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小燕子(二合一)
戚陆霄挑出来的这几个剧本, 电影拍摄其实都已经在前期的筹备当中,很多配角演员也都找好了, 万事俱备只差一个男主。
《学神》这边池容的戏份顶多再有一个月就能杀青, 差不多可以无缝进组。
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陆怀洲这个角色,该找谁来演。
宁黎的戏份更多也更重,肯定是一番男主。
陆怀洲在电影里是男二号。
但星洲既然要投资拍摄, 就算是文艺爱情片,投资肯定也比一般的电影更多,从导演到剧组的每个分工,配置都不会差。
哪怕是男二号, 也很抢手, 并不缺人。
只看谁更合适。
池容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个,他抬起头, 几乎跟戚陆霄同时开口。
“秦玺?”
“秦玺。”
然后又同时默了默。
戚陆霄抿起唇,在他脸蛋上捏了下, 池容就弯了弯眼睛。
“我问过秦玺和他的经纪人, ”戚陆霄说,“秦玺手头的戏很快就杀青了, 接下来还没安排,他想接这部电影, 就等你这边的想法。”
《丞相》的颁奖典礼才过去没多久, 全网平台早就上线,还在各大卫视循环重播。
丞相和燕皎这对CP在影视剧里也算经典了, 池容跟秦玺二搭,热度肯定不低。
来拍这部电影, 对秦玺也只有好处。
秦玺现在处在上升期, 还想转型, 正愁没有合适的资源。
戚陆霄要捧池容,资源倾斜到这部电影上,也等于在捧他。
而且陆怀洲这个人,是个大学教授,人长得很挺拔冷淡,心底却有点骚,不是什么温柔的好人,跟燕随其实有点像。
燕皎刚到丞相府的时候,燕随跟他上/床,却并不怎么搭理他,存了一种逗弄的心思,不是亵/玩,就是喜欢捉弄他,见燕皎郁闷难过,又在上元节带他出去看花灯,在人流如织的街上走散了,还会买个兔子花灯哄人。
但他又不去找燕皎,只在人群中等着让燕皎自己找到他。
池容抬了下眼睫。
跟戚陆霄……也很像。
池容放下剧本走过去,腿一跨坐在了戚陆霄的膝头,戚陆霄只能搂住他的腰,掌心托着他的屁股,不让他摔下去。
这很金丝雀。
池容脸颊微热,但是很满意地往戚陆霄腿上挪了挪,然后手臂搂上了戚陆霄的脖颈。
“戚总,你是不是故意的……”池容卧蚕弯出一个柔软的弧度,捏住戚陆霄的脸。
《热带雨林》和另一个电影都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线,《越界》虽然是个爱情片,却从头到尾都没什么亲密戏。
头一次穿越,陆怀洲已经年老,宁黎却才二十出头,陆怀洲不愿意拿自己衰老的身体跟他有太多亲密接触,第二次穿越,宁黎十六岁,陆怀洲又觉得他太小,想等他长大。
最后一次穿越,宁黎病重,几乎一直躺在病床上,就更不可能有什么亲密戏,爱/欲浓重,但是又很清水的一部电影。
戚陆霄细长的睫毛垂下来,耳根蔓开薄红,池容只觉得腰侧被指腹重重地碾了一下,他腰上一颤,差点闷哼出声。
池容咬了下嘴唇,脸腮都泛起一片红,指/尖揪着戚陆霄西装外套的衣襟。
戚陆霄搂着他的腰,在他温热白皙的颈窝上亲了亲,胸膛呼吸的弧度起伏不定,掌心似乎也是烫的,眼底晦暗如墨。
他甚至都不想让池容去拍戏。
不管是什么戏。
他想把池容关在家里,就像豢养一只漂亮的小垂耳兔,但这样池容就会离开他,也不会爱他,得不到池容的爱更让他难以喘息。
“小陆?”池容觉得不太对劲,捧起戚陆霄的脸颊,揉了揉他的耳朵。
戚陆霄偏过头,唇瓣蹭在他掌心上,哑声说:“没事。”
他手背苍白劲瘦,拿起药瓶倒出几片,往嘴里一送咽了下去,然后咬住池容柔软的耳垂,嗓音低沉,“宝宝,陪我睡一会儿。”
池容也困了,他本来就想在戚陆霄这边睡一晚,他拉住去人去洗了澡,就蜷在戚陆霄怀里睡了过去。
翌日,他睁开眼时就听到戚陆霄在外面跟韩城压低了嗓音说话。
等韩城离开,他从卧室探出个头发凌乱的脑袋,小声问:“你要去洛杉矶?”
戚陆霄国外的公司开在法国。
去洛杉矶不像是出差。
“嗯,”戚陆霄走过来,指腹没入他发丝揉得更乱了一点,就像他那个长得很凌乱的小垂耳兔头像,“戚文月昨晚去了洛杉矶。”
戚常再次被捕,戚文月指望不了他,只能自己去找当年给戚陆霄做手术的那个医生。
她很小心,但戚家早就被戚陆霄的人渗透了,她想出国完全瞒不住戚陆霄。
“杀人灭口?”池容不算太意外。
戚文月手头已经有一条人命了,当年去撞戚陆霄的那个司机出狱之后就是被她弄死的,她想保命,也不在乎多杀一个人。
何况还在国外。
只要做得够谨慎,风声就不会传到戚老爷子耳朵里。
手术都过去了十几年,一旦这个医生死了,死无对证,戚陆霄也没有任何物证能证明他是被故意截肢,这个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她倒不是跟戚常兄妹情深。
只是怕戚常走投无路,怨恨她没帮自己,会把她也咬出来。
“放心,我多带几个人,”戚陆霄垂眼,没忍住又在那脸蛋子上捏了下,捏得泛起一片软红,“也不会对戚文月怎么样,我就去问那个医生一些事,拿到口供就走。”
“但他万一不愿意说呢?”池容担心,拍开戚陆霄的手背,目光幽幽地盯了他一眼,然后自己海獭搓脸。
戚陆霄唇角翘了下,他俯身凑在池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池容眼眸亮了亮,也拉住人咬耳朵。
…
等戚陆霄去了机场,池容跑完通告,就接着去剧组拍戏。
他的戏份不多了,毕竟宋喜就是个脾气暴躁的咸鱼,去哪儿都混吃等死。
这段时间主要在拍宋燕子和陈一喻的事业线,还有宋燕子视角,在被卷入恐怖学校之前,和刚被卷入时候的戏份。
之前没拍,宋寒生主要是考虑到给最后一场戏做铺垫。
到底小演员年纪小,拍戏经验也不够多,得把情绪集中起来攒一攒才行,就选择了这种倒过来,等到最后再连着拍所有宋燕子前期戏份的方式。
“池容,借个火。”场记打了结束板,原斐见池容叼了根烟蹲在旁边看他们拍戏,就过去掏出烟盒,往过递了一根。
他们拍戏的学校其实是实景。
但拍戏周期太长了,现在又不是寒暑假期间,去借学校场地拍摄比较困难,宋寒生就跟人租了影视城附近一个中学的旧校址。
现在学生都在新校区上课,这边快要拆掉了,正好老旧残破,跟电影气氛很搭。
眼看就到十一月份,入夜后气温骤降,荣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秋雨,摄影师穿着雨衣,灯光都在雨幕底下衬得冷了许多。
接下来拍的是宋燕子刚被卷入恐怖学校的那场戏。
跟宋喜一样,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一个教室里,吵闹哭喊的考生都死得格外凄惨,所有人不敢再闹,都埋头写卷子。
宋燕子毕竟只是个九岁的小孩,她一开始是很慌张害怕的,头一次也没考好,被戴上钢铁嘴套送去做了催眠。
她忘掉了许多事,但当时还记得宋喜。
夜幕沉沉,还在下小雨,宋燕子的头发都湿黏黏地蹭在脸颊上,小脸格外苍白,她抱着一只捡到的小熊,走到火车车厢里。
“呦,还有个这么小的。”旁边叼着烟的中年男人眯起眼说。
其余人也跟着起哄。
宋燕子特别瘦,手腕只有细细的一把骨头,低着头像小流浪狗一样怯生生地往前走。
当晚就有人摸去她床铺。
睡在她对面上铺的那个男生看不下去,咒骂了一声,“我操/你大爷的,你家里有孩子吗?她估计比你女儿都大不了几岁吧?”
