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晋云至军机阁,就见跨过影壁,军机阁内院大门门口新放了两盆红色的花。
深秋之时,万物萧条,陡然见到这夺目的大红色,便觉心头一震。
花盆旁有仆人在擦着花盆,他问:“这是什么花?”
仆人忙回:“禀大将军,是山茶花。”
“山茶花……”
骆晋云轻念一句,进屋去了。
山茶花,似乎不错,比那什么兰花好看。
他想,既然她在薛家院子里种了那么多花,显然她是爱花的。
如今这季节,大部分花都谢了,这山茶花却开得艳丽,若是弄一盆去她那里,她应该是欢喜的吧?
午后用完膳,骆晋云又见到了那位侍花的仆人,问:“京城里,若要买花,去哪里好?”
仆人回道:“城中有几处园子,都是卖花的,其中以陈家花园花最好,品种最多,当然也是最贵的。”
骆晋云极少有闲情雅致去逛什么园子,便问:“那陈家花园在哪里?”
仆人回:“在西城门附近,门前有个大石头写着‘陈家花园’就是。”
傍晚自军机阁离开,骆晋云骑上马,径直去了陈家花园。
到园中,他又见到了其它也能在秋日盛开的花,却仍觉得山茶花最好,便还是挑山茶花。
这儿的山茶花更大一些,有的能有一人多高,满树红花,分外妖娆。
他见过她精心侍弄那盆兰花的样子,便不想要茶花树,而是专挑山茶盆景。
从前不知同一种花,有什么区别,现在见了无数盆花,才知花也有高低贵贱,品相差异。
颜色鲜艳而少见的,花瓣大而层次多的,自然就好看一些,也贵重一些。
他一一看过,选了一盆嫣红色、一眼望去全是花,竟不见叶,层层叠叠,一朵花有拳头大的,实实在在的花中魁首。
园主人说道:“郎君好眼光,这可是咱们园子的镇园之宝,花中之王,原本是不低于三十两银子不卖,今日将入夜,竟等来了郎君这等贵人,二十八两便好。”
骆晋云“嗯”了一声,付钱。
好在,他领教过琴的价格。
这花大约……不会比她的兰花便宜?
夜幕降临,他骑马先行,园主人让下人拿板车将花拖去骆府。
花到时,正好骆晋云匆匆用完晚膳,便让人将花盆直接搬去了金福院。
“旁人送的,我不喜这些,让人搬了过来。”他看着薛宜宁淡声道。
尽管夜里昏暗,山茶花失了几分颜色,但在烛光下仍能看出幽静华美。
薛宜宁露了个轻笑,说道:“这山茶花是好品相,那人想必是诚心要取悦将军。”
骆晋云假装不知:“是么?”
薛宜宁让人将花先放在了园中,交待人注意,第二日天亮再找合适的位置摆放。
夜里,骆晋云一边大动,一边掰过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她紧蹙着眉,只看了一眼,便又垂下眼去,一声不吭,贝齿都要将下唇咬出血一样。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几乎是命令道:“叫出来。”
她抬眼,一双杏眼湿潮,泛着水光,柔弱而无助。
“叫出来。”他又说,将她手腕按向头顶。
她终于受不住地启唇,却已是阵阵娇泣。
前几日,老夫人又提起孩子的事。
已是年底,到明年开春,两人便是成亲三个年头了。
所以老夫人心里的预期,是年底有消息。
他在结束后抚着她小腹问:“还没有消息吗?”
薛宜宁侧着身,轻声
道:“没有。”
随后又说:“月信刚过。”
“若是这样,过几日我搬来金福院来。”他说。
其实他不着急子息的事,但此时提出搬过来,却是大好的机会。
薛宜宁没回话,似是默认。
他揽着她,手轻轻揉捻着她落在床上的一缕乌发。
南方战事并不顺畅,乌桓局势也紧张。
如今他还坐镇京城,但若乌桓真有动静,他则随时有可能出征。
这本是平常事,可如今,他却放不下她。
若是她能在他出征前怀孕,他也能安心一些。
第二日朝会,大部分都讨论着南边战事和乌桓动静。
新朝才建立两年,若是西南两方同时交战,势必要动摇国本,更何况乌桓蛰伏这么多年,势力不可小觑。
但南方反周力量,却比之前想象中强盛,几次战事下来,大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迅速制胜。
下朝时,肖放问骆晋云:“你觉得乌桓会动么?”
骆晋云回道:“最多到明年,若还不能迅速剿灭南越,乌桓就会动手。”
肖放捏了捏手骨,叹声道:“好得很,我也想动动手脚了,打仗打久了,在京城待着闲得慌。”
说完问他:“晚上下值后,到水云楼去?”
“不去了。”骆晋云摇头,随后道:“你们也少去几次,战事将起,既然还在京中,就多在父母跟前尽孝。”
肖放笑起来:“你倒正经起来了,以前不碰姑娘,现在连酒也不喝了,我也没见你多孝顺。”
说完,他压低声音道:“王家那事,是你在后面策划的?”
