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天生一对
池容也难得睡了个懒觉。
他睁开眼时已经是十点半多, 搂住戚陆霄之前在综艺上给他夹的那个兔子玩偶又睡了一会儿,再洗漱下楼, 已经该吃午饭。
离开戚宅几个月, 许久没见到老管家,池容弯起眼睫打了个招呼,“冯叔。”
“小少爷。”老管家抬起头。
笑得眼尾褶皱都特别明显。
池容总觉得老管家好像莫名很喜欢他, 从他跟戚陆霄结婚的头一天,刚搬到戚宅的时候,就对他态度格外和蔼可亲。
但他也没多想。
他记得冯叔本来是戚陆霄奶奶谢毓心的管家,谢家早些年也是荣城的名流。
后来因故破产。
但谢毓心很有商业手腕, 在戚氏跟戚老爷子平分秋色, 戚氏的规模能壮大到现在的地步,离不开谢毓心的多年经营。
冯叔是看着戚陆霄的父亲长大的, 除了谢毓心,是戚家唯一一个向着戚陆霄的长辈。
也许……就是长辈受不了戚陆霄这么寡王, 终于等到他结婚。
所以很关心他的结婚对象。
“戚陆霄去公司了么?”池容张望了几眼, 没见到戚陆霄的人影。
老管家神秘一笑,没有应答。
池容:?
他被笑得有点害怕, 决定去找戚陆霄,然后就见戚陆霄义肢上戴着隔热手套, 端了份滋滋作响、泛着焦香的小羊排走了过来。
“……”默了下, 戚陆霄将羊排放到餐桌上,开口问, “睡好了么?”
池容没说话。
他往前走了几步,乌黑柔软的发顶几乎支棱在人眼皮子底下, 然后仰起头, 眼睫一颤不颤地跟戚陆霄对视。
戚陆霄:“……”
过了一秒, 他瞥到戚陆霄耳根渐渐泛起的红潮,终于眨巴了一下眼睛,原来某个alpha不是跟他生疏了,而是又在羞涩。
戚陆霄抬起手,捏住池容白皙的后颈,红着耳朵,冷漠地将人转过去。
除了小羊排和几道素炒的菜,戚陆霄还做了份红烧肉,拿荷叶饼夹着,红烧肉软糯流汁,池容没忍住吃了好几块。
等吃完饭,老管家去休息,池容瘫在沙发上消食,那双杏眼剔透微亮,张开手臂跟戚陆霄暗示,见戚陆霄不动,眼神渐渐开始变化。
戚陆霄眸光一顿,在他的扇形统计图画好之前,俯身抱住了他。
然后搂着腰将他抱了起来。
池容一开始趴在戚陆霄的肩头,被抱起来他就顺势坐到了戚陆霄的腿上,戚陆霄嘴唇一抿,脸上滚热的温度逐渐蔓延开。
但手还握在池容的腰上,将他抱紧了一些。
“待会儿戚文宏和戚常会过来,”戚陆霄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说,“你不想见他们就去卧室待着,他们不会久留。”
池容疑惑,“戚文宏?”
“我爷爷。”戚陆霄说。
池容现在的姿势不太舒服,他手臂勾紧戚陆霄的脖子往前蹭了蹭。
然后被硌了一下。
“……”
戚陆霄撇开头,低下了眼睫,喉结很剧烈地滚动了一瞬。
“我们戚老师……”池容索性跨坐上去,冷白的耳朵尖一瞬间绯红滴血,他忍着脸上的羞赧,又挪蹭过去,“易感期还没过去么?”
戚陆霄眼皮一跳,掌心箍紧了他的腰,浓密眼睫都遮不住眼底的晦暗,呼吸都重了几分,绷不住地说:“……池容。”
“没事没事,”池容被凶得脸颊更红,连忙开口哄道,“我不动了。”
然后满脸乖巧无辜地跟戚陆霄对视。
戚陆霄眼眸中墨色深沉。
“戚文宏……他们来干什么?”池容才想起来刚才的事,接着问。
“去年戚文宏病重做了场手术,让我接手了戚氏在沄山的一个项目,”戚陆霄攥住他乱动的手腕,“跟你去综艺之前,我把手头的项目都交接出去了,没再管戚氏的事。
“沄山的那个项目还没彻底结束,戚文宏交给了戚常负责,前几天出事了,荣城下了场暴雨,山体滑坡。”
池容:“……”
戚常怕不是命里带衰。
沄山的项目在戚陆霄手里本来已经竣工,但戚老爷子或许年纪大了,身体还不好,现在四面楚歌,盯着戚家家主这个位置的人太多了,他急于求成,就想要扩建。
戚常也一样,他之前手上的一批建材出了问题,戚老爷子本来就对他很不满意,他想将功折罪,就心急火燎地赶去工地。
谁知道,就是扩建的这一块别墅区,被滚落的山石彻底埋住了。
亏损上亿。
戚陆霄还没来得及解释。
“他们过来兴师问罪?”池容已经了然。
戚陆霄指骨摩挲着池容温凉的手腕,那双漆黑的眸子抬起来,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池容腼腆低头,“心有灵犀罢了。”
他跟戚陆霄这该死的默契。
偌大的工程在戚陆霄手里一年多都没事,偏偏戚陆霄撂下摊子交给戚常,就突然出事,戚老爷子心生疑窦,觉得戚陆霄从中作梗。
但之前戚陆霄带池容去戚家的时候,故意跟戚常他们闹了场不痛快,然后借这个理由,再也没去过戚家老宅。
他不露面,戚老爷子只好登门来找他。
池容觉得简直荒谬,“天灾人祸还能算到你头上?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荣城下暴雨,就算下暴雨,也不一定山体滑坡啊。”
“……”戚陆霄却沉默了,眼底的郁色幽邃凝重,低声问,“要是我知道呢。”
池容一愣。
戚陆霄薄唇抿起,直直地望着他的双眼。
“跳……跳预言家?”池容迟疑开口,然后捧起戚陆霄神情冷清沉郁的脸颊,满眼赞叹,“狼人都被炸出来了,不愧是我们戚老师。”
戚陆霄:“……”
他想问池容……穿书的事,但不敢贸然开口,不知道这个事情到底能不能提,怕池容会突然离开。
索性给池容一点暗示。
让池容知道,他有上辈子的记忆,或者知道原著的剧情。
但池容……算了。
满脑子都是剧本。
戚陆霄被人捧着揉了揉脸颊,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他托着池容的大腿根将人抱起来,想抱他去卧室,池容却蹬了蹬腿。
“我在这儿会给你添麻烦么?”池容问。
不然他不想让戚陆霄单独跟戚家的人待在一起,何况一来就是两个。
戚陆霄摇了摇头,“不会。”
“我现在也不需要忍着么?”池容琢磨了一下,又问。他记得头一次戚陆霄带他去戚家老宅时,在车上跟他说不需要忍。
戚陆霄眼眸微动,那张殷红的薄唇勾了勾,亲了下他颤巍巍的睫毛,嗓音低沉,“不需要,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那就好。
池容终于放心。
不然多少有点压抑他的演技。
池容就跟戚陆霄一起待在客厅,戚陆霄仍然在拿着电脑处理工作,他就靠在戚陆霄的肩膀上打游戏,凌乱的发丝被蹭得卷起。
这游戏不光有种田模式,还有星际大战,会掉落一些特殊材料,池容正忙着在线上组队跟人厮杀,门铃就突然响起。
老管家去开了门。
戚老爷子是坐着轮椅过来的,他腿脚没什么毛病,但那场手术之后就不能过度劳累,走多了会气喘,只能让戚常推着他。
戚常整个人瘦了许多,去工地待了几个月,现在还脸色黢黑。
“……”
真是肉眼可见的晦气。
“爷爷。”戚陆霄半垂着眼,站起身。
池容坐着没动,打完了那局游戏。
戚老爷子的眉头明显一瞬间就皱了起来,戚氏名下也有一家娱乐公司,只不过规模比较小,娱乐圈的这些事戚老爷子也懂一些。
他一直让人盯着戚陆霄的动向,当然也知道戚陆霄陪池容去上了一档恋爱综艺。
荒唐至极。
多看一眼都觉得来气。
他戚文宏当了一辈子的商界巨擘,怎么子孙个个都不争气,戚陆霄父亲的事过去太多年了,他已经不再计较,结果戚陆霄也跟一个小明星结了婚,结婚就算了,他也认了,还赔上戚家的脸面在综艺上丢人现眼!
“陆霄啊,爷爷过来找你,是想说一点公司的事。”戚老爷子从轮椅挪到沙发上,余光瞥向待在旁边毫无眼力劲儿的池容。
戚陆霄无动于衷,见池容手上的山楂卷吃完了,又往他手心里塞了一个,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爷爷,你说。”
戚老爷子:“……”
他眼不见心不烦,没再看池容,抬起头语气沉重,“沄山这次的事故很严重,万幸没有人员伤亡,但亏损了将近八个亿。”
咔嚓。
咔嚓咔嚓。
池容在旁边拆山楂卷的塑料包装纸。
戚老爷子面色黑沉几乎能滴水,戚常本来就很心焦,想找戚陆霄盘问,他手头没证据,但他就是觉得这个事情太玄乎。
他不信戚陆霄完全清白。
池容却在这儿碍事。
戚常终于忍不住开口,但他也在热搜上看到了那档综艺,戚陆霄把池容当个宝贝似的,比之前还鬼迷心窍。
妈的,天生一对恋爱脑。
他只能放缓语气,“小容,沄山的事故现在还没处理完,之前项目都是陆霄负责的,爷爷得问一些情况,你要不然先去餐厅?”
“但现在不是陆霄负责了呀。”池容含着山楂卷抬起眼睫,腮帮子微微鼓起,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满是无辜和不解。
戚常就知道自己不能跟池容说话,池容一张嘴,他胸口这股气就嗖嗖地往上顶,他就见不得池容这副装傻发疯的样子。
“生意上的事你不懂,毕竟他之前负责过。”戚常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但他眼神明显比刚才阴冷了许多。
戚老爷子称得上一句老奸巨猾,只是身体不济事,心有余而力不足,戚常却完全沉不住气,连比他小了十几岁的戚文月都不如。
池容理解戚陆霄现在的按兵不动。
戚常没什么大不了的,麻烦的是戚氏的众多股东和戚老爷子这些年忠心耿耿的亲信,就算戚常再废物,他们也会全力护着戚常。
甚至要是戚文月找人入赘,他们宁愿让戚文月当这个家主,都不会支持戚陆霄。
毕竟戚陆霄离家多年,他揣着什么目的回到戚氏,还尚未可知,但肯定野心勃勃,一旦真的完全接手戚氏,会彻底来一次清盘。
他们这些人就什么都不是了。
戚家的态度落在众人眼中,荣城的上流圈子明里暗里都在排斥戚陆霄,戚陆霄腹背受敌,是所有人共同的敌人。
原著里戚陆霄也是花了一段时间,先策反了戚氏的部分股东,才开始明着跟戚老爷子争权。
“出了这种事故谁都预料不到。”戚陆霄拉住池容的手腕,让他靠近自己,抬起头时,冷峻的眉骨在眼底遮出一片深不见底的阴影。
戚常被他这双眼睛盯得有些发憷。
“确实是这样,”戚老爷子抬起手示意戚常闭嘴,然后又看向戚陆霄,“爷爷找你也不为别的,就是现在沄山人手不够,临时派人过去,也不熟悉沄山那边分公司的环境,你要是抽得出空,就跟着叔叔过去看一看。”
他说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戚常。
“……”池容都要被这厚脸皮折服了,当初就是戚老爷子自己病重,才心急火燎地将差点砸在手里的项目交给戚陆霄。
眼见沄山的楼盘开始赚钱,他逼戚陆霄放手,然后转给了自己的儿子。
没想到现在又砸手里了,就又让戚陆霄给他收拾烂摊子。
简直恨不得拿戚陆霄当大冤种。
戚老爷子敢这么对待戚陆霄,是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戚常跟戚文月都在背后做了什么,戚陆霄之前接手戚氏之后,对他的态度又很恭敬。
他不知道戚陆霄在国外还有产业,以为他手中的筹码只有星洲娱乐。
就算星洲娱乐风头再盛,也比不过偌大的戚氏,戚陆霄再有野心,现在也得依附他,对他唯命是从,才有资格留在戚家。
“你们那个什么综艺不是录完了么?”戚老爷子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多少露出点鄙夷的姿态,“都结了婚的人还这么胡闹。”
池容算是发现了,戚老爷子跟原主的爷爷是如出一辙的刻薄寡情。
戚陆霄父母都去世的时候,戚陆霄已经十几岁,性格阴沉,是养不熟的年纪,但原主不是,原主父母去世时他才五六岁。
池家很多人都想争夺原主的抚养权。
就当成自己的儿子养,而且还能拿到原主父母的全部遗产,遗产中甚至包括公司的股份,怎么算都不会吃亏。
原主还小,想拿回父母的遗产至少得十几年,十几年后什么都变了,完全不需要担心。
当时池焕言的父母也想收养原主。
他们作为兄嫂,收养弟弟的儿子顺理成章,谁能想到,被池老爷子中途抢走了原主。
都已经那么大年纪,还非要抚养原主,他哪是心疼孙子,池焕言的父母心知肚明,这明明就是防着他们提前抢走公司!
为了这个,池焕言的父母跟池老爷子差点闹僵了关系,在池家大吵过一场。
……
戚老爷子眉头深皱。
戚陆霄眉骨冷沉,他肤色也很冷白,只有那张薄唇泛着红意,无端让人觉得阴沉。
他眼中尽是冷然,才想开口拒绝,就被池容突然一把攥住了手腕。
戚陆霄侧过头看向他。
池容跃跃欲试地冲他眨了眨眼。
戚陆霄狭长的黑眸中掠过一抹笑意,方才的冰冷都渐渐消散,也没再开口。
任由池容去演。
戚老爷子拧着眉动了下嘴唇,还没说出话,就被池容打断。
池容抬起头,他眼眸艳丽又冷清,嗓音却柔柔软软,诚心发问:“爷爷,您是怎么当上这个家主的?靠您这张老脸吗?”
脸皮倒是够厚。
第52章 我对不起你(二合一)
戚老爷子恍惚愣了几秒, 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眼前少年的那张脸漂亮到咄咄逼人, 甚至有些可恨, 他才怔然回神。
这辈子都没人敢跟他这么说话。
戚老爷子怒极反笑,“池容,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你没跟陆霄结婚之前, 你是不是也得跟着展岑桥当我是个长辈?”
“字面意思,”池容缓缓地眨了下眼,就当是尊老爱幼,耐心地给他解释, “爷爷, 您就不觉得这事儿办得很不厚道么?”
戚老爷子头发花白,目光却冷锐如鹰。
紧紧地盯着他。
他当然也知道不够体面, 但戚陆霄既然想回到戚家,总得给他拿出一点诚意才行。
“虽然我不懂生意, 沄山动工之前总该做过地质勘测吧?”池容眼神毫不躲避, 他面露忧心,“都已经做过地质勘测, 还出了这样的事情,谁知道会不会再来场暴雨, 又突然山体滑坡, 万一再泥石流或者发个山洪……”
他越说,戚常的脸色越难看, 几乎黑如锅底,手指在膝盖上紧紧地攥成了拳。
他本来就为了这次的事故堵心不已, 池容简直就是在给他伤口撒盐!
“到时候埋了叔叔不要紧, ”池容歪过去很黏人地抱住戚陆霄的手臂, 眼中含泪,似乎难以承受地说,“再搭进去我……我老公。”
好险,他差点说成再搭进去他的alpha。
戚常:“……”
戚老爷子:“……”
戚陆霄:“……”
池容柔软的发丝在戚陆霄肩头蹭了蹭,然后仰起脸乖巧异常地盯着戚陆霄,戚陆霄配合地伸手在他装乖的脸颊上捏了捏。
戚常险些被气笑,他都已经够倒霉了,池容还在这儿给他添晦气,他冷笑一声阴沉着脸盯住池容说:“你在咒我?”
“我怎么可能咒叔叔呢。”池容无辜抬睫。
戚常神情略微缓和。
“我的嘴要是这么灵验,”池容眼睫颤巍巍地晃动,让戚陆霄给他撕开山楂卷,旧事重提,“我肯定保佑那个山不要滑坡啊。”
戚常陡然一口气没提上来,脸色铁青。
池容恍然大悟,满眼羞愧,他把山楂卷塞到嘴里,白皙的腮帮微微鼓起,“难道那个项目毁了原来都是怪我,我对不起叔叔。”
“池容!你不要跟我装疯卖傻!”戚常忍无可忍,“戚氏又不是谁一个人的,现在出了事,当然得大家一起想办法!”
不仅仅是沄山这个项目凉了的问题,出这么大的事故,外界舆论压力很大,戚氏集团的股价都在跟着跌。
他焦头烂额,手头既缺人,又缺资金。
戚陆霄倒好。
背后不知道搞了什么鬼。
现在给他作壁上观。
戚老爷子顺了下胸口这股浊气,现在不是跟池容这个神经病计较的时候,他安抚地说:“小容,叔叔说得没错,戚氏出了事故,陆霄也跟着受影响,这个事情不光是为了沄山。”
“所以爷爷的意思是……陆霄一定得去?”池容顿了顿,他乌黑的碎发垂落,衬得脸庞清丽又苍白,眸中水光脆弱。
戚老爷子不近人情地点头,“嗯。”
“那我跟孩子怎么办?”池容咬住嘴唇。
“……”
戚老爷子彻底懵了,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愣了好几秒,池容的神情实在是太逼真,连眼睫颤动的弧度都挑不出毛病。
他目光惊疑不定地盯着池容的肚子。
池容中午又吃撑了,小腹上薄薄的一层肌肉变得不怎么明显,他身上穿的又是很宽松薄软的白T恤,隐约看出小腹鼓起的弧度。
戚陆霄:“……”
池容扭过头,他眼眸湿润泛红,透着股犟劲儿,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质问戚陆霄:“你说吧,我跟那个破山谁更重要?”
原著也提到过戚氏曾经碰到危机,但没具体写是什么事情。
池容想了下,应该就是这段时间。
戚老爷子束手无策,只能拆东墙补西墙,把戚氏名下一些小公司卖了出去。
戚陆霄除了在内部策反股东,也趁这个机会拿另外的身份开始收购戚氏的公司。
戚老爷子怎么也想不到,戚陆霄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继承他这个家主的位子,而是想让整个戚氏分崩离析,就此消失。
虽然戚陆霄也能自己拒绝,但池容觉得还是他来当这个恶人更好。
不然戚老爷子的疑心病那么重,谁知道又搞出来什么幺蛾子。
“……”戚陆霄掌心收拢,攥紧池容的手,让他在自己身旁坐下,那双漆黑的眼眸垂下时显得深邃温柔,似乎藏着些难以察觉的笑意,稍纵即逝,顺着他低声哄道:“你更重要。”
池容终于满意。
戚常眼睛都开始疼了,语气不善,受不了地对着池容说:“那你跟他一起去啊。”
“我剧组还没杀青,当然不能去,”池容眸色无辜,“叔叔你怎么明知故问呢?”
他故意狐疑地问:“不会等我老公走了,叔叔你要给我一个亿让我离开他吧?”然后眼中浮起几分害怕,“还是要拿我怎么样?”
戚常脸色一僵,转而不屑。
到底是这种世家出来的,戚常也不算完全没有心眼,不然毁掉了戚陆霄那条手臂的事,也不可能在戚老爷子眼皮底下瞒这么多年。
但池容拍过那么多戏,对这种眼瞳一动的细微神情都很敏.感。
靠。
还真的想等戚陆霄走了收拾他啊。
戚常撇过脸什么都没说。
池容眼中畏惧更重,嗓音微微地发颤,“我爷爷不会让我被欺负的。”
“你爷爷那张老脸就好使吗?”戚老爷子本来犯不着跟池容这种高中都没毕业几年的小孩子动气,但池容也太让人上火了。
他拧着眉盯住池容说。
戚常也接茬,“叔叔也没说要怎么着你啊,倒是你,陆霄惯得你成天这么不识大体,你爷爷知道了还能护着你吗?”
池老爷子眼里也揉不下沙子,池容这样太给池家丢人了,见面肯定得被教训。
“当然了,我爷爷那么疼我,他不护着我,还得护着你吗?”池容似乎被激怒,那双眼眸冷淡下来,他瞥了一眼戚老爷子,又盯住戚常,薄薄的唇瓣透着红润,上下一碰说,“你没爷爷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说完,池容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赧然垂眼,“差点忘了,这是你爸。”
都怪你跟个孙子似的。
戚常一愣,反应过来,控制不住地怒道:“你他妈的在骂我?”