那个中年男人脸上挂不住,却又难得逮到这种一看就很好欺负的小女孩,不愿意撒手,最后被那个男生踹了一脚,才骂骂咧咧离开。
毕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有什么道具。
万一等离开宿舍对自己动手就得不偿失了。
宋燕子脚趾紧紧地蜷起,躲在下铺角落里,怀里抱着那只小熊,等到车厢内所有人都睡了过去,只剩下匀长的呼吸声,她才偷偷地爬起来,抬起手去晃了晃那个男生的手臂,黑暗中她眼睛睁得很大,小声叫,“哥哥……”
“嗯?”那个男生醒了一下,又皱起眉翻身睡了过去。
她才发现不是宋喜。
“卡!”宋寒生打板。
池容就过去把妹妹从车厢上抱了出来。
宋燕子前期的戏份不少,得连着拍七八天才能拍完,池容偶尔得跟她搭戏,但不拍戏的时候也会在旁边陪她,为了给她一点代入感。
池容甚至连衣服都还是穿的宋喜的校服,他这几个月烟抽得有点凶,在片场几乎一直叼着烟,不过不拍戏的时候就没点燃。
“哥哥,”妹妹趴在他肩膀上,手指头戳住他屏幕问,“这个小陆是谁?”
池容跟戚陆霄聊天,没避开她。
“是哥哥的男朋友。”池容说。
说完一顿,感觉哪里不对劲。
妹妹很懂地点了点头,显然对电影里池容那个男朋友印象深刻,于是撅起嘴不太开心地说:“他不是个好人。”
池容:“……”
妹妹好不容易入戏,他们这电影也快拍完了,池容为了不打断她的情绪,就暂时没给她解释。
等妹妹走了,池容给戚陆霄发消息。
【唔西迪西:小陆,我对不起你。垂耳兔哭泣.jpg】
【小陆:?】
戚总早就名誉扫地了,小陆也重蹈覆辙。
【唔西迪西:我带你一起去城堡里住。抱住不撒手.jpg】
戚陆霄又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心头淡淡的不详预感挥之不去。
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洛杉矶也下了一场雨。
戚陆霄的车停在洛杉矶郊外的一栋别墅前。
深夜不见一点灯光,车身隐匿在树丛中。
戚常当年找的那个医生,其实就是随便找的,手术做得太匆忙,他来不及再去换人,碰上谁就是谁,一开始那个医生听到戚常的话就吓坏了,连连摆手,根本不敢做这种手术。
“这万一被发现我就再也当不了医生了,”医生脸色苍白,“二少,您要不然还是找别人吧,我真的不敢,做不来这个……”
戚常又加了钱,对方终于松动犹豫,但还是不敢答应。
“再拖下去就晚了。”戚常皱眉。
医生抬起头对上戚常的眼神,稍微冷静下来,才突然想明白,不管他答不答应,既然戚常已经开了口,最后结局都是一样的。
他知道戚常的盘算,还能活吗?
他就是戚氏私立医院的一个医生而已,戚家恰好是风头最盛的几年,戚常想让他死,办法太多了,他根本没能力反抗。
报警,他没任何证据说戚常威胁他,告诉戚老爷子,戚老爷子肯定不会放着自己的儿子不信,来相信他一个外人。
还不如就按戚常说的做。
他拿到那笔钱,当不当医生都无所谓了,离开荣城,出国去什么地方都行,足够他全家下半辈子过得安枕无忧。
他想得没错。
这十几年也确实很安稳。
直到他前段时间听说戚常入狱,这颗心才瞬间提了起来,带着全家一起搬到了洛杉矶的郊外,想等风头过去再离开洛杉矶。
却被戚文月找到了。
戚文月本来没必要亲自跑这一趟,但她不亲眼看着这个人死,她就怎么也不能放心,她完全没想到,戚陆霄就是在等她来。
戚陆霄在洛杉矶等人,池容在片场陪着妹妹拍前期的戏份。
宋燕子从小就被父母抛弃,爷爷奶奶一开始也不怎么喜欢她,在她成绩好了之后,而且毕竟养了几年产生感情,才对她越来越好。
“你们家燕子成绩真不错,就吃亏在没有爹妈,”隔壁婶子跟宋燕子奶奶说,“怎么你家宋三出去这么多年了还没回来?”
儿子一去不回,媳妇也跟着走了,宋家一直都被人在背地里诟病。
宋喜还那么顽劣,成天打架惹事。
就有很多人在背后说是宋喜太坏了,不服管教,父母才扔下他跟宋燕子,连家都不愿意回,何况宋喜还是个同性恋。
这儿子生了跟没生有什么区别。
都不如不生。
掐死在娘胎里说不定还少跟他生一场气。
“你哥得了艾/滋。”在学校好几个男生去扯宋燕子的辫子,带头的就是那个婶子的小儿子,然后在旁边拍手起哄,嬉笑一片。
宋喜发现被骗,跟那个男人吵架,说对方强/奸了他,传开之后很多人都觉得他有病。
不管精神,还是身体。
宋燕子抿住嘴,伸手揪住那个男生就打。
最后几个人打成一团。
学校叫了家长。
爷爷奶奶岁数大了,出门很难,是宋喜去的学校。
“我靠,谁揍你了。”宋喜弯下腰捏住宋燕子的下巴瞅了瞅。
眼圈都被揍青了。
但那几个男生也没捞到好,都鼻青脸肿,有一个还被打破了头。
叫家长结果来了个孩子,宋喜也才高中都没毕业,老师很无奈,又没办法,在这片城中村,跟贫困的山村没什么两样,留守儿童太多,宋燕子好歹还有一个不着调的哥哥。
不然连这半个家长都叫不来。
跟其他家长扯皮了半天,宋喜被对方的父母揪起衣领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脸上还挨了一拳,他低下眼睫没吭声。
宋燕子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想挣扎出去咬那个男人的胳膊,宋喜却抬手捂住了她的嘴,还摸到满手潮湿的眼泪。
“都说了让你别跟她一起玩,你怎么还凑过去?”女人在旁边骂自己的儿子,“谁知道他有什么不干不净的病,都传染给你!”
他们深夜拍这场戏。
电影里也是晚秋初冬的季节。
离开学校时。
宋喜身上薄薄的羽绒服被扯烂,露出里头的棉絮,宋燕子边哭边擦眼泪,走在前面,他叼了根烟跟在宋燕子身后。
池容很瘦,就算穿了羽绒服,背影也拍出一种单薄。
尤其是后颈的线条特别漂亮,冷白的颜色,他叼着烟蒂低下头,后颈的骨突都泛起一个脆弱又倔强的弧度,镜头底下很有感觉。
“就这样,”宋寒生在摄影师旁边喊,跟池容他们说,“宋燕子再往前走,走到拐弯的那条街,3——2——1,宋燕子回头!”
