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勿念,勿念

    池容睫毛颤了颤, 垂下眼时眼眶瞬间就湿了,他还陷在身后戚陆霄的怀抱里, 紧实温暖, 深冬凌冽的风似乎都吹不到他身上。

    时隔十几年的委屈和不甘好像都在这一刻敞开了缺口。

    他确实一直都不甘心。

    他也知道他不能做什么,毕竟他爸爸得了癌症,他们又很穷, 不是任何人造成的,但他头一次拿到影帝,在圈内渐渐有了名气地位之后,他曾经想办法去找过那个导演。

    只不过事情隔了十多年, 影视城的剧组又那么多, 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人的长相也在变, 他出演的那部电影最后又没有上映。

    他当时十七岁,拍戏多年, 见过很多导演, 却没有在圈内再见到对方,对方恐怕已经退圈了, 他想找人比大海捞针都难。

    没能找到任何下落。

    池容突然就觉得很累。

    晚上到家,他去拆父母留给他的信。

    他妈妈在他两岁多的时候就去世了, 但是给他留下了很多照片和信, 从他两岁到十八岁,每年都有一封, 他到了生日就会拆开。

    开头都是祝他生日快乐,然后是琐碎的叮嘱, 天冷加衣, 雨天带伞, 下雪路滑……最后再加一张跟他小时候的合照。

    后来池俞去世之前,也给他留了信。

    但他没有妻子想得开。

    之前池容妈妈去世的时候,想着好歹还有他们父子能相依为命,对他们不会不太放心,她稍微留几张照片,是念想,留得太多,牵挂太多,反而对池容是拖累。

    所以信写得简单,照片也不多。

    池俞就不行,他一开始也是每年留一封,怎么也睡不着,觉得不够,又改成了每个月都留一封,信太多,到他去世前一天才写完。

    最后还没忍住,多给他留了一封,很短,只有几行字,池容现在还记得。

    【容容,生日快乐。

    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怕你觉得啰嗦,也怕被你妈妈责怪,不敢多说,你学校旁边的馄饨摊不知道还在不在,替我去吃一碗。

    勿念,勿念。

    爸爸爱你。】

    ……

    池容嗓子发涩,手上攥着那三千块钱,眼泪汹涌,他转过头,戚陆霄手臂收紧,将他抱在怀中,垂下眼睫在他发顶上亲了亲。

    “不哭。”戚陆霄捧起他的脸颊,亲他湿透的睫毛,又往下亲到鼻尖。

    池容勾住他的脖颈仰起头,戚陆霄的吻就落到了他的嘴唇上,他指.尖还有些颤,摩挲到戚陆霄消瘦之后更加锋利的眉骨。

    唇齿分开。

    他眼眶跟兔子似的泛红,深冬的晚上站在外面哭,白皙的脸颊也被冻得透出红色,他抱紧了戚陆霄,抬头时下巴颏抵在他胸前,半张脸颊都埋在羽绒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戚陆霄心头一颤。

    “先上车。”戚陆霄搂着他拉开了车门。

    池容黏在他身上,戚陆霄就一直抱着他,他唇瓣蹭过池容微凉的耳朵尖,难怪年初的时候,才下过一场湿冷的春雨,他开车经过影视城,池容一个人在外面吃馄饨。

    池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他确实在想家。

    哭过一场,池容再撩起眼睫,忍不住脸上有些燥热,难为情地红了耳朵,毕竟除了拍戏,他几乎不会掉眼泪。

    他去掉了会让他掉马的事,其他的都告诉了戚陆霄。

    他趴在戚陆霄怀里,抬起头就能亲到戚陆霄的喉结,就凑上去亲了亲,然后被戚陆霄捏牢下巴吮住了湿软的唇肉,溢出一小声闷哼。

    他被抱紧捏软,肺部的空气都被一点点抽离,唇舌间都是濡湿的水声,戚陆霄抚摸过他热烫的脸蛋,亲够了才终于松手。

    池容不自觉地舔了下自己的唇瓣,脸颊瞬间更红,眼尾都泛起绯色,臊着脸偷偷瞥向戚陆霄,却被逮了个正着。

    “害羞什么?”戚陆霄低低地笑了声。

    池容哼哼唧唧地不肯开口。

    戚陆霄眼窝深邃,眉骨在眼底遮住一片浓郁的阴影,衬得瞳色更深,但不知道为什么,不觉得晦暗,那双深而亮的桃花眼格外温柔。

    “我妈妈肯定很喜欢你。”池容抬起手海獭搓腮似的揉了揉戚陆霄的脸,突然忍不住喟叹。

    “……”戚陆霄本能般察觉到了一丝不详,却任由他揉搓自己的脸颊,握住他手背,在他手心亲了下,缓缓地问,“为什么?”

    池容羞涩垂眼,“因为你长得好看。”

    他妈妈也在话剧院工作,但不是演员,据说本来不喜欢他爸爸这种性格温吞的人,没想到池俞长得太好看了,就没禁住诱惑。

    戚陆霄:“……”

    “那我们容容呢?”戚陆霄将他抱到腿上跨坐,掌心托着他的屁.股,眼眸漆黑,似笑非笑地问。

    池容被捏住那点软肉,不敢乱动,脸颊红得发烫,心虚地眨巴了下眼睫。

    但凡戚陆霄长得不好看,他当初婚礼上怎么都得换个剧本。

    “我当然是爱你的全部。”池容眼眸害羞,凑上去在戚陆霄唇上亲了亲,他整个人都趴在戚陆霄的怀里,又亲又蹭地撒娇,好似要使出浑身解数,戚陆霄招架不住他,只能认命。

    “不闹了。”戚陆霄冷峻的面容泛起薄红,擒拿似的攥住他的手腕,池容才消停地蜷在他怀里,柔软的发丝蹭在他脖颈上。

    池容跟着戚陆霄回了家。

    《越界》还得半个多月才能杀青,高中的戏份已经结束了,宁黎跟陆怀洲一起考上了大学 ,同校不同专业,在去学校的前一晚,宁黎又开始了前三次穿越,穿越到了他刚发现自己生病的时候。

    倪飞红给了池容几天时间,让他减重,不需要一下子减到病重憔悴的样子,但得比现在再单薄一点。

    池容就待在家里,戚陆霄在家时就陪他去健身房。

    《学神》上映后的第三天,戚常的判决结果终于公布。

    数罪并罚,判了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他最重的一条罪名,就是故意伤人,以残忍手段致人严重残疾,仅凭这一条其实就能判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缓期更让他痛苦,戚常清楚自己曾经做过的事,现在曝光的不过一半,戚陆霄无非想逼他自己开口认罪,要不然就得受几年折磨,再被加刑,还不如现在就死,戚常当庭崩溃。

    他终于意识到戚陆霄之前并没有骗他,就连他审判当天,周与珍跟他的两个儿子都没有到场,在场的除了他的律师,只有陈赫缇。

    他死了估计都没人愿意去祭奠。

    戚常面色铁青,浑身都在发抖。

    “陈叔……陈叔!”戚常嘴唇干裂,扯着嗓子使劲喊陈赫缇,“我爸还没醒吗?我能不能去看他一眼,陈叔!”

    陈赫缇也年逾五十,都快六十岁的人了,替戚常跟戚文月的官司奔波,还得照顾戚老爷子的身体,整个人瘦了许多,鬓角花白。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低叹道:“我会照顾好戚董的。”

    除此之外,没再多说。

    戚常不服审判,又提起上诉,法院却仍然维持原判。

    当年被他威胁去给戚陆霄做截肢手术的医生,也被判了十六年有期徒刑,他跟戚常年龄差不多,等到出狱一条腿都迈进了棺材。

    荣城上流圈子风云巨变。

    之前跟戚家交好的人尤其心惊胆颤,戚文月被判死刑已经让他们足够震惊,没想到戚常犯的事竟然也这么严重。

    这胆子未免太大了。

    尽管戚陆霄不愿被人知道当年的事,警方也没有透露相关消息,但想知道的人,也有办法去查,查完之后几乎被吓出一身冷汗,当即撇清了一切跟戚常他们的关系。

    私底下都在庆幸还好没去戚文月的葬礼。

    不然岂不是跟戚陆霄作对。

    周家听到风声,就逼着周与珍跟戚常离婚,毕竟多年的夫妻,而且周与珍还惦记着戚常跟戚老爷子的遗产,不太愿意离婚。

    最后被她父亲警告,要是不离婚,就跟她断绝关系。

    周与珍没办法,只能去找戚常签离婚协议。

    戚常却拒绝签字。

    “儿子呢?”戚常眼窝凹陷,眼底下一片青黑,哑着嗓子问她。

    周与珍提起这个就心头窝火,“你还敢提儿子?!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想过你还有个儿子吗?你考虑过我以后怎么做人吗?简直丢人现眼,我怎么嫁给你这种畜生!再说你问的到底是你哪个儿子?!”

    戚常眼眶赤红,跟她撕咬起来。

    池容还是晚上才从戚陆霄口中得知了这些事,只能说都是活该,他也不关心戚常他们的死活,周与珍也不无辜,毕竟戚常的生意她都在参与。

    但池容没想到,半夜时戚陆霄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是姚凭打来的。

    说戚老爷子心肌梗塞,正在抢救。

    还没说完,陡然一顿,低声道:“戚总,董事长抢救无效,去世了。”

    “怎么这么突然?”池容蜷在戚陆霄怀里睡觉,戚陆霄起身,他也稍微睁开了眼,听到姚凭的话顿时清醒,裹着被子挪到床边。

    他记得原著里戚老爷子是过完年才去世的,离现在还有半个多月。

    陈赫缇紧跟着打来了电话,他沉默半晌,开口时嗓音似有悲恸,说:“戚总,老爷子已经过世,不管生前恩怨如何,你作为他的长孙,应该来见一面,他临终前还在记挂着你,其实一直待你不薄。”

    “好,我去送爷爷一程。”戚陆霄沉了沉眉,应声后挂掉了电话。

    “我陪你去。”池容马上起身。

    戚陆霄这次没有阻止,他跟池容深夜开车到了医院。

    戚老爷子被陈赫缇转去了戚家的私人医院,单独一层病房,此刻深更半夜,戚家旁支的人却都纷纷赶到,守在戚老爷子病房中痛哭,戚常的长子戚时庭跪在床前。

    转过脸,见到浑身漠然、冷肃的戚陆霄,不禁打了个寒颤。

    然后往旁边挪了挪,让开一条路。

    “陆霄,你来了。”陈赫缇神情疲累。

    戚陆霄稍微一颔首,他身上穿着深黑色的长大衣,灌了一腔冬夜的寒风,走到病床前,垂眸去看。

    戚老爷子形容枯槁,骨瘦如柴,手指在半空愤怒抓挠过似的,又被人强行按下来放在雪白的被单上,格外僵硬。

    池容跟在戚陆霄身旁,也低头瞥了一眼,老爷子死状凄惨。

    “舅舅。”病房外响起一道声音。

    戚陆霄转过头。

    展岑桥上前一步,他身上烟味很重,眉头还皱着,避开旁边众人,咬牙对戚陆霄低声道:“我觉得有蹊跷。”

    他晚上接到陈赫缇的电话,说戚老爷子想见他一面,其实之前戚老爷子就提过想让他继承家业,但还没来得及安排,就突然病倒,他没有犹豫,立刻赶到医院,怕出什么变故。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他才过来,还在医院楼下停车场,就接到消息说戚老爷子正在抢救。

    他匆匆赶往病房,仍然没能见到戚老爷子最后一面。

    太巧了。

    展岑桥心头存疑。

    他不是没怀疑过戚陆霄,他开口,也是试探,但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戚陆霄眼眸幽邃冷沉,没有出声。

    戚老爷子提防他,知道他在派人监视他,所以让陈赫缇替他转院。

    到了他们戚氏的私立医院。

    但戚老爷子强弩之末,逃不脱戚陆霄的视线,戚陆霄也知道他今晚叫了展岑桥。

    大概是要立遗嘱。

    展岑桥算是前功尽弃,现在无比心烦,按辈分,戚老爷子是他的外曾祖父,血缘太远了,没有遗嘱,遗产怎么都分不到他头上。

    戚老爷子没有留下任何遗嘱,身后却有数额相当庞大的一笔遗产,戚家众人饿狼一般盯着这个病房。

    哪怕跟戚陆霄为敌,都想过来试一试。

    池容垂下眼睫,抿了抿唇。

    恐怕戚陆霄又得忙一段时间,就算戚陆霄不在意这些遗产,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是不可能放弃的。

    否则岂不是遂了戚老爷子的心愿。

    戚老爷子生前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戚氏落入戚陆霄的手中。

    池容白天还得去剧组拍戏,戚陆霄留下来跟陈赫缇一起处理戚老爷子的后事,然后让瞿白开车过来接池容。

    “戚老师,你自己小心。”池容勾了下戚陆霄的指尖。

    他留在医院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戚陆霄还得为他分心。

    “嗯。”戚陆霄亲了亲他的额头,眉峰蹙了一瞬,他不放心的反而是池容。

    戚老爷子提前死了,原著的剧情不知道会不会跟着提前结束……他在原著中曾经遭遇过的那些意外,也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发生。

    要是不会……

    再接下来,就是池容突发急病。

    …

    池容到了剧组,他跟秦玺继续拍宁黎生病的这几场戏。

    宁黎得的是罕见病,一开始腹痛,再往后整个胸腔也开始跟着疼。

    陆怀洲带着他去了很多家医院,都没查出病因,宁黎却一天比一天消瘦。

    拍第三次穿越的这段时间,池容得一直减重,直到最后彻底消瘦下去。

    他本来就很瘦,现在只能控制饮食,清汤寡水,更没胃口。

    开拍到现在已经瘦了七八斤。

    池容还接了一个选秀综艺的通告,他去当导师,得跳一段开场的舞。

    晚上吃饭,实在太累了,没再吃营养餐,瞿白去给他拿了节目组的盒饭,不过盒饭也很清淡,连油腥都见不到多少。

    “赶紧拍完吧。”许小遥忍不住说。

    池容锁骨都瘦得苍白明显,眼窝也深了许多,虽然衬得那双眸子好像更加漂亮明灿,但已经是跌破底线的瘦。

    “快了。”池容弯了弯眼睫说。

    他低头拆开盒饭,味如嚼蜡地吃了朵西蓝花,病恹恹地给戚陆霄发消息。

    【唔西迪西:哥哥。】

    【唔西迪西:垂耳兔流泪. jpg】

    戚陆霄还在忙戚老爷子葬礼的事,但还是抽空就给他回复。

    【小陆:怎么了?】

    【唔西迪西:想吃你做的小羊排。垂耳兔啃草. jpg】

    池容发完继续低头啃草,眼眸却突然一顿,他垂下睫毛,箸尖不动声色地拨弄。

    餐盒边角,露出一点点白色的粉末。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刑法》

    第82章 一辈子

    晚上节目组给所有嘉宾提供的都是牛排和意面, 牛排煎得有点油腻,池容没要, 意面上撒了一些芝士粉, 池容其实一开始没太注意,换成平常他可能会直接吃掉。

    但他从年初《丞相》开拍到现在,几乎无缝进组, 《越界》这部电影又要求减重,本来就疲累到了极点,胃口也不太好。

    他吃得很慢,还有点挑食。

    戚陆霄又对他很小心, 在外一直让瞿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他心底就突然多了一丝防备。

    他拿箸尖稍微拨开了几根意面, 底下的白色粉末很少……颜色比芝士粉更白一些,但稍微不留神就会忽略, 而且不吃掉上面的菜也不会发现,只过了这么几秒, 就已经彻底融入底下浅浅的番茄汤汁中。

    池容睫毛仍然垂着, 没有再去刻意盯着那个地方,他拿起手机, 佯装解锁,屏幕却不着痕迹地往后一晃。

    瞥到了身后经过的几个工作人员, 还有来参加节目的练习生。

    池容练舞之后觉得有点闷, 就没去休息室吃饭,在练舞室外面的公共休息区, 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多,但节目组的所有人都能经过。

    池容顿了不到一秒, 垂眸解锁屏幕, 点开了游戏, 然后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保温杯,抿了一点水,顺势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去。

    “瞿白,”池容转过头叫人,“水凉了,你帮我再换一杯。”

    “好。”瞿白跟许小遥也在吃饭,听到连忙起身接过池容的杯子。

    接热水的地方就在不远处的拐角,瞿白拿着杯子过去,想将凉水倒在水槽里,却倒出了刚才池容没有吞咽下去的食物,他顿时一愣。

    周遭冷清,他将水槽冲干净,飞快地重新接了一杯水,然后去找池容。

    “池少,”瞿白脚步很快又不失平稳,“导演打电话说让你过去,商量一下后面的彩排。”

    池容抬起眼睫,放下了刚拿起的筷子,手上拎着外套,嗓音如常,跟许小遥说:“小遥,把饭收起来带上,待会儿我忙完了再吃。”

    “嗯。”许小遥不明所以,但起身照做。

    她按池容说的将东西都收拾好,然后跟着池容和瞿白离开。

    等彻底走到无人处,瞿白才神情一凛,压低嗓音问:“池少,晚饭有问题?”

    就算没有戚家的事,池容只是个明星,在这个圈子也不敢随便乱吃东西,谁知道会被加什么料,何况现在戚家众人虎视眈眈,难保不会对池容下手,将他当成戚陆霄的把柄。

    瞿白向来谨慎,不管在剧组,还是跑其他通告,主办方提供的食物他都会仔细检查,包装没有任何问题才会拿给池容。

    “但愿是我想多了。”池容眼眸冷清,去洗手间低头漱了漱口,他吃得不多,现在还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他们还是去找了一趟导演,池容跟导演请了个假,说自己剧组有事,得赶过去,反正他们今晚也不是正式彩排,只是过来编舞。

    离开录制场地,瞿白先往剧组的方向开了一段,中途又兜了个圈子,确定没有被跟踪,然后立刻掉头去了医院。

    池容上了车就给戚陆霄发消息。

    【唔西迪西:戚老师,你先不要担心,我现在没事,但是我感觉刚才好像吃错了东西,我跟瞿白他们现在开车去医院找晏余。】

    戚陆霄还在戚氏,刚开完会,就收到了池容的消息。

    他眸色阴冷,眉峰顿时沉了下去。

    【。:等我。】

    池容放下手机,瞿白开车很稳,但冬天难免有积雪没有消融的路段,车身稍微一颠簸,他冷不丁有些头晕,眼皮一阵滚烫。

    脖颈也泛起燥热,指尖打着颤。

    池容猛然反应过来。

    “操。”池容那双眼眸艳丽又冰冷,没忍住低声骂了句脏,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着了这种道,他眉头微微皱着,灌了几口冰水。

    身体里烧起来的那团火却压不下去,他今晚穿了件黑色长羽绒服,面容被衬得雪白,眼尾却是红的,他在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这个综艺邀请的所有导师和练习生。

    起码明面上没有原主得罪或者招惹过的人。

    也没有跟戚氏有关系的人。

    到了医院,戚陆霄也同时赶到。

    戚陆霄陪池容去做检查,瞿白拿着吃剩下的那份意面去做化验。

    “国外的违禁药物,药力特别强,还多加了一种兴.奋.剂,还好摄入不多,”晏余检查之后,满腹惊疑,“不然就得洗胃了。”

    瞿白在一旁也浑身冷汗,格外愧疚,“是我不够小心。”

    池容确实吃得不多,已经缓下去了,就是脸色苍白,晚上几乎没吃,胃有些难受,他瘦了许多,人也病恹恹的,刚才还能撑住,戚陆霄来了,他就歪在戚陆霄身上。

    “会不会有后遗症?”戚陆霄匆匆赶来,现在掌心仍然冰凉,胸口像堵着一团郁气,他攥着池容的手,池容指.尖还在发颤。

    “不会,”晏余赶紧说,“代谢掉就没事了,就是夜店有些人会带去的那种催.情药物。”

    医院灯光冷白,从戚陆霄眉骨底下投出一片极深的阴影,映透了他深邃黑沉的眼底,连戾气都一览无余。

    他没再多问,抱起池容去病房。

    池容侧身靠在病房竖起的枕头上,戚陆霄刚才让人去买了份馄饨,低头拿着勺子喂给他,池容吃了两三个小馄饨,胃里终于不再揪得发疼,唇色也鲜活许多。

    他抬起指.尖戳了下戚陆霄蹙起的眉心,抚上他的眼睫,戚陆霄俯身亲了下他的脸。

    “晚饭应该不是在节目组被下的药,”池容冷静思索,“我相信瞿白,他不会出这种纰漏,而且监控也没有任何问题。”

    “我让人去查了源头,节目组订餐的那家连锁西餐厅,董事长姓方,他儿子叫方旻。”戚陆霄跟他灵犀相通。

    “方旻?”池容疑惑。

    他不记得这个人。

    原著里出现最多的几个姓,都是荣城上流圈子里的那帮货色,虽然他没有原主的记忆,但已经在荣城将近一年,并没有方家。

    戚陆霄也只是猜疑,“据说这个方旻跟薛开关系很好。”