“我在夸你年轻。”池容满脸委屈。
戚常突然冷脸怒骂。
戚陆霄的眉骨在一瞬间沉下来,抬起头时沉黑的眸底似乎透不入一丝幽光,连嗓音也很冷,不再跟他们纠缠,“冯叔,送客。”
老管家悄悄地旁听了许久,此刻扯了扯衣襟,施施然走过来。
荣城的八月份多雨,庭院外雨幕阴沉,戚常推着戚老爷子的轮椅走了出去,突然两个人的身影都在雨中一抖,雨水飞溅。
池容本来拉着戚陆霄假模假样站在走廊台阶底下送人,他眼皮一跳,拉住戚陆霄的手腕往后撤了一步。
戚陆霄低垂下眼。
池容腼腆解释,“文明观猴。”
戚常心里憋着气,没察觉到前边有个低矮的石阶,轮椅就咔嚓一下撞了上去,差点给他亲爹从轮椅上震下来。
旁边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保镖齐刷刷上前扶住戚老爷子。
于是撑在头顶的伞一歪。
众人浇了个透心凉。
池容抬起手捂了下眼睛,这种脏东西,他们omega见不得。
等那对晦气父子离开,池容也困了,他去睡午觉,戚陆霄就拿着电脑去卧室工作,窗帘拉着,只有旁边亮了盏台灯。
他才靠在床头坐下,卧室门就被人顶开了一条缝隙。
池容抱着枕头过来放在他床上。
戚陆霄一怔。
池容凑上前,眼睫眨巴几下,“不跟你的omega一起睡么?”
四目相对。
戚陆霄眸光有些灼热,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上来,吮住了那两片薄红的唇瓣,池容从齿间溢出一声闷/哼,眼尾濡湿潮/红。
池容仰面陷在了柔软的床被里。
戚陆霄将他困在臂弯间,眼底晦暗浓稠,冰凉的指尖摩挲到他的小腹上,池容脸颊蓦地一红,只觉得那掌心又沿着他微鼓的小腹往上。
池容的喉结动了动,睫毛也跟着抖,心跳陡然快了几拍。
戚陆霄低垂眼睫,见他脸红耳热,但不像厌恶,掌心才轻轻地摩挲上去,又低头在他滚热的脸颊和耳朵尖上亲了亲,“容容。”
“嗯……嗯。”池容颤巍巍地睁开眼,红着脸很小声地应了下。
他稍微垂下眼,就能看到戚陆霄的手掌撑起了他薄薄的上衣衣料。
戚陆霄脖根也有些泛红,清冷和欲色一并交错在他眼底,池容几乎被那道冰雪消弭似的眼神烫到,指尖蜷起来攥紧了床单。
“总是招惹我,”戚陆霄揉了揉他红透的耳垂,低声说,“现在你又害怕。”
池容嘴唇翕动,还没开口,就被戚陆霄压住手腕惩罚般在他唇肉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然后躺下将他拥到怀里,“睡觉。”
庭院外还下着雨,卧室又拉上了窗帘,将所剩无几的光线一并遮住,池容转过头在戚陆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跃跃欲试地想摩挲戚陆霄的腹肌,掌心捂得那片肌肉泛起薄汗,戚陆霄忍了一会儿呼吸都跟着重了,将他的双手擒拿按住。
“睡觉。”
池容仰起头,昏暗的卧室内戚陆霄眉骨冷冽,眸光衬得有点凶,他停止涩.涩,浑身发烫地小声答应,“喔。”
晚上池容仍然在家吃饭。
然后再去剧组。
他经过餐厅,突然听到一声老迈的长叹,似乎痛心疾首,“标记啊,怎么还不标记,人都要跑了,怎么一点都不心急?”
“……”
池容心底微凝,缓缓地定住了脚步,然后从门外伸出个脑袋。
就见老管家戴着副老花镜,捧着手机,满脸遗憾生动,张开嘴就是一声叹息。
“……”池容轻声开口,避免引起惊吓,“……什么标记?”
老管家被陡然吓了一跳,攥着了手机抬起头,“小……小少爷?”
池容走出去。
“就是……”老管家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心虚,但还是跟池容坦白,“《穿成虐文里霸总的落跑omega》。”
池容:“……”
晚饭时,池容相当反常,不停地给戚陆霄夹菜,将碗堆成了小山。
戚陆霄眼皮一跳,抬手挡住,他慎重开口,“我们容容……又在作什么妖?”
“我对不起你。”池容羞愧低头。
连浓眉大眼的老管家都跟着他学坏了。
戚陆霄:?
等吃完晚饭,戚陆霄开车送池容去片场,下车前他掌心拢住池容的后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得去国外出差半个月。”
池容一愣。
“给你找了个新助理,也是我的亲信,人可以信得过,”戚陆霄眼眸幽邃,揉了揉他的脸颊,“平常拍戏都带上他。”
其实戚陆霄之前就考虑过把池容签到自己的公司,但池容现在才火了一部剧,根基不稳,他签了池容,难免会有人诋毁池容的能力,将他接的戏都算在星洲头上。
对池容没太多好处。
他不签池容,公司一样是池容的后路。
他跟池容的事情已经被孟青捅出来成了定局,只能想办法周全,他至少不能成为池容的拖累,相比之下,暂时不签约更好一些。
池容确实想再找个助理,现在递到他这边的剧本、代言,还有各种杂志拍摄和访谈都越来越多,许小遥忙不过来。
但是他有点犹豫,提前愧疚地垂了下眼,“但愿他能坚持本性。”
不要被他带跑偏。
“就这么一个离别的亲亲么?”池容眼睫弯弯,在夜幕中像藏着无数星星。
戚陆霄低眼凝望着他,似乎呼吸都乱了几分,他再次朝池容俯身靠近,像情难自禁,池容却突然故意使坏似的往后一躲。
“你都亲过了,换我们容容来。”池容膝盖撑在车座上,捧起戚陆霄的脸颊,乌黑卷翘的睫毛像小钩子一样蹭过。
他低头将湿软的唇瓣贴了上去。
戚陆霄箍在他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等终于分开时,戚陆霄的薄唇都被舔咬到格外殷红显眼,池容还在人耳廓上咬了一个很小的牙印,“真的得半个月么?”
“我尽量早点回来。”戚陆霄嗓音低哑,那双深沉幽暗的眼瞳盯着他,指腹摩挲着他白皙微凉的腕骨。
池容眼巴巴地点了点头。
他跟戚陆霄分开,去片场时,新助理已经在跟许小遥沟通工作,见到他立刻站起身,自我介绍,“池少,我叫瞿白。”
瞿白看着也像练过的,就是不像韩城一样人高马大,人长得比较清秀斯文,确实更适合当助理,不会太惹眼。
池容跟他握了下手。
《丞相》这边他的戏份已经不多,只剩下几个补拍的镜头,宋寒生的电影等到下个月初才开机,池容就先接了另一个古偶剧。
连男三都算不上,开头没几集就死了,是女主的白月光,主要是人设比较好,而且拍摄周期短,不到半个月就能拍完。
不然他这边档期可能错不开。
剧名叫《我羡青山》,其实之前这个男配就差点定下来了,但导演为了让这个白月光足够遗憾,反而删掉了很多戏份。
那个演员一听,不太愿意出演,几番拉扯之后还是爽了约。
这部剧整体上已经拍完了,就等着在《丞相》大结局之后开播,免得跟撞上档期,热度争不过,只剩这个白月光的戏份没拍。
导演心急火燎又重新找人。
《丞相》杀青的当晚,池容就带着两个助理,赶去隔壁市《我羡青山》的剧组。
导演应该是看到了池容跟戚陆霄在《心动21天》上演的那个小短片,才这么兴冲冲地找上池容,因为白月光的人设也是个浑身反骨的小少爷。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女主则是江湖上以剑术闻名的明月山庄庄主的女儿,她武功一开始比较糟糕,但还非要跟家里拗着去闯荡江湖。
就是古偶剧很常规的开头。
池容一共三场重头戏。
《我羡青山》的导演也看过《丞相》,当然知道池容之前演的那个角色阴柔貌美,一开始还有点担心他换个妆造会撑不起来。
没想到池容骨相很好,几乎化什么像什么,他那双杏眼生得不算标准,眼尾比杏眼更狭长一些,稍微再遮掉一些圆润的弧度,就顿时冲淡了那股艳丽,眉尾也同样改得略微冷冽,就很符合戏里风流恣肆的形象。
晚上,池容先拍了跟女主初遇的那场戏。
他连台词都没有。
他换上夜行衣,黑布蒙面,躲在房檐上,本来想趁夜深人睡,去太常寺少卿家里偷一样东西,他撑着头合眼假寐。
女主在此时也从另一头攀上房檐。
转过头时,被吓了一跳,拿剑尖挑开他蒙脸的黑布,池容被迫睁开眼,深夜寂静无人,他那双眼眸懒散含笑,抬起食指抵在唇边。
示意她噤声。
池容这场戏一条就过了,导演就是要那种夜色蒙蒙之下,这个白月光足够好看,抬起眼眸就足够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当晚,剧组官博发了池容的定妆照。
《丞相》即将大结局,他们这边把池容的这几个镜头一剪,正好预告片也发了出去。
就连池容的很多粉丝都不知道他刚杀青,就立刻又去了下一个剧组,而且《我羡青山》即将开播,池容恰好填满了空档期。
不至于太长时间没有作品。
哪怕是个配角都好,在观众眼前刷一下脸,不然等电影上映太慢了。
等下了戏,池容回到酒店,就趴在床上给戚陆霄发了条消息。
【唔西迪西:戚老师,你在干嘛?垂耳兔揪耳朵.jpg】
戚陆霄很快回复。
【。:下戏了么?】
【。:在公司。】
【唔西迪西:刚到酒店。海獭搓腮.jpg】
等了十几秒,戚陆霄忽然问他。
【。:要不要视频。】
【。:[发起视频]】
难得他们戚老师这么主动,池容垂下眼睫,指尖一戳就接通了视频,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戚陆霄的脸,而是……像实验室。
甚至有点像那种科幻大片里的实验基地。
纯白的墙壁冰冷光洁,陈列着各种各种的机械制造品,大的小的都有,他在角落看到一个几乎顶到天花板的庞大机器人。
而戚陆霄垂下的冷白修长的指节旁边,还有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圆滚滚的小机器人。
“喜欢么?”戚陆霄才出现在镜头前,细长的睫毛垂落下来,遮住了幽深的眸子,他将那个小机器人递给池容看。
池容点了点头,满眼惊叹,“喜欢。”
戚陆霄连家底都掀出来放到了他眼前,这也太信任他了,池容怀里搂着之前跟戚陆霄夹的几个娃娃,下巴颏抵在那只垂耳兔的头顶。
戚陆霄透过镜头看着他,忽然一笑,那张好看的唇弯起来,耳根似乎蔓延开些许薄红,他转过身又拉开了另一扇门。
“这边是各种义肢。”戚陆霄跟他介绍。
池容眼睫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偌大的实验室摆满了各种手脚的仿生义肢,有跟戚陆霄义肢很像的那种机械感特别明显的,也有很逼近人类肤色和皮肤质感的。
整条腿的义肢,到膝盖的义肢,还有手臂各种长度的义肢,甚至有些义肢的末端都不是人类的手脚该有的样子。
被换成了所有能想象到的工具。
铁钩、长弓、刀子……
“好像钢铁侠。”池容忍不住说。
戚陆霄似乎笑了下,低眼抬起手靠近旁边的一条义肢,他自己的机械掌心攥住,旁边的义肢也跟着做相同的动作。
“前段时间在研发一种新款的义肢。”戚陆霄望向他。
池容撑着下巴问:“什么?”
“防水的,”戚陆霄漆黑的眸底凝着幽光,说,“可以浸泡在水中很长时间不会损坏,但相应的可能会损失一部分的灵活性。”
池容微微怔住,嘴唇抿起。
“等下次……陪你去泡温泉。”戚陆霄耳廓微红地说。
录综艺的时候他们虽然住了很长时间温泉酒店,但戚陆霄的义肢不好沾水,他又不太愿意……在温泉那么白晃晃的光线下,让池容看到他的残肢,不是他仍然在意,他只是担心池容会觉得害怕。
池容心坎柔软了几分,弯起眼睫,“好。”
说完,他眼睫一动,小脸通黄,抠了抠被子边边,羞赧暗示,“除了泡温泉,洗澡的时候也可以……”多一点play。
戚陆霄:“……”
戚陆霄那张冷清俊美的脸上眸光深沉,墨色和绯色交织在一起,他抬起头,嗓音沉沉,似笑非笑地说:“我们容容最好说话算话。”
池容哼哼唧唧地往被子里躲了躲,只露出乌黑的发顶和一对通红的耳朵尖。
他突然想起什么,又冒出头好奇地问戚陆霄,“之前你送我的机械玫瑰,也是这边实验室做的么?”
“……”戚陆霄顿了下,耳朵仍然是红的,解释道,“不是……那个是我做的。”
综艺录制到一半的时候,节目组说了最后表白的规则,他就动了这个念头。
玫瑰几个晚上就会枯萎。
要是池容仍然不喜欢他。
他想给池容一枝永远不会凋谢的玫瑰,他不能得到,也不想让池容忘记他。
池容愣了一瞬,几乎瞬间懂了他的意思,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颊。
他跟戚陆霄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戚陆霄催他去睡觉,他才挂断了视频,眼神落回到跟戚陆霄的聊天界面上。
突然发现他还没给戚陆霄改备注。
他的alpha还是个句号。
池容戳开戚陆霄的头像,低头打字时嘴唇突然抿了下,指尖也跟着顿住。
他之前竟然没想过,不对啊,没有人叫他容容,池家的人一直都叫他小容,所以展家和戚家也都是这么叫。
原主的粉丝也没有叫过原主容容。
原主在国外读的大学,出道之前就有个英文名,他的粉丝也习惯叫他那个英文名,后来原主疯狂追求展岑桥,掉了一大批粉。
但就算这样,他的粉丝里,应该还有一些是原来原主的粉丝。
很奇怪,只有戚陆霄叫他容容。
还有他后来靠自己涨的粉叫他容容。
好像爱他的人,和对他虚伪相待的人,从一开始就泾渭分明地划开了界限。
这个怪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转了一瞬,就放在脑后,应该是他想太多。
池容琢磨了半天,不知道该给戚陆霄什么备注,他微博小号叫玛卡巴卡,再给戚陆霄凑一个依古比古……
池容:“噗。”
还是算了,不然他每次在列表看到戚陆霄就想笑,这还了得。
他删掉那个句号,改成了【霄霄】,正好跟他很般配,然后设成了唯一的置顶。
作者有话要说: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韦庄《菩萨蛮》
第53章 替身上位
剧组紧赶慢赶拍完了白月光的戏份, 除了一开始跟女主相识的那场,后面就是白月光在太常寺少卿家救了女主, 两个人共患难。
渐渐生出情愫的时候, 白月光跟女主被仇敌追到深山,为了救女主在马背上被人射杀。
之后男女主再碰到,就没池容的事儿了, 这个白月光只出现在回忆里。
《我羡青山》这边杀青的当晚,《丞相》也终于放出了大结局。
在燕皎死后,女主姜清鸾扶持男主的三皇子继位,她跟太傅政见不合, 本来是情人却拔刀相向, 太傅还曾经设计让女主下狱。
受了一番折磨。
新帝登基之后,头一件事, 就是找个由头处死了太傅。
女主觉得太傅罪不至死,但太傅原先就不赞成三皇子继位, 留下来也是心腹大患, 将来说不定会跟燕皎一样谋反。
她就没有多言。
其实《丞相》的原著到这个地方才完结了第一部,男主的这个儿子暗恋女主很多年了, 对男主的凉薄多疑一直都很有怨怼。
再往后就是另一朝的纠纷,宋寒生没有继续往下拍, 只是留了个悬念, 暗示不管党争还是感情线,都轮回更迭。
紧跟着, 《我羡青山》开播,宋寒生之前给池容发了片约的那个悬疑电影, 《学神》, 也正式开机, 仍在荣城影视基地拍摄。
池容在《我羡青山》里面穿夜行衣的那个镜头又出圈了一次。
深夜,太常寺少卿府上院内灯火阑珊,映到屋檐上越发黯淡,却仍然能看得出少年面容冷白、眉眼清挺,那双眼中笑意有点痞气。
【呜呜呜这白月光的戏份也太少了,才三集就死了,宋导的电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映,怎么着也得好几个月。】
【我原地哭出来,好羡慕某个姓戚的能每天见到我老婆。】
【戚总:谢谢,那是我老婆。】
【我不听!我不听!!!】
《学神》最终定下来按宋寒生的原剧本拍摄,池容跟原斐饰演双男主,原斐现在的咖位比池容大,池容役二番。
拍电影三番之内都算实绩,池容才火了不久,这电影对他来说已经是能够到的最好的资源,没什么可挑剔的。
但他跟原斐前期几乎没有对手戏。
这个戏其实还有个女主,在戏里跟池容演一对兄妹,池容演的男主是一个十七岁,在读高二的小混混,他妹妹九岁,读三年级。
宋寒生挑了一个以前就合作过的小演员,小演员今年十岁,叫阮愿,五岁就开始在剧组拍戏了,演技特别灵。
原斐手头还有个戏没拍完。
过段时间才能进组。
宋寒生让池容先到剧组,围读剧本,然后正好趁正式开拍之前的这段时间,跟小演员混熟一点,找找那种兄妹的感觉。
“你还挺会哄孩子的。”过去几天,宋寒生忍不住惊讶。
阮愿在同龄的孩子里个子不太高,脸蛋白净漂亮,那双大眼睛还真的跟池容有点像,除了拍戏,平常其实不太愿意说话。
没想到跟池容玩得特别好。
他在这边改剧本,一抬头阮愿满脸颊红扑扑的,都是薄汗,抱了个小熊玩偶追在池容后面跑,池容弯起眼睫,伸手假装要挠她痒,其实没碰到她,小姑娘又笑着跑开了,去找陪她过来拍戏的父母,有些害羞地躲起来。
还小声地叫他,“哥哥。”
片场闷热,池容也发梢微湿,在宋寒生旁边坐下,接过改好的剧本,笑了笑没多解释。
他以前在福利院待了好几年,跟小孩子更容易熟悉一些。
这次的电影是宋寒生编导,担任制片,然后由星洲娱乐出品。
在《丞相》开始选角之前,差不多就是去年星洲娱乐上市的时候,宋寒生就跟戚陆霄谈好了,包括电影的特效制作,也是双方一起负责。
星洲娱乐出品的影视剧,特效水平在国内一直遥遥领先,放到国际上的各种电影大片中对比也毫不逊色。
主要是星洲很舍得投资。
宋寒生也是瞅准了这一点。
等池容跟演他妹妹的小演员培养出一点默契,他们的电影就正式开拍,池容在戏里的角色叫宋喜,他妹妹叫宋燕子。
“各部门准备!”头一场戏,宋寒生想博个好彩头,自己站到监视器旁边打板,“《学神》第一场一镜一次,Action!”
电影开头的第一场戏,在破败脏乱的城中村,初春还冷得很,巷子尽头一个小院里,女人身上穿着褪色的旧衣裳在哄孩子。
“不哭不哭,”女人将襁褓中的孩子抱在臂弯里轻轻地摇晃,温声细语地哼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她哼着,皱起眉朝屋内喊了一嗓子,“宋喜!让你给你妹拿尿布,怎么半天了都没动静?你在干嘛呢?!宋喜?”
屋里跑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额头上都是汗,手也脏兮兮的,将尿布递给她。
女人伸手夺过。
“卡!”场记打板。
宋喜跟宋燕子的父亲外出务工,已经一年多没回家,等到宋燕子过了满月生日,深夜里女人装好火车票,就将宋喜叫过去。
“第二场一镜一次!”
“你跟爷爷奶奶好好待在家,照顾好妹妹,”女人塞给宋喜一叠皱皱巴巴的钱,然后指腹粗糙的手揉了把他的脑袋,她眉眼仍然秀致,但起了细细的皱纹,“妈妈找你们那个爹去,赚到钱再给你们寄回来。”
宋喜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女人就趁夜离开了,宋喜蹲在院外,盯着那条巷子里淅淅沥沥的春雨,黑白分明的眼瞳中透着股茫然和无措。
女人没再回来。
再接下来就是将近十年后的戏份,演小宋喜的那个小演员没几天就杀青,池容开始拍他在这部电影里的头一场戏。
池容去弄了下头发,乱糟糟的半长头发在脑后扎起个揪,穿了件背后带涂鸦的黑T恤,底下是条露膝盖的破洞牛仔裤。
化妆师在他眼睑底下,还有脸颊上都化了几道青红交错的伤口,手臂胳膊上贴着创可贴,膝盖也满是淤紫,像跟人茬过架。
他肤色冷白,乍一瞧伤得特别惨烈。
宋寒生过去看了一眼,已经对味了,除此之外,就没怎么再让池容化妆。
几乎纯素颜上镜。
“拿着。”宋寒生扔了盒烟给他。
池容抬手接住。
包装挺有年代气息,是盒红塔山。
他指尖白皙纤长,抽出一根烟咬住,烟身纯白,衬得他唇色薄红,偏过头拿火机点燃,然后将烟盒往裤兜里一揣。
场记继续打板,“第三场一镜一次!”