骆晋云“嗯”一声。
肖放不解道:“为什么?我就猜是你,可又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大理寺,你不给好处,轻易也不会冒险做这事。”
骆晋云回答:“平不平之事而已,替天行道。”
肖放不由又笑起来,转过头上下打量他,见他不想说真话,便又问:“晚上真不去?”
骆晋云正色道:“真不去,以后也别叫我,若只是喝酒,就去酒楼。”
肖放看着他往前行,忘了挪步。
这人,竟突然改性了。
下午骆晋云回得早,径直回了府。
有磕磕绊绊的琴声从骆晋雪的慧福院传来,他想起一事,便变道去了慧福院。
骆晋雪正在练着琴,听说他进来,立刻就停了下来,紧张道:“大哥今天回得这么早?”
骆晋云看看她的琴,知道她是怕自己责怪,说道:“想练便练吧,要有些长进才好。”
骆晋雪十分欢喜:“真的?那以后就算大哥回来我也练?”
骆晋云点点头,再抬头看她,想开口,却一眼就看到了她头上那朵分外艳丽的,嫣红色的花。
山茶花。
骆晋雪见他看,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在嫂嫂院子里摘的,嫂嫂说是别人送你的,真好看。”
虽是亲兄妹,但因大哥比二哥严厉不少,骆晋雪一向有些怕他。
骆晋云问她:“她知道你摘了花么?”
骆晋雪点头:“知道,这还是嫂嫂帮我挑的。”
确实是开得极好的一朵。
骆晋云深吸了口气。
他突然觉得,如果锁儿去把那盆山茶花浇死了,她可能会说,没关系,只是小孩子顽皮,再买就是了。
“大哥,怎么了?你觉得这花……不好?”骆晋雪小心问。
骆晋云重重吐了口气,不再提这事,而是问道:“前两日,又有人向我提起你,似乎是有与骆家结亲的意思,对方说的那小公子我见过,相貌堂堂,去
年秋闱就中了举人,如今在国子监念书,你若愿意,可找机会与他相看一……”
“不愿意。”骆晋雪忍不住打断了他,不悦道:“你之前答应过陶子和若能进颖山书院就给我们机会的,怎么现在要说话不算数么?”
骆晋云沉声道:“我不是说话不算数,只是问你是否愿意看看那位公子,世上并不只有陶子和一个男人。”
“那我不愿意,他就算是皇帝我也不愿意!你答应就是答应了,不要又想着改口行么?”骆晋雪着急道,似乎极怕他改变主意。
骆晋云本就知道她不会愿意。
所以这事他放了几天都没和她说,今日只是听见她弹琴,顺口提起。
但此时听她拒绝,却是异常恼怒。
“冥顽不灵!”他说完这话,转身离开。
骆晋雪也生气,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在他身后道:“我就是冥顽不灵,就是非他不嫁!”
再到金福院时,骆晋云还带着之前在骆晋雪那里生的怒气。
那盆山茶花的确换了地方,却是放在院门口不远处,拿一只花几搁在下面。
好在上面大部分花都还在,应是只有骆晋雪摘了那一朵花。
他进屋,薛宜宁便放下手上的针线活,亲自给他倒茶。
骆晋云没说骆晋雪摘花的事,只问:“为何将那盆花放在那里?”
兰花却要放在随时可见的窗台边?
薛宜宁看了看院中的山茶花,回道:“山茶花不耐阴,那里阳光好,放在那里,花开得更好。”
骆晋云不说话了。
所以,兰花喜阴?
下次,弄一盆同样喜阴的花吧。
见他没说话,薛宜宁想了想,开口道:“今日,母亲也和将军一样说起子息之事,我便向母亲提及,是否要在年底为将军纳一房新人,母亲同意了,让我看着去办。我想在外面细细找找,若有合适的,就替将军接进门,如此,便不至因为我而耽误了子嗣。”
骆晋云听完,不由冷笑一下,却又半天没说话。
薛宜宁自然能感觉到他不高兴,但不知为什么,也没有马上开口。
很久他脸色才又平静下来,看向她缓声道:“就算有了庶子,你也仍要诞下嫡子,你说呢?”
薛宜宁微垂下头:“我明白,只是觉得,或许先有了孩子,母亲和将军……”
“我不着急。”骆晋云打断她道:“什么纳新人的事先放下,我暂且,只等你的消息。”
薛宜宁柔声回道:“但我怕自己身子不行。”
骆晋云不在意道:“请大夫调理便是,以及,明日让人将我的起居衣物搬到这里来。”
薛宜宁觉得透不过气,隔一会儿才回:“好。”
夜间秋风起。
他又紧紧盯着她,像一只苍鹰盯着猎物。
她不愿看他的目光,却被他钳制着下巴不能动弹。
一滴汗液落到她身上,她一下一下呼吸,仿佛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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