    薛家开的远奉集团,是制药公司,而且业务发展到了国外,戚陆霄在国外有几家公司,薛开不记得他,但他对薛氏药业并不陌生。

    池容已经半年多没听到这个名字。

    头一次见到薛开,还是在《丞相》剧组,一开始薛家是《丞相》最大的投资方,薛开养的那个小情人想跟他抢男三号的角色。

    但薛开觊觎原主,想让他跟自己,又被他嘲讽,而且搅黄了投资的事,被他爸薛秉盛发现,狠揍了一顿之后,就没再露过面。

    也没给他发过骚扰消息。

    池容总觉得应该不是薛开做的,他没这个胆量,经过那次肯定怕了戚陆霄,薛家又身处这个上流圈子,知道戚氏风云巨变,戚家死的死,坐牢的坐牢,现在戚陆霄才是戚家的家主,怎么敢来招惹他。

    戚陆霄喂池容吃完了馄饨,池容脸上疲色褪去,但还是犯困。

    “宝宝,我让韩城跟瞿白都留下来陪你,”戚陆霄揉了揉他的脸颊,“我去一趟薛氏。”他必须亲自去见薛秉盛,但不能打草惊蛇。

    “别……”池容攥住了他的手,搓了搓他冰凉的指尖,“你带上韩城,我在医院,还有别的保镖,不需要这么多人守着。”

    戚陆霄的处境比他危险。

    戚陆霄嘴唇抿了下,他仍然不放心,又调来几个心腹,才让韩城跟他离开。

    …

    方旻晚上刚走出夜店,就被人拖走带到了车上,他蜷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等睁开眼,车内昏暗,他对上戚陆霄冷戾阴沉的双眸,几乎瞬间打了个哆嗦。

    韩城掰住他肩膀,将他按在地上,从他身上找出一包白.粉。

    戚陆霄冰凉的机械指节搭在膝头,面容深刻,掩在阴影里,嗓音平静道:“让他吸。”

    方旻眼瞳顿时放大,开始挣扎,“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韩城瞥向戚陆霄。

    戚陆霄抬手阻止,没让他真的将药塞到对方嘴里或者捂在鼻端,他沉声问:“这是什么药?谁给你的?说出来就放你走。”

    纯黑色的梅赛德斯在夜幕下驶过,很快就停在了薛氏集团的地下停车场。

    “薛……薛开,他给我的!”方旻本来就是个软蛋,被这副架势吓得直发抖,不敢隐瞒。

    “你给谁下了药?”戚陆霄垂眸问。

    方旻脸色一僵,嘴里含糊起来,“就一个还没出道的练习生……”

    戚陆霄已经下了车,韩城将方旻也拖了下去,方旻踉跄着没站稳,险些跪倒,戚陆霄面沉如水,狠厉地踹上了他的肩膀。

    方旻砰的一声撞到了身后的车门。

    头晕眼花,喉咙一阵腥甜。

    “我说……我说,”方旻双腿发软,哑着嗓子说,“池容……我晚上给池容下了药,我本来是想找那个练习生的!结果碰到他……”

    他在国外读书,这个月才回国,跟薛开一直是酒肉朋友,也认识池容,知道池容喜欢展岑桥,池容以前经常跟他们一起去酒吧喝酒。

    前几天晚上薛开约他们出去,分给他们一点新药,还突然说起他跟池容睡过,池容在他们那群富二代圈子里名声又很臭,为了追男人都恨不得脱光了往人床上送,根本就是笑柄。

    他就没怀疑薛开的话。

    他去综艺录制现场找他包养的那个男生,碰到过池容,池容没搭理他,似乎都忘了他这个人,他约不到池容,索性把给那个男生跟他助.兴的药下在了池容的晚饭里。

    反正这个综艺都是从他们餐厅订餐。

    他掐了监控,到时候死不承认,谁都不能说药就是他下的,而且他觉得池容应该也不会找他麻烦,反正不就是睡一觉的事。

    能跟薛开睡,怎么换成他就不行。

    他一直在综艺现场等池容药效发作,结果池容突然跟导演请假,说要去剧组,他只能悻悻离开,去了酒吧。

    没想到这都不到一个小时,他竟然被人抓了,他面色惊慌,根本不认得戚陆霄是谁。

    “带他走,”戚陆霄嗓音冰冷,对韩城说,“找人直接送他去方家,告诉他父亲,让他自己去报警,不要等我动手。”

    韩城沉声应下。

    戚陆霄往停车场外走,他在脑中反复捋过,从他上辈子头一次见到池容,再到后来发生的事……他脚步一顿,心底突然狠狠一坠,终于想到他遗漏了什么。

    不对,从他让许小遥去给池容当助理时,他就已经暴露了。

    上辈子池容病死,他心头多疑,连老管家都曾被他怀疑过,遑论池容的助理,这辈子尽管他一开始忘了池容,但池容让他帮忙找助理时,他还是给池容换了个人。

    戚陆霄眸色冷沉,上辈子池容的助理不是许小遥,他也没有让瞿白跟着池容,而是他的另一个属下。

    他这样谨慎多疑,反而暴露了重生的事。

    之前他故意跟韩城一起出车祸,他在试探对方,对方也在试探他,既然试探已经有了结果,知道他会提防,当然就没必要费心再让他出意外。

    甚至戚老爷子的死……为什么会提前,恐怕也跟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为的应该还是遗产。

    他不想让展岑桥见到戚老爷子,不想让戚老爷子立遗嘱。

    戚文月已死,戚常已经入狱,周与珍想跟戚常离婚,她这么匆忙想离开戚家,态度昭然若揭,陈赫缇就绝不会让她靠近戚老爷子。

    而陈赫缇,是戚老爷子的忠仆,亲子鉴定的结果已经明晰,他跟戚常没有血缘关系,他不是戚家的人,戚家再怎样沦落,遗产和股份都落不到陈赫缇的头上,他似乎毫无动机。

    至于戚常的几个儿子,没有这个本事。

    剩下戚家的其余人……

    戚陆霄眉头紧蹙。

    他有种被暗中窥伺的感觉,却抓不到对方的把柄,他没有再继续深究,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他必须得去见薛秉盛一面。

    …

    戚陆霄突然过来,薛秉盛不由得心慌,他根本没敢参与戚家夺权的事,戚陆霄犯不着找他,他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那个逆子又惹了什么麻烦,但薛开后来都没再见过池容。

    不至于啊。

    他心底忐忑,满脸堆笑迎上去,“戚总,这么晚了……”

    戚陆霄无心跟他废话,让韩城将药扔在了薛秉盛眼前,然后说了今晚发生的事,薛秉盛一愣,拿起那包药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都怪我家教不严,”薛秉盛简直对这个儿子恨得牙痒,他忍住怒意,肃然道,“改天我带他去给小池赔罪,不知道被什么人带坏了,这种东西都能乱拿,还给了别人……”

    “薛总,”戚陆霄打断他,“我爱人还在静养,不劳你们费心,药到底怎么来的,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我也不想跟你追究药的来历,但既然你有道歉的诚意,不知道能否帮我做件事。”

    薛秉盛不敢满口答应,戚陆霄不是善茬,他们公司在国外是生产了这种药,但从来没贩卖到国内,也就薛开瞒着他偷拿了一点。

    戚陆霄要是想让他去做什么违法勾当,他可不蹚这个浑水,到时候一时不慎,全都得暴露出来,他岂不是引火烧身。

    他慎重道:“戚总,您说,我能帮忙的话我当然会去做……”

    “查一下你们的药,”戚陆霄将池容上辈子的所有症状写在了一张纸上,“有没有一种会让人腹部剧痛,最后多器官衰竭。”

    薛秉盛一愣。

    这哪是药,听起来倒像毒.药。

    但他国外的研究室……确实也制毒。

    “我贸然开口,”戚陆霄漆黑的眸子抬起来,盯住薛秉盛,“让薛总为难,确实抱歉。”

    薛秉盛打了个寒颤。

    他脸色也沉了下去。

    什么贸然开口,戚陆霄分明就是对他公司了如指掌,有备而来。

    他要是不答应……戚老爷子的下场,恐怕也是他的下场。

    “……好,”薛秉盛冷笑一声,“戚总放心,我现在就让人去查。”

    查起来并不费事。

    薛秉盛给他国外研究室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戚陆霄写得清楚,这种毒症状清晰,要是真的有,很快就能搜索到。

    戚陆霄就在旁边等。

    眼前的茶水丝毫未动,他冰冷的机械指节不轻不重地扣在沙发扶手上,不到一个小时,薛秉盛的电话响起。

    “确定没查错?”薛秉盛不知道戚陆霄为什么想找这个药,心底发虚,但他被逼到死路,不得不查,“真的有这个……”

    戚陆霄冷硬的指.尖猛然收紧,心头一震,抬起眼直直地望向薛秉盛。

    薛秉盛转过头惊疑未定地对戚陆霄说:“确实有,无色无味,但得多次服用,才会让人慢性中毒……至于多器官衰竭,不是一定会出现,但大概率会诱发,而且……”

    他对上戚陆霄悍然阴冷的双眼,像被狼扼住了咽喉,险些发不出声音,但还是继续说:“而且很难查出具体成分……”

    所以就算查出来,也晚了,人应该已经没救了,只能等死。

    戚陆霄眼眸发沉,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不等薛秉盛察觉到不对逃走,就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挥拳打了下去。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指骨甚至出了血,不知道是薛秉盛的,还是他的。

    不管是不是薛秉盛下的药,但这个药都跟薛家脱不了关系。

    他几乎想杀了这个人。

    手机却陡然响起。

    戚陆霄突然动手,韩城也被吓了一跳,他拿着手机忙道:“是池少的电话……”

    戚陆霄呼吸沉重,松开了薛秉盛的衣领,他嗓音还有些颤,喉结滚动了下,拿过手机轻声问:“怎么了,容容。”

    池容睡了一觉,心头莫名不安,戚陆霄却没回他消息,他就忍不住打了电话。

    “戚老师,你不能瞒着我做坏事,”池容生病柔软的嗓音传过来,吸了吸鼻子问他,“你不想陪我一辈子么?”

    第83章 嫉妒

    池容说完, 戚陆霄却没开口,他只听到戚陆霄有些粗重沉滞的喘息, 心底陡然一惊, 眼睫都跟着颤了下,叫他,“戚陆霄……”

    “没事, 别怕。”戚陆霄让韩城盯着薛秉盛,然后转身出去,池容闷闷的呼吸声像柔软的小钩子一样蹭过他耳廓。

    戚陆霄剧烈的心跳似乎都被安抚下去,只有颈侧的青筋仍然紧绷浮凸。

    “你去找薛秉盛了么?”池容追问。

    “嗯, ”戚陆霄漆黑的桃花眼垂下来, 低声坦言,“我刚才打了人。”

    他这么坦白, 池容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懵了懵, 觉得戚陆霄应该有分寸, 不会把人打坏,干巴巴说:“那你现在要来医院么?”

    “马上就去, ”戚陆霄说,“宝宝, 再等我半个小时。”

    池容嗯了声, 然后挂掉了电话。

    薛秉盛挨了一拳,鼻梁立刻就青紫起来, 眼眶都是肿的,但他甚至都没顾得上恼火, 心底就被恐慌充满, 戚陆霄不会平白无故找这个药, 而且还知道得比他都详细。

    肯定有人出了事。

    但他们这个药才研发出来没多久,根本没有卖出去过,还在实验阶段。

    薛秉盛浑身冷颤,现在突发急病死了的就只有戚老爷子,而且戚家对外一直都没透露过戚老爷子的死因,万一是因为他这个药……

    戚陆霄跟戚老爷子为了夺权的事情是一直在僵持,但毕竟戚陆霄是他的亲孙子,谁知道会不会还有点感情。

    “戚总……”薛秉盛鼻梁乌青,抬头见到戚陆霄,就慌忙开口。

    “我想要一份这个药,”戚陆霄直截了当,“对薛总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薛秉盛怎么敢给他,但他现在也不敢不答应,就想蒙混过去,他满口应道:“好,戚总你放心,我马上就让人想办法送来……”他说着,话音一顿,神情为难,“就是这种药想送到国内,可能比较难,得多等几天才行。”

    这倒不是谎话。

    跟带毒.品入境没什么差别。

    “不必这么麻烦,”戚陆霄眼眸沉沉,开口说,“我已经让人等在薛总的研究所外,你只要将药送出去就行,现在就可以。”

    薛秉盛神情一僵,咬肌都紧绷起来。

    他知道戚陆霄不会毫无准备就跟他摊牌,但没想到戚陆霄竟然连他研究室的位置都知道,他磨了磨牙,拿起手机去找负责人。

    戚陆霄守在他眼前,他连通个暗号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如实让对方把药送出去。

    不到三分钟,韩城摘掉耳机,对戚陆霄稍微点了下头。

    他们的人已经拿到药离开。

    戚陆霄眸色收敛,擦掉指骨上的血迹,低声对薛秉盛道:“有劳。”

    等戚陆霄他们离开,薛秉盛抹了把脸上的血,终于忍不住狠狠地咒骂了一声,然后怒火冲冲地给薛开打电话,“你他妈赶紧给老子来公司,老子这辈子都毁在你这个畜生手上!”

    …

    戚陆霄解决掉这边的事情,就赶去医院,车内光线昏暗,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池容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就算得罪,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那个人对池容下手,大概率还是因为他。

    薛家在国外贩卖各种违禁药物,但也不是随便谁都能买到的,要么有足够的钱,要么就得有权势,才能找到这个渠道,有资格跟薛秉盛取得联络。

    这种药一旦卖出去,就等于一桩命案,薛秉盛处事谨慎,肯定会把药效都告诉对方。

    所以几乎不存在误买的情况。

    对方就是想让池容死。

    恨意昭然若揭。

    戚陆霄眼眸冰冷,池容做过最得罪人的事,就是救了他,他还活着,戚氏就在他的掌控之下,这样想,最恨池容的应该是展岑桥。

    展家也是荣城的权贵,想买薛氏的药并非不可能。

    但戚老爷子死得太突然,临终前像受过大的刺激……展岑桥没必要去刺激他,要是戚老爷子活着,现在他说不定就能拿到遗嘱。

    反而他自己比展岑桥更可疑。

    毕竟……他才应该是那个最不愿意让戚老爷子立遗嘱的人。

    到了医院,池容已经睡了一觉,刚醒来没多久,靠坐在床头等戚陆霄。

    深夜温度骤降,他抬起手拂掉戚陆霄大衣肩头的薄雪,指.尖被冻得泛红,又被戚陆霄攥在掌心里,低头亲了亲。

    他错愕地听戚陆霄说完今晚的事,心底还有点犯恶心,他在综艺录制现场根本就没注意过方旻这个人。

    “不过让方旻自己去报警挺好的,”池容眨了眨眼,趴在戚陆霄的手臂上咕哝,“剩下的事情就让薛家去跟他们纠缠。”

    不然还得把戚陆霄牵扯进去。

    “嗯,”戚陆霄指.尖拨弄了下他睡觉时压红的耳朵尖,捂住池容的眼睛说,“别想这些了,再睡一会儿。”

    池容从他掌心底下挣扎出来,药效没完全过去,脸颊还有些烫,透出绯色,那双眼眸水光潋滟,然后抬起手眸底亮亮地拍了拍病床,“你跟我睡。”

    “太挤了。”戚陆霄怕他晚上睡得难受。

    但池容还抱着他的手臂,他只好脱掉外套,陪他躺下,确实很挤,池容蹭开被子,蜷在他怀里,将脸颊往他颈窝一埋。

    反正就算他们在家睡,很宽敞的大床,他也还是往戚陆霄怀里钻。

    好像没什么区别。

    “容容。”戚陆霄揉了揉他后脑勺的黑发,低声叫他。

    “嗯?”池容犯着迷糊抬起头,他习惯性地在戚陆霄唇角亲了一下,然后搂住戚陆霄的脖颈,眼睫一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戚陆霄也抱紧他合上了眼睛。

    …

    嘉宾在综艺录制期间被下了药,综艺导演得知消息后吓得半死。

    何况被下药的还是池容。

    过了一晚,池容应该已经没事,导演小心翼翼地打来电话,但戚陆霄不想让人打扰池容休息,就没让他来道歉。

    池容起来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继续去录节目,他也不能因为有人要害他,就什么都不敢做,他现在不敢去录综艺,以后岂不是连拍戏都不敢出门。

    而且当时签这个综艺,也是因为暂时没有更好的剧本,这个综艺的播出时间又恰好卡在《学神》上映的疲软期和《越界》正式上映之前,填上了这段空档。

    “我再找几个人跟瞿白一起。”戚陆霄捧起他的脸颊揉了揉。

    戚陆霄仍然觉得,这次的事情跟池容上辈子生病不是完全没关系。

    池容生病之前,他曾经把池容关在家里半个多月,池容接触不到任何人,也不存在中毒,按那个药的发作时间,只能是池容骨折之后,去剧组拍戏期间,被人下了药。

    戚陆霄蹙起眉,给姚凭发了条消息,让姚凭去查池容上辈子拍的那部电影的所有演员、工作人员和投资人。

    这部电影现在还在筹备期,但大部分投资和剧组人马应该已经定了下来。

    他放下手机,池容被揉得脸颊泛红,嘴巴被捏得噘起,戚陆霄垂眸瞥到,低笑了声,在他嘴巴上亲了亲。

    池容不满地哼哼,嘀咕说:“你欺负我。”

    “不难受了就撒娇。”戚陆霄嘴角翘起,屈起指节蹭过他柔软的脸蛋。

    池容病了,倪飞红本来想再跟他放几天假,但池容没答应,还是去了剧组,虽然他们这部戏拍摄时间还很充裕,他也不想经常请假。

    耽误全剧组进度是一回事,而且拖久了也消耗情绪,之前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股劲儿散了,拍出来效果就得差一大截。

    “正好妆都不用化了。”池容脸色仍然苍白,但他自己倒是很满意。

    池容觉得能拍,倪飞红也就没再纠结。

    他们还是继续拍宁黎病重的戏。

    只不过戚陆霄不太放心,戚老爷子的葬礼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他就留在剧组陪池容拍戏,抬眸瞥到监视器后另一个光影世界。

    “《越界》第八十三场一镜一次!Action!”副导演喊人。

    医院束手无策,告诉陆怀洲,宁黎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寿命,“真的很抱歉,但我们这边也没有接诊过这样的患者,国内外这种病例都很罕见,目前没有合适的治疗手段。”

    陆怀洲手里还拿着宁黎的病历本,闻言一愣,眼眶瞬间就红了,他面容好像比宁黎更苍白,嘴唇皲裂,医院走廊外的阳光照在他鬓角上,鬓角乍一看竟然花白。

    “但他还小……刚大学毕业,”陆怀洲一开口嗓子就是哑的,他稍微低了下头,眼泪就突然掉了下来,“能不能再稍微拖一拖,哪怕过完这个年……”

    医生也只能尽量安慰他。

    但再拖三个月都是乐观的估计。

    宁黎在病房等陆怀洲,他现在还能下床走动,就是得吃止痛药。

    陆怀洲还没回来,他垂下睫毛,脸颊几乎白到透明,手腕和脚踝都细骨伶仃,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宽松,他指.尖抠了抠病号服的边缘,忐忑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然后突然被一只雪白蓬松、毛绒绒的爪子搭上了手背。

    他胆子小,被吓得缩了缩手,抿住嘴抬起头,才对上陆怀洲使坏似的笑眼。

    “你吓到我了。”宁黎往他爪子使劲拍了下。

    陆怀洲戴的是双毛绒手套,做成了萨摩耶爪子的样子。

    他牵着宁黎回病房。

    “卡!”倪飞红打板。

    治病的这段戏他们全都得拍两遍,因为生病的人其实是陆怀洲,宁黎在游戏里舍不得让陆怀洲再病一次,但又想回到他们最后分开的那一年,所以才换成了自己生病。

    全息游戏里的痛感也是真实的,所以他整个人都虚弱下去。

    这个“陆怀洲”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他生了病,没日没夜地守在医院照顾他。

    但是他们又都刚毕业,没有钱,因为出柜的事,跟家里闹崩了,宁黎的父母又都离异,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又生了孩子,说得难听一点,宁黎的病跟白白扔钱没有区别。

    所以他们都推脱着不愿意出。

    眼看连住院的钱都快没有了,陆怀洲白天在病房给人上网课,正好能陪着宁黎,晚上宁黎睡着,他就去酒吧打工。

    他几乎不睡。

    整个人都紧绷着,眼底乌青浓重,又怕被宁黎发现,还自己偷偷化妆遮住。

    倪飞红拍了一段陆怀洲化妆的戏份。

    秦玺跟戚陆霄差不多高,都187,他拿着那个遮瑕气垫站在酒吧角落的镜子前,特别突兀,还得稍微弯下腰,而且脸色凝重,紧张又认真地往眼底弄遮瑕,有点好笑。

    秦玺不会化妆,倪飞红也特意没让人教他,这场戏就是要让他笨。

    “Action!”