傍晚,城中村的巷子充满了烟火气,都是各家院子做饭的香味,才下过一场雨,街巷污水横流,下班的人骑车经过,学生也正放学。
“你们家燕子成绩是真不错,”隔壁婶子在院外跟兄妹俩的奶奶闲聊,撇了撇嘴,“不像我家的混小子,跟燕儿差不多大,打死都读不下去一行字。”说完,她瞥到了走过来的宋喜,还有他嘴边叼着的那根烟。
顿时神情透出股厌恶。
“不过你家宋喜也够让人头疼了。”她挥了挥手拍散烟雾,这小混球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冲她脸就吐了口烟圈。
她脸上越发不高兴,拎起菜篮子挎到臂弯,撩起眼皮阴阳怪气,“燕儿奶奶,我先走了,你们家这门槛呀,我不配站。”
“你这孩子,怎么都不跟婶婶说话,”奶奶伸手推了下宋喜的后背,满是皱纹的面颊无奈又生气,“什么时候能跟你妹妹学点儿好。”
宋喜躲开,他去屋里晃了一圈,宋燕子正穿了背心和小短裤,扎起来的辫子上别了个硕大的红色蝴蝶结,挺美地趴在小桌写作业。
他手欠地揪了一下那个蝴蝶结,然后被宋燕子拿着铅笔往他胳膊狠狠一扎。
宋燕子嘴巴不高兴地抿起,眉头拧成结,乌黑的眼仁又冷又倔。
“你再扎老子一下试试。”宋喜扬起手,假装要扇她。
宋燕子立刻抬起手臂挡住头。
再放下的时候,宋喜已经走了。
她一低头,还没继续写,突然啪地一下放下铅笔,趿拉上那双破旧掉底的布鞋,去旁边柜子里踮起脚尖一瞧,扭头就追出去。
“你又偷爷爷奶奶的钱。”宋燕子使劲攥住宋喜的裤子,差点给他扯掉。
宋喜不耐烦地推开她,“滚。”
“给我!”宋燕子再次扑过去。
然后被宋喜拎起衣领扔到了他们的小院里,天色渐渐地黑沉下去,宋燕子站在院里哭,奶奶听到,连忙出去哄,“怎么啦我们小燕?”
宋喜往外走,蹲在巷口的几个小混混都围过来,然后一群人靠着路边废弃的电线杆抽烟,斜对面就是那个婶子家的小卖铺。
“要我说呀,老宋家的孙子跟孙女就是投错胎了,”婶子跟旁边几个街坊说,“瞧那小的,成绩那么好,可惜了是个丫头,再好也不顶事,那个宋喜是成天街上跟人打架,课也不去上,跟他妹妹换一下就齐全了,白长了张好脸。”
她生了两个儿子,老大跟宋喜在一个高中,成绩特别好,经常年级前三,老二很调皮,怎么打都不愿意读书。
宋喜叼着烟,冷白的脸颊模糊在烟雾和夜色里,他捡起块石头砸过去。
那个婶子发出一声惊叫。
“管别人家的屁事,”宋喜掀起眼皮,扯掉唇边的烟,舌尖抵了下腮帮子,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不去管管你的好儿子。
“你家老大。”
“你给我说清楚,我儿子怎么了?”婶子登时眉头一皱。
宋喜跟旁边的几个小混混一阵哄笑,然后他抬起头说:“你儿子没屁.眼啊。”
“你个小杂种,你又知道了,在这儿乱嚼。”婶子满脸怒意,红一阵白一阵,但又不敢上去跟宋喜他们动手。
“我就是知道啊,”宋喜咬着烟,朝她家院子方向挺了下胯,她儿子晚上都在院子里写作业,笑嘻嘻地说,“我搞过,我怎么不知道。”
婶子一愣,反应过来,被气到眼泪上涌,耳根子都气红了,拿起放在小卖铺外的玻璃酒瓶就狠狠一砸。
宋喜他们早跑了。
“卡!”场记终于打板。
拍这场戏的时候原斐进组了,他就在旁边看着池容他们拍戏,池容是真的大部分镜头都一条过,而且比《丞相》的时候还得心应手。
他见惯了燕皎阴冷艶丽的样子,没想到池容演起这种小混混,也这么放得开。
换成他真的不行。
尤其宋寒生还要求演员尽量用原声。
池容台词特别好,跟燕皎的时候嗓音语气完全不一样,凭语气都能听出是不同的人。
池容他们今天一共三场戏,凌晨五点半就到了片场,估摸着得一直拍到晚上两三点,池容的状态很好,宋寒生也跟着加进度。
下一场,镜头一挪,又去宋家的院子里。
很破烂的小院子,三间房,加上一个旱厕,宋喜推开自己那头的门,眼神一顿,眉头瞬间皱起来,大步走出去,“宋燕子!”
爷爷奶奶都被吓了一跳,“大晚上的喊什么?”
宋喜不理,拿起被摔到稀巴烂的游戏卡带,宋燕子也浑身一抖,字都写歪了,他揪住宋燕子的衣领,眉眼特别冷,“你弄的?”
宋燕子抿起嘴红着眼眶没说话。
宋喜经常偷家里的钱,不是抽烟,就是去网咖打游戏。
“行。”宋喜从她头顶摘下来那个蝴蝶结发卡,也往地上一摔,然后踩了一脚,宋燕子顿时就眼泪一涌,撕心裂肺地哭出了声。
白皙的小脸上泪痕斑驳。
她一直哭到深夜三点多,还在不停地哭,整个人躲在被子里都哭抖了,宋喜捂住耳朵还能听见哭声,他不耐烦地猛然坐起来。
然后去宋燕子的屋里拿走那个踩坏的蝴蝶结,又稀里哗啦地翻抽屉柜子,拿上胶水和针线,还有鸭嘴钳。
宋燕子抬起手背抹了下眼泪,跳下炕头就追出去。
“老子给你粘回去行了吧。”宋喜翘起二郎腿,在灯底下拿鸭嘴钳把踩歪的发卡掰到原位,然后低头穿针缝蝴蝶结。
宋燕子不愿意让他碰,伸手跟他抢。
宋喜一抬手臂,给她甩到地上。
宋燕子又爬起来,又被甩,折腾无数次,她一口咬在了宋喜的手臂上,宋喜骂了声艹,就使劲掰住她下巴让她松嘴。
“妈的,你是狗吗?”宋喜捂住渗血的手臂。
宋燕子抢不到,蹲在旁边接着哭。
宋喜给她修好蝴蝶结,往她头上一扔,扭头就走了,好几天没回家。
等他三天后又走到那条巷子,街坊见到他就连忙朝他招手,“宋喜!赶紧去你家看一看,你妹走丢了,你奶奶哭到不行。”
宋喜一愣。
“能走到哪儿去啊,估计上哪儿玩去了吧,”宋喜叼着烟不情不愿地往家走,“我他妈出去半个月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抬起头,这才察觉到不太对劲,整条巷子都死气沉沉的,电线杆上贴着很多寻人启事,包括之前那个婶子的大儿子。
既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照片,在傍晚时分无数张面孔直直地望过去。
甚至透出几分渗人的诡异。
宋喜背后一凉,加快了脚步。
还没到院子跟前,已经听到了奶奶哭哑了嗓子的嚎啕声,“都找了三天了,根本没一点下落,我家孩子到底去哪儿了啊。”
旁边的警察在努力安抚她。
但从一个月前开始,他们这个辖区就收到许多报案,很多孩子失踪,下落不明,而且失踪的孩子大部分在校成绩都很好。
跟上面一沟通,才发现不光他们辖区。
这样的失踪案甚至追溯到了十几年前,在其他地区早就开始了,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宋爷爷又去外面找了一遭,才走回来,他叼着个旱烟袋,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连着熬了三个晚上,皱纹都深刻了许多。
抬起头见到宋喜,他上去就扇了个耳光,
这场巴掌戏是真打的,演宋家爷爷奶奶的演员都是老戏骨,这一巴掌瞧着特别狠,力道却控制得很好。
但就算这样,池容仍然被扇得偏过头,他肤色太白,泛红就格外明显,脸颊似乎顿时就通红起来,耳朵也跟着充血。
他再转过来,眼神就变了。
冷到不像这个宋喜这个年纪该有的。
“你又去鬼混,”爷爷心力交瘁,“你知道你妹妹已经失踪三天了吗?她是你亲妹妹啊,你妈走的时候怎么交代你的?!”
宋喜搡开他,抬起手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舌尖抵着滚烫的口腔内壁,“我去找行了吧?我豁出这条命都给你们把她找回来!”
他说完,就顶着夜幕往巷子里走。
“宋燕子!”他抬起头喊,“给老子滚出来!我告诉你,这次不是吓唬你的,你再不出来老子真的揍死你!别以为我不敢跟你动手!”
宋燕子也不是头一次跑丢,小时候跟他吵完架,每次都憋着劲儿跑出去,又被他拎回来,简直属驴的。
但他在黢黑的巷子里找了个遍,还是没有宋燕子的影子,他又往前走,周遭越来越死寂,低下头时,在脚边发现一个蝴蝶结。
红色的,沾了很多灰。
“卡!”
这场戏是群戏,而且几乎一镜到底,宋寒生有意在电影开头炫一下技。
这场拍了很多次。
拍完下了戏已经三点半多,池容离开片场,到了酒店洗完澡,才顾得上给戚陆霄发消息,他这一整天手机都没看几眼。
【唔西迪西:猫猫探头.jpg】
【唔西迪西:想你~离开你的晚上彻夜难眠~哭泣.jpg】
戚陆霄跟他有时差,很快就回了消息。
【霄霄:……】
【霄霄:晚安,早点睡。】
池容下戏太晚,戚陆霄就没跟他多说。
【唔西迪西:你讲话好冷漠,就像我们没爱过。流泪.jpg】
【唔西迪西:[发起视频]】
戚陆霄接起来,池容还没开口,戚陆霄眸光往他身上一落,不由得顿住,眉头冷然地蹙了下,问他,“你的脸怎么了?”
池容一愣。
他的脸已经不疼了,而且泛红的痕迹几乎看不出来,戚陆霄要是不说,他都没发现,他赧然垂睫,“没事,拍戏弄的。”
戚陆霄沉下去的眉头稍微展开一些,但还是蹙着的。
池容抬起指尖,隔着屏幕陡然在他眉心一戳,戚陆霄薄唇抿起,眼皮子跟着跳了下。
却像是终于缓和。
“戚老师,你还不回来么?”池容躺在枕头上,被子拉起来挡住了半张脸颊,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漂亮潋滟,总像藏着水光。
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对不起,”戚陆霄眼窝深邃,眸色竟然有些温柔,“再等几天,可能后天回去。”
池焕言已经开始想办法搭上展岑桥的那条线,所有事情的进展都跟上辈子差不多,但戚陆霄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像在催促。
告诉他得尽快解决掉这些人。
他这次出国还得检查一下自己的义肢,每隔三个月都得检修一次,他就趁这个时间将国外的公司都安顿好,才能腾出手应对展岑桥。
“你再不回来,我怕我会犯一些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池容欲盖弥彰地拍了拍腿间夹着的被子,眼巴巴地控诉。
“……”戚陆霄心头浮起淡淡的警惕,虚心求教,“我们池老师……想犯什么错误?”
池老师……
池容耳朵尖泛起绯色,羞涩地眨巴几下眼睛,张嘴就来,“你不陪我,我找了个替身。”说着,他又拍了拍被子,“就藏在我被子里。”
戚陆霄:“……”
戚陆霄深邃的眸光似乎凝重了些许,盯住池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鼓鼓囊囊的被子,喉结滚动了一瞬,像在等池容给他一个解释。
“他比较害羞。”池容将被子抱紧了一些,还很宠溺地伸手再次拍了拍。
戚陆霄当然不信他的鬼话,但池容脸颊红透,动作温柔,惹得他莫名有点焦躁,细长的睫毛垂了下,又抬起来盯住池容。
像某种被抢走了抚摸的大型犬科动物。
再欺负下去就有点可怜了。
池容漂亮的眼睫透着股坏劲儿,终于掀开了被角,露出来夹在腿间的……玩偶。
是之前他带戚陆霄约会时,给戚陆霄夹的那个小狼。
戚陆霄:“……”
他就该知道。
池容抱起玩偶亲了亲,柔软的嘴唇被玩偶的耳朵压出微微凹陷的弧度,直到戚陆霄耳根都开始泛起红色,他才终于说了晚安。
翌日,仍然去剧组拍戏。
他们一场大戏拍到了傍晚时分,夜幕渐渐黑沉,池容吃过晚饭,走到片场外,想去影视城转一转,下意识地一抬头。
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不远处的车旁。
身上穿着还没来得及换的西装,像从什么晚宴上匆匆赶来,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戚陆霄抬起头,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越过片场外嘈杂的群演和工作人员,还有片场布景的混乱小巷,就这样望入他的眼睛。
池容心跳陡然一重。
几乎连呼吸都在瞬间乱了节奏。
他避开人群,朝戚陆霄一路小跑过去,戚陆霄伸手将他搂入怀中,搂得有些紧,低头时呼吸的热息扑在池容白皙透红的耳朵上。
浑身的西装仍然衬得他淡漠冷清,但眼中却像敛着热意,揉了揉池容的脸颊。
“你不是后天才回来么?”池容眼眸很亮。
“怕再不回来,”戚陆霄抿了下唇,搂着他,在他红到滴血的耳朵尖上亲了亲,低笑了一声说,“替身就该上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引用自童谣。
第54章 合格的渣男
“什么替身, ”池容愣了一瞬,顶着红透的脸颊轻声责怪, 他安抚地在人唇瓣上亲了下, “你都回来了,我当然更爱你。”
语气好似始乱终弃的渣男。
作为合格的渣男,当然是不管怎么样, 谁在眼前就先哄好谁。
戚陆霄:“……”
而且池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现在还在片场。
虽然戚陆霄的车停在了片场对面没有街灯的地方,但不远处就是剧组的各种灯光,和不停地走动的工作人员。
还好他们已经公开了恋情。
不然今晚又得空降热搜。
池容赧着脸拉住戚陆霄的手腕, 将人偷偷地带去片场, 戚陆霄半垂下眼,很轻地冷笑了一声, “我比替身还见不得人么?”
“我不许你这么诋毁自己,”池容攥紧他的手腕, 越发责怪, 然后害羞地抬起眼睫,“我就是觉得地下/情好像更刺激一点。”
“……”
戚陆霄揉了揉眉心。
池容晚上还有几场戏, 他得去换衣服,再重新上妆, 他刚才那场戏脸上都是伤痕, 戚陆霄就坐在监视器后,等他拍完。
头一场是他跟妹妹的对手戏。
就几分钟的一段。
电影里回忆的时候要用。
过完年的大雪天, 巷子里头都是脏兮兮的积雪,他去接妹妹放学, 他俩背的书包都很破烂, 拿针线缝起来才勉强能装书。
路过一家玩具店。
宋喜想要货架上的变形金刚, 宋燕子想要一只毛绒兔玩偶。
但都没钱买。
宋喜摘掉自己毛线都蹭开了的手套,指头挨个戳到陷进去,就剩下其中两根,然后再戴上手套,只有那两根手指支棱着。
递给宋燕子看。
宋燕子嘴巴抿得很紧,秀气的眉头也紧紧地皱起,乌黑的眼仁透出股讨厌。
“兔子啊。”宋喜弯了弯手指,自我感觉很良好,“不像吗?两只耳朵竖起来~”
宋燕子撇开头。
宋喜脸也跟着挎下来,摘掉手套扔到雪地里,“妈.的,难伺候。”
池容跟妹妹配合得很默契,这场戏一次就过了,然后妹妹下戏,跟着爸爸妈妈去剧组酒店,池容这边接着拍他自己的戏份。
池容换了身蓝白相间的校服。
“《学神》,第七场一镜一次,Action!”场记打板。
宋喜低头在黢黑的巷子里捡起了那个蝴蝶结,再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教室里,除了他之外,所有座位也都坐满了人。
教室的桌椅像学校考试一样,各自拉开,间隔一两米的距离。
其他的考生神情或惊恐、或冷静、或麻木,还有人被吓哭了满脸眼泪开始大喊大叫,却怎么都没办法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靠……”宋喜还没来得及头皮发麻,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变成了校服。
“十五分钟后正式开考,考试时间三小时,全程保持安静,禁止一切作弊行为,中途不得上厕所,允许提前交卷,但后果自负。”
教室内并没有主考官。
但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道声音。
宋喜睫毛动了下,垂下眼,发现课桌左上角上贴了他的个人信息,包括姓名和考生号,他的考生号是60152490。
开考的铃声响起,课桌上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套试卷。
刚才就被吓哭的考生现在浑身一抖,哭得更厉害,而那些冷静或麻木的人,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考试,纷纷飞快动笔。
“保持安静。”那道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透出一股警告的意味。
仍然有人在吵。
下一刻,那个人就像被凭空出现的一只手使劲揉捏成团,然后塞在了课桌桌兜里,红红白白的血液和脑.浆淌了一地。
教室霎时噤声。
在哭的几个考生眼泪越发汹涌,却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宋喜嗓子一涩,他离那个座位很近,对方汩汩涌出的血液和脑.浆淌到了他脚底下,弄湿了他的鞋底,他差点吐出来。
像刻在基因中的本能,所有人都低下头刷刷地翻开试卷。
宋喜从小到大都在翘课,除了小学为数不多的几次考试,这辈子都没及过格,他都不记得自己上次认真考试是什么时候。
但他也低头翻了一下。
很厚的一摞试卷,总共有23页。
宋喜听到前面女生轻轻倒吸凉气的声音。
眼前的题目几乎包罗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知识,从最简单的一加一等于几,到量子物理、黑体辐射、各种眼花缭乱完全看不懂的化学方程和公式,甚至还问到经典电影《东成西就》中头一个出场的人物是谁。
三个小时太短了。
没有选择题,都是填空、计算、解析……连蒙的机会都没有。
宋喜也不知道自己写了点什么。
交卷的铃声一响,所有人被强制停笔,教室外似乎是晚上,老式的吊灯被夜风吹得摇晃,光线黯淡,映在考生们僵硬的脸上。
“卡!”场记打了结束板。
这场戏弄了很多绿幕,之后得做特效处理。
“第八场一镜一次,Action!”
就在交卷的瞬间,所有考生的成绩就已经清晰地出现在了试卷上,满分一百,宋喜的试卷上是鲜红刺眼的一个6分。
宋喜眉头皱了下。
他仍然怀疑自己在做梦,但太真实了,每一道题都特别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刚才死掉的那个考生,扑鼻的血腥味还一直在熏他。
教室外一阵脚步。
身上穿着黑色保安制服的数十个人,拎着警棍走了进来。
及格和以上的直接离开教室。
剩下不及格的人,被掐住脖子强行扣上了一个钢铁嘴套,锁得很紧,像栓不驯服的狗一样,然后反绑双手带了出去。
少年皮肤冷白、眼眸乌黑,手臂几乎绷出了青筋,愤怒屈/辱至极却挣脱不开,终于逮到空隙,狠狠踹了扣押他的保安一脚。
却不到一秒就被保安粗硬的手掌按住肩膀,跪倒在了地上,膝盖陡然一疼,宋喜忍无可忍骂出了声,“老子艹你们这些神经病!”
跟他一样被扣上钢铁嘴套带走的考生,也有很多人受不了侮/辱开始反抗,结局无一例外都是被拳打脚踢揍了一顿揍。
宋喜也是。
他被那个保安抬脚狠踹在了头上。
他耳朵顿时一阵嗡鸣,血沿着苍白的面颊蜿蜒淌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漆黑的夜幕之下,废弃钢铁铸就的无数形状怪异的建筑巍峨耸立,教室收卷声了响彻整个庞大到吞没一切的学校。
不分年纪,甚至有面容沧桑的中年人,和看起来才一二年级格外稚嫩的孩子,全部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
拿着一模一样的答题卡。
“卡!”
