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了半个时辰,没有人来杀她,也没有人来找她质问,似乎食盒已经送回去了。
现在开始,她便只能祈祷如意鸭馆那些隶属鹰卫的人能明察秋毫,注意到食盒的变化。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在房中度日如年,焦急等待。
捱到傍晚时,刘小杏突然让人开门进来。
一进门,便是逼到她面前,冷冰冰看着她。
她坐在桌边,因刘小杏这眼神而忐忑惶恐。
她一直记得,刘小杏最初就是要直接杀她灭口的。
“其实你早就变心,喜欢上了骆晋云是不是?”刘小杏突然问。
薛宜宁不知她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只是看着她,没回应。
她又继续道:“他带你来凉州,派那么多人保护你,为你搭秋千,你以将军夫人名义施粥,因为他而留在凉州,你们倒是一对恩爱夫妻。”
薛宜宁问:“这与姑娘有关系么?”
“没关系,我只是……有些心疼。”刘小疼笑了笑,带着几分落寞与不平。
随后又说道:“你的确不错,生得好看,会写诗,会弹琴,还懂画,就是见异思迁,朝三暮四,水性扬花而已。”
说完,转身离去,并交待门口守卫锁好门。
薛宜宁在屋内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却又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竟阴阳怪气来说了自己一通。
这一夜,仍是平静无声。
她虽有心事,却已有两天一夜没睡,此时早就头痛欲裂,在床上和衣躺下,昏昏沉沉到半夜,终于睡了过去。
梦里,她见到了骆晋云率军通过一道山谷,如雍州遇山匪那样,一块块巨石从山上滚下,砸到下面军士身上,随后拿着弯刀的乌桓兵从山坡上冲刺而来,将刀划过骆晋云脖子。
她就在这一刻被惊醒,醒来时冷汗淋漓,天光从屋外照进来。
天亮了,这一日就是他们计划里应外合杀掉骆晋云的日子。
一切都完了,骆晋云会死,她会死,乌桓兵会杀进凉州,西羌铁骑会反,南越也会撕毁盟约,再次兴兵。
这片土地,终将战火飞扬。
她在床上坐了很久,直到外面有人送来早饭。
仍是没胃口吃,她继续在房中呆坐,一点一点熬着时间。
屋内的太阳光,从淡黄,到白,再泛出丝丝黄色。
若是骆晋云遇伏,此时就已经在交战,或是交战结束了……
薛宜宁难耐地捂住胸口,只觉得那儿梗得发疼。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响动,有人将门锁打开,推门进来。
她心不在焉地看向那人,顿时一愣。
那人,竟是裴隽和她哥哥共同的好友,是以前保宁侯家的小公子,名叫陈锦。
没等她说话,陈锦立刻道:“薛姑娘,快跟我走!”
薛宜宁还没回过神,他立刻不顾一切拉住她,在门后探头往外看了看,随后将她拉出房门,并将房门锁上。
薛宜宁看见门外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
“正好换班,我拖住了着便拉了她穿过走廊,到一处空房间。
进了那间空房,薛宜宁惊讶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陈锦回道:“西羌世子陈少阳算是我表兄,我是来劝说他连越抗周的。”
说完,他到一处窗前,将窗户打开,朝她道:“快过来,从这儿跳出去。”
薛宜宁此时终于明白过来,一边生涩地爬窗,一边不敢置信道:“你要放我走?”
陈锦帮她落地,然后自己也从窗内跳出,又拉她往院中僻静处钻去。
到院墙角一处狗洞前,他说道:“从这儿钻出去,往左边巷子走,走到头就是曲河了,与你所住之处只隔两条街。”
薛宜宁回头看他,问:“你放了我,若被查出来……”
陈锦说道:“放心,我有办法应对,你快出去,不用管我。”
薛宜宁迟疑片刻,最后说道:“谢谢你。”随后从狗洞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她从未来过的小巷子,此时悄静无声,不见一个人,她立刻往左边跑,没想到才拐过弯,就迎面撞到一个蒙面人。
那人手中的短刀一晃就横到了她面前,就在她怔住时,后面一人喊道:“夫人!”
薛宜宁一惊,这才发现后面那人竟是张平!
张平朝前面蒙面人道:“是夫人,夫人出来了!”
那人立刻放下短刀道:“小人不知,望夫人恕罪。”
张平说道:“夫人,此人是鹰卫,是鹰卫的人看到夫人递出的消息,将消息送往边关,随后将军派我们先行来营救夫人。”
消息果真送出去了,薛宜宁喜出望外,立刻让那鹰卫不必放在心上,随后问张平:“那他呢?消息送得及时吗,他……”
“夫人放心,将军没事。”张平说道:“消息到时,大军还未出发,但今日是决战,将军走不开,便令我们先来救夫人出去。”
薛宜宁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之前那名鹰卫问:“夫人,里面一共有多少叛军?”