    酒吧很昏暗,外面灯光扑朔摇晃,陆怀洲现在二十四岁,高大挺拔的一个男生,躲在这儿化妆,被从卫生间出来的男的频频回头打量。

    还有人喝醉了起哄,“哥们儿变态啊!”

    陆怀洲没精力搭理这些人,但他怎么也化不好,心头就很烦躁,低骂了句,“艹。”

    对方一听就停了脚步,还以为陆怀洲在骂他们,几个人就上去围住了陆怀洲,

    陆怀洲上学时候打架很厉害,但现在累得虚脱,几乎站着都能睡着,根本打不过,脸上挨了几拳,被踹倒在地。

    本来就疲色很重的眼圈现在彻底黑了。

    他躺在地上狼狈地喘了几口气,又被人揪住衣领拉起来,往洗手台一掼,转过头瞥到自己脸上的淤青,他待会儿还得去见宁黎,突然就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就推了你几下,至不至于啊。”那群人愣住,挺没劲地离开了酒吧。

    宁黎就在这时候给他拨来个电话。

    “……小黎,”陆怀洲冲了把脸,接起来,嗓子故作轻松,带着笑有点痞气地问,“怎么了,我不在睡不着啊?”

    宁黎在另一头红了脸,然后小声说:“陆怀洲,你不要再借钱了,也别去打工了,我想……明天出院。”

    陆怀洲愣了愣。

    “你已经欠了十几万,”宁黎头一次跟他直言自己的死亡,“我死了之后你要还多久?”

    陆怀洲是个老师,而且还是大学的年轻教师,工资其实并不多,他再继续住院,根本不敢去想最后陆怀洲会欠多少债。

    “……但是我不想让你走。”陆怀洲沉默了很久,然后哑着嗓子说。

    宁黎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卡!”

    他们拍这场戏的时候,宁黎在医院,陆怀洲在酒吧,这两个地方倪飞红其实都是找了实景的,但这场戏没有用,他在片场搭了棚,把病房和酒吧那个角落原封不动搬了过来。

    这样池容就跟秦玺在同一个空间拍戏。

    确实看着更有感觉。

    池容合作过不少导演,都觉得倪飞红是真的很会拍,那种感情的暗流涌动拍得特别好。

    这场戏,还得再拍另一个版本,因为在现实里其实是陆怀洲病重,然后陆怀洲父母去世,爷爷奶奶也在他们高中毕业的时候陆续去世了,宁黎的父母不支持他们在一起,本来就很厌恶陆怀洲,再说早就离婚各自生子,根本不愿意借一分钱给宁黎。

    宁黎就去酒吧打工。

    他也化妆了,手很笨,着急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旁边那个男人的手机,连忙给对方捡起来然后道歉,但还是被打了一顿。

    陆怀洲在,他从来没挨过打,他知道待会儿会被陆怀洲发现,陆怀洲肯定难受,他就更难受,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那个人骂骂咧咧地离开。

    宁黎接了陆怀洲一个电话,他什么都没说,没告诉他挨打的事,陆怀洲还是听出他哭了,但陆怀洲也没有多问。

    等到下了夜班,宁黎往医院走。

    已经是凌晨五点多。

    他眼尾红红的,手上一直在擦眼泪,抬起头时,竟然在医院楼下见到了陆怀洲。

    这么晚了,住院楼底下只有他们两个人。

    现在初冬,陆怀洲肩头披着大衣,手上拿着一个手电筒。

    宁黎瞬间彻底绷不住,眼泪朦胧地朝陆怀洲跑过去,“陆怀洲!”

    陆怀洲抬起手抱住了他。

    他低头就看到了宁黎脸上的淤青,颧骨甚至有点红肿,他都不敢碰。

    “妈的,”陆怀洲哑着嗓子骂了一声,“你哪儿都不许去了,我明天就出院,住不住都一样,待在这儿干什么,咱们回家。”

    “卡!”

    场记打了板,秦玺松开手,池容转过头擦了下眼泪,但旁边的工作人员都还在哭,只有倪飞红还撑着一副铁石心肠。

    就这几场戏,其实并不复杂,但他们还是拍了一整天。

    晚上还有几个补拍镜头,倪飞红放他们先去吃晚饭。

    池容朝戚陆霄跑过去,戚陆霄张开手臂,在片场无人处将他抱了满怀。

    反正没有人,池容抱住戚陆霄不撒手,戚陆霄看穿了他的心思,托住他腿根将人抱了起来,池容白皙的小腿晃在他身侧。

    池容指腹摩挲到戚陆霄的发鬓,戚陆霄垂眸在他耳旁亲了亲,突然低声说:“宝宝,你们待会儿是不是要换衣服?”

    “嗯?”池容想了下,确实是,下场戏他不穿病号服,他捧起戚陆霄的脸颊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池容不喷香水,但现在身上有很浅的须后水味,是秦玺刚才跟他拥抱时染上的。

    戚陆霄没说话,他放下池容,又抬起手臂搂住他,将他往怀里收了收。

    池容被箍紧,他鼻尖蹭在戚陆霄肩头,闻到他身上混着玫瑰和雪松的香水味,突然反应过来,戳了戳戚陆霄,弯起眼睛小声问:“我们戚老师,连这个都吃醋么?”

    “有一点,”戚陆霄也不否认,他浓深的眼睫垂下来,吻住了池容的嘴唇,唇舌厮磨间,拈酸含醋地低声说,“嫉妒。”

    他知道他既然想找一个演员当男朋友,就得接受他也许会被别人拥抱,否则他就没有资格跟他在一起。

    但也不妨碍他骗池容来哄他。

    池容红着脸凑过去跟戚陆霄亲亲,唇瓣上濡湿一片,他陷在戚陆霄怀里,突然小声说:“你为什么总捏我的脖子。”

    戚陆霄很喜欢揉他后颈,尤其接吻的时候,他皮肤被揉得微微发烫,那处白皙平滑的肌肤底下简直像多长出一个腺体。

    没来由地让人面红耳赤。

    而且最脆弱的脖颈被戚陆霄冰凉的掌心抚摸攥住,让他有种被驯服的感觉,好像被叼回了狼窝里,标记占有。

    “你讨厌么?”戚陆霄问。

    池容眼尾也水淋淋地泛起湿红,他抿了抿唇,耳根发热,说:“也不算讨厌。”

    “……”戚陆霄箍紧他,指腹又摩挲上去,翘了翘唇角,蹭着他耳朵,语调缱绻,换了个池容很容易懂的方式说,“因为想标记你。”

    最好这辈子只能染上他的气息。

    第84章 世界颠倒重来

    戚陆霄不等池容开口, 又低头吻住了他,吻得太凶, 池容唇瓣一痛, 似乎唇肉都被咬破,尝到了淡淡的腥味,舌尖开始推拒。

    “疼……”池容从齿间溢出闷哼。

    戚陆霄松开他湿软的唇肉, 其实没咬破,但确实红了很多,他拿指腹碾住蹭了蹭,唇角翘起, 低声问:“现在还疼么?”

    池容搂着戚陆霄的脖颈, 抬起眼睫对上了戚陆霄那双深邃幽暗的桃花眼,眸底的坏意都藏得很深, 他才意识到戚陆霄故意在逗他。

    什么嫉妒,就是想骗他投怀送抱。

    戚陆霄见到已经败露, 就没再哄他, 但还是脱掉了自己的外套搭在他肩头,池容浑身都被另一股气息覆盖, 他脸颊发烫,任由戚陆霄牵住他的手, 带他去吃晚饭。

    《越界》再有几天就能杀青, 恰好赶在年前,剧组的工作人员也都能放假回家。

    倪飞红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剪电影正片, 今晚官博好像还要发先行预告,池容吃晚饭时登上微博看了一眼, 几分钟前刚刚发出。

    先行预告只有一分钟左右, 是宁黎第一次穿越, 见到了老年的陆怀洲。

    预告开头就是初冬季节,阳光灿烂,宁黎脸上的笑比冬日阳光更鲜活漂亮,他朝陆怀洲跑过去,陆怀洲鬓角花白,身材仍然高挺,眼神带着种老年人的温和,也有对爱人的温柔,朝他伸出手,然后牵住了他。

    “陆怀洲!你怎么都不等我!”宁黎语气抱怨,有点撒娇的意味。

    陆怀洲拍了拍他的手背,跟哄孩子似的,“我不是在这儿么?”

    宁黎又笑起来,挽住他的手臂,两个人一直沿着雪地往前走,然后镜头一转,是宁黎第一次穿越跟陆怀洲在一起的十几年,他无数次朝陆怀洲跑去,无数次被拥抱,最后一次他俯身抱住了轮椅上的陆怀洲。

    但氛围并不悲伤,那是个除夕,烟花盛大灿烂,游乐场深夜仍然很多人,都守在一起倒计时,似乎又是崭新的一年。

    在预告片的最后,浮起一行字。

    “我越过时间的边界,想再去见你一面。”

    ……

    池容的新电影还在上映,票房大爆,热度正是最高的时候,《越界》的预告刚一发出,就被粉丝和《学神》的电影粉打了鸡血一样顶上热搜,剧组甚至都没来得及买宣传。

    【呜呜呜就放了一个先行预告我已经预感到我要泪流成河。】

    【实不相瞒最后那行字出来我就绷不住了,纸巾准备好了谢谢。】

    【秦玺演技看起来比《丞相》时候好多了啊!老年妆的扮相一点都不违和!】

    【说实话,我之前是池容他们那个男团的团粉,当时真的见到池容就烦,没想过还有这么一天,救命,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电影,但看到他就突然有了想去电影院的欲.望。】

    【谁不是呢,我承认我脸疼呜呜呜。】

    预告片的效果很好,全剧组也很振奋,继续加班加点地拍摄。

    贺岁档他们肯定赶不上了,毕竟后期还得剪辑,收音不到位的地方需要补配音,还得录主题曲,杀青后的工作仍然很繁重,但赶赶明年的情人节还是没问题的。

    戚老爷子年前出殡。

    虽然戚文月的葬礼荣城上流圈所有人都没怎么给面子,毕竟她死得实在罪有应得,而且确实很难堪。

    但戚老爷子的葬礼,各家还是都派了人去,尤其老一辈的,池老爷子跟展岑桥的爷爷也都去了葬礼现场。

    戚老爷子安葬在老宅附近的一处墓园,独属于戚家,除了戚陆霄父母之外,戚家所有的旁系血亲也都安葬在这个墓园。

    这个葬礼,倪飞红也是要去的,所以剧组放了一天假。

    荣城深秋多雨,入冬又多降雪,下葬当天天色很阴沉,寒冷又萧索,何况在墓园这种地方,积雪路滑,所有人都衣衫肃穆。

    “陆霄。”陈赫缇穿了身黑西装,似乎哭过,那双苍老了许多的眼睛还泛着红肿,抬起头见到戚陆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戚陆霄没有给戚老爷子披麻戴孝。

    他只穿了件黑色的长大衣。

    “该走了。”戚陆霄眼睫浓深,眉峰被雪色衬得越发寒凉,他并未多说,走上前一步,从陈赫缇手中接过了沉甸甸的骨灰盒。

    白色的雏菊围在墓碑前,众人哭泣祭拜,池老爷子或许物伤其类,沉眉掉了几滴眼泪,竟然有些摇摇欲坠,被池焕言连忙扶住。

    池容从头至尾没有跟池家人再说过一句话。

    若是原主的父母长辈为人良善,待原主很好,他顶了这样一个身份,也许会觉得不忍,也对原主的长辈多加关心。

    但池家这样,在他眼中就已经没有必要。

    陈赫缇又再次开口,嗓音很沉,隐隐有些不悦,“陆霄,你父母都不在,二叔他们也不能到场,你至少该给你爷爷磕个头。”

    戚陆霄面容冷白,显得格外寡情,仍然无动于衷。

    戚常的儿子上前给戚老爷子磕了个头。

    葬礼结束,戚家众人大气都不敢喘,纷纷离开墓园,陈赫缇忍着怒意拂袖而去。

    “陈赫缇对你爷爷那么忠心,”池容跟戚陆霄也上了车,池容盯着车窗外陈赫缇老迈蹒跚的背影,“他能甘心把戚氏交给你么?”

    陈赫缇当然是不甘心,戚老爷子还有遗愿在,他已经让戚常把手中的股份转给了戚时庭,从戚老爷子过世后,他就一直在戚氏跟不支持戚陆霄的众股东交涉,想扶持戚时庭。

    戚陆霄攥住池容在墓园冻到冰凉的指.尖,眸底深如幽潭,顺着他视线望去。

    陈赫缇守在墓园外,又伫立了许久,凝视着墓地的方向。

    然后擦了擦眼睛,才终于被戚时庭搀扶着,转身离开。

    戚家的事告一段落。

    戚氏百年基业,从上到下都藏污纳垢,戚陆霄趁着年前的这段时间,彻底肃清流毒,所有部门都来了一次大换血般的整改。

    池容忙着跟秦玺拍完剩下的戏份。

    宁黎的病越来越重,已经起不来床,甚至吃饭吞咽都很费劲,他手腕瘦得只剩皮包骨,眼窝都深陷了许多,衬得眸底特别亮。

    陆怀洲坐在病床旁边喂他吃饭,轻声哄道:“再吃一点,就一口,最后一口。”

    人病了或许脾气也会跟着倔,尤其宁黎胃里难受,就更不愿意吃东西,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掀起被角遮住了脸。

    陆怀洲没有一点不耐烦,隔着被子揉了下他的头,低声哄他,直到宁黎憋不住笑了,他才连哄带抱地将人拉起来,再喂几口饭。

    宁黎生命最后的一个月,陆怀洲又瞒着他借了一笔钱,然后没有再出去打工,就一直守在医院陪着他。

    直到宁黎连呼吸都开始困难,整个人意识昏沉,一天能醒两三个小时就算不错。

    他手都是冰凉的,陆怀洲拿了热水袋捂着他的手,还是暖不过来。

    他晚上仍然不怎么睡,睡着也时不时就会惊醒,试探地摩挲一下宁黎的呼吸,偏过头听到他微弱却执拗的心跳声。

    “小黎,”陆怀洲一点点捋平他蜷起的指.尖,低笑了一声,哑着嗓子说,“要是非得生病的话,下辈子能不能换成我啊。”

    宁黎还在昏睡,但他其实没有完全睡过去,只是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

    陆怀洲专心欺负他的手指,没发现,宁黎的眼角滚落下了一行泪。

    其实宁黎完全可以把游戏设定成陆怀洲知晓一切,让这个“陆怀洲”知道他等了他很多年,然后从这个游戏中得到安慰。

    但他还是没有。

    他知道这种等待的痛苦,他告诉陆怀洲,就等于陆怀洲也承受了一遍。

    他舍不得。

    “卡!”场记打板。

    剧组拍了几天,终于拍到宁黎之死。

    宁黎去世的这场戏其实拍得很简单,他已经完全陷入昏迷,陆怀洲握着他的手守在他身旁,听到宁黎的心跳越来越微弱,指.尖似乎都越来越冰凉,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整晚,宁黎的心跳终于彻底消失。

    陆怀洲脸色苍白,他没有失声痛哭,只是在低下头时眼泪瞬间掉了下去。

    同样,这部分的戏份还得拍另一个版本。

    就是陆怀洲病重,宁黎给他陪床。

    宁黎很胆小,他一个人待在医院其实很害怕,毕竟这层楼的病房不多,而且晚上总有病人疼到睡不着,发出一些响动。

    陆怀洲昏迷了,他牢牢地攥着陆怀洲的手指,趴在病床旁边。

    等陆怀洲好不容易醒一会儿,他就托着陆怀洲的头,给他喂一点饭,正常的食物已经喂不下去,只能把饭菜都弄成糊,才勉强能吃。

    “小黎。”陆怀洲眼神温柔,轻声地叫他。

    宁黎就红着眼睛凑过去问:“你不再吃一点么?”

    陆怀洲摇了摇头。

    拍陆怀洲之死的那几天,整个剧组的气氛都陷入了沉闷,秦玺是真的很入戏,他甚至不拍戏的时候都不怎么见池容,躲得他很远。

    “不然我真的一看到你就想哭。”秦玺吃饭时跟池容说,还没吃几口,就低头擦了把眼泪。

    也就戚陆霄晚上来接池容的时候,他终于短暂地想起池容还有个男朋友,才能从戏里稍微抽出来一点,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拍下去。

    他戏份比池容少,杀青也会比池容早几天,但他肯定是要留下来看池容拍完最后一场戏的,否则太遗憾。

    现在还没拍,他都已经想到自己会哭成什么样了,其实陆怀洲这个人不应该掉这么多眼泪,他这样有点崩人设。

    池容其实也差不多。

    但他这个月一直在减重,到了这几天才终于结束,人太瘦了,没有精力,反而心里好过一点,何况戚陆霄几乎每天都过来陪他。

    晚上下了戏,池容转过头,就瞥到戚陆霄在片场角落等他。

    戚陆霄手上还拿着他的羽绒服,他们晚上这场戏穿得比较薄,他现在浑身还是冷的,朝戚陆霄跑过去。

    戚陆霄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眼眸格外深邃沉静,弯了弯望向他,温柔到让人想不顾一切地扑入他怀中。

    池容几乎是撞过去的,手臂立刻搂住了戚陆霄的腰。

    “怎么了,宝宝。”戚陆霄将他抱紧,在他额头上亲了下。

    池容脸颊上的肉几乎都没有了,虽然没瘦到脱相,但也已经瘦到了极点,毛衣又很宽松,锁骨冷白晃眼,戚陆霄掌心贴上去,隔着薄薄的衣料,几乎能抚摸到他分明的肋骨。

    池容在戚陆霄颈窝里蹭了蹭,整个人才像是活了过来,戚陆霄身上的气息包裹着他,像温暖到密不透风的巢。

    池容垂下睫毛,突然掉了几滴眼泪,又难为情地偷偷在戚陆霄胸口蹭掉。

    他其实很懂宁黎的那种感觉,所以就很难受,这世界上的人太多了,但是只有一个陆怀洲,陆怀洲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是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孤单和害怕的,直到陆怀洲死后。

    他仍然在好好当他的律师,没有因为陆怀洲死了,他就过得浑浑噩噩,但这辈子心却永远敞开了一个无法弥补的缺口。

    谁都不行。

    只有陆怀洲。

    …

    等到离除夕还有三天的时候。

    电影即将杀青。

    戚陆霄待在剧组陪他拍完了最后几场戏。

    先是陆怀洲之死,宁黎守在病床旁边一动不动地陪了陆怀洲整个晚上。

    天还没亮,陆怀洲的心跳彻底停止了,宁黎脸颊苍白清瘦,默默地掉了几行眼泪,垂下头在陆怀洲冰凉的手背上蹭掉。

    这个地方其实也揭露了宁黎的执念。

    他这么想见陆怀洲一面,就是因为他们甚至没有告别,陆怀洲突然昏迷,连续昏迷几天,然后再也没醒过来。

    在陆怀洲死后,他晚上做梦梦到这个,都会突然哭醒。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所有的穿越都结束了。

    之前拍过陆怀洲的葬礼,后面就没再重复拍第三次穿越宁黎和陆怀洲的葬礼,只拍了下他们墓碑的镜头。

    “《越界》第一百六十三场一镜一次,Action!”最后几场戏,倪飞红自己打板。

    冬天,下了场雪,但阳光很灿烂,陆怀洲一个人走在学校积雪的路上,一开始头发乌黑,肩背挺拔,然后继续往前走,是个过渡镜头,他的鬓发开始花白,背也稍微弯了下去。

    他的身影从十七八岁意气风发的少年,再到扶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老年。

    二十三岁的宁黎抱着那盆薄荷追在他身后,望着他不停改变,最后衰老的背影,眼泪决堤,大喊他的名字,“陆怀洲!”

    然后陆怀洲转过头,那双眼睛苍老温柔,对他笑了笑。

    这几场戏其实完全需要后期剪正片的时候拼在一起才能连贯,毕竟演员得去改妆造,而且场景也在不停地变化。

    所以拍起来很难。演员的情绪在不停地被打断,然后又接上。

    再往后,世界突然颠倒逆转,陆怀洲的身影消失不见,宁黎抱着薄荷一个人在往前走,从他自己的少年走到老年,他一个人去挑排骨,一个人去游乐场,一个人去律所上下班,最后老年腿脚不好,走走歇歇,终于停在了陆怀洲的墓前,将那盆薄荷放了下去。

    到时候电影银幕也会在这个地方渐渐黑下去,背景音乐也跟着消失。

    游戏结束。

    宁黎再次睁开眼,怀里抱着一盆薄荷,眼泪无知无觉地沿着他苍老的面容淌下去,他泣不成声,但不再有遗憾。

    “卡!”倪飞红也没绷住,泪洒当场,“恭喜池老师杀青!”