场记打板,池容接过许小遥递给他的湿巾,低头擦了下濡湿到眼睫上的血浆。
待会儿他还得补拍几个镜头,暂时没摘掉那个钢铁嘴套,但一抬睫,就发现戚陆霄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独自站在片场角落。
戚陆霄眉眼浓深,不知道是不是片场灯光的问题,池容总觉得他脸色有些苍白,那张殷红的薄唇抿得很紧。
池容拿起之前那个手套过去,抬起手比了个兔子在他眼前晃晃。
戚陆霄心头一跳,攥住他的指尖。
“怎么了?”池容乖乖地让他攥住自己的手指,然后盯着他的双眼,“不舒服么?你带没带药?瞿白那边好像也有。”
戚陆霄喉结攒动,摇了摇头。
刚才在监视器后,好像有一瞬间,他觉得池容的血不仅淌过了眼睫,还湿透了整条腿,他甚至能看到他白皙的腿上深深擦破的伤口。
池容腿上都是血,手掌上也是,身上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脸颊苍白到毫无血色,但越苍白,那双眼睛就越漂亮。
像燃着烧不尽的火,藏着抖不落的星星。
戚陆霄垂下眼,他自己的掌心也都是温热的血,鲜红刺眼。
好像是池容的血。
他很多年都没有疼过的断肢又隐隐疼痛起来,从断肢的伤口蔓延开,整条义肢都仿若有血有肉的手臂一样,跟着阵阵发疼。
剧烈鼓噪的脉搏撞在他机械造就的皮肤上。
在他眼前的幻觉中,他好像跟池容待在一片废墟,深冬凛冽的风穿透废弃的大楼,他指尖摸到的血都开始变得冰凉。
池容的发梢都被薄汗湿透了,靠坐在地上,乌黑卷翘的睫毛抬起来,凝望着他眼睛,然后突然颤了下,拿胳膊肘怼了怼他。
戚陆霄又抬起头。
“像不像……”池容眼睫弯起笑意,抬起冰凉发颤的指尖,拿手套给他捏了个兔子,手套也不留神沾了血,毛线透出红色。
戚陆霄还是没说话。
池容抿了抿嘴唇,那双冷清的杏眼很温柔地垂了下,摘下手套,指尖捏住手套上被血洇湿的一片,像一颗小小的心。
戚陆霄嗓子一涩。
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下。
…
再次睁开眼,刚才的一切荡然无存。
“我没事……导演好像在找你。”戚陆霄嗓音低哑,沉黑的眼眸盯着池容的脸颊,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池容犹豫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不太放心,就让瞿白过去陪着他。
等几个补拍镜头结束,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池容下了戏就去找戚陆霄。
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将没擦干净血浆的那条手臂藏在身后。
“是不是晕血?”池容抬起头问。
戚陆霄仍然摇头。
戚陆霄浓长的睫毛垂下来,盯着他匆匆赶来,没来得及摘掉的那个钢铁嘴套,眉头蹙了下,骨节修长的手指抬起他的下颌。
另一只机械手臂在他脑后摸到搭扣。
池容眼睫颤得很厉害,脸颊红透滴血,戚陆霄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影子都能将他遮住,这个姿势,他只能被迫仰起头看着戚陆霄。
戚陆霄不会喜欢这个吧……
这有点涩.涩过头了。
“戚老师……”池容眼尾都有些泛红,饶是他脸皮比戚陆霄厚得多,现在都忍不住害臊,他很小声地开口。
戚陆霄将那个道具给他摘下来,池容戴着这个东西拍了将近三个小时戏,群演还好,不是一直在镜头底下,可以摘掉休息。
但池容不行,每场戏都得拍。
他白皙的脸颊侧面被磨出了几道红痕,他都没发现,戚陆霄抬起手揉了揉他稍微有些僵硬的脸蛋,他才发觉被勒得有点疼。
然后一愣。
对上戚陆霄很明显只是心疼的眼神。
倏地从头到脚红了个透顶。
“怎么了?”戚陆霄不懂,但他能看得出池容脑子里又没想什么好剧本,漆黑的眸色又晦暗了几分,似笑非笑地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池容摇头,顶着张红到冒烟的脸去化妆间换衣服。
戚陆霄晚上陪他一起去酒店。
剧组这次的片场离酒店很近,走路都不到十分钟,盛夏的晚上也不冷,他们就没开车。
池容拉住戚陆霄的手臂,本来想晃一下,突然察觉到戚陆霄的义肢好像很钝。
不像之前的,除非挽起袖子,很难发现是假肢,现在的这个抬起或放下都很缓慢,像机器人一样会有些微的卡顿。
他抿了抿嘴唇,什么都没问。
等到了酒店,戚陆霄去洗澡,池容突然眼巴巴地跟在他身后,手上拿着干净的浴袍。
戚陆霄怔了怔。
“……我说话算话,”池容满脸滚烫,“不是一起洗澡么。”
应该是之前戚陆霄跟他说的那个义肢,改进了整体的防水功能。
但丧失了一部分灵活性。
“嗯。”戚陆霄眼睫低垂,攥在浴室门把手上的指尖顿时收紧,嗓音也有些紧,耳根染上一抹薄红,蔓延到了脖颈和锁骨。
浴室内,雾蒙蒙的水汽弥散开,池容将浴袍搭在旁边,戚陆霄搂紧了他的腰,鼻尖埋在他温热的颈/窝蹭了蹭。
池容脸颊上的绯色被雾气蒸得更浓,眼底也泛起湿润的水光,戚陆霄抬起头,池容就搂住他脖子亲了上去,他吮住戚陆霄的嘴唇,咬湿,然后一点点的嘬.吻,纤白的指尖插/入戚陆霄脑后的黑发,收拢攥紧。
戚陆霄捧起他的脸颊,在他湿透的睫毛上亲了亲,薄唇抿起,又难以克制似的亲了下他已经开始微微红肿的唇瓣。
垂眸时愣了一瞬。
浴室薄薄的水雾遮挡不住分毫。
戚陆霄掌心扶在他腰.侧,忽然俯身。
池容眼睫一抖,红透了整张脸,想往后躲,却避无可避,他沾了水雾的指尖不知所措地微微攥紧了戚陆霄的发梢。
……
池容手脚发软,几乎是被戚陆霄抱出去,然后放在床上的,戚陆霄掌心握住他的后颈,深邃狭长的眼眸盯着他,忽然低头亲了下来。
床头灯光昏暗。
只有墙壁上一团影子交缠难分。
池容终于被放开的时候,浑身都像染上了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戚陆霄又转身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时,池容已经躲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湿润泛红的眼睛,见到戚陆霄过来,掀开一点被角,很小声地问:“你漱口没有。”
“嗯。”戚陆霄唇角弯了弯,俯身靠近,将他搂过去抱在怀里。
池容只能任由他抱来抱去,还被咬了一下耳朵尖,就像底线再次被打破了,池容突然觉得再过分一点也没什么。
跟之前录综艺在那个村子时一样,他跟戚陆霄亲了一次,就觉得再来一次也没差别。
戚陆霄胸口稍微一沉。
池容趴在他身上,仰起头,红着耳根轻声地问:“等下次……要不然试一试,你会吗?”
“……”戚陆霄顿了顿,才反应过来,那张冷清俊美的脸上泛起热意,呼吸都是烫的,亲了亲池容的额头,“我去学。”
池容就不再说话了,他趴在戚陆霄怀里,手臂勾住戚陆霄的脖颈,跟他亲亲蹭蹭,今晚不知道为什么格外黏人。
“宝宝。”戚陆霄将他抱起来一点,凑到他耳侧低声地说。
他嗓音很沉。
在浴室折腾半晌,现在还透出几分哑。
池容浑身颤了一下,要是没记错,他爸妈都没这么叫过他,他这次真的害羞,眼眸中都是水光,仰起头给戚陆霄吮他湿红的唇肉。
戚陆霄终于发现。
池容好像就是在跟他撒娇。
之前在车上,池容好端端地被冤枉撒娇,戚陆霄还说不吃他这套,他漂亮的眼睫弯起来,指腹蹭过戚陆霄凌厉突起的喉结。
开始翻旧账,“你现在吃这套么?”
“……”
戚陆霄喉结倏地上下滚动,攥住他的指尖,冷白如玉的面容上尽是薄红,耳根滚热,只能认输似的承认,“……嗯。”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太久有点脑袋疼了,明天可能休息一天,要是晚上十一点之前没更新就是请假啦。(因为有可能明天又突然想写_(:з」∠)_)
第55章 我好想你
池容终于满意, 戚陆霄冷白的喉结都被他摩挲到泛起潮/红,他凑上去含住很轻地咬了一下, 戚陆霄呼吸顿时重了几分。
抬起手掌捏牢他的后颈。
“疼么?”池容松开齿关, 满眼无辜。
“……不疼。”戚陆霄深邃的眼底欲/色又渐渐浓稠,喉结上下滚动时,颈筋的脉络都跟着清晰可见, 他攥住池容的手亲了亲指尖。
池容指尖一烫,忍不住蜷了蜷,想躲但是被攥得很紧,没能躲开。
戚陆霄将他搂到怀里躺下, 搂得很紧, 下颌抵在他柔软的发顶上,嗓音低沉, 透着股不餍足的凶,“睡觉。”
“要不然……我也帮你。”池容抿了下自己微肿的嘴唇, 红着脸想俯身下去, 却被戚陆霄揽住腰又抱到怀中。
戚陆霄指腹碾过他湿红的唇瓣,耳根通红, 声线微微有些低哑,拒绝道:“不用……待会儿就好了, 睡觉。”
池容就没再折腾, 他盯住戚陆霄细长的睫毛瞅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
戚陆霄睡到半夜, 就陷入梦中,甚至他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就在他跟池容签结婚协议的那个客厅, 眼前的却是离婚的协议书。
在录制综艺的海边, 他送给池容那支机械玫瑰,跟池容表白,但是他没让池容答应他,也没有那个半强迫的吻。
就像一开始他跟池容商量好的一样,他陪池容去这个综艺,然后池容拒绝他,这样对外不会影响到池容的名声。
等协议快到期,他对池容提出了离婚。
“除了协议上的这些,”戚陆霄垂下眼眸,低声说,“你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提,以后……有事也可以找姚凭。”
池容睫毛颤了颤,盯着那份离婚协议,没吭声,过了几秒突然开口,“我晚上想请你吃顿饭,你有时间么?”
戚常私下做过的不法勾当都东窗事发,已经被戚陆霄亲手送到了狱中,戚文月十几年前做过的事也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戚老爷子的属下想救戚常出来,或者至少保住戚文月,跟展岑桥,还有荣城上流的其余世家,将矛头都对准了星洲娱乐。
戚陆霄很久都没有合眼了,将近一个月都待在公司,没见过池容。
“好。”戚陆霄的眼眸格外幽邃,冷峻的眉骨和眼睫都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他喉结动了动,机械指节攥得很紧。
池容带戚陆霄去一家私人影院吃了顿晚饭。
虽然是影院,但晚餐也做得很好。
炸小羊排焦香脆嫩。
电影仍然是那个喜剧片,《小鬼当家》,这次池容放了第一部,他垂下睫毛低头吃小羊排,电影很热闹,小男孩凯文将几个在圣诞节闯到家里的笨贼骗得团团转。
“好像没有你在综艺上做的好吃。”离开时,池容抿了下嘴唇,深冬的夜晚特别冷,他身上穿着羽绒服,耳朵尖却还是冻得很红。
戚陆霄转过头看向他。
池容抬起头,弯起眼睫对他笑了笑,眼眶却是红的,透着湿润的水雾,被雪色街灯映得像落满了无数星星。
戚陆霄拿了条很厚的围巾,拉过他的手腕,围在他的脖颈上。
“我喜欢你。”池容半张脸颊都闷在软软的毛线底下,很小声地说。
戚陆霄动作顿了顿,他穿了件过膝的黑色大衣,浑身都很冷清,那双漆黑的桃花眼似乎也很冷淡,“……你不想离婚也可以。”
池容怔了下,他摇摇头,眼眶好像更红,去车上跟戚陆霄签了离婚协议。
本来就不是……离不离婚的问题。
戚陆霄也知道。
“我送你去剧组。”戚陆霄说。
“嗯。”
车灯在雪地映出一片光亮,就像录综艺时的那个马拉雪橇,但是没有池容挂在雪橇上的那两盏灯漂亮,戚陆霄转过头没再看。
…
池容起了个夜,他犯着迷糊往戚陆霄怀里钻,戚陆霄箍在他腰间的手臂却突然收得特别紧,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揉了下眼睫,睁开眼。
他挪过去凑近一些,温热的呼吸都交融到一起,仰起头亲了亲戚陆霄紧抿的嘴唇,又抬起手在他透出薄汗的肩背上摸了摸。
戚陆霄紧绷的背肌似乎渐渐地放松下来。
池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戚陆霄跟他一起去片场,他白天有时间,就留在这边陪池容。
池容也就这几部戏一直在荣城的影视基地拍,以后还不知道会去什么地方。
想见一面更难。
《学神》这部电影类似于无限流逃生,他们除了开头,之后的戏份大部分都在“学校”拍,主演都会换妆造。
所以池容跟妹妹前期的有些戏份就攒到了一起拍摄。
免得中间改来改去。
池容跟妹妹对完台词,去换了衣服打算拍今天的头一场戏,现在凌晨五点左右,天色还是黑的,宋寒生特意安排在了这个时间段。
然后拍宋燕子六岁多的时候离家出走。
“《学神》第十三场一镜一次,Action!”
宋燕子放学就没到家。
爷爷奶奶哭着找到天黑,宋喜也出去找。
他双手抄兜,晃荡着走在晚上嘈杂混乱的城中村,最后在一个废弃工地上找到了宋燕子,宋燕子正坐在水泥管上,小脸黢脏。
“就你这样的,”宋喜走过去,撑着膝盖俯身,指着她鼻子说,“被人贩子抓走都是活该,你知道吗?”
他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在宋燕子脸上拍了拍。
算不上打。
然后宋燕子乌黑的眼睛盯住他,反手扇了他一巴掌,岁数不大,手劲儿特别狠,宋喜被扇得瞬间偏过头去,脸上开始充血。
宋喜顿住,闭了下眼睛,舌尖狠狠地抵了抵口腔内壁,再转过来的时候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行,宋燕子,你厉害。”
宋燕子嘴巴抿得很紧,睫毛动了动,眼眶扑簌簌地往下掉泪。
“妈的,死丫头。”
宋喜也不管她,就让她哭,伸手将她拽到背上,颠了颠,然后背起来。
挺瘦小的,趴在背上也没什么分量,他叼了根烟说:“算了,女孩子凶一点好。”
他出来找人,叫了他几个哥们儿帮忙,现在人找到了,他等在巷子口。
人齐了就一起往家走。
旁边一黄毛听见宋喜的话,嗤嗤地笑了几声,跟宋燕子说:“燕儿,别听你哥的啊,听他的你这辈子就完了,嫁都嫁不出去,小姑娘横什么横啊,这么凶将来根本没人要。”
“嫁你个狗日的。”宋喜躲开他,“凶点儿怎么就没人要了,谁要是觉得要不起,那是他自己的问题,撒泡尿去照照自己的怂样。”
黄毛哑口无言,“行行,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又不是我妹。”
“卡!”场记打板。
等中间休息的时候,池容抓紧时间登上游戏去收了下生产出来的兔毛。
整个星球上就兔毛这个资源最难得,六个小时才能产出一批,而且只有一丁点,产出三次才够做一对兔耳朵头饰。
戚陆霄抬了下眼皮,盯着他的屏幕。
“小点点……”戚陆霄沉默片刻,忽然问,“和汤姆布利柏是谁?”
池容的好友界面,这两个都是点亮了三颗星星的亲密好友。
“许小遥和瞿白。”池容无辜抬头。
他需要很多资源,但是自己没空攒,而且一个号的资源有限,许小遥就跟瞿白各自分担了他的一个小号。
见他俩也开始沉迷,池容索性把号送给他俩,然后三个人一起准备新出的星球大战活动。
“……”
戚陆霄抿了下嘴唇,没再多问。
瞿白低头给池容收拾拍戏时的道具,总觉得被人打量了一眼,茫然地抬起头。
又什么都没有。
傍晚时,戚陆霄要去参加一个晚宴,得先离开影视城,今晚也许来不及再赶过来。
在片场外,不等戚陆霄抬手拉开车门,池容就拿几根指头戳了戳他。
然后抬起头,眼神似乎藏着点点期待。
夜幕深沉。
戚陆霄脚步一顿,红着耳根转过身,低头抚摸了一下池容的脸颊,池容歪过头在他掌心蹭了蹭,柔软的唇瓣也蹭了上去。
湿润,微烫。
戚陆霄揉捏在他脸蛋上的指尖不由得重了些,池容的脸颊几乎瞬间被捏得泛起薄红,戚陆霄狭长的黑眸弯出一点弧度。
弥补似的又揉了揉。
池容眸光幽幽,见他好像故意不上道,就只能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将人拉低一点,换了个亲亲,但还没退开,后颈就被握住。
戚陆霄眼眸沉沉地朝他压下来,咬住他已经开始泛红的唇瓣,池容很低地闷哼了一声,眼尾漫起濡湿。
“宝宝,”戚陆霄低声地叫他,“明晚见。”
“嗯。”池容眼巴巴地抱住他,脑袋往他怀里埋了一下。
戚陆霄掌心拢着他后脑勺,忍不住低头亲他的发顶,温热的嘴唇落在他的额头,还有白里透红的耳朵尖上,池容顿时更松不开手。
最后还是戚陆霄捏住他的后颈皮将人拎开。
池容走得频频回头,他自己都有点受不了,咬了咬嘴唇一路跑到片场,他的化妆间在楼上,上去时憋不住又扭过头望了一眼。
戚陆霄的车还没走。
又停了几分钟,才终于离开。
池容红着脸给戚陆霄发消息,他决定让自己感受一下世俗的束缚,不能让感情放任自流,就给戚陆霄换了个严肃的备注。
【唔西迪西:垂耳兔揪耳朵.jpg】
【唔西迪西:戚老师,这样不行,我得拍戏,你得上班。】
他们不能每天待在一起涩涩。
【戚老师:?】
池容盯住戚陆霄发来的那个问号,他抿了下嘴唇,但唇角还是忍不住翘了翘。
他给戚陆霄发了个垂耳兔拿毛绒绒的耳朵擦眼泪的表情包。
语气不自觉地软下来。
原则都抛到了脑后。
【唔西迪西:我好想你啊。流泪.jpg】
戚陆霄应该在开车,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复,池容已经跟妹妹对完下一场戏的台词。
拿起手机顿时耳根一热。
【戚老师:垂耳兔捧心.jpg】
【戚老师:我也是。】
“小池,脸怎么那么红?”宋寒生拿着剧本突然出现,他还记得之前拍《丞相》那次火场戏的时候池容发烧了,跟现在很像。
他不放心地说:“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先休息,不要硬撑啊,咱们还不着急杀青,这才刚开拍不久,有的是时间。”
池容:“……”
池容臊着脸将手机递给助理,脸上的热度终于散开,“没……没事,我就是有点热。”
宋寒生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红透的脸蛋。
作者有话要说:
flag全部倒掉,还是更新了而且超过了11点[点烟.jpg]
第56章 哥哥
池容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没病, 揉了揉发烫的脸颊,换了个特别冷淡的表情, 然后脱掉校服外套就接着去拍下一场戏。
这场戏其实跟他们凌晨拍的那场离家出走应该是连在一起的。
但这几场都是外景, 不是棚拍,宋寒生想要夜晚最真实的状态和光线,等到天色蒙蒙亮, 就先去拍别的,再次天黑才重新接上。
电影里宋燕子坐在水泥管上的时候丢了一只小凉鞋,雪白的脚丫子上也都是灰。
化妆师给妹妹脚上涂了点灰扑扑的土还有粉底,没办法走路了, 池容索性就过去蹲下, 拉住那两条小细胳膊直接背了起来。
然后跟着剧组的工作人员,往他们拍摄的巷子走。
“各部门就位!”副导演拿了个大喇叭在喊, “Action!”
宋喜背着宋燕子往家走,路过一个白色欧式栅栏围起来的小院, 院子里有一对兄妹在踢皮球, 大的七八岁,小的三四岁的样子。
妹妹突然摔倒了, 哥哥赶紧过去给抱起来。
那个小女孩头上戴了一个很漂亮的红色大蝴蝶结,宋燕子终于从宋喜肩膀上抬起头, 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
宋喜也停下脚步。
他把宋燕子放在旁边的垃圾桶盖上。
他下巴一抬, 让宋燕子去看那对兄妹,然后又抬起手指头, 戳了戳宋燕子的心口,“你能不能换位思考一下, 你不羡慕吗?
“你不想要人家这样的妹妹吗?怎么人家跟哥哥天下第一好, 你成天都想掐死我?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宋燕子睫毛又长又翘, 眼睛跟宋喜的特别像,她转过来盯着宋喜,白皙的小脸上连肉都是软软的,突然嘴唇动了动。
宋喜抬起手就捂住她的嘴。
这才没被啐到脸上。
“你妈的。”宋喜咬住根烟点燃。
宋燕子抓住他的手就咬,那个哥哥扭头去找了爸爸过来,指着浑身铆钉破洞,还叼了支烟,就差把混混两个字写在脸上的宋喜。
“爸爸,有坏人!”
宋喜咬住烟,抬腿在栅栏铁门上踹了一脚,唇角翘了翘,那张冷白的面容在烟雾底下有种咄咄逼人的漂亮,嘴上却很脏,“老子又没艹你爹,坏到你头上了吗?”
骂完,他双手从宋燕子胳肢窝底下一捞,跟抱小狗崽子似的,抱起来就跑。
才没被那家人追上。
“卡!”场记打板。
池容将妹妹放下,然后掐掉了烟。
毕竟小演员年纪太小,所以宋寒生把妹妹的戏份都尽量安排在了晚上九点之前,免得孩子太犯困,或者没精力拍摄。
现在还不到九点,妹妹就留在剧组再看池容拍一场戏,旁观戏份也能培养一些感情,不然后面对手戏难拍。
宋喜考完试被押走,送到了一个全封闭的钢铁造就的电击室里。
保安粗壮有力的手掌按住他的肩膀,迫使他坐在电击室中央的椅子上,他的双手和小臂都被牢牢地固定在椅子扶手上跟手臂形状完全贴合的漆黑坚固的铁锁内。
是通了电的,电击的发麻疼痛感立刻传上了四肢百骸。
他还戴着那个钢铁嘴套,脑袋又被黑布袋套住,在脖子上束口拉紧,恰好是能够呼吸,但又有些憋闷的程度。
强烈的屈辱感让他整张脸都红了,眼底都泛起了血丝,就好像他是个下贱的牲畜。
所有不及格的考生都被带去做了电击和催眠,宋喜在催眠舒缓的节奏中大脑渐渐被人剖开一样……他忘了离开家很多年都没回来的父母,忘了那双被捏成兔子的手套。
等再被放出去,终于有老师来带他去宿舍。
老师是一个悬浮的机器人,宋喜全校垫底,只能住在跟废弃火车车厢一样的宿舍里,四个人一个隔间,上下铺,不分性别年龄。
他上车之前,在夜幕下抬起头,突然瞥到了那个婶婶家的大儿子,也跟他一样戴着嘴套,脸色苍白麻木,脚步特别虚浮。
跟在另一个“老师”身后往宿舍走。
宋喜一把拉住他,“周平,你怎么也在这儿?宋燕子呢?!”