监视器后头,苍冷的夜晚,只有宋喜唇边的一星火光是亮的,他有点做错事一样垂下睫毛,走在离宋燕子不远不近的地方。
宋寒生更擅长的是拍大场面,比较细腻的戏份,就很需要演员自己来把握,像拍《丞相》的时候,什么该流眼泪,什么时候该收,更多的是池容自己在控制。
这次也是,他脚步缓慢,或者不耐烦,也是他揣摩着镜头此刻应该拍到了什么地方。
宋寒生一喊。
“你能不能不要跟别人打架了,”宋燕子转过头红着眼睛朝他吼,“你为什么要喜欢那个人啊,他又不是个好人……”
“……”宋喜哑了一会儿,低声说,“因为他说他喜欢我。”
他头一次感受到别人毫不掩饰的爱。
虽然最后发现是假的。
他跟宋燕子关系闹得很僵,他还是跟人打架,还是偷家里的钱出去打游戏。
但宋燕子成绩越来越好,其余人提起她的哥哥,也不再连带她,顶多说她太倒霉了,摊上宋喜这样一个哥哥。
宋喜几乎不怎么回家了。
池容拍杀青戏的当天晚上,戚陆霄从洛杉矶回国。
池容这场杀青戏很长,放在剧本里其实加起来是连续的十几场戏,宋寒生要求他们尽量一口气拍完,于是连着拍了好多天。
“《学神》第一百零三场,一镜一次,Action!”场记打板。
宋喜成了学神,去见校长,消失在漆黑的楼道尽头。
宋燕子抬起手,才发现自己头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别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
就是宋喜一直戴在校服上的那个。
十多年了,已经脏兮兮的不像样。
镜头一转。
校长办公室内。
宋喜眼睛一抬,后脊就泛出了冷汗,校长的那张脸,分明跟陈一喻一模一样。
其实陈一喻早就成为学神通关了,这个恐怖学校本来没有校长,校长只是祂的一个骗局而已,他就是藏匿在人群中的怪物。
所有的蝼蚁在他脚下负隅顽抗。
成为学神的考生确实能离开,但只是肉/体离开了,死在了现实世界,灵魂却在祂的控制下成了副本中的怪物,又被考生杀死。
永无休止。
宋喜攥紧了手上的匕首。
他跟陈一喻很像,只不过他是藏匿在深夜中的鬣狗,这是他头一次在这么冷白晃眼的灯光底下拿起他的匕首,想杀一个人。
陈一喻眼神甚至有些悲悯地望着他。
宋喜根本不是陈一喻的对手,他在学生会也只是排名垫底的考生,他的挣扎在陈一喻眼中连可笑都算不上,很轻易就被陈一喻踩在了脚下,陈一喻拿毒雾毒哑了他的嗓子,宋喜跪在地上,喉咙溢出呜咽,却发不出别的声音。
只能就这样被扔到了副本里,变成了一个SSS级的怪物。
陈一喻继续在学生会伪装。
直到宋燕子跟几个第九公会的考生被卷入了宋喜所在的副本。
他们从来没有杀过这样的怪物。
对方几乎没有反抗。
那架化成了兽形,浑身都是血淋淋的破碎皮肉,和穿过皮肉透出白骨的庞大身躯就趴俯了下来,像个丧尸化的巨大鬣狗,那双漆黑的兽眼望向宋燕子,眼瞳里倒映着宋燕子跟它相比之下格外渺小的身体,它脖颈被宋燕子的长鞭缠住了,宋燕子心跳前所未有的剧烈,但还是一抬手,杀掉了这个副本怪物。
“陈一喻,”离开副本,宋燕子终于从所有被催眠后混沌的考生中清醒过来,她盯着陈一喻问,“你是谁?”
再往后就是陈一喻邪神的身份暴露,被宋燕子带着所有考生反杀,然后这个恐怖学校终于被摧毁,他们回到现实世界的戏份。
但后面这几十场戏都没有池容。
所以宋寒生就把这部电影的最后一场戏,提到了前面来拍。
就在宋燕子离开恐怖学校之后。
所有考生也跟着离开,都恢复了记忆,而且回到了自己被卷入恐怖学校的那个时间。
“第一百六十七场一镜一次,Action!”
城中村傍晚的小巷。
宋燕子站在巷子里,脚边掉着她的那个红色蝴蝶结,她小脸苍白,嘴唇也是苍白的,低头捡起来攥在脏兮兮的手心里。
其实这个蝴蝶结是宋喜给她买的。
但宋燕子不知道。
她跟宋喜碰到了那个戴红色蝴蝶结的小女孩之后,正好爷爷要给他们买生日礼物,宋喜也跟着去了,他跟宋燕子几乎同一天生日。
“买点儿练习册。”爷爷嘴里念叨着往书店走。
宋喜叼了根烟,在他身后看到了书店杂货架上的那个红色蝴蝶结,就跟他爷爷说:“老头,买这个吧,成天做题烦不烦啊。”
“这有什么好的。”爷爷皱起眉。
他跟老伴都是捡废品卖钱,养活这两个孩子,花钱都得花在该去的地方,怎么说也不舍得拿五块钱买这种东西。
“那你别给我买了,”宋喜咬住烟蒂,垂下眼睫拿起那个蝴蝶结,往老板面前一拍,说,“买这个。”
爷爷眉头皱成结,但还是掏了钱。
最后他给宋燕子买了本十五块钱的小学三年级练习册,然后又拿五块钱买了这个蝴蝶结,宋喜什么都没有。
“燕儿,”晚上到家,爷爷脸上挂起笑,眼尾都是笑出来的皱纹,手拿到身前,“过来过来,看爷爷给你买了什么?”
宋燕子眼睛一亮,捧起那个蝴蝶结,这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她一溜烟就跑去对着镜子扎头发。
“丑丫头多作怪。”宋喜叼着烟倚在旁边衣柜上,手插在兜里说。
宋燕子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摘掉蝴蝶结攥在手里不说话了。
“去去去,”爷爷赶他,“什么日子都非得招惹你妹妹哭,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成天不让人顺心,赶紧出去!”
宋喜嬉皮笑脸的,也没走,他低头给宋燕子扎了个马尾,然后把蝴蝶结戴了上去 ,他还叼着烟,烟灰不小心掉到了宋燕子的头发上,宋燕子顿时哭得更凶,宋喜赶紧拍了拍。
……
摄影师拉近了镜头,宋燕子在破巷里攥着那个蝴蝶结,眼眶已经开始湿润了,她抬起手抹了把眼睛,就往家跑。
傍晚的光线昏黄温馨,映透整条巷子,天边火烧云红得浓烈漂亮。
他们这场戏也是外景。
宋寒生让妹妹真的从巷子一头跑到另一头,为了真实感,镜头也一直从多个机位追在宋燕子身前身后,等快跑到家门口时,宋燕子已经整张苍白的小脸都喘红了,指尖也掐得几乎出血,她抬起头,少年蹲在那儿抽烟,垂下去搭在膝头的手臂冷白。
手上拿着一个崭新的蝴蝶结。
她喘了喘,大哭着跑过去,就像小时候每次走丢,被宋喜找到一样,然后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哥哥——”
宋喜站起身,转过头,少年脸上的笑容很痞也很灿烂,朝她伸出了手。
身后是脏乱的破巷,头顶傍晚的火烧云蔓延开的天幕被乱糟糟的电线切割开,整片城中村都是往日熟悉的烟火气。
戚陆霄已经到了片场,在监视器后跟宋寒生看完了他们拍的最后这段戏。
妹妹扑到池容怀里的时候,池容的眼泪也掉下来了,妹妹更哭得整张脸都泛红,旁边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跟着擦眼睛。
“再录一下那段《小燕子》。”趁着情绪在,宋寒生让池容跟妹妹录片尾曲。
这部电影最后的结尾,就是宋燕子朝宋喜跑过去的镜头。
然后接下来银幕就会渐渐地黑下去,响起的是宋喜跟宋燕子唱的那首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完全清唱,嗓子都有点哑,反而特别有催人泪下的感觉。