    池容刚才眼泪还掉得很隐忍。

    因为毕竟是电影,大银幕上还是需要收着点儿演,等倪飞红一打板,他眼泪就立刻汹涌地掉了下来。

    转过头,攥住了戚陆霄的手。

    就在他们杀青当晚,剧组官博也终于放出了正式预告。

    画面中,几乎贯穿了宁黎和陆怀洲的一生,从高中在一个学校上学,到大学毕业,再到辗转治病,又步入老年。

    但为了剧情保密,很多地方没有剪得太明显,杜绝了剧透。

    这部电影的整体年代是比较靠前的,学校也很有年代感,配乐一开始婉转低柔,“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说即将要离去,我会迷失我自己,走入无边人海里……”

    最后的镜头就是宁黎抱着那盆薄荷追在陆怀洲身后,他的衣服从高中校服,再渐渐变化,陆怀洲也是一样,宁黎奔跑在学校内积雪覆盖的一条路上,音乐也跟着激昂起来。

    是剧组请人制作的同名主题曲。

    《越界》。

    直到宁黎跑累了停下脚步,脸上带着笑,却泪眼朦胧地又喊了一声陆怀洲的名字,陆怀洲转过头,人已经衰老,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对他温柔地笑了笑。

    官博将这个镜头做成了海报,跟预告片一起放了出来。

    【@电影越界:暖冬时节,与你相约。“世界颠倒重来,而我爱你。”[图片]@池容  @秦玺 #越界预告#:视频链接。】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引用《我只在乎你》。

    第85章 掉马警告(二合一)

    预告片发出去没几分钟, 就转发过万,评论区几乎被眼泪淹没。

    倪飞红为了严格保密剧情, 其实在预告片和海报中透露出的内容都不多, 顶多让观众知道这是个穿越电影,爱人重逢。

    但就算这样,镜头和表演带有天然的冲击力, 宁黎一次次奔向陆怀洲,池容跑过去时那个泪眼朦胧的镜头,几乎一秒催泪。

    【呜呜呜呜呜我的眼泪不值钱。】

    【池容这张脸真的太适合大银幕了,而且这部电影跟《学神》明明都没怎么化妆, 就换了身衣服, 但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人。】

    【主题曲放出来,池容往前跑的那一瞬间我真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再代入一下丞相和燕皎感觉更虐了呜呜呜。】

    预告片的最后几秒,其余声音都寂静下去, 只剩下池容的几句旁白。

    “陆怀洲。”

    他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忘最眷恋的几个字。

    他嗓音很轻, 是耍赖似的口吻,几乎能让人想象到宁黎漂亮灿烂的双眼, 他说:“我还想再见你一面,最后一面, 能等等我么?”

    在前面的预告还能忍得住的, 听到池容最后这一句台词,也都没能绷住眼泪。

    池容最后这几场戏都是一条过, 这句台词跟之前拍《学神》时和妹妹唱《小燕子》一样,也是一次性就录到了最好的效果。

    终于杀青了, 倪飞红也不需要再忍着, 他待在旁边, 眼眶都是红的,说:“这几个月辛苦大家了,咱们年后电影节再见!”

    他在电影圈也好几年了,觉得他们这部电影应该能拿个奖。

    虽然池容不是头一次拍戏,他也看过了《丞相》和刚上映的《学神》,但再怎么说,池容也只有二十一岁。

    太难得了。

    就凭这部电影看出来的台词功底,现在都没几个年轻演员能做到。

    《越界》正式杀青,戚陆霄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剧组杀青宴也是星洲娱乐负责去办的,杀青宴之后,池容跟秦玺又花了几天时间补了下没收好的配音,拍摄就彻底结束。

    池容才发现一晃眼真的到了年底,今晚就是除夕夜。

    别墅离市中心比较远,有点冷清,戚陆霄以前都是不过年的,大年夜跟老管家吃顿晚饭,就继续去公司加班,所以没在意过这个。

    但是池容在,戚陆霄今年就在市区订了一个别墅度假酒店,酒店离游乐场很近,是荣城繁华热闹的地段,晚上零点还有烟花秀。

    老管家提前几天就到了酒店,把酒店房间稍微布置了一下,贴了窗花,挂了几串红色的小灯笼,还买了些年货。

    池容到了酒店,抬起头时忍不住一怔。

    其实他也好几年都没怎么过年,除夕夜大部分时间都在剧组拍戏,或者去晚会,要不然跑别的通告,在家也懒得收拾,宁愿补觉。

    不知不觉一年就过去了。

    顶多初一的时候去趟福利院,探望一下当时照顾他的院长伯伯。

    老管家还在准备年夜饭的食材,池容拉住戚陆霄的手腕,去了卧室,他身上的羽绒服还穿着,蓬松柔软的一团,戚陆霄眼底晦暗深邃,将他抱在怀里,低头吻住了他。

    “嗯……”池容唇瓣被吮住,嗓音都含糊不清,他肩胛上闷出薄薄的湿汗,发鬓都有些泛湿,脸颊很红,肺部的空气被一砸一吸地抽离,震颤的心跳都掩盖不住唇.舌间濡.湿的水声。

    戚陆霄的手臂牢牢地箍紧了他的腰,池容就放任自己的膝盖软了下去,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戚陆霄的怀里。

    “先生,小少爷,”老管家没见到他们的人,疑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们晚上还想吃什么?小瞿他们说待会儿去买。”

    池容眼睫颤巍巍的,想开口却反而被戚陆霄抵住舌.根吻到了最深处,他满脸烧红,指.尖抵在戚陆霄的肩头推拒。

    戚陆霄眼眸沉沉,终于放开了他。

    “戚老师,别让瞿白他们去了,我们自己出去买点东西。”池容抿了抿湿红发肿的唇肉,仰起头眼底亮亮地盯住戚陆霄。

    虽然戚陆霄尽可能晚上都会去剧组陪他,但拍完戏已经很晚,他又很累,其实在剧组跟戚陆霄见面的机会都不多。

    戚陆霄指腹蹭掉他唇上的水渍,眼眸似乎弯了一瞬,低声应道:“好。”

    池容出门前先登上微博转发了下他之前配音的那个动画,今晚正好开播,而且还有部贺岁档的大电影在大年初一正式上映。

    “走,小陆。”池容扑到戚陆霄身上,他不肯好好走路,让戚陆霄拖着他走,抬头在戚陆霄唇上亲了亲,卧蚕弯起个很漂亮的弧度。

    戚陆霄拿起围巾给他戴好,又将他的羽绒服帽子拉上来,扣在他头顶。

    就牵住他的手出去。

    超市离这边不远,路上积雪仍然很厚,到处都挂着红灯笼。

    已经是大年三十,该买年货的都买过了,下午超市的人不是很多,池容将口罩戴好,两人推了辆购物车溜达。

    晚上要吃火锅,池容就拉着戚陆霄去冷柜区拿了几盒虾滑和牛羊肉。

    池容拿得很放肆,戚陆霄替他推车,他就挂在戚陆霄的手臂上,一时没憋住,说:“我小时候都不舍得拿这么多,因为……”买不起。

    一开始他想攒钱给他爸爸治病,后来去了福利院,虽然也会跟老院长一起出去,但肯定不能随便买。

    池容忍了下,对上戚陆霄的黑眸,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因为什么?”戚陆霄搂着他,旁边没人,他俯身将下颌抵在了池容的肩头。

    戚陆霄身上玫瑰和雪松的香水味突然之间将他包裹住,是很冷淡温柔的气息。

    池容耳朵通红,摇了摇头。

    戚陆霄喉结攒动,没再追问,他现在已经能确定池容上辈子的死是人为的,跟穿书没什么关系,而且原著他死之前的剧情都结束了,接下来一切未知。

    其实跟池容说清楚也没关系。

    得找个合适的时机。

    买完火锅材料,又晃去买零食。

    其实戚陆霄本来想带池容出国去过年,他们公司出了新款的仿真机器人,但戚老爷子死状异常,戚家人在葬礼之前就报了警,他成了警方最大的怀疑对象,年前不能离开荣城。

    买完该买的东西,他们又在超市闲逛了一会儿,中间韩城打来电话,戚陆霄大概接了不到一分钟就挂断。

    “什么事?”池容转过头,那双眼眸漂亮微冷,耳朵却很红,他从旁边货架上勾了几盒安/全/套下来,塞在购物车最底下。

    戚陆霄唇角翘了翘,指.尖没入他的指缝,牵住了他的手,低声说:“病房的监控查出来了,没有被动过手脚。”

    警方也一直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戚老爷子待在戚氏名下的私立医院,在他心脏病发作之前的那段时间,除了定点巡房的医护人员,没有任何人进入过病房。

    而再往前,除了戚陆霄和展岑桥,几乎所有人都进去过。

    戚常的儿子去过,陈赫缇去过,戚老爷子的其余亲戚去过,还有荣城上流圈子以前跟戚家交好的,像池老爷子,也去探望过。

    尤其戚老爷子的堂弟,在病房停留了二十多分钟,一直在跟戚老爷子说话。

    戚老爷子中了风,口齿不清,但意识还在,也能睁得开眼,就这么含糊地跟人交谈。

    戚陆霄眉头沉了沉,他浓长的眼睫垂下来,在眼底遮出了一片浓重的阴影,不管戚老爷子是不是被害死的,对方的目的恐怕也不是查清戚老爷子的死因,而是想拖住他。

    毕竟他现在被警方怀疑,就不得不先撤掉所有的眼线,不能太关注戚家人和展岑桥那边的动向。

    否则嫌疑更大。

    一旦他被控制起来,池容会很危险。

    “这算盘打得太响了,想一箭双雕?”池容瞬间反应过来。

    既弄死了老爷子,没让他留下遗嘱,打破了展岑桥继承戚氏的幻想,又顺理成章地嫁祸给了戚陆霄,毕竟戚陆霄确实是最利害相关的人,警方当然会率先怀疑戚陆霄。

    简直像滑手的泥鳅。

    而且就算戚陆霄一开始强硬地插手戚老爷子的治疗,恐怕结果也是一样。

    戚老爷子确实病得很重,在中风之前身体就已经不行,眼看时日无多,要是死在戚陆霄眼皮底下,戚陆霄仍会被怀疑。

    戚陆霄注定逃避不了,他离开戚家太多年,就算做小伏低换取戚老爷子的信任,也已经不可能,戚老爷子始终都会猜忌他。

    不光戚老爷子,戚家任何人出事,他永远都是率先被怀疑的对象。

    “过完年再说。”戚陆霄指.尖勾了下池容脖颈上的项链,他将另一枚戒指戴在了左手,银色戒圈泛着溶溶细碎的光。

    池容抬起手揉了揉戚陆霄的脸颊,戚陆霄紧蹙的眉头松开,他余光一瞥,从旁边拿起一顶兔耳朵绒帽,戴在池容的头上。

    雪白绒长的兔耳朵耷拉在脑后,池容眨巴了下眼睫,无辜地盯住戚陆霄。

    今年是兔年。

    池容强迫戚陆霄跟他一起买了双带兔尾巴的毛绒拖鞋,然后推着车去结账,他躲在戚陆霄身后,戚陆霄面容冷沉,耳廓却是通红的,冰凉的机械指节从底下拿出那几盒套。

    放在一起结账。

    往酒店走时天色已经开始变黑,街边的灯都亮了起来,才到酒店的地下车库,刚一下车,池容就收到了许小遥的消息。

    【许小遥:池哥你上热搜了![链接]】

    【唔西迪西:?】

    池容疑惑地点开。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跟他戚陆霄刚才在超市外的动图,拍得模糊不清,但很明显能辨认得出来他俩的身形。

    他心脏瞬间开始狂跳。

    都没顾得上去想怎么被拍到的,赶紧先往下翻了翻,确定没有他去买套的照片,才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人生实在大起大落。

    不是他这个外星人能承受的。

    “怎么了?”戚陆霄见他神情不对劲,立刻走上前问。

    池容眼巴巴地抬起头,整张脸红到冒烟。

    戚陆霄拿过他的手机,眼神一顿,那双漆黑的桃花眼不自觉地弯了下,懒洋洋地低笑了声,“谁拍的,我们容容不喜欢么?”

    池容眼神顿时幽怨。

    他上车之前,模仿那个垂耳兔揪耳朵的表情包,对着戚陆霄揪了下帽子上的兔耳朵。

    全都被拍下来了。

    池容满脸麻木,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恨过一个狗仔。

    但评论区炸开了烟花。

    【啊啊啊啊啊啊容容跟戚总一起跨年吗?!带上我!带上我!我不介意跟戚总拥有同一个老婆,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戚总今晚暗鲨你!】

    【同居了吧,真的是同居了吧,呜呜呜我的彻夜难眠果然szd!】

    【新的一年我们容容社死了吗,社死了。全国人民都看得到!!外星人也看得到!!!震声. jpg】

    【容容be  like: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jpg】

    【救命,我笑得我家的猫开始疯狂打我,扑过来揪我的耳朵(bushi)。】

    【呜呜呜我的宝,妈妈让你去娱乐圈拍戏,没有让你当谐星啊!】

    池容从耳朵红到了脖颈,白皙的耳朵尖几乎能滴血,他转过头想寻找一下去往母星的飞船,但是被戚陆霄搂住离开了停车场。

    戚陆霄去跟老管家一起做晚饭,池容开了半个小时的直播。

    是他之前就答应过的粉丝福利,但剧组太忙,一直都没顾得上,就安排在了杀青之后,没想到恰好撞到了今天。

    不过现在离晚会还有几个小时,大部分人也都没开始吃年夜饭。

    池容脸颊还是红的,在镜头底下都格外明显,他险些磕巴,尴尬地说:“晚上好。”

    【容容脸好红,合理怀疑容容刚才发现自己上了热搜。doge】

    【啊啊啊啊啊我好像看到了戚总。】

    【还有个是谁?垂耳兔探头.jpg】

    “是伯伯。”池容将镜头往老管家那边转了转,老管家不介意上镜。

    粉丝也没有太过纠结。

    【看起来不像在家诶,我还以为容容会跟戚总去家里过年,原来没有同居吗,可恶,戚总果然还是不行!痛心疾首.jpg】

    弹幕齐刷刷地开始发戚陆霄不行。

    池容一直在看弹幕,回答粉丝的问题,瞥到这条脸颊几乎红透,他睫毛颤了颤,转过头瞅了戚陆霄一眼,不由得更心虚。

    结婚算同居吗?

    “没……没有,”池容没忍住抬起手揉了下发烫的脸颊,顶着通红的耳朵磕巴地说,“家那边太冷清了,所以到酒店过年。”

    池容跟粉丝聊了一会儿,要下直播的时候,弹幕都开始挽留,还让他把戚陆霄叫过来。

    池容再次转过头,戚陆霄正好给他打了一杯奶昔,放在他手旁。

    他没出镜,但放奶昔时,那条机械义肢出现在了镜头前。

    戚陆霄垂眸瞥了一眼弹幕,眉头顿时蹙了起来,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多,弹幕也很卡顿,很多条还停在刚才的#戚陆霄不行#。

    戚陆霄:“……”

    池容已经跟粉丝打过招呼,就飞快地关掉直播下了线。

    然后越发无辜地眨了眨眼。

    “不行?”戚陆霄盯住他,漆黑的眸底有些灼人,他眼眸太深,眉骨轮廓又很深邃,衬得有些凶,似笑非笑地问。

    池容欲言又止,委婉地低了下头。

    反正也不能说很行。

    戚陆霄:“……”

    池容抬眸,眼含期待地盯住戚陆霄,戚陆霄耳根渐渐变烫,垂下眼睫在他泛红的脸蛋上捏了下,低声道:“就知道招惹我。”

    已经将近晚上八点,年夜饭都准备好了,他们先去跟老管家一起吃饭。

    老管家年纪大了,熬不动夜,十点就去睡觉,池容本来怀里搂了个抱枕,躺在戚陆霄的腿上看晚会,突然眼睫一垂,转过身去。

    他呼吸都有些灼烫,攥着戚陆霄的手,又往里挤了挤,唇瓣发着颤,直接贴住了。

    戚陆霄脊背瞬间一僵,掌心几乎泛起薄汗。

    “待会儿不去看烟花了么?”戚陆霄指腹摩挲过他滚烫的脸颊,又没入他发丝揉了揉。

    池容红着脸哑声说:“不去了……或者晚一点再去。”

    池容身上还裹着薄毯,戚陆霄将他连人带毯子都抱了起来,池容仰面陷入了柔软的床被中,他的毛衣宽松,被蹭得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他抬起一条小腿,冰凉微红的脚趾踩着戚陆霄的肩膀,小声催促,“戚老师,来拆你的新年礼物。”

    戚陆霄俯身吮住他唇瓣亲了下,掌心抚摸到他瘦到晃眼的肋骨,眼底被热意灼到深浓,却还是放开了他。

    “我没事,”池容脸颊一热,嗓音更低,嗫喏说,“就是瘦了一点。”

    他感觉戚陆霄跟他在一起一直忍着。

    虽然是怕影响到他拍戏。

    他减重之后,戚陆霄就更不敢碰他了,抱他都小心翼翼。

    “是你的……新年礼物,”池容手臂勾住戚陆霄的脖颈,将人拉下来,又攥住戚陆霄的指.尖牵引过去,满脸绯红地忍着臊意说,“所以你想怎么样都行。”

    要是戚陆霄有什么剧本,他也愿意配合。

    池容羞涩抬睫。

    见人没反应,他又大着胆子咕哝,“戚老师,你是不是不行?”

    戚陆霄:“……”

    “……别后悔。”戚陆霄垂下眼,那双眼眸格外幽邃,嗓音低沉微哑,他衬衫领口被池容乱蹭到敞开,脖颈和胸口都泛起潮.红,蓦地扣紧池容的手,低头吻住了他。

    池容被亲得透不过气,眼前却突然一黑。

    戚陆霄手指勾起一旁的领带,蒙住了他的双眼,池容肤色白皙,深黑色的领带蒙在他漂亮的脸颊上,遮住了那双让人心颤的眼睛,只露出冷白的鼻尖和湿润泛红的唇瓣。

    眼睛被蒙住,周遭的光源都被隔绝,池容浑身一颤,大脑陷入空白。

    戚陆霄灼.热的呼吸,还有蹭在他脸颊上的指.尖,都被无限放大。

    这边市区不禁烟火,他甚至连外面烟花的燃放声都突然听得格外清楚。

    ……

    直到那条领带被眼泪濡湿,池容身体一轻,被戚陆霄抱了起来,他双臂发软,慌忙搂住了戚陆霄的脖颈,笨拙地攀在戚陆霄身上,戚陆霄低笑了一声,亲了亲他的耳尖。

    “去哪?”池容无措地收紧手臂。

    他只觉得烟花粲然绽开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近到让他发颤。

    甚至还能听到新年倒计时的钟声。

    “宝宝。”戚陆霄凑到他耳边,指.尖一勾,摘掉了蒙在他眼前的领带。

    池容睫毛已经湿透,他睁开眼,透过落地窗,远处江畔高楼上的霓虹倒计时恰好到了最后一秒,游乐场烟花陡然一起升空绽放,无数明亮灿烂的烟花映在他眼底。

    戚陆霄眼眸深邃温柔,抱紧了他,对他说,“新年快乐。”

    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

    ……

    池容跟戚陆霄厮混了整个新年,他觉得他浑身都没了知觉,但戚陆霄还是不肯放过他,他身上没剩几处好皮//肉。

    甚至都有了条件反射。

    戚陆霄才将他抱住,他小腿就开始发软,脊背泛起细密的薄汗。

    指腹上都是泛红的齿.痕。

    浴.室水雾蒸腾。

    “疯子。”池容面红耳热,攥住戚陆霄后脑的黑发,想将人拽起来,但手上没力气,他话一出口,就发现失言。

    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盯住戚陆霄沉黑的双眼,凑过去给戚陆霄亲他红肿不堪的唇肉。

    戚陆霄却没生气,狭长的黑眸弯了一瞬,唇角似乎也翘了翘,将他裹挟到了另一场浪潮,语调缱绻地低声叫他,“宝宝。”

    他也不在乎池容这么叫他,没有了池容,他确实就是个疯子。

    因为爱上了一个人,才让他有理智。

    池容终于开始后悔。

    《学神》上映之后就有几个新剧本开始跟他接洽,他一时半会还没挑到特别喜欢的,毕竟今年拍的两部电影,剧本都很扎实,接下来的戏但凡差太多,都会被诟病。

    这段时间他也就挑新剧本,或者老管家还在的时候能逃避一会儿。

    他去当导师的那个综艺年后就要开播了,除了先导片,后面都是直播。

    他还得继续去录制。

    等到大年初八,池容忍无可忍,他趁戚陆霄白天去公司,老管家出去买东西,偷偷摸摸地收拾了行李,决定跑路。

    反正戚陆霄现在病情稳定多了,他决定提前几天去综艺节目组的酒店,等到了再给戚陆霄发消息,不然戚陆霄肯定不让他走。

    但他忍不住先给戚陆霄发了一个小松鼠叉腰的表情包。

    【唔西迪西:生气.jpg】

    戚陆霄很快就回复。

    【小陆:?】

    【唔西迪西:我给你表演个魔术。】

    戚陆霄耐心询问。

    【小陆:什么魔术?】

    池容面无表情地关掉聊天界面。

    给你表演个老婆消失术。

    池容拎起行李箱,转身就走,脚步还没迈开,抬起头就瞥到了别墅玄关处那道高挺的身影,戚陆霄眼眸沉黑,凝望着他。

    池容:“……”

    戚陆霄面容冷淡俊美,肩头披了件深灰色的长大衣,皮鞋漆黑,从玄关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来,拿走了他手中的行李箱。

    池容手上松开,腿也有点软,眼巴巴地盯住戚陆霄,他故技重施,决定先声夺人,还没满眼委屈地开口,就被戚陆霄打断。

    “池容,”戚陆霄没有问他为什么走,垂眸捏住他的脸颊,勾了下唇角,突然开口,“你原来的名字就叫池容么?”