周平连头都没抬起来,嘴唇干裂,好像宋喜拉他的这一下就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他差点栽倒,又被那个老师拿机械手拎起来。
然后无视掉宋喜,将人送去后面的车厢。
周平好像不认识他了。
宋喜皱了皱眉。
到了车厢,宋喜睡在上铺,他才发现手背上被打了一个黑色烙印,点开之后会出现一个仅考生个人可见的投屏,是他的系统。
所有在这个世界获得的东西都放在系统中。
他现在只有初始状态下、每个考生都有的成千上万本备考教材和资料。
车厢内很臭,烟味汗味都很浓重,哭声一直都没断过,宋喜筋疲力竭,拿沾了血迹和各种污渍的被子蒙住脑袋就睡了过去。
他待了几天,终于渐渐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所有人称之为“学校”。
考生号其实就是他们入校的前后顺序,宋喜的考生号是六千多万,就意味着这个学校至少容纳了六七千万人,也许还在增加。
每天都有一次小测,小测不做成惩罚,但也会全校排名次,考生号会随着名次改变。
三天一次正式考试,每周一次周测,半个月一次模拟,每个月一次月考,还有期中和期末考试,不及格都会被带去催眠和电击。
强度是逐渐增加的,徘徊在致死的边缘。
想摘掉这个狗嘴套,不再被惩罚,就得拼命地往上爬。
但是像宋喜这样,根本就不会考试,也学不下去的人,并不是死路一条,学校本身不会杀人,却允许考生之间动手,杀掉排名在自己前面的人,你的排名就会顶替他。
除此之外。
除了考场、食堂和宿舍楼,学校内的任何地方都随时有可能会将考生卷入副本。
在副本中可能得到道具,得到能力……但也可能被副本怪物撕碎,彻底死亡。
同样,在副本中可以单打独斗,也可以选择跟其他考生合作,但无论怎么通关副本,既要小心怪物,也要小心你的队友。
“敬告所有考生,”宋喜抬起头,盯着车厢内迎新海报上的那行字,“本校的校训,希望在下一个考场中,能活着见到大家。”
等场记终于打板,池容已经在车厢憋到险些透不上气来,肩胛骨上都是薄汗,发梢和睫毛也湿漉漉的。
在车厢上的戏份,宋寒生安排了两个布景,一个是完全跟剧本设定一比一挪过来的车厢,另一个是只有上下铺这些必须的道具,然后周围没有车厢壁,都是绿幕,为了之后的打斗戏份。
但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真的车厢拍。
上铺黢黑一片,就算开了灯光线也很差,几乎一睁开眼就是车顶,扑面而来的窒息和压抑感,而且床不够长,池容只能蜷起腿。
他膝盖稍微抬起,跟车顶就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完全不能直着腰坐起身,像被困在了一个活死人的棺材里。
后面这几场戏加起来拍了两三个小时,从上铺下去的时候他腿已经僵了,还是瞿白伸手扶了他一把。
“赶紧去歇歇,”宋寒生说,“待会儿那场戏顶多半个小时就能拍完。”
池容走去片场角落。
“池哥。”许小遥拿了膏药过来。
池容在后腰和小腿侧面贴了几块膏药,接下来的戏没什么台词,不需要背剧本,他就登录游戏去清了清体力。
好友申请的界面有个小红点。
池容其实轻易不加好友,但他盯着那个【依古比古】……没忍住给了通过,他现在对这个名字格外有好感。
可惜戚陆霄太忙了,不会陪他玩游戏。
他在游戏里的昵称也是唔西迪西。
【唔西迪西:你好。(///▽///)】
对方很快回复。
【依古比古:你好。】
顿了几秒,似乎觉得语气太过冷静,又发了个小表情。
【依古比古:(///▽///)】
喔,还是个社恐。
池容心想。
【唔西迪西:你多大啦,我八岁。( ’ - ’ * )】
虽然是个全年龄向的游戏,但池容在发现列表里所有的好友只有他二十出头的时候,他就让自己拥有了一个八岁的人格。
反正他之前在综艺直播玩游戏的时候用的是另一个账号。
不怕掉马。
他就不会带着抠出来的城堡再一次踏上回到母星的飞船。
对面似乎愣住了,过了一两分钟,才难以启齿似的回复。
【依古比古:我……十岁。】
池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打字。
【唔西迪西:哇,那你四年级了,好羡慕。兔兔蹦跳.jpg】
这个游戏里有很多根据宠物做出来的表情包,像这个兔兔蹦跳,点了之后玩家头顶就会出现一对长长的雪白兔耳朵,屁股后头也会有圆滚滚的兔尾巴。
然后跳到跟好友的聊天界面转个圈,再蹦跶几下,兔耳朵跟着一晃一晃,雪白的毛绒球球尾巴也一颤一颤。
好友也能看得到。
唔西迪西穿了条蓝色的背带裤,在屏幕上蹦了好几下,才又躲到角落,但兔耳朵一时半会还收不回去,软趴趴地垂在脑后。
【依古比古:……】
【依古比古:嗯。】
池容总觉得不太对劲,但他待会儿还有最后一场戏得拍,就没顾得上多想。
【唔西迪西:哥哥,我要去交易所买一些兔毛,你要跟我一起吗,但是我买完兔毛就得下线了,我爸爸叫我去写作业。流泪.jpg】
对方似乎被这声脱口而出的哥哥一震。
再次陷入沉默。
池容疑惑地盯着聊天界面,这人打字也太慢了,让他禁不住怀疑起了对方的年龄,说不定还没有他这个八岁的孩子大。
等池容去挤完羊奶,对方才回复。
【依古比古:……嗯。】
【依古比古:你很缺兔毛吗?】
池容发了个垂耳兔点头的表情包。
那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的小人又跳了出来,在屏幕中央乖乖地点了点头,柔软雪白的兔耳朵蹭在脸颊上。
然后对方又沉默了一两分钟。
突然发来消息。
【依古比古:收一下快递。】
游戏内好友之间互相赠送东西,是靠快递的形式,会有一辆月球车飞往好友的星球,然后将快递放在院子外。
甚至寄出快递还有个穿越宇宙的过场动画,做得漂亮逼真,星河烂漫。
池容发懵地去瞅了一眼。
依古比古送了他999+的兔毛生产加速剂。
“……”
兔毛加速剂在游戏里得氪金才能买,这么多加起来得至少三千块钱。
他眼眸渐渐凝重。
语气担忧。
【唔西迪西:太贵了我不能收,你再给我这些我就删好友了。害怕.jpg】
他给依古比古快递了回去。
依古比古没有坚持,但是把999+的兔毛加速剂,改成了一瓶,又再次送给他,而且直接点击了对好友的兔子使用。
兔毛顿时溢了出来。
“……”池容反手送了他一簇游戏内的氪金烟花。
虽然他拒绝了之前的兔毛,但只要好友之间有互动,尤其是互相赠送这种需要氪金的礼物,亲密度就会瞬间涨上来。
亲密度最高是五颗星星,他跟依古比古已经有了三颗半,超过了许小遥和瞿白。
成了彼此最亲密的人。
【唔西迪西:谢谢哥哥。】
【唔西迪西:我得先走了,我爸爸在叫我了。流泪.jpg】
【依古比古:嗯。】
唔西迪西的头像灰了下去。
【依古比古:不要随便叫别人哥哥。】
输入框内泛起些许恼火的这行字顿了顿,最终还是删掉了,没能发出去。
池容以为戚陆霄去参加晚宴,今晚不会再来找他,但他拍完最后一场戏的时候,抬起头,就瞥到戚陆霄在不远处。
戚陆霄挺拔修长的身影淹没在片场昏暗的角落,他臂弯上搭着西装外套,领带扯松了一些,衬衫最上端的扣子也解开了几粒。
那张冷白的面容染上了薄红的酒气,衬得眼眸格外深沉幽邃,却在跟池容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泛起了波澜。
唇角也弯了弯。
池容朝他跑过去,戚陆霄俯身将人搂住,鼻尖在他温热的颈窝轻轻地蹭了下,仗着臂弯上外套的遮挡,掌心在他腰后重重地揉了下。
池容尾椎一麻,腿都有点软,耳朵泛起绯色,仰起头小声咕哝,“……你干嘛?”
戚陆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那双漆黑的眼瞳,嗓音沉沉的带着些许笑意,还有酒后的沙哑,似乎有点醉,低声叫他,“唔西迪西。”
池容疑惑抬头。
戚陆霄没再说话。
池容已经该下戏了,他就让戚陆霄跟他一起去化妆间,等卸完妆再走。
路上碰到宋寒生,宋寒生抬了下手,“戚总。”
戚陆霄停下了脚步。
宋寒生是想找他说一下后期制作的事,他想赶在年底之前上映,肯定不能完全拍摄完再做特效,除了戚陆霄自己公司的影视后期部门之外,戚陆霄还替他找了位外国的特效大师。
参与过很多部载誉影史的影片制作。
池容就在旁边等。
宋寒生还没来得及开口,瞳孔骤然一缩。
戚陆霄被宋寒生叫住,就侧过身跟宋寒生说话,道具的工作人员抬着几箱钢架从他背后经过,完全是视线盲区。
池容顺着宋寒生的视线转过头,嗓子没能发出声音,手已经下意识地抬了起来。
将戚陆霄使劲推开。
戚陆霄只觉得背后一阵再熟悉不过的力道,他蓦然转过身时,道具箱子险险地擦过他鞋尖,在他眼前訇然倒塌。
第57章 不要羞涩
“怎么搞的你们?!”宋寒生被吓出浑身冷汗, 顿时怒道,“不是让你们挨个搬, 嘱咐多少遍了, 出了事故才长记性吗?!”
宋寒生自己就是个国内外知名的导演,拍戏出手阔绰,何况这次还有星洲的投资, 整个剧组的待遇都远远超过其他剧组。
相应的要求也很严格,不管是对演员还是工作人员,宋寒生向来都很谨小慎微。
否则影响的都是他自己的名声。
但架不住这么大的剧组肯定有人偷懒。
道具组的几个工作人员也吓坏了,连忙将剩下的几个箱子都放到了地上。
惊慌无措地看向宋寒生。
戚陆霄蓦然转过身, 拉住池容的手腕, 摸到他满手心濡湿的薄汗,眉头蹙得很紧, 呼吸声都透出一丝慌乱,“撞到了么?”
池容摇了摇头。
他尴尬地动了下脚踝, “好像崴到脚了。”
他在狭窄的车厢拍了好几场戏, 现在腿还是僵硬的,刚才去推戚陆霄的姿势就有点别扭, 不知道怎么扭到了脚踝。
戚陆霄扶他去旁边的沙发坐下,然后拉起他的裤腿, 脚踝已经开始泛起红肿。
宋寒生赶紧叫了剧组的医务人员过来。
还好就是崴了一下, 而且不怎么严重,敷上药过几天就能好。
“没事就行, ”宋寒生心有余悸,“这几天别来剧组了, 好好休息, 等好全了再说, 我这边先拍宋燕子跟另一个男主的戏份。”
也只能这样了。
池容再往后好几场打戏,还得吊威亚,脚崴了肯定没办法拍。
宋寒生叫过来道具组的组长,处理那几个工作人员的问题,戚陆霄眉骨还是沉的,脸色也很冷,池容拉了拉他的手腕。
等戚陆霄转过头,他没忍住抬起指尖在那蹙起的眉头上一戳。
然后弯了弯眼睫。
戚陆霄被戳得心头一跳,攥住了他的手。
“别管了,宋导会解决的,”池容催促,“我们也回酒店。”说完,他眼巴巴地仰起头朝戚陆霄伸手,“你背我。”
戚陆霄沉默几秒,抿了下唇,俯身勾住他的腿弯将人背了起来。
池容趴在戚陆霄的背上琢磨,突然又捏了捏戚陆霄的耳廓,对着那耳侧压低了声音说:“要不要让人去查一下那两个人的底细。”
虽然他觉得就算有什么人想害戚陆霄,这种手段都太低级了,还是道具组偷懒的可能性更大,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嗯,”戚陆霄低低地应了一声,刚才医生过来时,他就示意瞿白去查了,“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在我这边备份了资料。”
甚至包括只出镜几秒钟的群演。
池容愣了下,不吝赞叹,“我们戚老师真的未雨绸缪。”
他之前就发现,戚陆霄真的是太谨慎了,就包括戚宅那边,每次他回去的时候,戚陆霄都会让韩城带着一批亲信保镖过来,住在庭院内的另一栋闲置别墅,简直滴水不漏,脸生的人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几乎有些夸张。
但毕竟是狗血小说的世界,戚家又一群疯狗,池容觉得再怎么警惕都不为过。
到了酒店,池容手臂仍然搂在戚陆霄的脖颈上,眼睫颤巍巍地抬起来,吮了下戚陆霄的嘴唇,让戚陆霄带他去浴室。
“……脚崴了都不消停。”戚陆霄垂下眼眸,捏了捏他柔软的脸颊。
他原本就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被池容扯得更松,肩头衣料也攥皱了,露出一截冷白笔直,在酒气晕染下泛起潮/红的锁骨。
池容无辜地眨了眨眼。
反正他这几天也不能去剧组,岂不是正好可以涩.涩。
戚陆霄掌心托住他腿.根和屁.股将他抱了起来,池容很自觉地收紧了搂在戚陆霄脖颈上的手臂,小腿也缠在戚陆霄身后。
他垂下浓长的睫毛,想再去亲戚陆霄的唇瓣,却被戚陆霄躲开。
戚陆霄将他抱到浴室的盥洗台上放下,手臂撑在他身侧,池容眼眸藏着点点期待,戚陆霄冷峻的面容在他眼神底下都漫开了薄红。
醺然的酒气交缠在呼吸间,池容松开了唇瓣齿关,让戚陆霄舌尖探进来,他顿时从嗓子眼溢出一声轻哼。
戚陆霄却牢牢地箍住了他的腰。
让他躲避不得。
戚陆霄漆黑的眸子近在咫尺,眼神有点凶,吮咬在他唇肉上的力道甚至透出狠厉。
池容睫毛颤了几下,心酣耳热,好像他才是喝醉的那个人,连眼尾都泛起濡湿,他分开的膝盖忍不住绷得更紧。
指尖无意识地在戚陆霄耳后摩挲。
戚陆霄呼吸陡然一紧,那双桃花眼格外晦暗幽深,池容反应过来,盯着戚陆霄涨红的脸,故意使坏似的又揉了几下。
可惜他的alpha不愧是行走的抑制剂。
“别闹了,”戚陆霄呼出一口热息,掌心不轻不重地在他腰侧拍了拍,池容脊背一软,戚陆霄嗓音低哑地说,“过来洗澡。”
戚陆霄手背青筋绷紧鼓起,鼻尖埋在他温热的颈窝蹭了蹭,在片场乱了的心跳好像现在才终于彻底平复下来。
池容只好露出个格外遗憾的眼神。
戚陆霄眼睫动了下,耳根到脖颈都泛起一片潮/红,搂住池容,就让池容手臂勾在他脖颈上冲了个澡,浑身都是热腾腾的水汽。
池容白皙笔直的一双腿在浴室的水雾下格外晃眼,水珠沿着腿弯往下滚落,膝盖和脚腕都透出薄薄的粉。
戚陆霄拿浴巾将人裹住,抱起来放到床上。
池容其实也不是不能自己走,但他心安理得地当个作精,让戚陆霄抱来抱去。
戚陆霄揉了下他发梢还有些湿润的头发,眼眸幽邃地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转身又要去浴室,却被池容突然拉住手腕。
按到了床上。
他让戚陆霄靠坐在床头,然后自己跨坐到了戚陆霄的腿上,手才伸出去,就被戚陆霄红着耳根扣住了指尖。
“我就是脚崴了而已。”池容漂亮柔软的脸颊上泛着毫不掩饰的期待,眼底也亮亮的,凑过去先亲了他一口。
戚陆霄呼吸一乱将人搂住,冰凉的机械指尖碾过池容后颈的骨突,克制羞耻似的轻声说:“我喝醉了,会很久。”
池容毫不畏惧,挣开被戚陆霄攥住的手,呼吸热热的扑在戚陆霄的颈侧,“怕什么,容容陪你。”
……
床头灯光幽微。
池容时不时被握住后颈咬一下唇瓣,眼尾已经潮湿红透,唇肉微微地泛肿,他抬起湿润卷翘的睫毛,觑着戚陆霄的神情,委婉开口,“戚老师,好像半个多小时了……”
“……”戚陆霄抿了抿唇,攥住他的手腕,想让他放开,然后去浴室冲个澡。
但再次被池容拒绝,池容在他眼睫上亲了一下,忽然俯身。
戚陆霄心口一颤。
等池容抬起头,他指腹蹭了蹭那湿红的唇瓣,呼吸不稳地哑声问:“这次满意了么?”
“……”池容红着脸指责,“我们戚老师难道不满意?”
戚陆霄脸色比他更红,脖颈也是通红的,眼神衬得有些凶,拉起他的衣领就吻了上去,池容被这难得的强势弄得心跳都急促了许多。
终于彻底消停了。
两个人再去漱完口,就躺下睡觉,池容软趴趴地在戚陆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戚陆霄指腹碾在他酸软的手腕上轻轻地揉。
戚陆霄的酒彻底醒了,现在阖上眼不太能睡得着。
他搂着池容,低下头鼻尖蹭在池容的发顶上,池容匀长的呼吸扫在他脖颈和胸口,像柔软的小钩子,他心跳都随之起伏。
如坠梦中。
耳畔很急促的一道刹车声响过,连神经都陡然刺痛,他再次睁开眼,眼前是被撞到变形的车门,深夜下着大雪的街上,空无一人。
池容手臂牢牢地抱着他,将他压到了身下,额角鲜血淋漓,温热的血液沿着苍白的脸颊淌下来,湿透了他肩膀的衣料。
旁边车座上还放着那份刚签好的离婚协议。
戚陆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他不知道是怎么掰开池容下了狠劲搂住他的那双手臂,然后开车将人送去医院。
市中心医院的急诊科深更半夜仍然很多人,周遭所有陌生和身影和嘈杂的喧闹声隔了层雾似的晃在他眼前,响在他耳边。
不等他看清,他已经离开了那所医院。
仍然是冬天,被大雪覆盖,他离开晚宴上了一辆车,漆黑冰冷的qiang口抵在他后心,将他带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废弃大楼。
眼前人影幢幢,却模糊不清。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力道将他使劲推开,他蓦然转过头时,钢筋水泥在他眼前,从他刚才位置的头顶,訇然倒塌,荡起一片灰尘。
他抱起池容,才发现他右腿的裤子都被刮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血迹斑斑,白皙的小腿上刺眼的大片鲜红触目惊心。
甚至有些不自然的扭折。
他们出不去,只能在原地等,藏在角落,池容靠住墙坐下,睫毛颤了颤,循着他视线往自己疼到麻木的腿上看了一眼。
然后抬起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戚陆霄眼眶陡然泛红。
池容指尖苍白冰凉,拿起羽绒服兜里的那双毛线手套,将手套的指头都戳进去,只剩下其中两根,软趴趴的。
他戴上手套,然后抬起胳膊肘,怼了怼戚陆霄的手臂。
戚陆霄睁开眼,池容拿手套捏了个兔子递到他眼前,毫无血色的脸颊只有那双眼睛仍然漂亮明灿,小声地问他,“不像吗?”