但再往后,宋喜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宋燕子一个人唱完了这首歌的第二段。
“小燕子,告诉你,今年这里更美丽……”
宋寒生之前就拍了一张宋喜、宋燕子跟爷爷奶奶的全家福,另外还有一张没有宋喜的全家福,放在电影的最后。
宋喜其实还是死了。
宋燕子见到的是她想象中的宋喜而已。
都说他不是一个好哥哥,他好像也确实很坏,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优点,但他最后救了宋燕子,也间接救了所有人。
“恭喜池老师杀青!”拍完重头戏,宋寒生脸上也泛起笑意,带头鼓了鼓掌。
池容眼睫还是湿的,他牵着妹妹的手,抬起头泪眼朦胧好像看到了戚陆霄,不由得怔了一瞬,戚陆霄拿着一捧玫瑰朝他走过去。
“宝贝,恭喜杀青。”戚陆霄低头抱住了他,手臂收紧。
池容拍过很多电影,每次杀青之后心底都空落落的,属于电影的那个世界在这一刻远去,剩下他一个人其实连家都没处回。
毕竟他也没什么亲人了。
还是头一次像这样有人在等他杀青。
戚陆霄下了飞机就赶到片场,浑身风尘仆仆地带着这捧玫瑰,怀抱几乎是滚热的。
或许是拍戏的情绪还没断掉,池容睫毛颤了颤,眼泪瞬间滚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底应该正文就完结啦,除了底下这些,宝们要是还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在完结前都可以说,有灵感就会写,没有其他想看的话就这些啦。
目前定下来肯定会写的:
1.if线校园(不是师生恋)(……)
2.养崽(不生子,容容是那个崽)(……)
3.恋综
4.abo(这个到时候看看编辑让不让写)
第72章 你欺负我
池容手心里还牵着妹妹的手, 他湿透的睫毛颤了颤,眼泪就从脸颊滚落下去, 他埋在戚陆霄肩膀上, 难为情地蹭掉眼尾的濡湿。
再抬起头时,眼眶还是泛红的。
“池老师,”副导演拿来个摄像机叫他, “我给你跟妹妹拍个杀青的合照。”
池容就让妹妹抱住戚陆霄送他的那捧玫瑰,然后他蹲下/身,按副导演的指挥,从身后握住妹妹一侧的手腕, 就这样拍了张照。
演妹妹的小演员叫阮愿, 但在剧组大家都习惯了直接叫她妹妹,像个小名一样。
妹妹跟原斐这个男主的戏份还没结束。
但他们已经拍了一整天戏, 从凌晨天还没亮就开始拍了,今晚宋寒生就让他们提前收工, 正好在剧组给池容弄了个简单的杀青宴。
“哥哥, 去切蛋糕。”拍完照,妹妹拉住池容的手往片场中间走。
戚陆霄就松开了池容的手腕。
池容杀青了, 他们这个戏也即将拍完,电影的定档宣传工作就该提上日程, 宋寒生知道星洲可能会跟戚氏影业签票房对赌的事, 对他这个电影其实只有好处,毕竟风险都是星洲承担, 投资却落在了剧组头上。
宋寒生就趁戚陆霄到剧组,跟他说一下后期宣传的安排。
池容切了蛋糕分给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 见妹妹还一直盯着戚陆霄那边, 躲在他怀里脸上不太开心的样子, 忍不住笑了笑。
然后戳了下她的手背。
“哥哥?”妹妹转过头。
“那个人,”池容俯身跟她凑近了一点,然后指了指戚陆霄,耳根微热,小声地跟她说,“是哥哥在电影以外的男朋友。”
妹妹眨了下眼。
“是个很好的人。”池容弯起眼睫说。
阮愿现在脱离了电影的剧本,也终于分清电影里池容的男朋友跟现在的并不是同一个人,等戚陆霄过来,她抬头怯怯地叫了声“叔叔”。
池容:“……”
辈分似乎不大对。
但戚陆霄一身冷肃的深灰色西装,外面还披了件羊绒大衣,傍晚他们拍完戏,就下起了寒凉的雨,戚陆霄稍微出去了一分钟,肩头衣料和那双漆黑眉眼就都是深秋薄凉的水雾。
有点凶。
确实也不像哥哥。
戚陆霄垂下黑眸,抬手在妹妹的头顶很轻地揉了下,然后屈起冰冷的机械指节蹭了蹭池容的脸蛋,低声问:“去不去吃饭?”
池容约好了杀青之后,跟阮愿还有她的爸爸妈妈去吃一顿饭。
他们在一个剧组拍了将近三个月的戏,突然要分开,阮愿一直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池容也有点舍不得,就牵住她的小手。
“你跟我们一起么?”池容勾住他小拇指晃了晃,跟人眨巴几下眼睛。
“好。”戚陆霄应道。
他们一行人去华渠吃饭,还带了原斐、宋寒生和剧组的副导演。
池容趁这会儿在微博上发了杀青的照片。
【呜呜呜呜所以什么时候能定档?】
【又去二刷了《丞相》和《我羡青山》里容容演的那个白月光,我真的彻夜难眠。】
【!!!所以没人发现容容旁边的那只手吗?】
池容跟妹妹拍杀青照片的时候,他一只手搂着妹妹,另一只手在镜头外勾勾搭搭地攥住了戚陆霄的几根机械手指。
照片没拍到戚陆霄。
但戚陆霄的手还是在镜头里出现了一半。
太容易辨认了,都不需要怀疑。
底下评论仍然嗑生嗑死,还催促池容发戚陆霄的照片。
池容耳根泛红,宋寒生他们都在聊天喝酒,他攥住戚陆霄的机械义肢,十指交扣放在自己膝盖上,然后拍了张照发出去。
冷白如玉的手指攥着戚陆霄漆黑的机械指节。
对比格外鲜明。
今晚收工比较早,等吃过晚饭也才不到十点,妹妹歪在爸爸怀里睡着了,池容就在华渠外跟他们告别,目送他们上车。
车尾消失在夜色的尽头,池容才抿了抿嘴唇,将手揣在了外套兜里。
身后靠过来一阵跟晚秋格格不入的温度,他被拉入一个滚热的怀抱,戚陆霄的手臂从他身前收紧,下颌抵在他肩窝上。
“怎么了?”戚陆霄攥住那泛凉的手腕。
池容也不隐瞒,往他怀里靠了靠,柔软的发丝蹭在戚陆霄喉结上,“有点羡慕。”
反正戚陆霄知道原主父母早逝,他这么说也不会露馅。
戚陆霄手臂搂得更紧,几乎将人严丝合缝、榫卯相扣似的嵌在了怀里。
池容浑身都被抱得发热,膝盖都有点软,他抬起手抚摸了一下戚陆霄的脸颊,戚陆霄低头对着那耳朵问:“现在还羡慕么?”
池容一怔。
好像也没那么羡慕了。
他可以跟戚陆霄回家,还是合法的。
宋寒生跟原斐去了酒吧,池容仰起头故意往戚陆霄怀里倒,就像自己站不稳似的,问戚陆霄:“咱们去哪?回家么?”
戚陆霄唇角翘了翘,拉住他手腕上车,然后沿着公路就往郊外山峰的方向开去,盘山而上,喉结滚了下说:“带你去兜风。”
山顶有天文台,半山腰也有几片野生的观景区,虽然荣城入夜后越来越冷,但晚上还是有不少情侣开车过来约会。
戚陆霄垂眸熄火,将车停在了山腰上一处僻静的地方。
“好冷。”池容下了车,仰起头就是格外渺远的星河,远离市区的地方星星也多了起来,俯瞰还能望到灯火璀璨的半个城区。
戚陆霄显然蓄谋已久。
车后座上还放了几件长到膝盖的羽绒服。
他拿羽绒服裹住池容,顺势将人往怀里一搂,柔软温热抱了满怀,然后靠坐在车的引擎盖上,掌心拢住池容的双手。
他们的车灯没开,池容抓住戚陆霄的手,戳他义肢上的小灯灯,不小心晃到山路上,引来爬山游客的目光,他就红着脸关掉。
“宝宝。”戚陆霄低声叫他,呼吸时的热息都扑在他耳垂上。
“戚老师,你带我来这儿,”池容转过去,趴在他肩膀上,弯了下眼睫问,“你知道有些情侣开车来这儿干什么吗?”