    “……”

    池容猛然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拜个早年。doge

    第86章 始乱终弃

    池容浑身都僵住了, 脑子一片空白,年后仍然很冷, 戚陆霄深灰色的长呢大衣裹挟着冰冷的寒意, 皮鞋声缓缓落在大理石砖地上。

    又朝他走过来一步。

    他心底一慌,而且本来这几天戚陆霄靠近他,他就腿软, 眼睫控制不住地颤了下,脚跟踉跄,跌入身后柔软的沙发。

    戚陆霄垂下眼,漆黑的眼瞳凝望着他, 那双眼眸深不见底, 翻滚着晦暗不定的情绪,几乎有些冰冷的戾气。

    别墅装了监控, 所以池容不担心戚陆霄发现他不告而别会着急,何况他去节目组, 肯定至少会带上许小遥和瞿白。

    但戚陆霄瞥到池容在卧室收拾行李, 还是没忍住立刻就开车赶了过来。

    “为什么走?”戚陆霄将他的行李箱放在一旁,轻声问他。

    池容嗓子紧了紧, 终于又想起被原著反派支配的恐惧,他心脏还在狂跳, 耳朵尖却渐渐地开始变红, 仰起头巴望着戚陆霄。

    “……”

    不得不说,还有点刺激。

    “……你太凶了。”池容脸颊泛起绯色, 小声嗫喏,他满眼的无辜可怜, 撩起毛衣露出了底下红.痕斑驳的白皙皮.肉。

    腰上都是掐出来的指.痕, 雪白的小腹上也布满被嘬.吻出来的印子。

    再往下……

    当然更加狼藉, 是不忍细看的程度。

    戚陆霄呼吸一滞,耳根处蔓延开一片薄红,他走上前,单膝着地跪在了沙发旁,将池容撩起的毛衣拉下来。

    “哪儿都不许去,”戚陆霄攥住他的手腕亲了亲,嗓音很哑,却很温柔,虽然那双眼底仍然压抑着暴戾,“你还想再丢下我一次么?”

    他嗓音太低,池容几乎没能听清。

    池容被他抚摸到的皮肤冷不丁泛起战栗。

    他茫然无措地盯住戚陆霄。

    “你之前问我听没听说过穿书,”戚陆霄抬起头,低低地说,“我听说过。”

    池容眼眸簌然睁大,想不通自己到底什么时候露馅儿的,他脊背透出薄汗,神情却镇定下来,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戚陆霄不理会他的装傻。

    池容抿了下唇,戚陆霄手臂撑在沙发一旁,将他整个人都困在怀中,另一条机械义肢摩挲到他指.尖,很温柔地捋平他攥紧的手指。

    他好像突然就泄了气,脑中仍然混乱如麻,却小声地问:“你还知道什么?”

    “比你想的更多。”戚陆霄说。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以前就是个演员,也叫池容。”

    “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我是原著里的反派,但你应该不需要攻略我。”

    “你也没有对我一见钟情,是骗我的,婚礼当天你突然回来,是怕我报复你。”

    “你知道我会死……”

    戚陆霄嗓音一顿,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池容心跳如擂,慌忙中对上戚陆霄的眼睛,那双眼眸很沉静,带着让他挣脱不掉的温柔,戚陆霄低声说:“所以拍戏的时候你哭了。”

    就在拍《越界》头一场戏的时候。

    因为按原著走,不出意外,池容也见不到他年老的样子。

    池容心头一颤。

    “你送我一个礼物,”戚陆霄攥着他的手,捋平了他的指.尖,池容掌心都是冰凉的薄汗,戚陆霄说,“我也送给你一个。”

    已经是新的一年,池容在他面前不需要再隐瞒,就算这次结局仍然不如人意,至少还有他知晓他的身份,知道他的来历。

    池容在他这里可以做那个六岁时陪爸爸去拍电影的池容。

    不需要再假装成另外一个人。

    他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跟池容说,但池容突然要离开,他就索性开了口。

    但他并没有提起重生的事。

    既然池容忘了,也就没必要再想起来。

    戚陆霄嘴角翘了翘,问他:“我们容容的爸爸也是个演员么?”

    池容脑子还是麻木的,眼眶却霎时通红,睫毛一颤,眼泪就潸然滚了下来,又被戚陆霄捧起脸颊擦拭掉。

    池容放弃了挣扎,不再否认,但他也没错过之前戚陆霄低声问他的那句,嗓子有些哑,很小声地问:“我怎么会丢下你?”

    “……昨晚我做了个梦,”戚陆霄抿了抿唇,浓长的睫毛垂下去,像失意的大尾巴狼,他握住池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厚颜无耻道,“梦到你要对我始乱终弃。”

    戚陆霄夸张地陈情,“吓得我哭醒。”

    池容:“……”

    谢谢你,没看出来。

    池容下意识就想开口反驳,余光却瞥到旁边的行李箱,憋了憋,脸颊开始泛红。

    证据确凿。

    但他还是红着脸断然否认,“不可能。”

    戚陆霄心底一软,问他:“为什么?”

    “因为没人比你长得好看。”池容羞涩低头。

    戚陆霄:“……”

    “说好的礼物都能耍赖,”戚陆霄将他抱了起来,亲了亲他颤巍巍的眼睫,池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压到了沙发上,戚陆霄指腹惩罚似的重重碾过他腰侧,“我还能信你什么?”

    “……”池容浑身都颤了颤,从嗓子溢出一声闷哼,眼尾瞬间湿润,他忍不住辩驳,嘴上咕哝,“已经过完年了。”

    “既然是礼物,不应该彻底送给我么?”戚陆霄在他湿透的脸颊上亲了下,指.尖勾住领带扯了下来,绕在池容那双手腕上勒紧。

    “戚陆霄……”池容躲他。

    “别怕,宝宝,”戚陆霄搂紧了他的腰,不让他乱动,抚摸过他的脊椎骨和单薄的背,“我就抱抱你,让我抱你一下。”

    池容僵硬的脊背才放松下去,将自己往戚陆霄怀里团了团,鼻尖抵在戚陆霄温热的颈窝,意识终于回笼。

    他闷声问:“戚老师,你还会出事么?”

    “我不知道,”戚陆霄没有骗他,他捧起池容的脸颊,吮了下他湿软的唇肉,“你还记得我出事之后,其余人怎么样了么?”

    戚陆霄只记得原著到他死为止的事情。

    “……都死了。”池容没意识到已经不止抱了一下,而且还被占了便宜,他手臂搂着戚陆霄的脖颈,顿了顿,抬起头说。

    戚陆霄一怔,“什么?”

    池容犹豫开口,“戚家的人,都死了。”

    本来戚家除了旁系,也没剩几个人。

    戚常的私生子在戚常出事之后就没再露过面,当初他被认回戚家,戚常前前后后加起来给了他一大笔钱,他跟他母亲过惯了贫穷的日子,突然手头有了几千万,就忍不住挥霍。

    最后惹上赌.瘾,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在国外被人打死。

    戚常的长子戚时庭,为人懦弱无能,戚家一团乱麻,他在以前那些狐朋狗友面前根本抬不起头,心头郁闷,陈赫缇又对他很严苛,恨不得一夜之间将他变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他完全不是那块材料,而且就算继承戚氏,他也以为至少再过二十年才能轮得到他。

    突然肩头重压,他心理承受不住,瞒着陈赫缇,跟那群富二代朋友去公路飙车,想放松一下,结果半路翻车,他当场死亡。

    他死之后,周与珍当然受不了。

    周与珍好歹也是周家的大小姐,跟戚家联姻之后,虽然戚常这个丈夫让她不满意,但周家依仗她的婚姻,得到不少好处,才在荣城混得风生水起,她在周家也就没受过委屈,羡慕,或者嫉恨她的人都很多。

    等她离了婚,回到周家,受尽冷眼,她父亲也对她不满意。

    因为她父亲当初给她挑的联姻对象,其实是戚陆霄的父亲。

    但戚陆霄的父亲拒绝联姻,周与珍觉得被驳了面子,不管她父亲怎么劝说,都不愿意再跟戚陆霄的父亲见面,转头去找了戚常。

    新仇旧怨撞到一起,儿子和丈夫都死了,她手头的钱又被她哥哥骗走,最后一病不起。

    戚家这座庞然大物轰然倒塌。

    展岑桥虽然是原著的男主,但人设其实很恶役,他夺走戚氏,直接将戚氏改成了展姓,根本没在乎戚老爷子的任何遗愿。

    何况也没人敢诟病他。

    戚氏彻底易主,陈赫缇自.杀了。

    陈赫缇的父亲是戚老爷子父亲的管家,他跟戚老爷子还有谢老夫人认识几十年,外界都说他是没能守住戚氏,愧疚自.杀。

    戚家死得一干二净。

    池容嗓子发涩。

    其实原著对戚家提起的不多,毕竟原著是个狗血虐文,戚家在原著剧情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垮台了,说到底就是为了给展岑桥积累追妻的资本,他再往后才能跟温简纠缠十年。

    他只手遮天,温简当然逃不出他的掌心。

    “……戚陆霄。”池容额头抵在戚陆霄的胸口,小声地叫他。

    戚陆霄揉了揉他的脑袋,眉头蹙得更深,又克制地展开,在他发顶上亲了下,掌心一点点捏着他的后颈,“我没事。”

    戚陆霄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局。

    池容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躺在戚陆霄怀里险些睡着,完全忘了自己要走的事。

    已经过完年,戚陆霄就带他回了家。

    池容挑了挑手头的剧本,质量参差不齐,而且《学神》大爆,就冒出来很多同类型的电影找他,但比不上宋寒生的班底。

    最后他挑中了一个年代剧,不是男主戏,找他的那个角色是男三号,但男一男二和女主都是前辈,老戏骨,演他的长辈。

    其实很合适。

    这个剧组三月底才开机,池容正好去录完综艺,录综艺对他来说很放松,他以前拍戏间隔偶尔也会接,跟放假没什么差别。

    唯一的问题就是综艺正片得去隔壁市录制。

    他中途很难回来。

    再回到荣城,恐怕就是二月中旬的京华国际电影节,在这个电影节上颁布的金龙奖,是国内电影界的最高奖项,年后已经公布提名。

    《学神》拿到了十六项提名,其中有他的最佳男主,和阮愿的最佳女主。

    宋燕子最后跑向宋喜的那个镜头堪称经典。

    再加上《越界》的首映,也是二月份。

    倪飞红还没有对外透露过定档的消息,但池容跟他拜年的时候,倪飞红提过一嘴,剪片进度很顺利,预计情人节当天上映。

    “按这个进展,上映之前就能投递送审了,”倪飞红跟他知会了一声,“正好能赶上今年的戛纳电影节。”

    “谢谢倪导。”池容给倪飞红发消息。

    倪飞红也很简单直白,“首映礼见。”

    到家之后戚陆霄似乎又打了抑制剂,池容没主动黏他,他就再没提过。

    池容欲言又止地盯了他好几天,戚陆霄毫无反应,等到分开前的最后一晚,池容见戚陆霄在修家里的小机器人,终于忍不住凑过去,从背后抱住戚陆霄。

    下巴颏也搭在戚陆霄肩膀上。

    “想干什么?”戚陆霄放下手中的十字改锥,捏住他的脸蛋亲了亲,佯装不解。

    “……”池容憋了憋,红着脸咕哝,“你欺负我,我生气了。”

    说完扭头就走。

    戚陆霄跟过去哄人,将人亲软了,然后在被子底下摩挲tuo掉池容的裤子,抱起他说:“去洗澡好不好?”

    池容被亲得面红耳热,但离开浴室,戚陆霄伸手抱他,他就很有骨气地蹬戚陆霄的腿,委屈地蹭到被子里睡了过去。

    戚陆霄憋着笑,将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到了怀里,他嗓音很低,凑到池容耳边故意问他:“容容,睡了么?”

    池容没吭声,睫毛却控制不住颤了颤。

    戚陆霄低头亲他,浑身冷淡薄情的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也能这么黏人。

    “我睡着了。”池容憋红了脸,只能开口。

    “谁家的宝贝睡着了还说梦话?”戚陆霄又在他脸蛋上亲了下,见池容眼底都湿润起来,才不再欺负他,指腹抚摸过他泛湿的发鬓,低声道,“晚安,唔西迪西。”

    池容订了晚上的航班,戚陆霄跟他一起上了车,让韩城开车送他去机场。

    他蔫答答地歪在戚陆霄怀里,脸颊苍白,嘴唇也抿着,乌黑卷翘的睫毛垂下去,在卧蚕上遮出一片阴影,戳戚陆霄义肢上的小灯灯。

    “不想走?”戚陆霄攥紧他的指.尖。

    池容顿时作精上身,车内的挡板已经升了上去,他勾住戚陆霄的脖颈,仰起头还亲不到,戚陆霄很坏的,故意在躲他,池容将脸颊贴在他怀里,又垂下睫毛抠他大衣的扣子。

    戚陆霄才托着他的屁.股将人抱到腿上,吮住他的唇瓣,直到那两片唇肉红到不堪,才哑着嗓子说:“你昨晚不是不愿意。”

    “我现在后悔了。”池容抱着他紧紧地不放。

    戚陆霄狭长的黑眸弯起来,亲他的脸颊和脖颈,他嗓音冷淡低沉,却哄道:“那怎么办,马上就到机场了,我陪容容去么?”

    池容脸颊滚热,乌黑碎发中露出白里透红的耳朵尖,没有理他。

    “宝贝,”戚陆霄捧起他的脸颊,故意逗他,“我陪你去么?”

    池容小声哼哼。

    等下车的时候,戚陆霄将那个小狼玩偶塞到了他怀里,池容抿住嘴下了车,一月底还很冷,他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怀里揣着一个玩偶,那双漂亮剔透的眼睛映着机场的灯火。

    他低头给戚陆霄发消息。

    【唔西迪西:我不想要替身。】

    【唔西迪西:垂耳兔揪耳朵.jpg】

    戚陆霄假装不懂。

    【。:那想要什么?】

    池容转过头,戚陆霄的车还停在机场外,没有离开,他看了一眼,就朝戚陆霄跑过去。

    戚陆霄正好下车,抬起手臂守株待兔似的,将他搂到怀中。

    “我想要你。”池容脸颊通红,语气却恶狠狠,攥住他衣领就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看一眼作话!

    上章大概24%到29%的地方补了几段内容,本来是这章的,感觉放在前面更丝滑,麻烦大家瞅一眼,贴贴!

    然后就是快收尾啦,大概还有个六七章完结。

    戚总pk替身,戚总胜。(狗头)

    第87章 我的爱人(二合一)

    池容愤愤地在戚陆霄唇上咬了一口, 然后不等戚陆霄吻住他,推开戚陆霄转身就跑, 跑到机场入口处, 扭过头对戚陆霄摆了摆手。

    那双眼睫弯起个很漂亮灿烂的笑,远远地望着戚陆霄,等瞿白他们提上行李箱跟过来, 池容才进了机场。

    戚陆霄怀里骤然一空,嘴角忍不住勾了下,盯住池容的背影,直到他离开。

    “戚总, ”韩城熟练地装瞎, 此刻才终于睁开眼,拉开车门问, “咱们去公司么?”

    戚陆霄俯身上车,“嗯。”

    池容到了节目组就开始录制, 这个综艺为期一个月, 但他作为导师不需要一直待在节目组,中途还转去国外拍了几套杂志。

    元宵节当天, 他还没能回国。

    就跟戚陆霄约了晚上一起打游戏。

    他们在海岸边拍外景,傍晚成群的海鸥飞过, 拍完杂志内页, 池容跟瞿白他们去保姆车上吃饭,瞿白盯着手机突然惊讶, “我靠。”

    池容还在对着车窗外拍照,想发给戚陆霄看, 没忍住转过头, 疑惑道:“怎么了?”

    “薛秉盛昨晚被抓了!”瞿白说。

    戚氏集团涉足很多产业, 但薛家一直专注制药,而且对外的口碑很好,薛秉盛又常年在做慈善事业,各路媒体对他交口称赞。

    没想到竟然因为涉嫌走.私.贩.毒被抓。

    池容也愣了愣,但不算太意外。

    之前方旻给他下药,戚陆霄让方家自己去报警,方家肯定不敢不去,恐怕连夜就去了警局,薛家的药物猫腻太多,警方应该是怕打草惊蛇,暗中调查之后才逮捕了薛秉盛。

    “薛开真的吸毒啊。”许小遥凑过去惊诧道。

    之前她跟池容在《丞相》剧组的时候,碰到薛开,就觉得薛开整个人浑身虚浮,眼底发青,不太正常的样子。

    池容也去热搜瞅了一眼,薛秉盛头发花白,满脸衰颓地被押走。

    薛开跟在他身后,旁边媒体不停地拍照,薛开脸色涨红,却挣扎不掉,镜头拉近,他手腕都在剧烈挣扎中被手铐磨出了血痕。

    【我靠,这个薛开也太恶心了吧,多次给剧组演员下药???】

    【晦气退散,还好他最后从《丞相》剧组撤资了,不然玷污了我们宋导的戏。】

    【???救命,之前孟青在微博发癫说他前金主吸.毒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自己吸.毒还强迫他人吸.毒,活该铁窗泪……】

    薛开被带走的时候大概毒.瘾要发作了,整个人都涕泪满面,薛秉盛转过头怒骂他,最后父子俩一起被按上了警车。

    薛家算是完了。

    池容瞧了会儿热闹,就退出微博,跟瞿白和许小遥他们一起登上游戏。

    戚陆霄也恰好刚上线。

    【唔西迪西:哥哥你来啦!】

    【依古比古:嗯。】

    【唔西迪西:快点快点,我拉你进队了,我们去星域打怪。】

    游戏出了新活动,星域被异种入侵,玩家过去守护,会掉落很多奖励,还能抓异种当宠物,异种长得像黑色的毛绒小煤球。

    生气的时候会往下掉黑色小星星,屁.股上还会冒出尾巴。

    很多玩家都故意跑去欺负它们。

    但异种的战斗力确实很强,戚陆霄才到星域,就被打成残血。

    戚陆霄眉头蹙了下,薄唇抿起,眸子沉沉地盯着屏幕,还没来得及放出技能,下一秒屏幕灰了,他的游戏角色瞬间倒地。

    瞿白实在忍不住。

    【汤姆布利柏:兄弟,你怎么回事?】

    太菜了。

    池容戴着他那对兔耳朵,穿了条蓝色的背带裤,一颠一颠朝戚陆霄蹦了过去,圆滚滚的雪白兔尾巴也跟着颤动,他在戚陆霄旁边蹲下,嘴里小声地哎呀哎呀,跟着起哄。

    【唔西迪西:谁家的小朋友摔倒了,真可怜,起不来怎么办呀。垂耳兔蒙眼睛.jpg】

    池容发完这个表情包,他的游戏角色就跟着做了个揪住耳朵挡眼睛的动作。

    【依古比古:……】

    戚陆霄还在车上,车厢内光线昏暗,但他耳根充血似的薄红却很显眼。

    瞿白郁闷得不行。

    这个依古比古太菜了,他不想跟他玩,但池容每次都会带他。

    他不愿意去扶这人,操纵着游戏角色抱臂定在一旁。

    池容抬起兔爪爪给依古比古施了个治愈术。

    戚陆霄细长的睫毛垂下来,冷峻的面容通红一片,他无视掉瞿白,指尖滑动屏幕,给池容发了个表情包。

    【依古比古:亲亲.jpg】

    表情包发出去之后,游戏内的角色会跟着做个亲脸颊的动作。

    他还没亲到池容,瞿白突然瞳孔地震。

    【汤姆布利柏:!!!你想干什么!】

    瞿白冲过去拉走了池容。

    【汤姆布利柏:本来以为你就是菜。】

    【汤姆布利柏:没想到你还是曹贼!】

    池容:“……”

    了不得,小瞿。

    老板开车你刹车。

    许小遥在旁边劝架。

    【小点点:不要打了啦。】

    【小点点:要打去练舞室打。】

    【依古比古:…………】

    戚陆霄深吸了一口气,眼眸漆黑发沉,一言不发地继续跟在池容身后。

    瞿白发现这人打都打不走,终于没憋住,在保姆车上骂了一句,“靠,这人好不要脸。”

    池容眉头一跳,连忙拦住瞿白,暗示道:“慎言。”

    “对待这种人就得态度强硬!”瞿白义愤填膺,很不服气。

    池容:“……”

    池容怜爱地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他们打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游戏就下线了,池容接着去拍杂志,晚上十一点多到了酒店,他给戚陆霄发去视频。

    “戚老师,”池容搂着枕头趴在床上,才冲过澡,乌黑卷翘的睫毛湿颤颤的,脸颊也泛红,小声嘀咕,“再过几天就决赛了,我提前买了晚上的机票,你来不来接我?”