“像。”戚陆霄轻声说。
池容就弯起眼睫笑了笑,他眉头蹙了一瞬,喉咙涌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又拿舌根抵住咽了回去,失控的血液好像流穿了肺腑。
烧得他浑身滚烫,却越来越冷。
“疼不疼?”戚陆霄脱掉外套裹在了他身上,然后又把他抱在怀里,揉搓着他被冻到僵硬的指尖。
池容摇了摇头,将脸颊埋在戚陆霄的颈窝里,“就是有点冷。”
戚陆霄拿起另一只手套想给他戴上,但池容另一只手背都是擦伤,滚烫的血沿着指尖淌下去,洇湿了手套上的毛线,格外刺眼。
像蠕动的浓红的虫子。
渐渐吞没了池容的双手,再到手臂……
池容垂了下眼,指尖捏住手套上被血迹洇湿的地方,像一颗小小的心,他自己没忍住笑了笑,抬起头却对上了戚陆霄泛红的眼眶。
“容容。”戚陆霄嘴唇贴着他越来越冰凉的耳朵尖,低声地叫他。
池容眼睫控制不住地垂了下去,还有些温热的唇瓣蹭在他脖颈上。
戚陆霄像被困囿在一个没有尽头的梦中,他低头就是满手滚烫的血液,池容每推开他一次,他胸膛就涨得更疼。
似乎下一秒就要窒息了。
……
等他最后一次睁开眼时,眼前都是漆黑凌乱的线条,密密麻麻地涨满了整个眼眶。
他能感觉到池容被他抱在怀里,但什么都看不见了,掌心摩挲到池容温热细腻的皮肤,触觉丧失了大半似的,很不真实。
戚陆霄喉结倏地滚动了一下。
他父亲的确是出意外才去世的,不是人为,葬礼之后,他母亲庄心浓就带着他搬了家,她的精神状态当时已经不太好。
戚陆霄知道她好像能看到很多他看不到的东西。
庄心浓坚持自己没病,不愿意去医院。
戚陆霄就自己去找了很多医生,但是得不到庄心浓的配合,也没法治疗,庄心浓发病的时候有自/残倾向,也会对戚陆霄动手。
咬他手臂,或者扇他耳光。
直到一段时间,戚陆霄走到她眼前顿了很久,都没有被她突然拉住扇一耳光,戚陆霄发现她好像完全看不见了。
就在几天之后,庄心浓自/杀了。
戚陆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那双漆黑的眼瞳,他撑起身揉了揉池容的头发,然后伸手去找放在枕边的药。
池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很小声地问:“怎么了?”
“没事。”戚陆霄低头想亲一下他的脸颊,但是亲到了耳朵尖上,池容的声音像隔着一层雾,他能听到,却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甚至有点感觉不到池容的手了,尽管他知道池容应该在抱着他。
拿梦里无数次推开他的那双手臂。
戚陆霄又在他睡觉时闷到泛红的耳朵尖上亲了亲,低声说:“宝宝,你继续睡。”
池容却睡不着了,他觉得不太对劲,坐起来开了床头灯。
戚陆霄好像没看到。
池容一怔,去拿戚陆霄的药,又下床倒了杯水,想递给戚陆霄的时候,突然想起戚陆霄晚上喝了酒,好像不能吃这个药。
“我去问问姚凭。”池容脚还崴着,他拉住戚陆霄的手臂搂在自己腰上,正好能扶稳他,然后指尖埋入戚陆霄脑后的头发。
像抚摸狗勾那样一点一点地摸。
电话打出去之后,姚凭马上联系了医生。
但片场离市区还有一段距离,还得一个小时左右才能赶过来。
姚凭跟他说了一种酒后几个小时就能吃的药,池容在床头柜里找到,戚陆霄接过去服下,他摩挲到池容的手腕,握住指尖亲了亲。
池容弯腰盯住他的眼睛看了几秒,戚陆霄眸色本来就很深,现在好像更深,从眉骨斜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戚陆霄轻轻地咬了下他的指尖。
池容脸颊突然一红。
医生一时半会还不到,池容又钻到了被子里,然后拉住戚陆霄的手腕让他转过来,在戚陆霄抬起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张开了手臂。
池容催促他,“过来抱抱。”
戚陆霄顿了几秒,漆黑的眸底似乎泛起了一瞬波动,耳根也有点红。
“不要羞涩。”池容戳了戳他,眼眸藏着点点鼓励。
戚陆霄将他抱到怀里,躺到了床上,池容拉起被子将自己跟戚陆霄一起裹住。
他其实也不是不懂。
谁都不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生病,变得这么狼狈,需要对方的照顾,好像是一种拖累,换成他也许也不能接受。
跟崴个脚不一样。
“别人生病了都有人照顾,”池容柔软的脸颊在戚陆霄掌心蹭了蹭,尽管戚陆霄看不到,那双眼睛似乎也是明灿含笑的,很理所当然地说,“我的alpha也得有。”
“……”
戚陆霄低低地笑了一声,捧起他的脸颊,不知道亲到了什么地方,但是低头亲了亲他,池容仰起头时被嘬吻了一下唇珠。
耳朵尖顿时红透滴血。
“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戚陆霄轻轻拍他的后背。
池容凑过去眨了下眼问,“你现在能看到我么?”
“嗯,”戚陆霄又揉了揉他的脸蛋,唇角弯了弯,骗他说,“你的耳朵好红。”
池容红着脸揪了揪他的耳朵,“你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点事可能来不及更新,要是请假会十点之前在这章的评论区吱一声~(因为那个请假条经常一放就屏蔽文案)
第58章 我爱你
姚凭在一个小时后, 带着戚陆霄的家庭医生赶到了剧组酒店,池容过去开了门, 姚凭匆匆向他介绍, “这是晏医生。”
池容记得原著提到过晏余这个人。
应该信得过。
跟韩城一样,虽然是个法外狂徒,但对戚陆霄很忠心耿耿。
晏余跟池容点了下头, 就去给戚陆霄做检查,检查完仍然没什么大的问题,他从来没碰到过这么棘手的病,让人毫无头绪。
戚陆霄也不可能对任何人说自己重生的事。
除了池容。
“戚总, 您突然受到过什么强烈刺激么?”晏余皱起眉, 戚陆霄的情况一直还算稳定,应该不会突然犯病。
戚陆霄抿住唇, 摇了摇头。
晏余察觉到他似乎有所隐瞒,但没有逼问, “现在只能先吃点镇定的药, 等明天再看看情况有没有好转。”
戚陆霄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一开始就没想找医生, 他上辈子治疗到最后,也是不停地吃药而已。
晏余和姚凭都没离开, 去另外开了两个房间, 暂时住到了酒店。
等人都离开,戚陆霄揉了下闷胀的眉心, 将池容抱到怀里,下颌抵在他柔软的发顶上, 嗓音低沉温柔, “晚安, 唔西迪西。”
池容仰起头在他突起的喉结上亲了亲。
他一时半会没再多问,轻轻地抬起戚陆霄的机械义肢,摩挲到衔接处摘了下来,戚陆霄另一条手臂顿时将他抱得更紧。
床头晕出一团灯光,池容眼睫颤了下,戚陆霄右侧的肩膀跟着左臂一起收拢,是个下意识的拥抱的姿.势。
但义肢已经摘掉了。
就没能抱住他。
池容脸颊在戚陆霄的颈窝蹭了蹭,手臂从戚陆霄的腰侧越过,将人抱得紧紧,被子底下就连双腿都交缠到一起。
戚陆霄难得整晚都睡得很沉。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却仍然漆黑一片,并不是完全的黑,他甚至辨认出无数扭曲怪异的线条,但尽数挡在他眼前。
让他连池容的脸都看不清。
池容似乎已经醒了一会儿,见他眼睫颤动,就凑上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戚陆霄那双桃花眼漆黑幽邃,却并没有发现他靠近。
池容嗓子顿时紧了紧。
晏余又来检查了一次,跟之前结果一样,不得不说他这个医生在戚陆霄这里当得格外挫败,他这些年为了戚陆霄的病费尽了心思,就是治不好,要是光治不好也就算了,至少戚陆霄能保持一个稳定的状态。
不会影响生活。
谁知道戚陆霄的病情毫无征兆地加重。
其实以前也出现过类似的状况,但过了一晚基本就能恢复。
“戚总,您真的不去住院治疗么?”晏余神情严肃,“再等三天,要是您的眼睛还是这个状态,就必须得去住院观察。”
戚陆霄的眼睛并没有器质性病变,他看不见,还是因为精神问题。
但戚陆霄却什么都不愿意说。
“那就再等三天。”戚陆霄垂了下眼。
晏余他们离开后,池容凑过去戳了戳戚陆霄的手背,“你不想去医院么?我陪你去。”
戚陆霄垂下睫毛,突然摩挲到他的肩膀和手臂,然后伸手抱住了他,池容仰面陷在了床里,被戚陆霄的臂弯困住,戚陆霄殷红的唇瓣蹭在他脖颈脸颊上,鼻尖也抵着他柔软的肌肤,呼吸灼热地喷上去。
池容觉得自己像被凶狠的大狗突然扑倒,然后凑在脖颈锁骨之间乱嗅。
但他对上戚陆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更像被叼到了狼窝里。
他手指差点扯烂床单,指.尖都被磨得通红一片,白皙的皮肤也泛起了薄红,咬了下嘴唇又羞又臊地抬起手推搡,却被越抱越紧。
“现在……不想去。”戚陆霄低声开口。
就算他说了,晏余也不会信,顶多觉得他疯得更严重了……何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重生到底是他的幻觉和臆想,还是真的。
再者,他好像忘了什么事,撞在他心头,似乎马上就能想起来。
池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戚陆霄是在说去医院的事,晏余也没让他们必须马上就得去,池容心底软了软,放弃抵抗。
“那就晚一点再去。”
该死,他也很吃撒娇这套。
而且他担心非要逼戚陆霄现在去医院,反而会变得更严重。
池容也像戚陆霄平常亲他一样,在戚陆霄的眼睛上亲了亲,收紧手臂将他抱住。
抱了一会儿,戚陆霄终于松开手,池容拉住他的手腕,让靠坐在床头,然后自己陷入戚陆霄的怀里。
戚陆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池容仰起头摸了摸他的脸颊,小声说:“我念剧本给你。”
“嗯。”戚陆霄轻声应道。
池容捂住他的眼睛,“先不要看了,说不定闭上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他对戚陆霄的病没有太意外,原著里就写过戚陆霄曾经失明。
虽然当时是在疗养院,被强行按住插了鼻饲管,连续很多天,才引起的应激反应。
戚陆霄浓长的眼睫垂下去,他现在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反而更敏.感,他低下头在池容颈窝蹭了蹭,能闻到池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
是沐浴露的味道。
而且他现在抱着池容,不像昨晚一样,隔着一层雾,他摸到了池容温热的皮肤。
戚陆霄眼睛出了问题,中午没能给池容做饭,是韩城送过来的。
“戚老师,张嘴。”池容试探地想喂他。
戚陆霄眉峰沉了沉,“我自己……”
“为什么?”池容晃了晃小腿,从桌子底下越过去,白皙微凉的脚趾踩在他的膝盖上,“我脚崴了你都能抱我,我就不能喂你?”
他语气透出三分无辜和七分委屈。
戚陆霄看不到,只能听他的嗓音去分辨,薄唇顿时抿起,池容的语气听起来……确实特别委屈,还有点泫然欲泣的颤音。
戚陆霄漆黑的眼眸抬起来,想伸手去拉池容的手腕,却摸了空。
池容心底禁不住涌上一股难受,握住了他的手,“你再这样我就真的不高兴了。”
他在认识戚陆霄之前,就知道戚陆霄病痛缠身,决定跟戚陆霄在一起,当然也做好了将来可能得照顾他的准备。
戚陆霄一顿,微微分开了唇瓣,池容弯了弯眼睛,喂给他一块白萝卜。
池容的脚还没好,就跟戚陆霄待在酒店,晚上他牵住戚陆霄的手,戚陆霄搂住他的腰,去浴室洗澡。
池容突然喟叹,“戚老师,你觉得我们这样像什么?”
“……”戚陆霄抬头,“身残志坚?”
池容责怪,“明明是爱情。”
戚陆霄:“……”
等洗完澡,又再次挪了出去。
池容搂住戚陆霄倒在床上,在他眼睫上亲了下,“晚安,依古比古。”
“晚安,宝宝。”戚陆霄捏了下他的脸蛋子。
已经一整天了,戚陆霄的眼睛还不见好,池容指.尖没入他发梢,轻轻地摸了摸。
戚陆霄几乎闭上眼就是各种支离破碎,浑浑噩噩的梦境,在梦里池容总是浑身的血迹,气息微弱地躺在他的怀里。
他有时会突然惊醒,有时又困在梦中怎么都无法醒来,只能徒劳无力地感受到池容的身体越来越冰凉。
池容一次次地将他推开,就像在片场道具倒塌时一样。
但他却救不了他。
在睡梦中肩胛骨都被冷汗湿透,心跳似乎都沉闷凝滞,胸口胀得发疼。
池容晚上也睡得不是很沉,戚陆霄的手臂搂在他腰上,他整个人都蜷在戚陆霄怀里,连深夜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都被阻挡在外,他犯着迷糊睡过去,又不安心地睁开眼。
折腾了整晚,等七点多时再次醒来,他凑过去盯住戚陆霄。
戚陆霄那双狭长的黑眸弯了弯,抬起手拿手背蹭过他的脸蛋。
池容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就记得戚陆霄这个时候还不应该病得很重,就算有幻觉,也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
“我叫医生过来。”他撑起身就去打电话。
晏余过来检查,也放下心来,“还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要这几天不再出现这种情况,就不需要太担心。”
但病因查不清楚,就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再发作,晏余也无能为力。
等晏余他们离开,戚陆霄又抱着池容睡了一会儿,他昨晚也在混乱的梦境中,却什么都想不起来,额头阵阵发疼。
直到傍晚才褪去疼痛,他没告诉池容,只说自己有些困,池容就在旁边陪他睡一会儿,又起来背一会儿台词。
池容在酒店休息了几天,脚踝已经消肿,宋寒生打来电话,问池容恢复得怎么样,能不能先拍宋喜被催眠电.击那几场戏。
整部电影一共会出现十多次宋喜考试不及格,被电.击治疗的镜头,宋喜的性格、感情,一切都在变,所以每次神情表现,连挣扎幅度都不一样。
拍戏经常会把同一个场景的戏份集中起来拍摄,宋寒生就想让池容先拍完这些镜头。
反正是坐在电.击椅上的,不需要走动。
池容犹豫了一瞬,他还没开口,戚陆霄冰凉的指.尖捏住了他的后颈,“你要是想去,我跟你一起去片场。”
“黏人。”池容黏过去抱住戚陆霄,然后恶人先告状。
戚陆霄默了默,跟他抵住额头,弯起唇低低地应了一声。
到了片场,剧组请来的武指正在教原斐和宋燕子拍打戏,宋燕子的武器是一条长鞭,但她年纪太小,手腕不是很有力量,再加上鞭子的长度确实很难操控,比起池容跟原斐他们的打戏更需要技巧。
池容就比较简单粗暴,宋喜一直在用匕首,他拍《丞相》的时候就已经练过了,而且以前拍过类似的打戏。
他打戏拍起来很快,正好腾出了一段休息的时间。
所有考生都跟宋喜一样,不断地催眠电.击治疗,渐渐失忆,忘记了自己被卷入这个学校之前的事,整个学校都沦为了一个斗兽场。
甚至按照成绩分出了阶级,分数低,名次低的人,没有尊严,过得暗无天日,像下等的畜生,恶性循环,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而名次靠前的则在这个世界拥有一切。
池容去换衣服拍戏,他勾了勾戚陆霄的手心,满眼严肃地叮嘱,“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
戚陆霄:“……”
“……不是,”池容垂下头,羞涩改口,“我拍完就来找你。”
“嗯。”戚陆霄头疼地闭了闭眼。
池容换了衣服,被绑在了电.击椅上。
宋喜一次次被电.击,忘掉了太多的事,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只记得宋燕子这个名字,他手臂都被电流灼伤,冷白的小臂上布满疤痕,脖颈都泛起青筋。
却放弃了挣扎。
宋喜本来就是混吃等死的性格,他之前反抗,是因为人本能会觉得屈.辱,但发现反抗没有意义,还会挨打,他也不想再找罪受。
戚陆霄盯着片场中央,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冷峻的面容似乎都苍白了许多。
他肯定见过池容。
但是他忘了。
就好像他也失忆过。
之前在跟池容录综艺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去过那个冰雪覆盖的城市,他记得什么时候能接热水,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去过。
池容拍了六个多小时才把这部分镜头拍完,毕竟改妆造也需要时间,尽管宋喜基本一直都在穿校服,但破烂程度,脸上的伤痕,都是不一样的。
他手腕已经被电.击椅上的那个漆黑坚固的铁锁磨成了红色,不停地在挣扎所以腕骨都开始酸疼,手臂也是。
晚上回到酒店,他拉着戚陆霄去按摩浴缸,他的手抬不起来,就将柔软乌黑的发顶凑过去,让戚陆霄给他洗头发。
他睫毛垂下来,脸颊顿时一阵燥热,虽然已经……他唇角似乎还有被撑开的感觉,但还没有在浴室这样晃眼的灯下近距离看过。
“水烫么?”戚陆霄低眼问他。
池容蓦然抬起头,红着脸小声呐呐,“……不烫。”
直到离开浴室,他脸上的热度还没散去,他拉起被子将自己跟戚陆霄裹在一起,然后窝在戚陆霄旁边,咬了咬戚陆霄的肩膀。
是那种小动物磨牙似的啃法。
紧绷的肌肉有点硬,咬不动。
“干什么?”戚陆霄眉心一跳,捏住了他的唇瓣,将他搂到怀里按住。
池容的唇瓣湿润柔软,他拿指腹轻轻地捏了捏,垂下眼时忍不住又摩挲到他的脸颊,鼻尖,还有那双剔透艳丽的眼睛。
池容乖乖地待在旁边给他摸,睫毛在他指腹底下轻轻地颤动。
戚陆霄低头亲了下他的眼睫。
指腹又重重地碾过他的唇瓣,碾得那两片软肉湿红微烫,深邃的眼底晦暗浓稠,像隐忍地压着欲.气。
池容膝弯发软,脸颊烫到不能抚摸,他的alpha,也能这么强势的吗。
池容眼底亮亮地盯住戚陆霄,似乎藏着期待,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戚陆霄塞到了被子里,将他裹紧,抱到怀里,戚陆霄耳廓发红,沉静克制地说:“睡觉。”
“……”
池容头发都被揉得翘起一绺,茫然了片刻,难以置信地在被子底下蹬了蹬戚陆霄的小腿,他浑身还泛着燥热的潮气,鼻尖闷在戚陆霄的胸口,呼吸都扫上去,不满地控诉,“戚老师,你到底行不行……”
池容顿了顿,红着脸咕哝,“你怎么一点都……不想我。”
戚陆霄:“……”
指望戚陆霄怕是不行,池容眨了眨眼,仰起头胡乱地亲了上去,蹭到了戚陆霄的唇角,不等戚陆霄阻止,他掀起被子将戚陆霄推坐到床头,加深了这个吻。
他唇瓣上都是濡湿的水色,耳根红烫,盯了戚陆霄一会儿,然后俯身。
戚陆霄喉结一滚,冷白的面容几乎立刻泛起了薄红,指腹揉在他乌黑的发顶上。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池容喉咙微微一动,被戚陆霄拉起来抱在了怀里,他嘴唇颤着不吭声,低下头想埋在戚陆霄的颈窝。
却被戚陆霄压住肩膀,仰面陷入柔软的床被里。
……
最后一起去漱口,又冲了个澡。
终于安分睡下。
戚陆霄这个晚上也睡得很沉,甚至都没有再做梦,就这样抱着池容睡了过去。
等他睁开眼,就发现池容趴在旁边,眼眸幽幽地盯住他。
戚陆霄屈起指节蹭了蹭他的脸蛋,似乎不解。
“我嗓子好像有点肿,”池容赧着脸谴责,又不甘心地说,“你怎么没事。”
还好今天不拍戏。
戚陆霄顿了顿,他凑过去捏住池容的下巴看了一眼,还没开口,就被池容羞愤地捂住了嘴。
怪他自作自受。
池容故意使坏似的在戚陆霄大腿后侧拍了一下,凶巴巴地说:“趴下。”
“……”
戚陆霄不知道他换了什么剧本,配合地抱住枕头趴在床上,额发垂下来扫过深邃的眉骨,然后侧过头,只露出半张脸看着他。
池容耳根子倏地一红。
戚陆霄五官深刻,鼻梁高挺,嘴唇也很薄,冷白的面容上眼眸沉黑,唇色殷红,是很俊美却阴郁冰冷的长相。
但现在浓长的睫毛敛住眸子,很安静地趴在他膝盖旁边,像心甘情愿被驯服。
池容色迷心窍地低头想亲了下,才俯身靠近,就被戚陆霄突然抬起手臂勾住肩膀,拽到怀里抱紧,鼻尖都埋在了他的颈窝。
“你故意的。”池容拿膝盖戳了戳他。
戚陆霄唇角翘起,在他温热的颈窝里亲了下,然后厚颜无耻地低应了一声,“嗯。”
四目相对。
池容忽然弯了弯眼睫,戚陆霄下意识地抿住唇,心头浮起熟悉的警惕,池容却不许他躲闪,拉住他问:“你在床头柜放了什么?”