薛宜宁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是将我打晕后带进去的,后来就一直将我关在房中,我没见过他们所有人,但看样子似乎人并不算多。”
张平与鹰卫带薛宜宁一起退至巷子前方的角落处,那儿也有一小队人,正是她之前身边护卫。
如今见她没事,护卫们也都松了一口气:夫人安好,他们便还能保住一条命。
此时鹰卫队长葛兴过来见过她,并问:“是什么人将夫人放出来的?”
薛宜宁将详情告知,说陈锦是以前保宁侯的小儿子,与西羌王子陈少阳是表兄弟,因与自己哥哥是好友,这次才会放了自己。
张平问他道:“葛大人是怕有诈?”
葛兴点点头,随后又说:“但他们似乎没有使诈的理由。”
“那眼下……”张平看向葛兴。
因葛兴是鹰卫队长,所以将军下令,此次行动由葛兴为指挥,张平的任务则是在任务途中,不顾一切保住薛宜宁,将营救薛宜宁放在首位,唯恐葛兴为抓南越乱党而牺牲薛宜宁。
如今薛宜宁已平安出来,那如何抓南越乱党,就看葛兴的意思。
葛兴沉吟片刻:“先围住,我找人进去暗查里面情形,待刺史带人过来,再攻进去。”
张平让身后护卫听葛兴调动,随后朝薛宜宁道:“夫人,我选送您回去?”
薛宜宁看看后面的小院,摇头:“我就和你们在一起吧。”
张平便说道:“那夫人在此处,我亲自保护夫人。”
薛宜宁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问他:“若抓到里面的人,会直接处死么?”
张平说道:“这个就看将军或是刺史的意思了,但我想,他们这一行人在南越身份一定不简单,大概会押解进京,交由朝廷处置。”
薛宜宁想了起来,那关大人似乎身居高位,刘小杏也不知是什么身份,还有宗室身份的陈锦,或许,朝廷会拿他们去和南越谈判?
没一会儿,派进去探查的鹰卫出来了,告知里面大概只有十余人。
太阳此时已经偏西,他们自然要在天黑前冲进去,但刺史那边的人还没过来。
就在葛兴犹豫时,有鹰卫来报道:“队长,骆将军到了!”
葛兴立刻道:“快领骆将军到此处!”
张平与薛宜宁同时一振,薛宜宁连忙提裙往前面跑去。
才跑几步,便见一队军士策马奔来,为首的正是骆晋云,高大的身形在日暮余辉中如天神般英武而伟岸。
他的马在她面前数丈远处停下,随后翻身而下,箭步冲来,到她面前,看着她,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宜宁,你没事……”他紧紧拥住她,几乎是自喉间发出的喃喃音,语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薛宜宁也不由将他抱紧,随后道:“我没事,你呢?你怎么样了?”
说话间,她手在他背后摸到一股粘稠,惊呼一声,连忙从他怀中出来,看向自己的手,果真是血。
“你……”
“不是我,是别人的血。”骆晋云及时解释道:“我们胜了,歼敌大半,乌桓的主力已经废了。”
薛宜宁将他掰过来,亲眼看见他身后没伤,是染上的血才松一口气。
似乎是为悄悄进城,他脱去了身上铠甲,只穿着里面布衣,遍身血污与尘土,发髻也是散乱的,明显是才从战场上下来,又百里驰骋赶过来,才弄了这一身狼狈样。
她看着他,又是欣喜又是庆幸,却不知能说什么,最后两人再次相拥。
但身旁还有人,后面又传来葛兴的脚步声,她很快就推开他,退到了一旁。
葛兴道:“将军,里面有十人左右,大部分是好手,属下带了七人,张护卫带三十人,准备即刻攻进去。”
骆晋云回道:“好,我身后有六人,可随你一起攻入。”
葛兴便领他上前,向他详述围剿计
划。
一刻之后,数十人从各处攻入小院中。
里面传来打杀声,薛宜宁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骆晋云在她身旁扶住她,温声道:“不用怕,五十人对十人,不会有意外。”
薛宜宁点点头。
她又想起了陈锦,不知他能不能活下来。
还有那位关大人,不管怎样,他确实没有为难自己。
没一会儿,里面的打杀声渐渐小下来,随后一人到骆晋云面前,禀报道:“将军,里面有个姓关的老人,自称曾与将军在数月前一次宫宴后谈过话,说要请将军进院中一叙。”
“宫宴?”骆晋云意外道。
他回想起来,这一年他多数时间都在西境,唯一就在南越使团抵京时回去过,而那期间的宫宴……
在南越使团离开前,裴隽曾在皇宫外面与他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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