    “嗯,”戚陆霄身上的西装还没换掉,似乎刚到家,大衣肩头凝着薄薄的寒气,嗓音温柔低哑,答应他,“我去接你。”

    池容晚上结束得早的话,几乎每晚都会跟戚陆霄视频一会儿,其实也没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聊,但不知道为什么,能聊很久。

    戚陆霄跟他说话,他就闷在被子底下笑,拧麻花一样拧来拧去,藏在被子里的小狼被可怜兮兮地踢到角落,他又红着脸把它抱回来,拍拍它脑袋上的毛,再低头亲一下。

    戚陆霄也忍不住弯了弯黑眸,然后拿那把冷淡低沉的嗓子,很温柔地催促他,“去睡觉了,宝宝。”

    池容就乖乖地挂掉视频,最后再给戚陆霄发一条消息。

    【唔西迪西:晚安,依古比古。】

    终于回到荣城,已经是二月中旬。

    《越界》首映比京华国际电影节早一天,2月14号情人节,池容13号综艺才录制结束,连夜赶回荣城,戚陆霄开车过去接他。

    首映当天,主创都到了现场,倪飞红这个导演当然也在,再加上池容跟秦玺的助理,等到电影开场前三分钟,他们摸黑进入电影院,伪装成观众,坐在电影院后排的位置。

    池容给戚陆霄留了个空位,戚陆霄从公司过来,赶上了片头。

    电影片头《越界》的主题曲配着字幕出来,宁黎穿了件白色羽绒服,一个人茫然地站在街头,旁边成群的鸽子扑簌簌飞过,泪点低的观众就已经开始呜呜哭了,池容旁边的那个女孩子一直在揪纸巾。

    其实开头的氛围还算轻松。

    到了陆怀洲要去养老院,跟宁黎吵架开始,镜头往陆怀洲脸上切了个特写。

    才让人惊觉,陆怀洲竟然已经这么老了,他眉眼仍然能看出来年轻时候俊美的样子,但头发花白,眉毛都有点发白,皱纹很深。

    再往后陆怀洲老死,观众还在哭,宁黎却已经开始了第二次穿越,这次两个人都是青涩少年,还有几场借位的吻戏。

    电影院里掀起了一片尖叫。

    虽然这电影也没什么露骨的,还没有《丞相》时候池容自己拍的那场床戏尺度大。

    但放在电影院大银幕上,倪飞红又比宋寒生更擅长这种感情的细节,光影精美,台词煽情,格外让人脸红心跳。

    等到第三次穿越开始,电影仍然很温馨浪漫,电影院里却已经泪流成河,影片最后的四十多分钟,情绪铺垫得太饱满了,观众席的哭声几乎都压不住,尤其是收尾的十分钟。

    镜头开始颠倒反转,以为电影已经快要结束的观众都傻眼了,但在前面的剧情中又已经有预感,所以并不突兀,就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了下来,宁黎抱着那盆从自己的少年走到老年,追在陆怀洲身后却又看不清他的面容,最后一晃,一切结束,只剩下宁黎花白的头发和苍老哭红的双眼。

    池容眼眶也是红的,他旁边的女孩子已经泣不成声,手上拿的好像还是他的应援玩偶,他往过又递了一包纸巾。

    银幕恰好黑了下去,遮住了他的脸,只有双眼湿润明亮。

    “谢谢。”对方眼泪模糊,没认出他。

    电影正片结束,还有个一分多钟的彩蛋。

    是年老的宁黎得知有一家可以做这种全息游戏的公司,就过去询问,他一开始不知道该带什么,只能先带了陆怀洲的照片。

    因为他想要那个NPC至少跟陆怀洲长得一模一样。

    “您好,请问您想在游戏中见到什么人?”工作人员温声询问。

    宁黎手背上都是皱纹,还长了一点老年斑,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那张照片,苍老的眼中满是期许,颤声说:“我的爱人。”

    “他叫陆怀洲。”

    而且片尾更窝心的是,片尾曲是秦玺唱的,秦玺刚出道的时候其实是个歌手,他本人更喜欢表演才一心转行拍戏,他唱歌很好听。

    这部电影又全程都是他跟池容的原声。

    片尾曲响起来的时候,恰好彩蛋开始,就像陆怀洲一直很温柔地注视宁黎。

    虽然这只是个游戏,但电影全程,一直到片尾,都没有让人觉得是宁黎单方面的想念和付出,才格外动人,甚至超越了爱情。

    彩蛋也结束,电影院灯光渐渐亮了起来,观众席所有人眼眶都是通红的,就算一开始还忍得住,等最后反转的时候也泪洒当场。

    灯光亮起,主创会在电影院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去台上跟观众互动,池容旁边那个女孩子猛地抬起头,眼泪还没擦干净,尖叫都压在了嗓子里,池容临走前俯身抱了抱她。

    她脸颊通红,匆忙把那个应援玩偶塞到了池容手心里,池容接过去笑了笑。

    首映当日,《越界》全网好评如潮。

    虽然受众面不如《学神》更广,票房也差了一截,但口碑综合来看却比《学神》更好,而且在今年上映的电影中已经成了票房黑马。

    【呜呜呜导演没有心啊,非要在情人节上映,我眼睛都哭肿了,后劲好大,出了电影院抬起头看到下雪了,又把我虐哭。】

    【我从去年到今年的眼泪都为池容流了,我现在都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没去电影院之前真的一定不要找剧透!不然会后悔!!!】

    【救命,我的燕燕于飞为什么又be了,但是又感觉好圆满,丞相跟皎皎,还有宁黎和陆怀洲,说不定还能在另一个世界相遇。】

    【池容这翻身仗打得也太漂亮了,我不是粉丝都热血沸腾,《丞相》那部剧再加上这两部电影,直接跻身一线。】

    池容在以前那个世界黑料缠身,现在路人缘倒是很好,而且年前年后他主演上映的两部电影确实扛得起票房又质量上乘。

    很多人冲着电影都对他好感直线上升。

    遑论粉丝。

    《越界》上映之后粉丝群里就炸成了烟花,好像又过了一次年,所有人都在期待明晚京华国际电影节的颁奖典礼。

    电影节下午走红毯,晚上颁奖。

    戚陆霄也受邀参加。

    池容穿了件没有太多修饰的黑色西装,衬得肤色冷白,唇也愈红,他眼窝微深,眼尾也略微上翘,面无表情时天然带一股冷艳。

    垂下的睫毛都漂亮冷淡。

    但戚陆霄跟他上了同一辆车,上车之后,就将他拉到身旁,然后垂眸在他西装上别了一枚镶嵌红宝石的燕子胸针。

    池容又抬起头眼巴巴地盯住他,怕西装弄皱,他不敢往戚陆霄怀里趴,只能勾住戚陆霄冰凉的机械指.尖,难为情道:“我有点紧张。”

    “为什么?”戚陆霄眸底藏着笑意,凑在他耳边低声问,“我们容容应该拿过很多次奖了,还会紧张么?”

    池容耳根一热,红着脸躲开他,咕哝说:“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戚陆霄耐心询问。

    池容突然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抱住了戚陆霄。

    戚陆霄抬起手臂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怕弄皱他的衣服,低下头咬住池容泛红的耳尖,就听池容小声说:“因为有你啊。”

    他妈妈没见到他当演员就去世了,他六岁的时候去拍了戏,却没能拿到片酬给他爸爸。

    现在他二十一岁了。

    想拿到这个奖给戚陆霄。

    也不为什么。

    就因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几个人。

    戚陆霄一怔,车已经停到了电影宫外,池容揉了揉发烫的耳朵,转身.下车。

    晚上,电影宫内一片灯光璀璨,到处都是衣香鬓影,池容跟戚陆霄分开,和《学神》剧组的导演、主创还有其余工作人员坐在一起。

    京华国际电影节的规格是A级电影节,是国内外最高规格的电影节之一,这次参与评审的共有八百三十多部影片。

    奖项很有含金量,竞争也很激烈。

    《学神》的累计票房已经过了五十亿,在今年的贺岁档中堪称声势浩大,这次电影节颁奖典礼直播的在线人数都突破了往年最高点。

    就连路人都忍不住想知道池容这次到底能不能拿奖,新人演员,这么高的票房,完全是史无前例。

    【我不行了,我好紧张,其实《学神》拿最佳影片的赢面还是挺大的,虽然也可能突然爆冷门,但双男主跟《丞相》一样不太稳。】

    【呜呜呜说起冷静还是池容冷静,他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

    【来了来了!开始了!】

    主持人穿着礼服登场,几束追光跟在他们身后,旁边的大屏幕也徐徐亮起。

    《学神》不负众望,作为一部斥资数亿的特效大电影,几乎拿下了所有技术类的奖项,包括最佳剪辑奖、最佳视觉效果奖、最佳服装设计奖……颁奖典礼才开始没多久,《学神》已经斩获六大奖项。

    再接下来,就是最佳导演奖,宋寒生失之交臂。

    但也不算遗憾。

    【我手心都在冒汗,其实宋导不拿这个最佳导演也挺好的,毕竟一个剧组不可能囊括所有奖项,说不定最佳影片就有希望了。】

    【马上就到演员的奖项了!池容不拿奖我真的意难平啊!】

    大屏幕上再一次开始逐次播放被提名电影的片段,最后一段就是宋喜孤注一掷去见陈一喻,镜头一转,宋喜变成了副本中庞大的SSS级怪物,丧尸化的巨大鬣狗垂下头颅,漆黑的兽眼沉默又温柔。

    但那个眼神,其实还是池容的眼神,并不是特效。

    “第三十一届京华国际电影节金龙奖最佳新人,”颁奖嘉宾是位老前辈,声音洪亮浑厚,“获奖者是……”他稍微一笑卖了个关子,然后靠近话筒,“《学神》,池容!”

    摇臂摄像头和追光都朝池容转过去,池容笑着站了起来。

    【好可惜这次不是最佳男主,但能拿奖已经很好了,最佳新人也很不容易,我从《丞相》粉到现在的,真的很感慨。】

    【啊啊啊啊啊这样的话我就更期待《越界》了,倪飞红好像把《越界》送审了戛纳电影节,可恶,我这就去三刷。】

    池容走到台上,接过奖杯,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闪烁的镁光灯中对上戚陆霄深邃温柔的双眼,也跟着弯起眼睫笑了笑。

    然后按惯例感谢了导演、同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还有支持他到现在的粉丝。

    “谢谢大家。”池容最后鞠了一躬。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给了他很多慰藉。

    颁奖典礼仍在继续。

    《学神》拿到了这次电影节的最佳影片,阮愿虽然没拿到最佳女主,但她是历届京华电影节年龄最小的提名女主,虽败犹荣。

    毕竟她才十岁。

    宋寒生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庆功宴,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所有人就一起去了酒店。

    这种庆功宴上也不一定都是剧组的演员,说是庆功宴,除了庆功之外,其实也是个笼络人脉的场合,到场的娱乐圈相关人士很多。

    《学神》大爆,戚陆霄跟戚氏影业的对赌赢得毫无悬念,庆功宴上来往应酬频繁。

    池容也在另一边跟原斐他们待着。

    从电影节走红毯到现在已经十个多小时了,中间吃了一点原斐从华渠打包过来的石锅菜,但现在又饿得难受,还得撑着跟人寒暄。

    池容婉拒了敬酒,偷偷地给戚陆霄发消息。

    【唔西迪西:戚老师!垂耳兔亲亲.jpg】

    戚陆霄被宋寒生请去了包厢,但还是很快回复他。

    【小陆:怎么了宝宝。】

    【唔西迪西:我们一会儿去吃宵夜。】

    戚陆霄垂下眼眸,唇角翘了下,宴会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他一身西装冷肃,却低头偷偷地给男朋友发消息。

    【小陆:好,等下我去找你。】

    池容跟瞿白去拿了几只螃蟹吃,他低头拆掉蟹腿,余光一瞥,却瞥到了妹妹站在宴会厅另一端的走廊里,朝他挥了挥手。

    池容就放下螃蟹往过走。

    瞿白是寸步不离跟着池容的,他也立刻放下手中的螃蟹,跟着池容离开。

    妹妹却又突然对他使劲摆了下手。

    像是阻止。

    宴会厅灯光璀璨,头顶的几盏水晶吊灯几乎有些晃眼,那条走廊相比之下就昏暗了许多,猩红的地毯蔓延到走廊尽头的漆黑中。

    已经到了深夜,宴会厅醉酒的人很多,没什么人注意这边。

    瞿白皱起眉道:“池少。”

    阮愿明显是只让池容过去的意思。

    池容衬衫领口微微敞着,离开电影宫后他嫌累赘,就摘掉了领带,他面容冷白,只有唇色泛红,侧脸的轮廓立体而精致。

    整个人都有些冷。

    池容眼睫颤了下,眉头却忍着没有蹙起,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仍然能辨出小女孩苍白的脸色,他喉结微动,拦住瞿白,低声道:“我自己去。”

    瞿白也察觉到不对,还想阻拦,池容已经大步沉稳地走了过去。

    池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瞥到了她身后地上的影子,他朝走廊靠近,小女孩穿了条白色蓬蓬裙,抬起头,对上了池容的眼睛。

    他们在一个剧组拍过三个多月的戏,池容瞬间了然,他压着渐渐急促的心跳,弯起眼睫,走过去就将她抱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啊,”池容语气一如往常,“走吧,去切蛋糕。”

    这条走廊中间有个拐角,他们就在拐角处,池容动作很快,但对方显然早有防备,不等他离开,就攥住了阮愿的小腿,往拐角一带。

    阮愿趴在池容肩膀上,死死地捂住了嘴。

    池容眼眸冷了下去,转过头。

    男人身材不算特别高大,但能看得出来肌肉精瘦,那张面容黝黑。

    手中攥着一把很长的匕首。

    是阮愿的助理。

    确切地说是保镖,阮愿年纪太小,出去拍戏父母至少会有一个人在剧组陪同,能照顾她的生活,所以才找了个男助理,充当保镖。

    “走。”对方压低了嗓音,那双眼阴沉锐利,将池容往走廊深处逼。

    “放开她。”池容冷声道。

    对方将匕首抵在阮愿腰间,黝黑的脸上眉头紧皱,“她得一起走。”

    “就算你带走她,她跟她的助理一起消失,你觉得没人会怀疑吗?”池容心跳平复,冷静下来沉声质问。

    对方阴沉着脸,仍然没有挪开匕首,甚至往前抵了抵,刀尖擦过阮愿的皮肤。

    阮愿顿时颤栗。

    “别废话,”对方跟池容僵持不下,就开始催促,嗓音粗厉,“赶紧走。”

    池容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对方戴着耳机,凝眉听了片刻,匕首不再犹豫,瞬间往前刺去。

    却被牢牢攥住。

    池容掌心撕裂剧痛,血沿着冷白的指骨淌了下去。

    对方错愕抬头,嘴唇蠕动,低骂了声,“妈的,疯子。“

    池容脑中还一片混乱,但他能确定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非要将他带走,一时半会儿不会杀他,对阮愿却不一定。

    也许离开就会动手。

    “你费尽心机混进来,”池容冰冷的眼窝隐没在黑暗中,面容渐渐苍白,不紧不慢地问,“我死了,你怎么交差?”

    对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盯住池容从掌心和指骨淌下来的血,鲜红刺目,滴落在地上,已经凝成了一小滩。

    撇过头听到耳机内的指令,满脸阴鸷地后退了一步。

    池容松开匕首,将妹妹放了下来,他拿另一只手捂住妹妹的眼睛,没让她回头,在她背后推了一把,低声命令:“跑!”

    池容再抬起头,眼前陡然一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弄出去的,再睁开眼,他倒在车后座上,手脚都被绑紧。

    车还在往前行驶,深夜,他屏住呼吸,甚至听到了浪潮拍打海岸的声音。

    副驾驶位的人转过来,头发花白,皱纹深刻,摩挲着那枚白玉扳指。

    池容仰起头瞥去。

    是陈赫缇。

    第88章 蓄谋已久(二合一)

    池容意识还是昏沉的, 他怀疑对方给了他吸了什么药,他现在手脚乏力, 极力睁开眼, 车厢内却很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他又垂下了睫毛。

    到了这个地步,恐怕蓄谋已久。

    对方甚至不在乎杀人, 持刀的姿.势镇定娴熟,不可能是临时被买通。

    池容记得,对方在他们拍《学神》之前,就已经跟在了阮愿身边, 也许是阮愿接了这部电影, 对方又得知男主是他,就趁着阮愿父母找助理的机会, 混了进来。

    车似乎已经停在了海岸边,海水的咸腥味很重, 浪潮声不停地拍打在耳畔, 池容眼前再次漆黑,被蒙住了双眼。

    他脚踝上紧绑的绳子被解开, 双手却被手铐扣在了身后。

    他无法判断,但应该是被带到了一艘船上, 阮愿的助理扣着他的肩膀, 他脚步虚悬,锁骨上的项链冰凉地蹭过皮肤。

    船舱潮湿阴冷, 鼻端一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旁边的脚步声听起来至少有五六个人, 池容屏住呼吸, 还听到了一些缅甸语。

    他不能完全听懂, 只觉得腔调很像。

    “盯住他。”陈赫缇沉声嘱咐。

    池容抿住唇,倚在身后沉甸甸堆起的麻袋上,姿.势不至于太难受,能喘口气,他在脑中串联起一切,骤然心惊,他跟陈赫缇见面不多,交谈不多,但陈赫缇似乎……很了解他。

    他让人拿性命当要挟,逼阮愿将他单独叫过去,甚至不怕他发现端倪。

    也不怕阮愿给他暗示。

    剧组鱼龙混杂,阮愿的父母不会让她一个人待在晚宴上,今晚是阮愿的爸爸陪她过来的,她爸爸不在,已经是最大的疑点。

    他跟阮愿拍了三个多月的戏,在电影里并肩过许多次,他朝阮愿走过去,阮愿抬起头盯住他,对上那个眼神,他就知道有危险。

    但他一定会去。

    陈赫缇赌的就是这一点。

    要是他不去,不管阮愿是死是活,陈赫缇都会败露,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对他下手,所以这次只能势在必行。

    能在他身边蛰伏将近半年,陈赫缇不会冒任何前功尽弃的危险。

    鼻端腥臭味浓重,又发现被人暗中窥视,池容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心。

    甲板和整艘船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池容蒙的黑布被人粗暴扯去,他眼睫抬起,船舱很昏暗,没有开大灯,隐约能辨认出守着他的应该有三个绑匪,其中包括阮愿的助理。

    …

    瞿白没有跟池容走过去,但察觉到异样,就立刻联络封锁了酒店,小女孩朝他跑过来,他俯身将女孩抱起,去找戚陆霄。

    “戚总,人不见了。”瞿白嗓音急促。

    戚陆霄眸底瞬间阴沉。

    阮愿颤抖着说:“是我的助理。”

    晚上是她爸爸陪她来参加庆功宴,她刚才去上厕所,她爸爸在外面等她,她才从隔间出来就被人捂住嘴拉到了旁边的杂物间。

    杂物间另一头竟然有扇门,出去就是走廊。

    她的白纱裙后摆都是血迹,瞿白低下头骇然一惊,阮愿没受伤,只可能是池容的血。

    晚宴安保齐全,但对方铤而走险,就是为了手上抓到人质。

    戚陆霄眉骨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面沉如水,大步朝走廊过去,人已经离开,地上只剩下一滩血迹,周遭寂静。

    “在停车场,”瞿白收到韩城的消息,抬起头肃然问,“要把人拦住吗?”