其实他之前拍《丞相》的时候,剧组到这边取过景,他还在这个山顶上拍过几场戏,晚上跟剧组工作人员经过,也看了夜景。
戚陆霄抿了下唇,对上他眼底亮亮的眸子,谨慎地求教,“干什么?”
池容朝他勾勾手,戚陆霄就俯身靠近,然后池容小声地对他说了两个字。
戚陆霄耳根和脖颈蓦地红成了一片。
搂在他腰上的手臂也跟着收紧。
“你敢拖我上车么?”池容凑过去在他唇瓣上亲了亲,山上太冷,嘴唇微张都透出白色的哈气,唇舌交缠在一起浑身才滚烫起来。
戚陆霄低头吻住了他,将他溢出来的闷哼都吞入腹中,却红着耳朵没开口。
等他们下了山,开车回家,车停在了深夜寂静的庭院内,戚陆霄才拉住池容的手腕,将人困在车后座,那张冷峻的面容都泛起薄红,衬得眼眸格外深邃黑沉,掌心摩挲过他的脸颊,哑声道:“总招我。”
“……”池容耳朵尖都红透了,想下车却绕不开,戚陆霄关上车门,将车后座放倒,池容一时不察跟着仰面陷入在车座里,戚陆霄膝盖撑在他身侧,深色的西装裤随之绷紧。
“你车上……”池容的羽绒服路上就已经脱掉,戚陆霄温热的掌心揉在他颊边和颈侧,低下眼睫,俯身吮住了他的嘴唇。
池容习惯性地招惹,却没想到戚陆霄真的在车上放了东西。
车内不冷,他双腿还是泛起细微的颤栗,手臂下意识地搂紧戚陆霄的脖子,然后将脸颊埋在他的颈窝里,咬住嘴唇没再抬头。
……
身下的座椅磨得他皮肤泛红发烫,戚陆霄将他抱起来,拉过毯子给他垫上,池容眼尾湿淋淋的,膝弯的薄汗也濡湿了绒毯。
“现在满意了么?”戚陆霄厮磨他的唇瓣,逼着人开口。
池容羞到耳热,撇过头,又被拉了回去。
他发丝凌乱,戚陆霄扯了自己的黑色长羽绒服盖在他身上,却遮掩不住白皙干净的小腿,还有磨红的膝头,像白玉染了胭脂色。
“你欺负我。”池容拉起羽绒服,半张脸都藏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睛和耳朵尖尖,很小声地咕哝。
戚陆霄自认理亏,躺下将人抱到怀里。
池容抬起手抚摸他薄汗未干的脸颊,那双狭长的黑眸在夜色中像某种不经驯服的兽类,此刻却将喉结胸膛都暴露在他眼前。
任他摩挲。
“你去找那个医生的事,怎么样了?”池容还没来得及问。
戚陆霄揉捏他细长的手指,从撂在前座靠背上的西装外套兜里拿出一张照片,先捂住他的眼睛,轻声道:“会很吓人。”
“我不怕。”池容说。
戚陆霄这才缓缓地将照片递到他眼前。
是一截断肢,手术室冷白的灯光映在残肢上,让人心头泛出一股寒意。
戚陆霄只给他看了一眼,就挪开照片,将人抱紧。
戚文月的确找到了那个医生,还雇了人想过去杀人灭口,却没想到韩城在郊外等待已久,戚文月的人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扣住。
“韩城……”戚文月亲眼看到对方被杀才能发泄,所以也跟着去了郊外,一抬头认出韩城的身影,心底一惊就想逃。
却被跟着韩城一起过来的另外几个保镖捂住嘴带到了车上。
戚陆霄心里很清楚,要是没有池容,他肯定会对戚文月动私/刑,他不会杀她,但也不会让她全须全尾地回到戚家。
他不能保证自己做到什么程度。
才会愿意将戚文月再送回戚家。
毕竟原著里,戚老爷子几乎就是这么被他气死的。
但现在他有在乎的人。
池容拿性命换了他再世为人的机会。
戚陆霄抬起眼眸,盯住戚文月那张被雨水冲淋到狼狈苍白的脸,还有她惊惧之下涌出来的眼泪,低声道:“送戚小姐回家。”
他直接让人将戚文月送回国。
然后自己去见了那个医生。
确实跟池容想的一样,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对方当然不愿意承认,戚陆霄也无心跟他多话,抬手将照片递到他眼前。
“怎么可能?!”对方脸色顿时煞白,浑身猛然僵硬起来。
那场手术是他一个人做的。
而且戚常的人还守在手术室外。
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照片。
“是戚常让我来找你的。”戚陆霄眸色冷淡,嗓音也很平静。
他双手都戴着黑色的手套,冰冷的机械义肢被手套遮挡住了,面容和身形又跟十几岁时有了改变,对方完全没有认出他。
……
池容往戚陆霄怀里蜷了蜷,他指腹蹭过戚陆霄搂着他弄时从手背到小臂凸起的青筋,抬起头问:“你故意让戚文月去找他?”
“嗯。”戚陆霄下颌抵在他发顶上。
没有否认。
戚陆霄其实之前就查到了这个医生的行踪。
但他没有贸然动作。
戚文月越迫切地去找人,对方就越会陷入恐慌,像惊弓之鸟,熬了很多个晚上不敢睡觉,自己就能将自己折磨到神经衰弱。
这时候拿出照片,效果才是最好的。
毕竟……只是张合成照片而已。
手术时对方可能太紧张了,又害怕,给戚陆霄打的麻药不够多,戚陆霄车祸后又浑身剧痛,手术结束时他被疼醒了一次。
当时泛着冷汗睁开眼,就瞥到了旁边手术托盘里血肉模糊的残肢。
离他很近。
他浑身都没知觉,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手臂,意识也不够清醒,不足以支撑他多想,却没办法忘掉那个晚上。
跟被撞断的不一样 。
伤口切面甚至有些平滑,后来想想,应该是拿手术刀剖开的血肉。
戚陆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毕竟只瞥了一眼而已,但如果没有,对方说不定比他的印象还深刻,恐怕是这辈子最难忘的手术。
想拿合成照片将人骗过去就比较难。
对方防备心太重,肯定会想到端倪。
戚陆霄临走之前,在公司跟池容说了合成照片的事,池容索性教他再诈一下,就跟那个医生说是戚常让人去找他,他肯定更害怕。
果然,对方一听戚陆霄的话就慌了神,咬住牙咒骂戚常,又惨白着脸抬起头,“不是我干的,这都跟我没关系啊,难道我就愿意做这种事情吗?我就不害怕吗?
“我这十几年是怎么过下来的我比谁都清楚!都是戚常威胁我的!
“你们怎么不去找他?!”