戚陆霄一怔,耳根顿时通红起来。
“我们戚老师想等到什么时候?”池容撑着脸颊趴在旁边问他,脸颊也禁不住跟着发烫,很小声地说,“你不是去学了么?”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酒店放的,毕竟一般都会有……这些,但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搜了搜,酒店肯定不会放这么贵的牌子。
“再等说不定就得等到我杀青了。”池容眨巴了下眼睛。
他觉得现在就不错,不然他再去剧组,宋寒生那边肯定几个月都不会放人,他的脚还得几天才能好……再怎么样也能缓过来。
“……太仓促了,什么都没准备。”戚陆霄攥住他戳到自己手臂上的指.尖,呼吸凌乱了一瞬,嗓音也有些低哑。
池容委婉开口,“我觉得你准备得很充足。”
该有的都有了。
池容眸底明亮,瞧着戚陆霄通红的耳朵,和逐渐染上绯色的脖颈,罢了,反正他不受抑制剂的干扰,他可以强势一点。
戚陆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池容低头吻住,池容拉住他的手腕搂在自己腰间。
但他指.尖是颤的,眼尾也被羞臊惹得开始泛红湿润。
戚陆霄将他搂到怀里,亲了亲他还有些肿烫的唇瓣,喉结倏地一动,眼眸深深地望着他,然后坐起身说:“宝宝,等我一会儿。”
池容见他想出去,不太放心,戚陆霄揉了下他的脸颊,“你等我,我叫上瞿白跟我一起去,不会有事。”
戚陆霄也不是……不想。
但有些事情,做了就更不能回头了,到底还是不太一样的……他只能承认自己自私,明知道也许再来一次仍然会死。
他还去招惹池容。
池容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忍不住疑惑地拿起手机想给戚陆霄发条消息,然后就听到刷开门卡的声音。
戚陆霄走过来,单膝着地给他换上了鞋。
“你干什么?”池容顿时警觉。
该不会要给他赶去别的窝。
那他也太没面子了。
戚陆霄漆黑的眼眸抬起来,面色还有些潮红,低头吻住了他,直到两个人都气息不稳,戚陆霄拉住他手腕,让他趴在自己背上。
等搭电梯上去,池容才反应过来,戚陆霄好像重新开了间酒店的豪华套房。
池容羞涩垂眼,原来是为了仪式感。
酒店房间内壁灯暖黄,就连玄关处的花都换成了鲜艳热烈的大捧玫瑰,戚陆霄浑身都像裹着灼烫的热浪,将他放到了床边。
戚陆霄拿机械手臂握在他的肩头,那双眼眸幽邃到泛起冷沉,凑得太近其实令人生畏,但被壁灯映出些许不太清晰的光。
像藏匿着被压抑到心底的欲/望。
戚陆霄还没开口,就见池容缓缓地从身后拿出一个白绒绒的东西。
戚陆霄:“……”
池容拿了接代言时游戏公司送的兔耳朵。
兔耳朵内的软撑是可以拆掉的,取下来以后就只剩下柔软雪白的一对兔耳,从他指.尖软趴趴地耷拉下来。
戚陆霄通红着脸,垂下眼睫,额头又开始隐隐泛疼。
“你之前不是挺喜欢么?”池容满眼无辜。
戚陆霄拿开他的兔耳朵,俯身堵住了他这张让人头疼的嘴,池容耳根一热,踩在床沿的脚趾骤然蜷紧,压迫出软红的弧度,他陷入身后柔软的床褥,滚热的脸颊蹭在戚陆霄掌心里,眼睫颤了颤。
……
灯影摇晃。
影视城离郊区很近,有些地方不禁烟火,池容眼底都被水色洇湿,却仍然瞥到了影视城外簌簌绽开的无数烟花,映透了整片夜幕。
戚陆霄掌心托着他湿漉漉的脸蛋亲了亲,又蹭过他酡红的眼皮,另一只手指节紧紧扣入他的指缝,压在枕头旁边。
才顶着红透的耳根,嗓音很低地说:“……我是喜欢你。”
池容浑身颤了下,抬起手拿指腹摸了摸他汗水未干的脸,眉骨都被薄汗衬得越发冷峻,那双桃花眼晦暗不定地朝他压下来。
“我爱你,池容。”戚陆霄低声说。
池容昏昏沉沉地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清醒,只记得彻底睁不开眼之前,他还是强迫戚陆霄跟他玩了一下那个兔耳朵。
戚陆霄指.尖摩挲到毛绒绒的兔耳,就无可避免地蹭过他头顶的发丝,好像那对耳朵天生就长在他头上。
到最后他浑身都红成了煮熟的小螃蟹。
戚陆霄抚上他潮湿的脸蛋,拿指腹蹭过他眼尾的湿痕,池容跟着打了个颤。
…
等到彻底醒来,天色已经亮了,池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懵的,他蔫答答地抬了下眼睫,盯住戚陆霄。
“难不难受?”戚陆霄见他醒了,就放下电脑,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白皙泛红的脸。
池容才反应过来,竟然还好,他就是浑身酸疼,跟当初跳舞练功的时候被掰腿拉筋了一样,手臂也不太抬得起来。
但好歹没发烧。
“不难受。”池容忍不住红了下脸,趴在枕头上歪过头小声咕哝,一开口嗓子彻底哑了,眼睛哭久了也还是肿的。
戚陆霄抱他起来喝了点水,又拿毛巾敷了敷他的眼睛。
已经将近下午一点,戚陆霄去叫了酒店的送餐,吃完以后池容才缓过劲来,他羞涩地抬起几个指头,放肆发言,“我觉得我还可以……”
戚陆霄眼皮一跳,面红耳赤地将他的手攥住。
池容沿着他的视线往地上一瞥,这才看到地上散落的纸盒、歪倒的几个瓶子,数不清多少个的塑料小包装……还有那对兔耳朵。
“……”
他抿了下湿红的唇瓣,心虚地收起手,不再造作。
戚陆霄给他的脚踝也上了点药,然后池容搂着被子歪在他怀里打游戏,他叫上了许小遥和瞿白,但队伍还差一个人。
就戳了戳好像还在线的依古比古。
戚陆霄手臂一僵。
池容疑惑地从他怀里探出脑袋,跟他说:“你的手机好像有新消息。”
“……没什么,”戚陆霄收紧了臂弯,下巴抵在他肩头,红着耳根轻声解释,“我待会儿再看。”
池容就没多问。
依古比古不在,队伍凑不齐,池容他们就加入了一个野队,去星域打了几只噗噗兽,这种怪兽长得毛绒绒很可爱,但会随机践踏玩家的星球,还会杀死宠物。
池容跟瞿白他们杀得天昏地暗,没顾得上戚陆霄,戚陆霄从他身后抱着他,垂眼看了一会儿,在他白皙的后颈上亲了下,就默默起身,不动声色地拿上手机去了浴室。
池容结束了一场战斗,发现依古比古给他回了消息。
【唔西迪西:哥哥你来啦!】
【依古比古:……嗯。】
【唔西迪西:去不去星域!今天很多噗噗兽!疯狂暗示. jpg】
【依古比古:好。】
池容带着依古比古又去厮杀了一场,依古比古走位很生疏,谨慎地扔出一管炸/药,还差点砸到了瞿白,蹭掉了瞿白几点血。
瞿白实在没忍住。
【汤姆布利柏:兄弟,你怎么回事啊?】
毕竟对方就是个十岁的小学生,池容正想劝架,就见依古比古沉默了几秒,然后换上了一身能让全体治愈翻倍的高级系统套装。
游戏商店里这个套装卖8888。
而且换上之后,所有队友都能受益,等于他们这场星战顶多掉血,绝对不会死。
池容:“……”
【汤姆布利柏:对不起,打扰了,大佬您先上。流泪.jpg】
池容继续安详地打游戏。
很好,能拿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戚陆霄陪他在酒店待了一天,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就跟晏余约了复查的时间,打算去医院再做个系统检查,确定没有躯体病变。
池容本来想陪他去,但戚陆霄没答应。
“我晚上就能回来,疗养院离这边太远了,开车得很久,”戚陆霄低眼揉了揉他的脸颊,“你放心,有事我肯定告诉你。”
池容抿了下唇,没再坚持。
戚陆霄走到门口,脚步又突然顿住,他转过头眼眸深深地望向池容。
“舍不得你的omega了么?”池容本来趴在床上,然后眨了下眼睛,羞赧抬睫。
“等我。”戚陆霄嗓音低沉,走上前在他发顶亲了亲。
作者有话要说:
没啥事,莫担心,不过马上就写到上辈子的事了。
第59章 晚安,唔西迪西
戚陆霄本来以为跟之前的检查一样, 顶多半天就能结束,但他难得到疗养院, 晏余就索性给他做了一个系统检查, 只能多留一晚。
池容给他发了一个垂耳兔揉搓着耳朵满脸惊讶的表情包。
【唔西迪西:我等你。】
戚陆霄半垂下眼,医院走廊灯光昏暗,屏幕的光映在他漆黑的眼底,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几个字就蓦地心头一松。
他指尖摩挲过屏幕,薄唇抿起。
换了个头像。
是池容给游戏拍代言广告时,粉丝截修出来的图, 池容穿了件很宽松柔软的宝蓝色毛衣, 能清晰地看到锁骨,袖子也很长, 遮住了大半个手背,衬得露出来的皮肤都白皙如瓷。
他膝盖撑在沙发上, 转过头, 那双艶丽又冷淡的眼睛弯起来,睫毛纤长卷翘, 卧蚕也跟着拱起一个很漂亮的弧度。
头上戴了对软趴趴耷拉下来的兔耳朵。
池容很快就发现戚陆霄换了头像。
啧。
口是心非。
喜欢毛绒绒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晏余拿到了戚陆霄的一部分检查报告,他神情有些严肃, 问戚陆霄, “戚总,您晚上还是睡不着么?”
睡眠的问题比什么都严重。
就算他有再多的治疗方案, 戚陆霄连正常睡觉都做不到,身体迟早会拖垮。
戚陆霄指尖稍微动了下。
晏余就给他换了一种助眠药。
戚陆霄拒绝了晏余的心理咨询, 去病房睡一晚, 等明早再继续做检查, 他晚上也没吃晏余给开的药,怕睡得太沉。
会没办法……想起更多的事。
他躺在床上,眉头仍然蹙得很紧,闭上眼就陷入了昏沉的梦中。
…
戚陆霄几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梦到自己手上拿着化验单,在往某个病房走,才推开了病房的门,原斐也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池容额头的纱布都没拆,腿上又打了石膏,模样狼狈,身后垫了枕头还有挺柔软的靠垫,正歪在床上目光炯炯地打游戏。
余光瞥到原斐,就稍微歪正了一点,原斐连忙走过去拦住,“诶,你别起来了,别管我,我自己坐。”
“我从华渠打包了板栗烧鸡,还有几个招牌菜。”原斐拎着手里的纸袋跟他们说。
戚陆霄接过去,挨个摆在病床的餐桌上,板栗烧鸡香而不腻,池容吃了将近一个月医院清汤寡水的饭,忍不住眼巴巴地盯着。
他手背都是擦伤,还没好,裹着纱布,戚陆霄夹了一个闷到软糯的板栗喂给他。
原斐让店里做的时候都清淡一点,调料也放得很少,比不上平常的味道更好。
但现在对池容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手上裹着很厚的纱布,只有几根细白的手指头露在外面,指尖蜷起又松开,抬起眼睫无声催促。
戚陆霄唇角翘了翘,拿手背蹭了下他的脸蛋,又喂给他一小块烧鸡。
“……”原斐觉得他应该走,但他还是先坐下了,就在旁边跟池容说话。
池容没弄石膏的那条腿在被子底下不安分地动,那张漂亮白皙的脸颊清瘦了许多,连眼窝都显得更深,眼底却像有星星点点的光。
“就这个月,我已经第三次到医院看你了,”原斐实在没忍住,斟酌着语气抬头问池容,“我怎么觉得……你还挺开心的?”
不是错觉,原斐跟池容也合作过好几部戏了,在剧组池容性格也很好,见谁都笑,却跟对着戚陆霄的那种不一样。
可这几次他到医院时,不管戚陆霄在不在,池容就算盯着医院窗外扑簌簌飞过的鸽子,眼睫和卧蚕都是弯的。
他不完全清楚戚家的事,但他知道戚陆霄跟池容这几个月接连不断地出事故。
频繁到简直离谱。
签离婚协议的当天被一辆失控的车撞上,池容扑过去抱住了戚陆霄,然后自己额头被撞伤,缝了好几针。
后面几次越来越严重,最近一次直接骨折,是在废弃大楼被砸伤的。
戚陆霄没受什么严重的伤。
但池容头都破了,腿也骨折,浑身都是擦伤和青青紫紫的伤痕,眼睛都差点瞎了,会不会留疤,会不会有后遗症这些都不好说。
换个人不崩溃肯定也笑不出来。
池容反而特别开心。
尤其骨折的这次,戚陆霄被人拿qiang口抵住带走,池容是自己开车追过去的,在郊外废弃的大楼找了很久才找到戚陆霄。
后来戚陆霄抱他出去,送到医院的时候浑身都是血,脸颊苍白冰凉,呼吸微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稍微再晚几分钟,是真的会死。
池容做完手术醒来的时候他也在,池容眼睫颤了颤,睁开眼时似乎还懵了一会儿,然后就忍不住弯起了眼睛,眼底浮起的都是笑意。
他肤色泛起病态的冷白,失血太多,唇色也有些黯淡,手背上血管透出淡淡的青灰色,眉眼却有种惊人的漂亮。
像不惜付之一炬燃烧起来的烟花,映透了整片沉黑的夜幕,走廊尽头的这个重症病房都跟着不再苍白。
原斐话音一落。
戚陆霄眉头顿时冰冷地蹙了起来。
原斐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不太合适,但他实在忍不住,见戚陆霄皱起眉,他就比了个闭嘴的姿势没再继续说。
池容抬起头,却突然开口,眼中映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开心。”
戚陆霄一怔。
等原斐走了,池容也吃完晚饭漱过口,戚陆霄就跟池容一起坐到病床上,池容歪在他怀里打游戏,试探地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池容的腿恢复得很好,医生说可以回家休养,但戚陆霄不太放心。
还是想让他再住几天观察一下。
“后天。”戚陆霄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睫。
池容不太满意,他仰起头,戚陆霄的唇瓣就蹭过他温热的脸颊,差点碰到唇角,戚陆霄耳根陡然浮起薄红。
搂在他腰间的手臂控制不住地收紧。
“……没关系,”池容露出个强忍悲伤的模样,他眨了下眼睛,眼底就颤巍巍地开始溢出恰到好处的水汽,“我都懂,你不喜欢我所以也不想跟我亲亲,但我喜欢你,就算你……”
戚陆霄:“……”
戚陆霄眉心一跳,顶着通红的耳朵和脖颈,捧起他的脸颊,低头就吻了下来,池容眼睫一颤,被戚陆霄掌心揉到的后颈都开始滚烫。
柔软的唇瓣贴在一起,呼吸交缠。
但谁都没动。
戚陆霄松开他的时候,池容心跳还没平复下来,唇瓣上都是湿漉漉的水色。
“我喜欢你。”戚陆霄嗓音很低,几乎有些发哑,那双深邃沉黑的眸子甚至透出几分温柔,他又重复,心底发沉似的说,“我喜欢你。”
他这次回国……
就没想过自己会善终,也许注定是个死局,但他母亲的死,他当年出的那场车祸……就算他死,他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
池容会被他连累。
他已经开始对戚常他们动手了,就不得不跟池容离婚。
戚陆霄想过,要是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池容还没有男朋友,他就再去追求池容。
但他没想到……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这些事,晚宴的名单他让韩城去提前确认过,安保都做到了最严密的程度,却仍然被人混进去,对方还带qiang。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都躲不过,只能眼睁睁地让池容推开他。
像被命运玩弄于股掌。
池容已经被他连累了,戚陆霄低下眼,攥住池容冰凉的指尖亲了亲,虽然很多事情他没跟池容说过,池容似乎也对他有隐瞒,但他们好像什么都不需要说,就是有这样的默契。
跟任何人都解释不清楚。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这样,分开的时候也是,就算分开也像是没有分开过。
所以戚陆霄跟池容提了离婚,他也没担心池容会误会什么。
现在他却没办法再拒绝池容……就算池容心里知道他是为什么跟他离婚,他也不想再让池容难过。
池容指尖忍不住蜷了下,他眼尾都泛起绯色,被戚陆霄抬起手臂抱到了怀里。
戚陆霄呼吸透出股滚热,扑在他红透的耳朵尖上,池容被他紧紧地抱住,戚陆霄胸膛里稍微有些沉重急促的心跳他都能听得到。
“别怕,”池容跟他抱在一起晃了晃,“不会再有事了,你信不信?”
戚陆霄咬了下他的耳朵尖,池容想躲却躲不开,反而更深地往他怀里钻了钻,戚陆霄很低地笑了一声,对着那耳朵说:“我信。”
池容出院的时候,戚氏已经被戚陆霄跟之前拉拢的股东里应外合摧毁到四分五裂。
但戚老爷子苟延残喘,戚家上一辈的主心骨不倒,所有旁支血亲,还有荣城上流圈子其他世家反而都更明里暗里跟戚陆霄作对。
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他们投诚,戚陆霄也不会接受,之前做过的事成了定局,还不如彻底逼戚陆霄垮台。
池容搞不懂这些商战,但他跟老管家待在家里,也每天都会看经济期刊和相关的报道。
很多企业一夕之间濒临破产倒闭或者被收购,都是戚陆霄筹备多时的手笔。
戚家想拿多年的积累下来的财力跟戚陆霄耗,到了此刻才发现,戚陆霄不止有一家娱乐公司,耗到最后只能两败俱伤。
外面的风声很紧,戚陆霄连着半个多月都没法回家,池容现在也不方便去公司找他。
池容又闲不下来,他反复受伤,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怎么拍戏,也没跑通告,额头的伤已经好了,索性趁这段时间去客串了一个角色。
是个校园电影,导演邀请他特别出演的那个角色,戏份不多,但打篮球骨折了,电影里一直坐轮椅,池容简直本色出演。
其实他之前就接了这个剧本,没想到赶得这么寸。
他拍完这个电影,戚陆霄深夜终于到家,才过完年不久,傍晚又下了场大雪,池容闷在被窝里睡得眼皮酡红 ,在睡梦中好像有股冰凉的气息靠近他。
却停在了不远处。
池容睁开眼,戚陆霄穿了件黑色的长呢大衣,肩头的雪都还没完全化开,那双漆黑的桃花眼在冬夜显得尤为深邃。
他义肢冻得冰冷,另一只手指尖也冻到冷白,就没有伸手碰他,只是掖了掖他的被角。
池容从被子底下探出手臂,是个索要抱抱的姿势,眼睫也跟着弯起,眸底亮晶晶的,语气控诉,“你就站在那儿释放信息素么?”
也不过来安抚一下你的omega。
“……”
戚陆霄身上泛着淡淡的玫瑰和雪松香水味,在深冬积雪尚未融化的夜晚走过,那股清淡的香水味被衬得越发冷冽。
戚陆霄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然后脱掉外套,俯身将池容连人带被子都抱在了怀里,池容仰起头去咬他的冰凉的嘴唇,被冷得一颤,但等他分开齿关,呼出的热息似乎也勾起了戚陆霄身上的温度,他被裹在被子里抱得很紧,又觉得浑身都滚烫起来。
“你晚上跟我睡。”池容手臂也被裹在了被子里,他就拿脑门轻轻地撞了下戚陆霄的额头,红着脸嘟囔。
戚陆霄笑了一声,嘬吻过他的湿红的唇肉,轻声应道:“好。”
戚陆霄在家待了一天。
傍晚离开时,池容正坐在沙发上翻剧本,戚陆霄拿掌心揉了揉他的脸蛋,俯身跟他说:“你这段时间就跟瞿白他们待在家。”
虽然他已经布了足够的保护措施,但还是有点担心池容会碰到危险。
只怕戚家那些人狗急跳墙。
池容露出个很懂的眼神。
“金屋藏娇?”