    戚陆霄还未开口,手机陡然响起,他盯住那条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那双眼漆黑冷戾,沉声道:“让他们走。”

    对方威胁他不让他报警,池容身上的定位装置逐次消失。

    只剩下最后一个红点微弱闪烁。

    将近三个小时后,戚陆霄收到地址。

    勒令他独自开车过去。

    戚陆霄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纯黑的车轮压过地上积雪,转瞬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深夜,海岸线蜿蜒昏黑,戚陆霄将车停在半路,又被人带到海上,海风冰冷咸湿,一艘破旧的游轮停在海中央,戚陆霄踏上甲板。

    陈赫缇拄着拐伫立一旁,花白的头发被海风拂动,旁边围拢了几个持枪的绑匪,像鬣狗环伺,紧紧盯住戚陆霄。

    “人呢?”戚陆霄抬起眸,眼窝深邃阴冷。

    陈赫缇沉着脸,一言不发,转头带路,船舱亮起了一盏吊灯,戚陆霄抬起头,蓦然瞥到池容歪在船舱角落,状似昏迷。

    他薄唇紧抿,径直走过去,黑压压的枪口霎时一齐对准了他。

    戚陆霄毫不理会,黑色大衣的下摆随着脚步扬起,他蹲下.身将池容抱扶起来,池容脸颊苍白至极,掌心失血,又被迫吸了迷.药。

    但陈赫缇也许怕他彻底昏迷过去,不好跟戚陆霄谈判,就让人给他粗糙地包扎了一下伤口,现在血已经止住。

    池容眼睫颤了颤,艰难地睁开眼,抬眸望向戚陆霄,眼珠被水浸透了似的,泛着微微的光亮,但不是眼泪,透着逼人的冷静。

    戚陆霄抚了下他冰凉的脸颊,将大衣脱下来披在他肩头裹紧,然后起身凝望住陈赫缇,直截了当道:“你想要什么?”

    陈赫缇眼睛眯起,眼尾的皱纹都随之深刻,他并不应答,往前踱了几步,那双锐利苍老的眼睛盯紧了戚陆霄的义肢。

    戚陆霄冰冷的面容掩在昏暗的灯光底下。

    他指骨勾住领带扯开,脱掉一侧的外套衣袖,冷然利落地摘掉义肢,扔在地上,西装再次穿好,却已经泛起褶皱,袖子空洞,衬衫领口大敞,像个残废放浪的纨绔。

    “戚总既然这么痛快,我也不废话了。”陈赫缇这才开口。

    他一挥手,旁边的绑匪就递过来几份文件。

    是股权转让协议。

    戚陆霄垂眸,协议的另一方,名字不是戚时庭,而是陈赫缇。

    “你杀了戚文宏。”戚陆霄抬起头。

    并非询问。

    医院当晚的监控再次在他脑海中倒映重放,戚老爷子心脏病发作之前,没有任何人进入过病房,除了轮班的护士,但那个护士履历清白,所以警方也一直没查到确切的证据。

    监控一帧一帧地闪过,护士推开病房门之后,按惯例查房,临走前扶起了戚老爷子的头,给他换了一张干净枕巾。

    枕巾是每个晚上都会换的,动作并不突兀。

    但只有那几秒,戚老爷子的脸被护士的身体遮挡住,戚陆霄冷戾的黑眸盯住陈赫缇耳朵上的微型对讲耳机。

    监控镜头根本拍不到那一侧。

    就算耳朵被塞上东西也看不出来。

    确实,哪怕不在病房,仍然能让戚老爷子激动发怒。

    “你告诉他,”戚陆霄嗓音冷静,“戚常入狱,他的女儿被判了死刑。”

    就算戚老爷子没有被当场气死,也大概率会发病,展岑桥赶到医院也无济于事,陈赫缇想要的就是戚老爷子失去立遗嘱的能力。

    至于戚老爷子真的被气死了,对陈赫缇来说,应当是个意外之喜。

    而且,戚老爷子让陈赫缇去给展岑桥打电话,虽然展岑桥立即赶往医院,但陈赫缇应该是等了几个小时才打的。

    否则他刚见过戚老爷子,戚老爷子转头就心脏病发作,他就是最有嫌疑的那个人。

    他应该已经无数次设想过每一种情形,才能滴水不漏。

    但他唯一无能为力的是,他杀不掉戚陆霄,也没办法靠近池容,除非他主动暴露自己。

    陈赫缇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没有否认,他此刻又端出了长辈的姿态,温声劝道:“陆霄,还是不要拖延时间,你有什么话想问,等到签完这份协议再问,也来得及。”

    “你先放池容走。”戚陆霄扔下协议,眼眶中淬着冰冷的光。

    陈赫缇冷笑一声,“我放了他,拿什么跟你谈条件?”

    “你不放他,难道让我跟你谈信任么?”戚陆霄语气漠然,“怎么保证他能离开?”

    陈赫缇面色发沉,他抬起手,漆黑的枪口扭转对准了池容。

    “戚总,你好像还不知道你们的处境,”陈赫缇苍老面容上浮起一丝笑意,“大不了我跟你鱼死网破,谁都逃不掉。”

    游轮本来就不算大,船舱更逼仄,戚陆霄高大挺拔的身材彻底挡住了池容,他抬眸漠然道:“你杀了我,等于前功尽弃,你杀了池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放过你。”

    陈赫缇见他油盐不进,怒意上涌,攥紧手中的枪,手背都暴起了青筋。

    但他今晚本来就没想让任何一个人离开,否则对他来说都是麻烦。

    不然他也不会特意将人都带到海上,这片海域是最好的葬身之地。

    “是你下的药。”戚陆霄突然开口,那双黑眸深不见底,像藏匿着暴戾阴沉的狼。

    陈赫缇眸色沉下去,“你果然知道。”

    他重活一次,更不敢侥幸,从一开始他就对戚陆霄起了疑心。

    互相试探罢了。

    戚陆霄呼吸重了一瞬。

    “他害我三十多年的心血功亏一篑!”陈赫缇抬枪对准了池容的头。

    池容刚才还能听得明白,现在却冷不丁茫然,他脊背都是疼出来的薄汗,唇色被咬到血一样泛红,抬起头盯住那漆黑的枪口。

    戚陆霄确实没有带人过来,但陈赫缇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这个游轮随时都会被发现,他再次沉声逼迫,“你到底签不签?!”

    “你三十年的心血跟我有什么关系?”池容咽了咽嘴里的血腥味,突然开口。

    陈赫缇眼神更冷,几乎将他生吞活剥。

    他父亲是戚老爷子父亲的管家,他二十岁大学毕业就进入戚氏,在戚文宏手底下当助理,戚氏几十年前根本没有现在的地位,半壁江山都是他到戚氏以后才替戚家打下来的。

    却戚文宏和谢毓心卸磨杀驴,从项目中彻底除名,连当时的几个部门经理都拿到了戚氏的股份,他却什么都没有。

    戚陆霄当然不可能查到,几十年前的事,当时戚陆霄的父亲都还没出生,再者证据都已经被戚文宏和谢毓心销毁。

    这对夫妻已死,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曾经为戚氏付出过什么。

    戚文宏提防了他一辈子,他也忍气吞声,给戚家当了一辈子的走狗。

    一开始不敢走,到后来是不甘心走,他为戚氏付出了这么多,凭什么拱手让人,戚常他们做的事,十几年前他就知道,他放任戚常他们为非作歹,还暗中替他们善后。

    戚常他们就更加肆意妄为。

    戚氏不可能再有上得了台面的继承人。

    他苦心筹谋多年,自问滴水不漏。

    一旦戚老爷子死了,他想从戚常手中抢走戚氏,简直易如反掌,戚陆霄却回到了戚家。

    他怂恿戚常他们再次对戚陆霄下手,直到这些废物都被捕入狱,他才被迫自己动手,让人将戚陆霄带去了那栋废弃大楼。

    本来应该尘埃落定,却都毁在了池容手里。

    他怎么可能不恨?!

    他当然知道池容会去救那个小女孩,他上辈子不也是那样去救戚陆霄的吗?

    “谁会甘心当狗?”陈赫缇满目森冷,“我已经当腻了。”他说着,转过头盯住戚陆霄,道:“戚总,我跟你同病相怜才对啊。”

    这世上没有比戚文宏更忘恩负义的人。

    他两辈子头一次宣之于口,眼眶甚至都开始泛红,脸上的怒意和不甘也越发狰狞。

    池容手骨发麻,额角生疼,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此刻却不容他再细想,陈赫缇显然被逼到了极点,再等下去,或许宁愿放弃协议,都会跟他们同归于尽。

    池容抬起眼睫,盯住戚陆霄冷沉的背影,然后眸光闪动,垂下眼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像疼痛到极点。

    戚陆霄蓦然转头,对上了池容的眼神。

    很短促的一秒。

    “你给戚家当了三十多年的走狗,”池容再次望向陈赫缇,那双漂亮冰冷的眼底格外寡情,讥诮道,“死到临头连狗都不如。”

    陈赫缇对戚文宏有深入骨髓的怨愤,也有愚忠,就像被彻底驯化的狗,他背弃了旧主,对他而言并不是毫无痛苦。

    池容现在还记得他在戚老爷子葬礼上掉的几滴眼泪。

    不完全是假的。

    陈赫缇被狠狠地戳到痛处,他已经当了三十年的走狗,放弃了尊严,甚至放弃了自己的一生,现在连忠心都没有了,岂非狗都不如。

    “妈的,小杂种……”陈赫缇本来就怒极,现在更加勃然大怒,他拿着枪走上前,抬腿就朝池容的头踹过去。

    戚陆霄眼眸漆黑冷凝,池容开口时,他仅剩的那条手臂肌肉就在刹那不动声色地绷紧,直到陈赫缇怒而上前,他突然暴起,掌心如铁般悍利地扭住陈赫缇的手腕,往后翻折。

    陈赫缇的腕骨被生生折断,瞬间剧痛,手中的枪应声落地。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船舱中的绑匪都还没反应过来。

    本来双手应该被反拷在身后的池容已经往前一扑,捡起那支上了膛的手.枪,就势起身,冰冷的枪口抵住了陈赫缇的头。

    池容拍戏学过枪,虽然准头很差,但一时半会足够唬人。

    陈赫缇死死地盯住他的被解开的手,目眦欲裂,“你怎么会……”

    池容只来得及解开了一只手,另一只还被拷着,冰凉的手铐挂在他的腕骨上,他掌心的纱布又开始渗出血迹。

    他捂住阮愿的眼睛,让她离开的时候,本来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手上的血,但指.尖蹭过她的发鬓,稍微一顿,摘走了她的发夹。

    很细的那种黑色发夹。

    他藏在手心,偷偷别到了西装袖子上。

    或许太不起眼,他身上的手机、手表还有胸针都被搜走,但是这个没有。

    他背靠着成堆的麻袋,垂下头佯装昏迷,手背在身后拆了将近三个小时,手心的伤口被不小心戳破无数次,才误打误撞终于解开。

    他知道戚陆霄会来找他,但他不能只等着戚陆霄。

    陈赫缇满脸涨红,想从戚陆霄手臂间挣扎开,戚陆霄颈侧青筋暴起,手臂却越勒越紧,他抬起黑眸沉沉地盯住一众绑匪,“你们雇主的性命算不算重要?放我们上去。”

    众绑匪也不敢轻举妄动,手中的枪都上了膛,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出船舱,直到所有人都到了游轮一层,再往上就是甲板。

    陈赫缇喘.息片刻,再次发力反抗,指腹深深陷入戚陆霄的骨肉。

    戚陆霄手背上血珠蜿蜒而下。

    池容拿枪托往陈赫缇头上重重一砸,陈赫缇陡然疼痛晕眩,稍微松了手。

    “放开陈先生!”

    终于有绑匪忍耐不住,往池容脚下打了一枪,池容被迫后退,枪口也被迫偏离陈赫缇的头颅,旁边的绑匪瞬间冲上前来,戚陆霄眉骨蓦然一沉,将陈赫缇拉到他跟池容身前挡抢。

    池容迷.药的药效还没彻底过去,手掌受伤乏力,枪恐怕要被夺走,他递给戚陆霄,在阮愿的助理冲上来时费尽全身力量,拿手铐勒住了对方的颈骨,他双手指.尖压迫变色,掌心的血湿透了衬衫前襟,却丝毫没有松开。

    对方的颈骨几乎泛起咔嚓断裂的声音,被彻底勒晕了过去。

    池容才大口喘着气,将人推开。

    戚陆霄单手不能同时开枪和控制陈赫缇,其余绑匪显然不想让他们上甲板,甚至不顾陈赫缇的死活,应该是陈赫缇提前下过命令。

    戚陆霄不再纠缠,将陈赫缇打晕踹倒在地,见池容已经躲到楼梯下,他连开了两枪跟过去,蹲身藏好。

    “甲板上好像还有人。”池容脸颊苍白,指.尖终于碰到了戚陆霄的肩背。

    戚陆霄义肢被迫摘掉,不能抬手护住他,只能低声道:“你躲好。”

    戚陆霄离开晚宴时,按照陈赫缇发过来的消息,没有带人,也没有报警,但他走之后,瞿白他们肯定去报了警。

    至少有一点戚陆霄赌对了,不管那个人还记不记得池容,但他确实很关注池容,他太了解池容了,反而丧失了戒心。

    池容的项链还在,是最后一个定位装置。

    瞿白他们应该快到了。

    现在除了甲板仍在望风的绑匪,船舱内还能行动的只剩下三个人。

    戚陆霄喉结剧烈地滚动,想转过头看池容一眼,却不敢分心,池容疲惫地靠在了他后背上,滚烫的呼吸扫到他颈侧。

    “不要睡,容容,”戚陆霄嗓音沙哑,低声叫他,“我带你出去。”

    池容因为他被裹挟到这一场荒唐中,不能为了他再死一次。

    “嗯。”池容睁开眼,很小声地答应他。

    几个绑匪徘徊靠近,戚陆霄呼吸沉了沉,扣动扳机,子弹不偏不倚击穿了其中一个绑匪的胸膛,紧跟着枪声骤起。

    楼梯被子弹灼穿了几个洞。

    陈赫缇倒在不远处的沙发后,一把老骨头倒是很硬,竟然已经渐渐醒转,他溢出一声呻.吟,一个绑匪立刻过去将他扶起。

    戚陆霄趁乱开枪打中了另外一人。

    池容头疼得厉害,小腹也泛起剧烈的幻痛,冷汗沿着他白皙的脖颈淌下去,他眼前被汗水模糊,几乎辨不出戚陆霄的身影。

    陈赫缇换成左手持枪,步步逼近,子弹如雨般砸下。

    戚陆霄浑身染血,他只有一条手臂,难免吃力,背部中了一枪,腰侧被子弹擦破,他指骨收拢,子弹不够,不能浪费,屏息凝神片刻,将枪口从楼梯间隙探出。

    猝然击中了最后一个绑匪的小腹。

    楼梯摇摇欲坠,已经不能藏身。

    池容转过头对上戚陆霄的眼神,就忍住疼痛往甲板上跑,船舱内枪声激烈,望风的那个绑匪也过来帮忙,池容还没走到甲板,戚陆霄已经追过去,那个绑匪没来得及端枪对准池容,就被戚陆霄冷着脸抬腿狠戾地踹倒,从舷梯上摔了下去。

    不知道死了还是晕厥。

    甲板上海风阵阵,陈赫缇大势已去,池容跟戚陆霄也无处可躲。

    远处救援的船舶靠近,陈赫缇眼角含泪,突然苍凉冷笑了一声,枪口抬起,对准戚陆霄,他那双老迈的眼睛也紧盯着戚陆霄,却不像在跟戚陆霄说话,“你还能再救他一次吗?”

    他指腹勾在扳机上,黑漆漆的枪口骤然一转,对准了池容的头,猛地扣动扳机。

    池容苍白虚脱,已经撑到了极点,他眼瞳猝然睁大,却没力气再躲开,旁边一股凛冽温热的气息却突然将他包裹住。

    一起摔到了甲板上。

    池容浑身发颤,子弹穿透皮肉的声音响彻他耳畔,他抬起手,就摩挲到一片冰凉濡湿,大片大片的血渗过戚陆霄肩头的衣料。

    染红了他的掌心。

    陈赫缇也几乎同时颤巍巍地倒了下去,胸口溢出一片鲜红。

    戚陆霄的枪口泛着滚烫的热意,他整个人挡在了池容身上,拿仅剩的那条手臂紧紧地抱着他,垂眸盯住池容苍白漂亮的脸颊,和那双颤抖的眼睫,漆黑的眼眸格外温柔,哑声道:“没事了,容容。”

    救援已在不远处。

    戚陆霄气息微弱,像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断掉,他支撑不住地倒在了池容肩头。

    “戚陆霄……”池容哑声叫他。

    身上的人没有应声,池容眼睫颤了下,眼泪沿着苍白的脸颊滚了下去,湿透了发鬓,他拿掌心捂住戚陆霄肩头的伤口。

    血还在往外涌。

    “我不是救了你一次吗?”池容将眼泪蹭在他肩头,终于恍然,“你为什么还回来?”

    第89章 怦然心跳

    海上渐渐浮起日出的璨光, 尽管仍然很昏暗,池容忍了下眼底的泪, 他指.尖颤得厉害, 只能低头拿牙咬紧掌心的纱布边缘。

    然后撕下来捂住戚陆霄不断涌血的伤口。

    救援在几分钟后赶到。

    戚老爷子死状异常,被怀疑的并不是只有戚陆霄,警方也在暗中掌握陈赫缇的动向, 背后涉及陈年的事故和阴谋,除了戚常他们,陈赫缇身上恐怕也背了大案。

    救援队很快就在海上找到了这艘游轮。

    但戚陆霄踏上甲板之后,陈赫缇就一直让人将游轮往远开, 池容茫然不知在海中的哪一处, 隔着茫茫的夜雾,连海岸线都无法辨认。

    就算救援队出动了直升机, 返回时仍然被迫耽误了很长时间。

    等到了医院,手术室的红灯亮起, 池容在走廊长椅上坐下, 才发觉浑身冻到冰冷,双手在搏斗中充血泛红, 受伤的掌心皮肉外翻。

    瞿白他们也都跟到了医院。

    瞿白还带着池容的羽绒服,池容在晚宴上被带走时, 身上只穿了单薄的西装, 他将羽绒服披在池容的肩头。

    晏余俯身重新给他包扎了一下掌心的伤口,另一只手拿手铐勒紧绑匪咽喉的时候也磨出了血泡, 晏余处理过后一并包扎了起来。

    医院的走廊雪白寂静,除了匆匆走过的医务人员, 还有警方的人在, 韩城在跟他们沟通事故发生的过程。

    但在那艘游轮上发生了什么, 还得问池容,现在的状况却无法询问。

    只能等手术结束。

    “池哥。”许小遥端了杯热水过来,蹲在旁边小声地叫他。

    池容脸颊苍白,摇了摇头。

    瞿白他们本来没想告诉老管家,但万一戚陆霄手术出了什么意外,今晚也许就是最后一面,所以还是将老人接了过来。

    池容抬起头,眼眶一红,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没事,”老管家眼底也有泪痕,濡湿了皱纹,那双苍老的眼却很柔和,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不哭啊,孩子。”

    手术室的指示灯不知道亮了多久,终于熄灭时,池容双腿都冰凉僵硬了,站起来冲到门外,险些踉跄。

    医生疲惫地摘掉口罩,宽慰道:“万幸没有伤到要害。”

    戚陆霄中了两枪,在后背左侧,还有右肩,其实只取子弹手术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但游轮远离海岸线,就算救援人员一直在拿血袋输血,抵达医院时仍然无法避免地失血过多。

    手术才格外棘手起来,中途心跳骤停,又紧急抢救。

    离开手术室,先转入了重症病房,池容眼眶通红,守在玻璃墙外不肯挪步。

    “池少,我跟韩城在这儿陪着,”瞿白劝说,“你先去睡一会儿吧。”

    警方将陈赫缇和他的手下也都带了回来,戚陆霄开枪击中的是陈赫缇的右胸,避开了心脏,陈赫缇现在还在抢救中。

    其余人死的死,伤的伤,轻伤的几个已经被押到警局审问。

    池容眼睫颤了下,他身体很疲累,意识却格外清醒,他没去睡觉,转头去找警方的人陈述了昨晚发生的事。

    戚陆霄在重症病房待了一整天,身体各项指标都渐渐稳定下来,就被转到普通病房,但人还没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在病房住了三四天,伤口已经开始恢复愈合,人却仍然昏迷。

    “应该是前段时间太累了,”晏余跟池容说,“多睡一会儿也好。”