戚陆霄开了录音笔给池容听,池容趴在他肩膀上从头到尾听完,到最后对方几乎彻底崩溃,嗓音嘶哑,念叨着不想坐牢。
戚陆霄稍微诱导,对方心理防线被击垮,就吐了个一干二净。
现在间接证据和人证都有了,戚陆霄完全可以对戚常和戚文月提起上诉。
池容眨了眨眼,有点遗憾自己不在现场。
“没人比你更坏了。”戚陆霄唇角抬了下,在毯子底下托着他屁.股往自己怀里抱了抱,低头亲他的鼻尖和湿漉漉的睫毛。
池容小声哼了下。
情浓耳热,池容双腿缠在戚陆霄的腿上,戚陆霄都不太想起身了,好像就这样在车里抱着睡一晚也没什么。
只不过毕竟是深秋。
车内再暖和也不合适过夜。
“宝宝。”戚陆霄拿了条内/裤给池容换,池容脸腮一片红,咬住嘴唇抬起腿让他给自己穿,再套上裤子,羽绒服裹在身上。
但头发太凌乱了,眼眸还是湿的,嘴唇被咬得几乎滴血,脖颈锁骨都是晃眼的红痕,仍然不太能见人的样子。
“我抱你。”戚陆霄指腹蹭了蹭他唇上的濡湿,无济于事,反而蹭得唇瓣更红,只能将羽绒服帽子扣在池容脑袋上,搂住人下车。
明明就在自己家,搞得像偷/情。
“你就算这样进去,冯叔也不会说什么。”戚陆霄没忍住在他头顶落下一声低笑。
池容抿着唇盯了他一眼。
目光幽幽。
戚陆霄勾住他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别墅灯火通明,老管家果然还没睡,戴着他的老花镜待在客厅沙发上看小说,听见玄关的动静,连忙起身过去。
“先生跟小少爷怎么才回来?”老管家忍不住担忧地想往戚陆霄怀里瞧一瞧。
池容转过脸藏在戚陆霄胸前,揪住羽绒服帽子,往脸颊上挡得更紧。
只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眼眸乌亮,无辜地跟戚陆霄对视。
戚陆霄冷淡俊美的脸上通红一片,没法开口承认刚才在车上厮混,躲开老管家抱着池容往卧室走,耳热气粗地低声说:“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老管家:我懂,易感期。推老花镜.jpg
大家想看的番外我都记下来啦,到时候能写的话都会尽量写~
第73章 不许放肆(二合一)
老管家抬起头, 饱经风霜的老脸上露出了一个顿悟的神情。
嘴里念念叨叨地往客厅走。
戚陆霄喉结攒动了下,眉头也微微皱起, 将人叫住, 然后问:“你刚才在看什么?”
“《穿成虐文里霸总的落跑omega》的番外。”老管家赧然低头。
戚陆霄:“……”
池容:“……”
戚陆霄耳根的薄红蔓延开来,抱着人大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到卧室,池容被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戚陆霄动作有分寸,不会摔疼他,但池容脸颊反而更燥热,眼底水雾朦胧地仰起头。
戚陆霄单手握住他颈侧, 将人禁/锢在床被间, 俯身吮住了他红透的唇瓣。
池容还没开口,呼吸就在嘬吮间被抽离, 他后脊泛起薄汗,发鬓和脸颊也是湿的, 混着眼泪, 戚陆霄掌心都被沾染一片濡湿。
“……戚陆霄。”池容睫毛不停地颤动,忍不住抬起手抵住戚陆霄的肩头, 被亲得喘不过气,听起来语气都软了许多。
“嗯。”戚陆霄应了一声, 眸子沉沉地盯住他的脸, 又低头咬住他唇肉厮磨,直到那两片软肉湿红发烫, 才终于放开他。
池容手臂没什么力气地搂在他脖颈上,抿了抿嘴唇, 红着脸小声说:“我想去洗澡。”
戚陆霄抱他去浴室。
然后出去拿换洗的衣服。
池容撑在盥洗台上, 余光瞥到腰侧被握出来的指痕, 指/尖烫到似的蜷了下,他垂下头冲了冲脸,单薄的肩胛就撑起一点弧度,戚陆霄拿着衣服走过去,眸光倏地一顿。
浴室暖色的灯光底下,池容后背几乎是雪白的颜色,双胛间却有泛红的掌印,再往下更狼狈不堪,交错成一片漂亮秾艳的欲色。
刚才在车上一直趴着。
池容很瘦,但跳舞的出身,腰上柔韧的一层肌肉,双腿修长匀称,连踝骨都白皙精致,是很鲜活漂亮的少年的身体。
戚陆霄耳根滚热,睫毛垂了下,走过去。
池容就跟受惊的兔子似的,往旁边躲了躲,又仰起头眼巴巴地盯住他。
“我给你洗。”戚陆霄将人抱到怀里,亲了亲他通红的耳朵尖,嗓音很低地说。
池容就趴在他胸口没再动。
他的alpha的抑制剂还是很靠谱的。
剧组连续拍了几个大夜,池容其实杀青的时候就有点撑不住了,戚陆霄抱他出去放到床上,池容就睡眼惺忪地贴到了戚陆霄身侧。
戚陆霄去吃了睡前的药,池容歪在旁边,睫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心里白色的药片,感觉比之前多了,像加了药量。
戚陆霄就水吞服,然后躺下。
才下了场雨,被窝是冷的,他就格外爱往戚陆霄臂弯里钻。
戚陆霄搂紧了他,指腹往下碾过那条雪白匀净的脊椎线,池容脸腮上喝醉了似的泛起酡红,咬住嘴唇将脸埋在他颈窝里。
“你还想……?”池容对着他耳朵小声问。
戚陆霄舍不得再折腾他,亲了亲他的发鬓,压下心头那点恶劣,挪开手哄着人睡觉。
他给池容挑的剧本,都完整看过,除了私心不想让池容跟别人拍亲密戏……他也理解陆怀洲年老时为什么不愿意碰宁黎。
就像一种亵/渎。
还好他重生在了二十多岁。
第二天早上,池容睡得很沉,戚陆霄就没叫他起床,他独自去了旁边的书房处理工作,老管家恰好在擦那个玻璃糖罐。
擦得干净极了,映着窗外的阳光,里头的玻璃糖纸都格外透亮。
戚陆霄眼眸顿了几秒。
伸手拿了块糖吃。
池容睡到午后才终于睁开眼,戚陆霄不在卧室,他想起身,腹部却酸楚发热,又懒恹恹地歪倒在枕头上,恰好戚陆霄走了过来。
“醒了?饿不饿?”戚陆霄掌心没入被子底下,贴在他小腹上很轻地揉了揉,池容红着脸没忍住闷哼出声。
他任由戚陆霄将他抱起来,然后套了件薄毛衣,他不肯穿自己的裤子,戚陆霄就找了条自己的长裤给他穿,松垮地挂在腰间。
他跟戚陆霄在家时,饭都是戚陆霄做的。
池容埋头夹了块红烧小排,就听戚陆霄说:“待会儿吃完饭,跟我去趟医院。”
池容还当戚陆霄要去复查,也没有多问,就跟着戚陆霄一起去,却没想到戚陆霄是让他去医院检查,几乎囊括了所有项目。
除了一些必须空腹检查的,所以明天早上还得再来一次。
“我没什么不舒服的。”池容不解地趴在戚陆霄肩头,不太愿意下车。
戚陆霄捏住他的脸蛋子亲了下,那双黑眸沉沉地盯在他脸上,眸底晦暗难明,池容拿柔软的发丝蹭了蹭他的耳朵。
“就是常规的身体检查。”戚陆霄掌心抚过他耳侧。
池容眨了眨眼,“你陪我去。”
“走。”戚陆霄唇角抬了下,拉住他的手腕。
戚陆霄几乎能确定,池容不但不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也忘了原著的剧情,这样就很好,他不想让池容再一次为他担惊受怕。
所以很多事情没有跟池容解释。
池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池容也压根没想过他才二十一岁会得什么病,离开医院跟戚陆霄在外面吃了顿饭。
经过游乐场,池容戴上棒球帽和口罩遮住脸,戚陆霄带他去玩了会儿气qiang,游乐场晚上人也很多,戚陆霄揽住他,嘴唇几乎蹭到了他泛红的耳廓,低声问:“想要哪个?”
“那个小猪。”池容抬手一指。
戚陆霄准头很好。
他卧室已经堆了好几个戚陆霄给他打到的玩偶。
玩到晚上九点多,就开车回家。
《越界》定在了十一月中旬开机,这部电影仍然是星洲出品,戚陆霄是制片人。
导演叫倪飞红,三十多岁,最擅长的就是这一类细腻动人的爱情电影,曾经在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拿到过金狮奖。
现在已经十一月初,池容再等七八天就得进组围读。
但这部电影的主创演员其实就他跟秦玺两个人,其余配角演员的戏份和台词都很少。
倪飞红已经跟他们沟通过。
这次应该会按剧本顺序,从前往后拍,也就是开头直接拍宁黎死在了二十三岁,然后开始头一次穿越,见到了六十岁的陆怀洲。
最后才拍第三次穿越,宁黎病重的戏份。
所以池容现在也不需要减重。
但他拍《学神》这几个月几乎没锻炼,晚上戚陆霄去楼上健身房时,他就跟着一起过去。
他头一次见到戚陆霄家里的健身房,跟外面的健身馆差不多,各种健身器材都有。
池容在跑步机上跑了不到三分钟,就默默地挪了下来,腿/根现在还一股酸疼的拉扯感,屁.股也有点疼,小腹还是胀的。
他决定不为难自己。
“戚老师,”池容监督戚陆霄做了一会儿举重训练,就眼底亮亮的趴在一旁撺掇,“你不过来做几个卷腹么?”
