓意,直达南瓷心底。
让南瓷突然觉得温度骤增,眼神也不知道该瞥向哪里。
好在菜上得够快,南瓷刚拿起刀叉,台萧便开口:“先等等,我这份给你。”
他正在将牛排切成小块。
刚刚褪去的温度重新席卷而来,南瓷用手背贴了贴面颊:“我,我自己来也可以的……”
话音才落,整齐切好的牛排已经落在他面前。
“这种事你也跟我客气?”
今天请他吃饭,是为了挽回两人的友谊,所以此时最不需要做的就是‘客气’。
南瓷微笑:“那就谢谢你了。”
今天这顿饭南瓷略显安静,原本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来。
反倒是台萧一直说个不听。
南瓷时不时点个头,附和一句,视线落在他脸上的时间没超过五秒钟。
最后要结账时,南瓷掏出银行卡却被告知单已经买过了。
他疑惑地看向台萧,下一刻却被他揽住肩膀:“走吧,有我在哪会让你买单啊!”
两人正要离开餐厅,应修景的电话突然打过来。
那天他刚抵达歧合市就接到了周然的电话,南瓷拖着行李,随意地告诉他:“对不起,我今天才知道陵市明天有一个生物研讨会,给应先生打电话没打通,就自己先回来了。”
时隔这么多天,两人都没再联系,现在这个突兀的电话另南瓷心中警铃大作。
他停住脚步:“台萧,我,我想去个洗手间。”
台萧的视线扫过他的手机,而后点点头:“去吧,我先把车开过来,就在路边等你。”
洗手间里没人,南瓷咽了口唾沫,接起电话。
“……喂?”
那边是死一样的寂静,寂静到南瓷以为电话没被接通,看了一眼才又放到耳边:“喂?”
“这么陌生,我以为我们第一次见。”
声线喑哑,有种暴雨前的闷热感。
让电话这边的南瓷不自觉绷起脊背。
“我在写教案。”南瓷说:“有些累,你怎么了royd?”
应修景问:“你什么时候打我电话没通了?”
这是那天他为了应对周然临时想出的借口。
很显然,这借口在应修景这里用不上。
南瓷的眼睫迅速煽动,开口:“……对不起,这是骗周然的。”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不过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这种经不起推敲的拙劣谎言根本骗不过老谋深算的应修景。
他索性说了实话:“歧合市有个生物研讨会,我非常想参加,可又不敢告诉你,所以就一个人先回来了。”
“这样吧royd,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回去找你,当面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南瓷——”
南瓷清晰听见打火机的声音,他诧异应修景怎么吸上真正的烟里,男人呼气的声音盘旋在耳畔,隔着电话线都觉得像身处在北方的寒冬腊月。
喷薄而出的戾气传到他这边:“真没想到,过河拆桥这种事,你也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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