    阮愿跟她爸爸妈妈到医院探望过,刀刃锋利,池容的手险些伤到神经,掌心缝了几针,皮肉控制不住地发痒。

    事故发生当晚,是宋寒生负责的晚宴,池容失踪,戚陆霄又独自离开,宋寒生得知消息心底就很不安宁,在病房外徘徊过一阵。

    但池容也病了,还在发烧。

    就谁都没有久留。

    池容脸颊苍白滚烫,眼皮烧到酡红,呼吸都是烫的,趴在戚陆霄病床旁边,脸颊埋在他冰凉的掌心里,攥着他的指.尖。

    戚陆霄瘦了许多,池容盯着他消瘦之后更加锋利的眉骨,和格外深邃的眼窝,稍微支起来,换成将下巴颏抵在他的掌心。

    戚陆霄在昏迷中指尖微微蜷起,像抚摸在他的脸颊上,池容眼睫一眨不眨地盯住他的脸,小声地叫他,“戚老师……”

    无人应声。

    “我很想你。”池容亲了下他的手心。

    又怕压得戚陆霄手麻,趴了一会儿,他垂下睫毛捏了捏戚陆霄的指骨和手掌,挨个将他冰凉修.长的手指捋平。

    池容还没退烧,而且几十个小时没怎么睡过,瞿白他们劝不动,老管家就过来说:“小少爷,你先回家睡一觉,医院离家不远,要是先生醒了,我马上给你打电话。”

    池容眼眶都是涩的,迷.药的副作用太大,他抿住嘴,勾住戚陆霄的指.尖,摇摇欲坠地被老管家扶起来,才终于肯离开。

    瞿白开车送他回家,池容脱掉了西装,身上却还是那件染血的白衬衫,他锁骨和胸前也都是血迹,将手裹紧去冲了个澡。

    才冲掉一身浓重的血腥。

    陷入柔软的床被中,不像睡着,像是昏迷,他额头还在发疼,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他睫毛在眼底遮出了浓重的阴影,在混沌的睡梦中辨不出年月,好像到了池俞刚去世,他被送到孤儿院的那年,冬天下了场很大的雪,他独自蹲在院门外的台阶上。

    明知道不可能了,但还在等谁来接他。

    他冻得手脚冰凉,小脸通红,不远处竟然有脚步声踩着雪地过来,他惶然无措地抬起头,却又已经到了片场。

    在拍完戏的晚上,戚陆霄到剧组接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幽邃温柔,俯身叫他宝贝,温热的掌心揉在他发顶,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回家。

    他像走失的小动物,朝戚陆霄伸出手,再一转头,人却不见了。

    他站在漆黑的剧院里,只有舞台上这一方是亮的,紧跟着无数颗白色的星星在剧院上方亮起,群星凝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浩瀚洲流,台下的观众席也被冰雕的星星照亮。

    他在人群中对上了戚陆霄凝望着他的眼睛,戚陆霄翘起唇角对他笑了笑。

    他也忍不住弯了弯眼睫。

    但往前走了一步,周遭变化,却成了一条深夜静谧的乡间小路,月色高悬。

    戚陆霄眉弓仍然很冷,但耳朵却很红,垂下眼将义肢递给他看,义肢上的小灯灯在地上照出一个雪亮的光点。

    他很无理取闹地让戚陆霄以后只能给他一个人看,戚陆霄将他抱住,怀抱是滚烫的,却很克制地在他发顶上亲了下。

    他心头怦然一跳,再也没有停止。

    ……

    池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他睁开眼时,眼尾都是湿润的,但好像退烧了,额头已经没有那么烫。

    卧室外的走廊似乎有动静,池容起身过去推开门,瞿白他们恰好经过,被吓了一跳。

    “池……池少,”瞿白略有些慌张和愧疚地说,“我们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池容摇了摇头。

    他才发现夜幕降临,天色已经彻底黑沉下去,庭院亮起一片灯光。

    “你们在干什么?”池容抬起眼睫,一开口,他跟瞿白他们都愣了愣,他嗓子哑到几乎听不出本来的声音。

    瞿白跟晏余抬了个半人高的纸箱子下楼,他们掩饰得很好,架不住池容更敏锐,他目光盯住那个纸箱子,低声道:“放下。”

    瞿白一时局促,但还是放到了池容的卧室,然后才离开。

    老管家本来嘱咐他们偷偷地把东西挪出去,免得现在家里没人,万一被池容瞥到,没想到他们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池容转身回到卧室,疑惑地盯住,然后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拆开了箱子。

    顶上放着一份文件。

    池容拿下来翻开,是戚陆霄在几个月前留的遗嘱,池容抿住唇扔在了一旁。

    再往下是个纯白色圆滚滚的小机器人。

    身上穿着毛绒绒的白色衣服,就像玩偶的外皮,头上顶着一对雪白绒长的兔耳朵,耷拉在脑后,屁.股后头还缝了一个兔尾巴球球。

    只有散热板、手臂和脸是露出来的,上半张脸都是尚未开启的漆黑的显示屏。

    池容抱着膝盖,眼眶仍然是红的,抬起指.尖胡乱戳了戳,不知道戳中了什么地方,开关突然被打开了,小机器人机械却莫名可爱的嗓音传出来,说:“你好,唔西迪西。”

    池容一怔,掉了滴眼泪在手背上。

    小机器人底下似乎装了滑轮,圆滚滚的身体往他跟前挪了挪。

    晚上外面下了雪,小机器人泛起光亮的显示屏开始往下掉雪花,软软地提醒他说:“唔西迪西,晚上出门吃宵夜要多穿衣服。”

    池容凑过去研究它的脸,屏幕上的功能太多,他一头雾水地到处戳,小机器人短胖的手臂抬起来,对他鞠了个躬,开始放舒伯特的《小夜曲》,曲调很熟悉。

    他曾经在那个剧院听过。

    “不许弹了。”池容顿了几秒,哑着嗓子,有些发颤地说。

    小机器人乖乖地捂住了嘴。

    它还会放电影,会操纵烤箱……是管家型的机器人,虽然不会打游戏,但检测到唔西迪西在打游戏,就会凑过去捧场,漆黑的显示屏上露出一双弯弯的月牙型笑眼。

    但池容一直在掉眼泪,眼泪几乎彻底模糊了视线,沿着泛红的眼眶和脸颊往下掉。

    小机器人很无措地顿了顿。

    抬起头时,漆黑的显示屏又切换了功能,开始放起了很逼真的烟花,池容睫毛颤了下,眼泪滚落,才发现都是爱心形状的烟花。

    掉下去会变成一群小兔子。

    他误打误撞,戳开了一段录音。

    戚陆霄沙哑低沉的嗓音传出来,叫他的名字,“宝宝,二十二岁生日快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礼物……”戚陆霄顿了下,再次开口,似是抱歉,几乎能让人想到那双深邃的眼,温柔到让人心颤,“对不起,我爱你。”

    池容眼睫颤得厉害,眼泪几乎汹涌,湿透了整张苍白的脸颊。

    小机器人又往前挪了挪,凑到他膝盖旁,沉默几秒,竟然抬起短胖的手臂费劲地抱住了他,胸口毛绒绒的衣料也蹭到他脸颊上。

    但没办法完全抱住,只能抬起机械爪子摸了摸他的脸。

    池容一愣,小机器人本来应该冰冷的机械掌心是温热的。

    就好像戚陆霄的机械义肢拥抱住了他。

    “宝贝,”小机器人叫他,同仇敌忾地说,“谁欺负你?”

    池容没憋住笑了下,几乎一瞬间眼泪决堤,低下头时哭出了声。

    他指尖颤抖,将小机器人推开,猛地拿起外套就往庭院外跑,瞿白愣了愣,赶紧跟过去,但池容已经开车走了,他都没追上。

    医院离家开车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池容将车停下,跑到病房外时,头发凌乱,眼眶通红,他眼泪模糊地抬起头。

    戚陆霄刚醒,胸前和肩膀上都缠着纱布,他靠坐在床头,医生在一旁给他检查。

    “恢复得还不错。”医生欣慰地说。

    好像察觉到什么,戚陆霄漆黑的眸子下意识抬起,对上了池容泛红的双眼,池容朝他跑过去,被温热的手臂牢牢地拉入怀中。

    第90章 以色事人

    戚陆霄昏迷了许久, 在昏沉的睡梦中光影交错,像又站在了十年后那个冰雪覆盖的城市, 他在酒吧外, 瞥到了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男孩子,走过去才发现不是自己想找的人。

    等到终于睁开眼,老管家守在他病床边, 他没寻到池容,嗓子里的血腥味又泛滥上来,想起身却不能动,扯得伤口渗出血迹。

    老管家见他醒了, 险些老泪纵横, 忙拦住他说:“小少爷没事,就稍微有点发烧, 我让瞿白送他回家睡觉了。”

    戚陆霄心头才陡然松了一口气。

    深更半夜,他没让老管家给池容打电话, 老管家就先去叫了医生。

    却没想到池容会突然跑过来。

    池容睫毛颤了颤,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湿透了苍白的脸颊, 眼前格外模糊。

    他冷不丁被戚陆霄往怀里一抱,慌忙抬起手抵住戚陆霄的肩膀, 怕压到他身上的伤口, 哑着嗓子小声说:“你不要乱动。”

    戚陆霄手臂肌肉绷紧,后背的伤口一瞬间剧痛, 但他仍然没放开池容的手腕,掌心滚烫, 将他拉到自己旁边。

    还好伤口没再撕裂。

    “还觉得疼的话, 晚上睡觉前可以再吃一颗止痛药。”医生检查完, 又叮嘱了一些事项,然后离开了病房。

    池容来的路上哭得双眼通红,现在还不到三月份,深夜仍然很冷,寒风凛冽,他脸颊就被冻得更红,连鼻尖都是红的。

    眼泪珠子凝在睫毛尖上,人又消瘦,愣是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医生在,他觉得难为情,撇开头没有哭出声,等人走了,戚陆霄攥住他的手,他睫毛一垂,滚烫的眼泪又砸到戚陆霄手背上。

    “不哭了,宝宝。”戚陆霄嗓音很低,还没恢复过来,有些虚弱,抬起手捏住他的下巴颏,端详了一下那张狼狈的脸蛋。

    然后嘴角翘了翘,低声哄他,“你过来。”

    戚陆霄肩膀受伤,虽然伤在右肩,但左臂抬起的时候肌肉也受到牵扯。

    池容红着一双眼睛凑过去,不敢抱他,只能低头虚虚地拿脑门抵住戚陆霄的肩膀,戚陆霄亲了下他冻红的耳朵尖。

    “冷不冷,手这么凉。”戚陆霄攥住他的指尖,凑到唇边低头拿热息暖着。

    池容难得掉眼泪,哭起来就止不住,直到戚陆霄肩头濡湿,他才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时凉风灌了一腔,忍不住小声打了个哭嗝。

    他跟戚陆霄同时愣了愣。

    池容瞬间脸颊爆红,戚陆霄忍不住低笑出声,被池容眼泪朦胧地盯住,搂过他亲了亲额头,替他拍着背,欲盖弥彰地哄道:“我被枪声震了耳朵,现在什么都听不清。”

    池容:“……”

    池容从耳朵尖红到了锁骨,抬起裹着纱布的手捏了捏戚陆霄的脸颊,戚陆霄失血太多,现在还很疲累,只能任由他揉搓,无力反抗,池容又摩挲他的眉骨和鼻梁。

    戚陆霄瘦削下去,五官轮廓更深邃,却多了种冷沉锋利的俊美,但那双漆黑的桃花眼弯起来,沉定地、温柔地盯着他。

    又不太凶的样子。

    “你再睡一会儿吧。”池容闷闷地溢出个哭嗝,脚趾抠着地,满脸通红地将床摇下去。

    现在才晚上十一点多。

    戚陆霄确实已经累了,他勾住池容的指.尖,将病床腾出一片空白,“你跟我睡么?”

    池容倒是想,但他睡相太不老实,眼巴巴地盯住戚陆霄瞅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病房里有给陪床家属准备的套间,池容才睡醒,现在不想睡,他喂戚陆霄吃了止痛药,就攥着戚陆霄的手趴在病床旁边。

    戚陆霄掌心搭在他的发顶,没撑多久就又睡着了,白天护士过来输液,戚陆霄也没醒,等到第三天人才彻底清醒。

    戚陆霄没去公司,还不太引人怀疑,但池容是个演员,又刚在京华电影节上拿了最佳新人奖,很多媒体记者等着采访他。

    《越界》才上映,电影正在宣传期,粉丝也在等他跟秦玺接下来的通告。

    池容却突然不见人影。

    对外必须得有个解释,不然跟粉丝也没办法交代,池容就让瞿白替他上微博,说他病了,应该还得再休息一段时间。

    也没人会无缘无故想到绑架案,外界倒是没人怀疑。

    池容又陪戚陆霄在医院待了几天,他手上的伤口拆了线,戚陆霄状态也稳定下来。

    戚陆霄知道他想陪自己,但错过电影宣传恐怕也很遗憾,见他的手已经没有大碍,只剩伤疤还没完全褪掉,就哄他去跑通告。

    池容几乎将医院当成了家,他跑完电影宣传,就马上赶到医院。

    每晚都在医院跟戚陆霄一起睡。

    傍晚他跟秦玺结束了双人采访,到医院时,姚凭恰好也在。

    戚陆霄在医院养伤,公司都是姚凭负责。

    “戚总,”姚凭过来汇报案子的进展,“据说陈赫缇已经跟警方交代了一部分,但他坚称自己是受了戚老爷子的指使才敢去绑架,死无对证,他恐怕还得再嘴硬一段时间。”

    现在戚家人丁寥落,也没什么人知道当年的恩怨,才给了陈赫缇侥幸的机会。

    受人指使,和成了绑架案和故意杀人的主谋,还是有差别的。

    而且被陈赫缇买通的护士至今也没有承认,毕竟陈赫缇心思缜密,他们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漏洞,贸然认罪等于自投罗网。

    “对了,”姚凭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戚总,戚常的那个私生子,戚时云死了,他在国外赌博欠了几千万,本来想逃回国内,结果被人盯上,在赌场外活活打死的。”

    戚陆霄眸光一顿,转过头对上旁边池容的眼神,池容眼睫顿时弯起个漂亮的弧度。

    “姚凭,”池容透出股蔫儿坏,暗戳戳地教他,“你待会儿就去给戚常探监,他儿子死了,就算是私生子,也得关心一下吧?

    “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再告诉他戚时庭跟周与珍的近况。”

    按原著的发展,现在周家应该也将这对母子逼到尽头了,毕竟多年的夫妻,戚常对周与珍不是完全没感情,更在意自己的儿子。

    他能在牢里苟延残喘,也是信任陈赫缇会照顾好他们母子。

    所以才敢将自己手中的股权转让给戚时庭,让他跟戚陆霄针锋相对。

    一旦发现戚时庭被陈赫缇当成了棋子,还是随时都能丢弃的那种,戚常自己就知道该跟警方说什么了,他现在是戚家最了解陈赫缇的人,他也不是傻子,能放心将儿子跟股权都交给陈赫缇,手中大概率握着陈赫缇的把柄。

    姚凭恍然,马上动身。

    “没人比你更坏了。”戚陆霄弯了弯唇,将池容搂到怀里。

    池容小声哼哼。

    戚陆霄明明也是这么想的。

    非要等他去说。

    戚陆霄现在后背不怎么疼了,手臂终于能抬起来,池容钻到被子里,嫌不舒服,反正病房也不会再有人来,就脱掉了裤子。

    他双腿细腻光滑,蹭着戚陆霄的腿,又小心翼翼地靠在他的胸口。

    戚陆霄抱紧他,垂眸亲他的发顶。

    池容就仰起头在他喉结上亲了下,突然很小声地说:“我听到了。”

    “什么?”戚陆霄不解,他低下眼睫捏了捏池容蹭在自己胸前的脸蛋。

    “晚安,”池容被捏得脸蛋泛红,却没躲,眼睫一眨不眨地盯住戚陆霄,“唔西迪西。”

    不会再疼了。

    戚陆霄上辈子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戚陆霄怔住,心口滚烫地一跳。

    “你开车去山上……墓园的时候,”池容又问他,“在想什么?”

    戚陆霄当时什么都没想,他都不记得池容了,就是本能地想去见他一面,但他要是还记得的话,他觉得他还是会去那个墓园。

    会在十年前就去。

    “万一你回家了呢,”戚陆霄捏玩他的指.尖,他在心底想过很多次,在他忘了池容之前,“说不定我也能去你的那个世界。”

    池容眼泪掉了太多,此刻不想哭了,但眼底还是湿了一瞬,带了点鼻音,他闷声嘀咕,“你去了就是个黑户。”

    戚陆霄狭长的黑眸弯了一瞬,垂下头凑在池容耳边,低声央求,“我们容容还缺助理么?”他也不挑剔,又道:“经纪人也行。”

    “我不缺助理,”池容耳根被他呼吸一烫,红着脸说,“你跟我的经纪人抢饭碗,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一开始在影视城跑龙套,没拍几部戏,碰到了他当时的经纪人,他经纪人也挺落魄的,跟东家闹翻了,手底下艺人都被抢走。

    他们俩一部戏一部戏熬出来,他红了,成了影帝之后,想挖墙脚的很多,都被他经纪人骂了回去,尤其是前公司。

    什么都不缺,戚陆霄只能抱憾。

    他搂着池容的腰,指.尖沿着那条冷白漂亮的脊椎线往下摩挲,池容眼睫发颤,脸腮一片红,却没有躲,戚陆霄指.尖陷得深了一些,池容就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那我怎么办?”戚陆霄从背后搂着他,下颌抵在他肩头,浓长的睫毛垂下来,故作失意,掌心却摩挲到了池容的肚皮。

    不怎么客气地捏揉。

    池容略一琢磨,转过去捧起戚陆霄的脸端详,鼻梁高挺,眼眸深浓,他本来就红透的脸颊又泛起一丝异样的热意。

    然后信誓旦旦地说:“没关系,我养你。”

    “……”戚陆霄心头浮起熟悉的预感,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金丝雀?”

    池容羞涩垂眼。

    戚陆霄:“……”

    戚陆霄的手还没挪开。

    池容被他揉得浑身燥热,鼻尖都埋在了他颈窝里,医院高级病房这边人不多,但现在并非深夜,时不时脚步声经过,他像受惊的兔子,脊椎跟着软颤。

    最后都蹭到了戚陆霄的掌心。

    戚陆霄殷红的薄唇勾起点弧度,似笑非笑地盯住他,仗着自己现在没戴义肢,行动受限,哄人替他擦手。

    池容羞愤地低头擦干净他的指.尖。

    突然感觉金丝雀也没什么好的。

    “你欺负我。”池容躺好,闷在被子底下,仍然不甘心地说。

    戚陆霄也不辩解,他就是故意的,他肩膀受了伤,在彻底痊愈之前不能戴义肢,只能拿另一条手臂搂紧池容的腰,亲了亲他白里透红的耳朵尖,无赖道:“不行么?”

    甚至放弃了一些廉耻,低低地冷笑了一声,“金丝雀不就应该以色事人?”

    池容:“……”

    “……没说不行,”池容搂住他的脖颈,小声嗫喏,“但我想更久一点。”

    戚陆霄愣了愣,垂下的那双黑眸温柔了许多,却很坏地学他,拿那把冷冽低沉的嗓子,凑在他耳边说:“谁家的小宝贝被欺负了,真可怜,被欺负一辈子该怎么办?”

    池容耳朵一红,转过头躲他,不见戚陆霄来哄,又偷偷地转过去,却再次被守株待兔,只能一头撞入戚陆霄的怀中。

    “那你就得负责。”池容哑声说。

    戚陆霄吻住了他的嘴唇,郑重答应,“好。”

    戚陆霄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直到终于拆线,伤口也已经愈合,医生才同意他出院,但在出院之前,还得做一次系统检查。

    池容陪他去检查完,然后到诊疗室找医生。

    “这个枪伤确实恢复得比预想中更好一些,”医生点了点头,“行,戚总,要是没什么疼痛的症状,待会儿就能去办出院手续。”

    这家私立医院有戚陆霄的投资,事故又很严重,医院一年到头也难接收几个枪伤的患者,所以手术是院长操刀的。

    戚陆霄眉骨稍微沉了下。

    院长跟着神情凝重起来,小心地问:“戚总,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池容也紧张低头。

    遑论旁边的瞿白他们,都被吓了一跳。

    众目睽睽。

    “……”戚陆霄薄唇抿起,蹙起眉望着瞿白他们,瞿白几个人连忙出去。

    院长神情越发凝重。

    戚陆霄对上池容一头雾水的眼神,耳根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才低声问院长,“背上的伤会留疤么?”

    院长:“……”

    作者有话要说:

    戚总:以色事人,保持姿色。doge

    正文还有一两章就完结啦,明天应该能写到戚总最期待的环节,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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