健身房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戚陆霄上身赤/裸,绷起的肌群在运动后泛红充血,偏过头时颈筋浮起的线条都清晰了许多。
腹肌上也泛着细密的薄汗。
池容没忍住伸手摸了摸。
戚陆霄锻炼主要是为了让肩膀和手臂的肌肉不萎缩,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做上肢训练,腹肌没有刻意练过,反而恰到好处。
没有那种过于夸张的肌理。
“……”戚陆霄对上池容目光灼灼的双眸,抿了下唇,但还是配合他,“嗯。”
“我给你数。”池容往他脚踝一坐。
他给戚陆霄压着腿,戚陆霄一仰一卧,他视线就正好落在了戚陆霄腹肌往下的地方,耳根顿时更烫,戚陆霄仰起时滚热的鼻息还扑在他脸颊上,他略微仰起头避开,赧着脸小声数,“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戚陆霄再次起身,漆黑的桃花眼盯住他红透的耳朵,嘴角一勾,往下倒时手臂猝不及防地搂住了池容的腰。
池容顿时失去平衡,被吓出一声轻/喘,戚陆霄手臂紧紧地箍在他腰上,将他抱在怀里一起仰倒了下去,陷入身后的软垫,池容一阵晕眩,心跳都急促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他耳朵几乎贴到了戚陆霄的心口。
戚陆霄的心跳在他耳边不停地震颤,他整张脸都红到发烫,不敢睁开眼睛。
却没能忍住诱惑,掌心摩挲到戚陆霄汗湿的腹肌。
“我再过几天就进组了……”池容手指在他绷紧的腹肌上戳了戳,仰起头时唇瓣堪堪蹭过戚陆霄突起的喉结。
戚陆霄搂着人翻了个身,手臂撑在一旁,池容就被他压在了身下,那双冷清的眉眼都被薄汗湿透,低声说:“东西都在卧室。”
“……别拿了,”池容攥住他的手腕,没让他走,将脸颊埋在他冷硬的机械掌心里,企图给自己降温,喃喃道,“就这样。”
晚上又下了场雨,直到深夜才停。
池容听到庭院外模糊的雨声,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除了他开机的日子他还记得,别的都没太在乎,临开机还有三天的时候,傍晚他窝在沙发上跟老管家一起追剧,突然一阵头晕。
“小少爷脸怎么这么红?”管家察觉到不对劲,转过头担忧地问,还试探地碰了碰池容的额头,果然滚热烫手。
戚陆霄还在客厅跟人打电话谈合作的事,听到老管家急匆匆地去拿体温计,忙打了个招呼挂掉电话,然后大步走过来。
“怎么了?”戚陆霄拿手背贴了贴池容的脸。
池容脸颊泛红,眼睛湿润,蔫答答地抱着靠枕歪在沙发上。
38.6℃。
戚陆霄给晏余打了个电话。
晏余的住处离这边不远,不到二十分钟就赶了过来,他对上池容心虚的眼神,处变不惊地给人检查,然后越发沉重地叹了口气。
池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将头发凌乱的脑袋埋在了戚陆霄怀里,只露出一双深深怀疑自己得了绝症的无措眼眸。
“晏余。”戚陆霄眉头蹙起。
晏余主修心理和精神病学,没想到除了积食之外,又被雇主叫来给人看这种病,他缓缓地开口,“敢问二位,一周几次?”
戚陆霄:“……”
池容:“……”
池容将通红的脸埋在戚陆霄怀里。
戚陆霄耳根也滚热起来,脖颈开始泛红,但神情仍然强行冷淡平静,抿了抿唇,开口问:“需要吃药么?”
“吃点退烧药。”晏余喟叹地说,“不严重,应该一会儿就能退烧了,退烧之后就没什么问题,但不能……”他欲言又止,斟酌着挑了个委婉的说辞,“不能再这么放肆。”
“……”
等晏余离开,戚陆霄抱起他去卧室,池容烧得有些犯迷糊,搂着戚陆霄的脖颈,发梢都蔫答答地垂了下来。
戚陆霄给他喂了点药,池容就睡了过去。
半夜终于退烧。
但脸颊还是透出股病态的潮红,眼眸也湿漉漉的,整个人地陷在柔软的床被里,戚陆霄屈起指节蹭了蹭他的唇瓣,垂眸看向他,嘴角没控制住翘了下,低声问:“还浪么?”
池容抿住嘴,有气无力地拍开他的手,蹭着被子委屈地将自己拱进去。
他还以为自己天赋异禀。
毕竟之前都没事。
又在家养了三天病,就得进组。
《越界》的剧本就是以荣城为背景,所以这次还在荣城拍摄,但不需要去影视城,池容的头一场戏在荣城大学拍。
戚陆霄开车送池容去剧组,他是制片人,也是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方,正好参加了他们的开机仪式。
然后池容得跟秦玺去拍定妆照。
戚陆霄要去一趟戚氏集团。
在起诉戚常和戚文月之前,他还有一些事情得做。
“晚上要是结束得早,我就过来找你。”戚陆霄跟他说。
池容点了点头。
戚陆霄跟韩城上了车,摩挲到腕骨上冰凉的腕表,抬起头时心底竟泛不起半点波澜,并非上辈子经历过,而是他已然不在乎。
戚氏的股东大会,戚陆霄从来没代表自己参与过,这是头一次。
股权转让需要半数以上股东的同意,戚陆霄筹谋了一年多,戚老爷子病体沉疴,子孙又都无能,他现在大权独揽,戚氏的人心也渐渐倒戈,手头已经凑齐了足够的同意书。
除了他收购的股份,还有部分股东愿意将股权转让给他。
戚陆霄很谨慎,除了相交的股东之外,对外瞒得很好,但这种事情到底瞒不了多久,戚老爷子恐怕也听到了风声。
会议室沉闷异常。
戚文月杀人未遂,被戚陆霄派人送回了戚家,还没敢跟戚老爷子说自己十几年前做过的好事,她不敢开口,头顶又悬剑一般让她夜不能寐,在股东大会上也脸色苍白,坐立不安。
“文月,你怎么回事?”戚老爷子皱起眉,嫌她不够沉稳。
戚文月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一刻,戚陆霄就公开了股权转让的消息。
戚老爷子已有预料,但盯着戚陆霄的眼神还是止不住阴沉下去。
戚文月愣了愣,大惊失色,按捺不住地猛然站了起来,“戚陆霄?!”