“不要作妖。”
“……”
“……”
他跟戚陆霄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池容眼中渐渐透出三分谴责,三分无辜和四分委屈,戚陆霄缓缓改口,“金屋藏娇。”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池容眸光幽幽地戳穿他。
戚陆霄拒不承认,“你听错了。”
池容好似连头顶无形的耳朵都耷拉了下来,要是有尾巴,现在也蔫答答地不晃了,颤巍巍的眼睫充满了暗示。
他没骨折的小腿一晃一晃,脚尖踩在毛绒拖鞋上。
他一条腿受伤了,不能穿鞋,所以两只拖鞋后头圆滚滚的兔尾巴一个被踩得有点扁,另一个还很蓬松,毛茸茸地支棱着。
戚陆霄顺着他的暗示,低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亲,将人哄好。
池容勉强满意。
池容在家待了好几天,戚陆霄晚上都会回来陪他,他小腿的石膏终于拆掉。
当时骨折其实不是很严重,主要是腿上太多擦伤和撕裂的伤口,出血太多,现在骨折痊愈,腿上的伤痕都还没好。
晚上吃完饭,戚陆霄去给他做宵夜,池容已经洗了澡,裹着浴袍出来,他窝在沙发上打游戏,雪白纤细的小腿垂在沙发旁。
伤痕斑驳,青紫交错。
戚陆霄将宵夜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
“我这样好像你养的金丝雀,”池容忽然喟叹,他羞涩垂眼,“被你养在家里禁足,然后等你晚上过来我就陪你……”
上/床。
池容漂亮的眼眸透出一股坏劲儿,他唇瓣分开却没发出声音,给戚陆霄比了个口型。
戚陆霄喉结一滚,脖根倏地红了,但心底却禁不住沉了沉……其实事实也差不多,就算池容想出去,也会被庭院内外的保镖拦住。
只不过池容没走而已。
戚陆霄就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坐了下来,他转过头搂住了池容的腰,深灰色的西装裤随之绷紧,勾勒出腿上结实有力的肌肉。
池容愣了愣。
戚陆霄攥住他的一只手,按在自己脸颊上。
池容指尖摩挲过他冷峻的眉骨,往下到鼻梁,又拿指腹压了压他殷红的薄唇。
戚陆霄手臂搂在他腰间,脸颊就埋在了他小腹上,池容忍不住耳根一烫,强忍着反应,但他的浴袍本来就很松散,搂抱间浴袍被蹭开,他小腹温热细腻的皮肤突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蹭过。
池容脸颊顿时爆红。
他脚趾蜷紧往后躲了躲,戚陆霄抬起头,那双幽深的眼底似乎晦暗了许多,却不是被欲/望侵扰,愧疚和难以宣之于口的爱意都沉沉地压下去,成了深不见底的洄流。
池容要不是跟他在一起……不会受伤,也不会被迫待在这个地方不能出去。
哪怕是为了池容的安全。
池容摸了摸他的脸。
明明是戚陆霄把他关起来了,但不知道戚陆霄为什么反而看起来像个被淋到湿透的大狗勾,毛发都打绺的那种。
晚上,池容起夜时低头随手揪了揪拖鞋上踩扁的那个兔尾巴球球,俯身时肚子突然有一瞬间的抽疼。
他没太在意。
又过了几天,深夜他突然被疼醒,脸颊苍白,肩胛骨上都是冷汗,戚陆霄也跟着醒了,池容浑身颤得厉害,“戚陆霄,我肚子疼。”
戚陆霄抱起他就让韩城开车去医院。
等到了医院的时候,池容脸颊上已经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被他咬得渗出血迹,眼尾都是潮湿的泪痕,浑身都被冷汗洇透。
抢救室的红灯亮起。
一晚上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
终于从抢救室出来,就直接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池容昏迷了一天多才睁开眼,但几乎是被疼醒的,尖锐的疼痛贯穿了整个胸腔和腹腔,他的头也昏沉发疼,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家属被拦在了重症监护室外,他抬起头,眼前一片模糊,但他知道戚陆霄肯定在外面,他死死地咬住嘴唇,眼泪却还是不停地往外涌,太疼了,出车祸的时候他都没掉过眼泪,他将脸埋在枕头里,压抑的哭声仍然忍不住从齿关溢了出来,到最后几乎完全控制不住,医生赶来之前,他整张脸都是泪痕。
护士给他上了止痛泵。
重症监护室设有透明玻璃,戚陆霄站在外面正好能看得到池容的病床,他手背和颈侧的青筋都隐忍地鼓起,转过头看向医生。
“……多器官衰竭,”医生跟他说,“现在暂时还没查出病因。”他说完,有些欲言又止地对上戚陆霄的眼睛。
是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意思。
“为什么查不出来?”戚陆霄嗓音很冷静。
“各项检查出结果还需要一点时间。”医生也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而且多器官衰竭本身多发于老年人,池容浑身疼痛,症状也很罕见,虽然送过来得很及时,但现在也只能拖着。
按现在的情况,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半个月。
戚陆霄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眶通红,嗓音也哑了,他语气仍然很冷静,没有质问,没有发泄,只是低声问:“他才二十一岁,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这边是家私立医院,戚陆霄有参股。
“戚总,”医生只能摇了摇头,“等检查结果出来我们会马上拿给您看的。”
池容发病后的第六天,出现了自主呼吸障碍,他开始长时间地昏迷,就算醒来,也连哭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苍白清瘦下去。
手腕都成了嶙峋的一把骨头,纤长的手指毫无血色,手背泛起怪异的青灰色,又被无数次输液扎得渗出紫红的淤痕。
医院又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
甚至没人敢去看戚陆霄的脸色,除了同情,毕竟戚陆霄是这家医院的股东之一,现在戚陆霄的爱人却在他们医院重病不治。
他们也是真的没办法,这段时间几方会诊,还从国内外请了许多相关的专家,都阻止不了池容器官衰竭的速度。
“戚总,您要是有什么话,还是现在去说……”医生抬起头放缓了语气跟他建议。
不然池容再昏迷过去,谁都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醒。
甚至可能下一秒就又要被送去抢救。
戚陆霄也很多天都没睡,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接过那张病危通知书时眼眶好像瞬间更红,他去冲了把脸,直到眼眶的颜色褪下去,盯着镜子,才发现下巴都泛起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很狼狈。
他从头到脚清理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去重症监护室见池容。
池容恰好刚昏昏沉沉地睡醒,他眼睫轻颤,睁开时瞥到了坐在他病床边的戚陆霄,那双柔软漂亮的杏眼就弯了弯。
戚陆霄唇角也跟着翘了下,他不敢碰池容,只能这样跟他说话。
池容已经疼到麻木了,但他现在就算躺着,哪怕稍微呼吸都觉得很费力气,浑身都燥热滚烫,像有灼烫的岩浆从他血管蔓延开,烧得他腿都没了知觉,也不敢去碰自己的皮肤。
戚陆霄想开口跟他说话,还没发出声音,嗓子就哑了,才压下去泛红的眼眶又控制不住地发烫起来。
池容指尖动了下,戚陆霄握住了他的手。
“你可以现在哭,”池容还戴着呼吸机,说话很难困难,只能断断续续发出很小的声音,但眼睛一直是弯着的,他轻声说,“要是趁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哭,我会不高兴的。”
戚陆霄都不记得他有多少年没掉过眼泪,但在池容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眼泪就突然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他垂下头将脸埋在了掌心,压抑的哽咽都忍在喉咙里。
池容艰难地抬起手,苍白冰凉的指尖还有些发颤,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眶酸涩到难受,眼泪顺着耳侧滑下去,濡湿了枕头。
“戚陆霄,”池容很小声地叫他,“我告诉……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许……也许我就是回去了,你想我的时候,我一直都在,不要怕。”
池容才说完,冷汗又顺着额头淌了下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难受,浑身都很疼,像要被撕裂。
医生一直都守在重症监护室外,池容现在随时都可能会突然发病或者晕厥,见到人似乎脸色突然变了,就再次开始抢救。
原斐也过来了,他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就跟戚陆霄等在抢救室外。
戚陆霄冰冷的义肢掌心上还都是濡湿的眼泪,他攥住池容手背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池容疼得发颤,他在外面几乎没见过池容掉眼泪,池容那么能忍的人,骨折都没哭过,现在眼睛却是红肿的,肿到不太舒服,又没办法不哭。
医生再次走出抢救室,很低地叹了口气,跟戚陆霄说:“应该今晚……”
撑不过去了。
医院的走廊很长,墙壁雪白,尽头是扇落地窗,已经是晚上,夜幕泛着深沉的黑色,隐约能瞥到街上璀璨连绵的灯光。
戚陆霄去病房里陪池容。
池容一直在昏睡,胸膛的起伏都很微弱,到了深夜又被疼醒,他眼尾酸涩,却流不出眼泪,只剩一点回光返照似的清明。
戚陆霄透过呼吸机隐约看到他嘴唇在动。
“想要什么?”戚陆霄俯身问。
池容发不出声音,唇瓣微微地分开又合拢,戚陆霄却辨认出来了他说的话,眼眶几乎在一瞬间红透,却低低地说了声,“好。”
医生还跟原斐一起等在外面,但所有人心知肚明,他们等的不是下一次抢救。
戚陆霄抬起手摘掉了池容的呼吸机。
原斐撇过头没再看。
池容浑身都特别疼,又说不出怎么疼,从腹腔蔓延开,骨头缝都是烫的,他脸颊都是病态的苍白,想对戚陆霄弯一下眼睛,却连抬起睫毛都很难,眉头仍然微微地皱着。
但在戚陆霄的吻落下来,他呼吸将要停止的时候,眉头松开了,泛白的嘴唇也终于浮起些血色。
戚陆霄又亲了亲他的嘴唇,然后亲了下他的眼睫,湿润的眼尾,还有薄汗未褪的额头。
“晚安,唔西迪西。”戚陆霄嗓音沙哑温柔。
不会再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都是上辈子了,之前的章节写过车祸撞了头,腿也擦伤骨折,还有离婚的事。
第60章 群星之外
戚陆霄像被困囿在了一个没有尽头的梦中, 只能跟着梦往前走。
在梦中,他去给池容办了葬礼, 池容是三月底的生日, 葬礼当天,池容都还没到二十二岁,冬天已然过去, 路上的雪和冰都化了,山上的公墓却残留着一部分积雪。
萧索冷清。
戚陆霄穿了件黑色的长大衣,面容冷白,眉骨都是冷的, 在眼底深深地遮出一道晦暗的阴影, 整个人比之前瘦削了许多。
他俯身在池容的墓碑前放了好几只毛绒垂耳兔玩偶,担心他晚上会觉得害怕。
池容拍的一部电影才颁奖不久, 其实就连《丞相》开播到现在也不到一年,何况池容还一直有别的新剧播出。
几乎是当下热度最高的男演员。
他从发病到离开只有十天时间, 工作室发了讣告之后, 外界媒体和无数粉丝当即哗然,根本没人愿意相信, 毕竟他还那么年轻。
戚陆霄将所有媒体都拒之门外,但没有拒绝粉丝来参加葬礼。
于是除了他放下的那只垂耳兔, 旁边还有很多花, 粉丝都知道池容喜欢玫瑰,带过来的几乎都是鲜艳漂亮的玫瑰, 各种毛绒娃娃,还有池容经常买的那种玻璃糖纸的水果糖。
没能赶到葬礼的粉丝, 都一直在工作室的官博底下追问。
【为什么啊, 怎么突然生病的, 上个月不是还在剧组拍戏吗?】
【到现在没有媒体报道,就工作室发了几条消息,再没有别的回应了,我真的不能接受,我才从电影院出来没多久,拿起手机就看到这个。】
池容的生日只剩几天。
之前工作室说过生日当天会办粉丝见面会,很多粉丝都提前买了生日礼物,却跟戚陆霄的礼物一样,都没办法送出去了。
池容突然出事,戚家的人都跟着胆颤心惊,毕竟戚陆霄跟池容之前出的事故,部分是他们在背后操纵的。
但从头到尾,他们针对的都是戚陆霄。
没敢对池容下手。
池容在,对戚陆霄也是种掣肘,戚陆霄做事必然会有顾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戚家人心惶惶,果然不到傍晚,戚老爷子就突然接到了戚常和戚文月的案子提前审理的消息。
为了筹钱救这两个孽障,他名下又有一家分公司不得不宣告破产。
偌大的戚氏只剩下一个空壳。
但他没有选择,他要是不救,戚常他们被判刑坐十几年牢都是好的,只怕戚陆霄想让他们陪葬,落到戚陆霄手里,肯定死无全尸。
他这辈子生了三个儿女,谁知道最后都要死在他前面。
韩城他们一开始都担心戚陆霄会受不了,没想到葬礼后的第二天,戚陆霄就跟往常一样去了公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手段太狠毒,池家跟展家本来一心帮扶戚老爷子,现在都渐渐动摇,不然谁知道这条命明天还在不在自己手里。
尤其池家。
当红影帝突然病逝,外界谣言纷起。
稍微靠谱一点的,都在揣测池容到底得了什么病才会多器官衰竭,觉得他是不是患癌或者得了什么罕见病。
只想博眼球蹭热度的,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不是跟戚陆霄的母亲一样出现精神问题,然后自杀身亡,但是被工作室掩盖了消息,或者吸/毒、嗑/药,才导致这么猝不及防地发病。
姚凭他们一直盯着不停地删帖封号。
人言却像滔天洪水,永远没办法彻底堵住,哪管会将多少人淹没。
媒体都恨不得追着戚陆霄采访,但戚陆霄始终拒绝,戚陆霄不接受采访,不透露任何池容的事,池家也没人敢出声。
直到一家媒体突然发了张偷拍的照片。
还有个仅仅几秒钟的视频。
尽管拍得特别模糊,但仍然能辨认出戚陆霄的身形,病床上池容苍白的脸颊被仪器挡住,戚陆霄低头摘掉了他的呼吸机。
在摘掉之前。
旁边仪器显示池容心跳还没停止。
姚凭他们及时删掉了视频,却已经来不及了,照片和视频流传的速度太快,多家媒体顶着得罪戚陆霄的风险开始转发。
池容的大部分粉丝都是追过,或者知道当初那档综艺的,不愿意拿恶意去揣测戚陆霄,但从始至终,池容的事情都是工作室的官博在澄清,戚陆霄本人没有过一句解释。
营销号又紧跟着发上来几张在池容葬礼当晚,戚陆霄西装革履去参加晚宴的照片,面容冷峻,神情没有丝毫悲伤。
就像他只顾在戚氏夺权,大肆收购公司,池容的死在他心头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部分粉丝都开始动摇,再加上营销博的煽风点火,虽然工作室已经做了澄清,但还是有粉丝忍不住去质问戚陆霄。
【戚陆霄,你凭什么啊?】
【你不记得他给你抢的戒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了吗?你就连救他到最后一秒都不行?你就知道没办法了吗?】
姚凭他们删评论的时候,戚陆霄也在公司。
“戚总……”姚凭嗓音有些干涩,都不知道该不该删,该怎么删了,其实就连他们都不知道戚陆霄到底是怎么想的。
池容死后,戚陆霄再也没提起过他。
戚陆霄眼眸幽邃,像沉黑深寂的海底,他安静地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突然低声开口,“别删了,就这样吧。”
姚凭一愣。
戚陆霄没有解释,他臂弯上搭着西装外套,走了出去。
他母亲庄心浓去世的时候,他才十一岁,刚上初中,戚家没人愿意管他母亲的葬礼,都是他自己去办的。
后来他母亲从前的经纪人听到消息,也过来帮他,才仓促地将葬礼办完。
当时也很多媒体来采访他。
尽管他母亲婚后就没再拍过戏,退圈到去世已经十多年,但毕竟是曾经在那个消息还不够发达的年代,红遍大江南北的女星。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娱记扛着摄像机追在他身后,无数镜头闪烁,话筒都朝他伸过来,乌泱泱的人群挡在眼前。
戚陆霄颈侧都是被抽出来的青紫淤肿,眉骨鼻梁也被打破了,手臂上被人拿指甲划出来很多还没愈合的血痕。
戚老爷子不愿意被人说自己刻薄寡恩。
在庄心浓葬礼的当天,他自己称病,然后让小女儿戚文月过去替他看一眼。
“都是她打的,”戚文月拉住戚陆霄的手臂,让娱记去看他手臂上深深的血痕,眼中貌似流露出不忍和心疼,“那女人就是个疯子。”
“她没疯,”戚陆霄躲开她,他抬起头,那双眼眸乌黑,嗓子很哑,为了葬礼他已经很多天没睡觉了,“她生病了,不是在打我。”
庄心浓不发病的时候从来不会对他动手,她也不能控制自己,她打戚陆霄的时候,眼中见到的都是扭曲的幻觉。
她只是害怕而已。
戚陆霄很多次看到她晚上醒来,偷偷地坐到他床边掉眼泪。
他的母亲不是疯子。
但他之后不久就车祸住院,又被戚常送去了精神疗养院,终于彻底出院后,才发现,就算他说了那句话,也没人在乎。
他们说庄心浓是戚家长子养在外面的情人,戚陆霄是私生子,庄心浓被戚陆霄的父亲厌弃,才得了精神病。
戚陆霄一直在医院。
甚至都没人能替庄心浓辩解。
戚陆霄在那个时候就懂了,他其实什么都不必说,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能成为他说出的话,只会成为制造更多谣言的材料。
他不想让池容被诟病。
就算一句也不行。
现在出了照片和视频的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池容病死这件事转移到了他身上,营销博也不再发池容生病的事,这样就很好。
怎么骂他都行。
他什么都不在乎。
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池容不在,他答应过他,不会偷偷地哭。
池容最后只对他说了一句话,让他再亲他一下,但这样就得摘掉呼吸机。
池容知道他肯定会懂他的意思。
戚陆霄已经不想让他再疼了。
戚陆霄之前总觉得做什么都在被掣肘,还接连不断地出意外,但从池容头一次救他开始,好像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他不再被束缚。
一切都顺利起来。
池容死后,戚常跟戚文月被判了死刑,戚老爷子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曾经追随戚老爷子的戚氏股东和心腹,都被戚陆霄逐出公司。
戚家彻底破败,甚至连戚常的两个儿子,跟着戚常做了很多不法勾当,也被戚陆霄送进了监狱,最少的都判了五年。
家破人亡不过如此。
荣城不再有人能跟戚陆霄抗衡。
池焕言本来还想赌一把,他父亲的那对私生子在他们池氏地产混得风生水起,渐渐夺走了他的立足之地,他只能想办法搭上展岑桥,要是展岑桥能从戚陆霄手中夺走戚氏,他将来也能依仗这个靠山。
展岑桥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就更不敢。
只能眼睁睁地让戚陆霄只手遮天。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晚上到家,老管家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先生,您也该歇一歇了,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睡。”
戚陆霄越平静,就越让他不放心。
“嗯。”戚陆霄垂了下眼。
深夜,所有人都睡了,他去了池容之前的卧室。
他眼前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他知道那些都是幻觉,却遮挡着他的视线,无数浓红雪白的虫子,像要挤破他的眼膜。
他靠在床头,只开了一盏黯淡的床头灯,将池容的被子搭在腿上,怀里抱着池容录综艺时穿过的那件白色羽绒服,还有他在综艺上给他拿气/枪打下来的垂耳兔玩偶。
好像怀里也渐渐有了温度。
他时隔三个月,终于去登录了一下自己的游戏账号,列表里唔西迪西的头像还是灰色的,他眼睫微动,去自己的星球上看了一眼。
已经三个月没登录,按游戏设定,星球应该会长满荒草。
但在登录上去的时候,戚陆霄却突然顿住。
他的庭院仍然干干净净,种着菜,花圃里玫瑰长得柔软漂亮,池容送给他的那只尾巴上带银色星星的小猫,趴在庭院的石阶上。
盆子里倒了水,放了猫粮。
戚陆霄嗓子蓦地紧了起来,他眼眸控制不住地整个星球寻找,最后在院子角落的兔舍前,看到一只毛绒绒的纯白色小垂耳兔。
跟玩家一样是两头身,还穿了件蓝色的背带裤。
然后撅起屁.股在喂兔子。
他自己背带裤上也带了一个圆滚滚的兔尾巴,随着动作一颤一颤,长长的柔软雪白的兔耳垂在脑后,也在轻轻地晃。
戚陆霄没忍住在那只小垂耳兔的头顶戳了戳。
小垂耳兔马上就转了过来。
戳他一下,脑袋上就会开始往外冒红色的心心,多戳几下,就会蹦过来脸颊红扑扑地说:“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然后再戳,会变得不开心,将耳朵揪过来捂住眼睛。
他一个垂耳兔勤勤恳恳,在戚陆霄不在的时候,替他打理整个星球,做累了还会偷懒,跑去跟小猫趴在庭院内睡一觉。
他好像一直都在,从来没离开过。
不管戚陆霄什么时候回过头,他都在这个星球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星球。
池容也没想到自己病得这么突然,他甚至连话都来不及跟戚陆霄多说几句,只能在还撑得住的时候,让许小遥去跟游戏公司联系。
他跟公司签了个合同,在游戏内做了一个程序,只给戚陆霄一个人,所有费用,包括后续维护,都从他攒下的片酬里出。
这个小垂耳兔会一直陪着戚陆霄,不管过多少年,直到戚陆霄不需要的时候。
哪怕游戏关服,戚陆霄的账号都会一直在。
戚陆霄退出去,他买了台飞行器,这个游戏的背景是整个宇宙,玩家可以搭着飞船在宇宙中漂流,沿路经过无数瑰丽璀璨的星系。
他不知道往前漂流了多久。
系统突然弹出一条提醒。
【您正在经过NGC 2237星云,唔西迪西的家,请问要降落吗?】
经过游戏中好友的家所在的星系时,系统都会发出消息,要是选择降落的话,会出现一个几秒钟的飞船降落过场动画。
那颗小小的星球藏匿在凝聚的星云中。
戚陆霄抬起头,他眼前带着尖锐口器的雪白虫子逐渐变得模糊,成了无数光点,夜幕沉沉,像是群星,他好像在群星之外,无尽的洲流中看到了一只毛绒绒的垂耳兔,浑身都跟着温暖起来,幻觉消失了。
外面的夜幕也漆黑深沉,在夜幕之上,有一颗星星特别明亮。
戚陆霄其实在一开始就发现池容不太对劲了,毕竟他十几岁的时候在戚家见过池容,跟现在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人都是会变的,他觉得不对劲,也没有再多问。
直到池容告诉他,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虽然很荒谬,但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解释。
戚陆霄从来没怀疑过池容跟他说的话,他甚至心里存着一丝妄想。
池容会不会再突然回来。
但他也知道不会回来了,他在骗自己。
他爱的人,他的小垂耳兔。
在群星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本来跟昨天一起的,但是太长了没写完,只能分开了,还有点没写完,下一章不建议跳,不然可能后面就看不懂了,垂耳兔揪耳朵.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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