转让之后,戚陆霄就成了戚氏除戚老爷子之外,最大的股东。
“坐下。”戚老爷子低斥。
戚文月才咬住嘴唇坐了下来,她手心都被冷汗湿透了,对上戚陆霄深邃黑沉的眼眸,心脏阵阵紧缩,呼吸都凝固起来。
戚陆霄却没再开口。
股权的事情已经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其余股东神色各异,但戚老爷子都沉着脸没说什么,他们就更不会多话,会议散场纷纷离开。
“陆霄,你等一等。”戚老爷子握住轮椅扶手,将戚陆霄叫住。
戚陆霄垂下眼眸,低声道:“我也有事想跟您说。”
“文月,你先出去。”戚老爷子拍了拍戚文月的手背。
戚文月不太愿意,“爸……”她大脑一片空白,就像提心吊胆了许多年,最终还是等到了这一天,戚陆霄肯定都知道了。
她不敢想戚陆霄会对戚老爷子说什么。
“出去!”戚老爷子沉声道。
戚文月从来没被自己父亲这么疾言厉色地呵斥过,心底涌上委屈,转身离开会议室。
“你果然处心积虑。”戚老爷子抬起头,神情带着些愠怒。
所以他才一直对戚陆霄不放心,甚至宁愿让展岑桥来继承他的家产,都不愿意交给戚陆霄,戚陆霄从始至终,都不跟他一条心。
狼子野心,难以驯服,必然会反噬他。
“我也不算处心积虑,”戚陆霄眉眼漆黑,不跟他绕圈子,将录音笔和手中的几份文件放到桌上,指/尖一推,递到戚老爷子眼前,轻声说,“比不上你的一双儿女。”
戚老爷子怔了怔。
他没想到戚陆霄会突然提起戚常跟戚文月。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戚老爷子顿时更怒,他以为戚陆霄在拿戚常他们威胁他。
戚陆霄也不废话,将录音笔拨开。
不到一分钟。
戚老爷子脸色陡然惨白,苍老枯瘦的指骨攥紧了轮椅扶手。
“我都告诉你们,你们能放过我吗?戚常不是已经被抓了吗?他为什么让你们来找我?”那个医生惶恐的声音传出来,“都是他逼我做的这场截肢手术,还答应给我钱让我出国……”
戚陆霄将文件也摊开。
是戚文月买凶/杀人的一些证据,人证物证都有,还有戚文月为了不暴露自己,托人给对方的转账记录,条条证据确凿。
“这肯定有什么误会……”戚老爷子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文件,几乎目眦欲裂,“你就是为了这些误会才想夺公司的股权……”
“有没有误会,在我起诉之后法院自然会判断,”戚陆霄面不改色,语气也异常冷静地打断他,“至于股权,戚董,你让‘庄心浓’去找我的那个晚上,就没想到会有今天么?”
在之前综艺录制期间。
他跟韩城晚上开车去找池容,曾经在路上碰到过一个长得很像他母亲的人,死去多年的人出现在眼前,他险些失控发病。
起初他以为是戚常做的,查到最后才发现另有其人。
戚老爷子想要的只是个傀儡而已,能替他给戚氏掌舵,又不能夺走他手中的任何权利,他对陈赫缇是这样,对戚常是这样。
何况是他。
戚氏其余股东也不能容忍一个有精神疾病的人来当总经理,除非只是短暂的代理人,不会涉及到最根本的利益。
“你想让他们坐牢……”戚老爷子终于没办法再自欺欺人,哑着嗓子问。
他也不是完全没察觉到戚常他们可能背着他做了什么,但戚陆霄的父亲当初执意离家,跟那个女明星结婚,戚陆霄跟他也毫不亲近,他心底憋着火气,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为顶多是几句凌/辱折磨而已。
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不懂的,他嘴唇发颤,老迈浑浊的眼中都是泪光。
也不知道到底是为谁流的眼泪,胸口一阵一阵地往上憋胀,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现在剩下的也都保不住。
戚氏他也保不住了。
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都开始涨红,想去拉戚陆霄,戚陆霄并未靠近,就这样冷眼旁观,直到戚老爷子失控地从轮椅上倒了下去。
他嗓子中发出嗬嗬的窒息声,在戚陆霄脚边痛苦挣扎。
戚陆霄眸色漠然,不理,不管。
打蛇当然得打七寸,戚陆霄句句都戳到戚老爷子的痛处,他这辈子最在意的,除了戚氏,就是他戚家家主的脸面和尊严。
现在都毁于一旦。
再加上沄山塌陷、戚常被捕,诸多事情压在心头,沿着戚陆霄给他敞开的这个闸口,山洪一般宣泄爆发出来,戚老爷子几近晕厥。
会议室发出异样的响动,陈赫缇和戚文月同时冲了进去。
“爸!”戚文月惊慌到眼泪上涌。
“还愣着干什么?”陈赫缇怒斥外面围观的众人,“赶紧去叫救护车!”
戚老爷子突然中风。
戚氏从上到下都陷入混乱。
戚陆霄无意观赏这狼狈景象,时间还早,池容他们应该才结束剧本围读,还没有开始拍头一场戏,他开车去找池容。
路上给池容发了条消息。
【。:我待会儿就到。】
池容很快回复他。
【唔西迪西:都结束了么?】
【。:嗯】
池容也知道,其实还没有结束,毕竟戚老爷子没有死,只是中风而已,但凡他还有一口气在,戚氏就还有他的拥趸。
但戚陆霄好歹能暂且缓一缓。
【唔西迪西:我的alpha想要什么奖励!】
然后池容发过来一个胖嘟嘟的小兔子在跳钢管舞的动图。
戚陆霄:“……”
戚陆霄垂了下眼睫,红着耳根打字。
【。:你忘了医生是怎么说的?】
【。:不许放肆。】
过了几秒,池容又发来一个垂耳兔哭泣的表情包。
戚陆霄弯了弯唇,放下手机。
《越界》里宁黎的爱人陆怀洲是个大学教授,头一场戏,宁黎穿越到陆怀洲六十岁的时候,但在观众视角,他并不知道自己穿越到了那一年,甚至不知道是穿越,他病死后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站在街上。
然后心慌意乱地去学校找陆怀洲。
剧组跟荣城大学签了合同,会借用场地拍摄,戚陆霄开车过去。
电影头一次穿越的季节也是冬天,池容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抬起头跟秦玺对戏时,开口就有白雾状的呵气。
宋寒生长得还算斯文儒雅,但倪飞红是个粗糙硬朗的人,个子还挺高,外表跟名字不太相符,跟他的电影风格也迥异。
“池老师,开头几场最要紧的就是那个哭戏的镜头,”倪飞红拿着剧本跟池容说,“这个地方就按咱们之前对好的拍。”
“好。”池容点了下头。
戚陆霄到剧组时,恰好场记打了板。
“《越界》第一场一镜一次,Action!”
池容拍戏时心无旁骛,他余光见到戚陆霄来了,但也没有转过头去看他。
宁黎刚病死在医院,睁眼就发现自己站在街头。
深冬,寒风凌冽。
“怎么回事……”他茫然地拿出手机,想给陆怀洲打一个电话,陆怀洲却没接。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公交站牌,离学校很近,走路几分钟的路程,他就往学校走去。
倪飞红是摄影师出身,镜头有种独特的细腻,在监视器后,池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往学校走,学校内在办活动,人群特别热闹。
整体基调有点寂寞,但又被冲淡了,不会让人一眼觉得这个电影太难过,毕竟开头是重活一次的戏份,还是期望和喜悦更多。
“我找陆老师,陆怀洲。”宁黎说。
他死在二十三岁那年,陆怀洲比他大一岁,才当上大学老师,还不是教授。
旁边有老师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端着茶杯告诉他,“陆教授还在上课,马上就过来了,你要不然在办公室等一下吧?”
“陆教授?”宁黎疑惑。
但他没多问,就坐在办公室的角落等陆怀洲,宽松的白色羽绒服穿在他身上空落落的,衬得人很瘦,那双眼睛明透漂亮。
有些紧张地一个人待着。
直到下课铃响起,过了几分钟,终于有人推开办公室的门,陆怀洲走了进来,他是退休后又被返聘的,眼尾有了皱纹,头发花白,尤其鬓角,全都白了,但六十岁了人仍然很高挺瘦削,脊背还没弯下去。
宁黎一眼就认出了他。
秦玺长得跟戚陆霄不算像,但每次演的角色,就像之前的丞相,还有这次的陆怀洲,都让池容在他身上找到戚陆霄的影子。
这场戏,宁黎抬起头,错愕地睁大了眼,盯着陆怀洲长了白发的鬓角,眼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难以控制地掉了下来。
“卡!”
池容偏过头擦了下眼尾的湿痕。
他也没想到头一场戏就NG,还好倪飞红不是宋寒生那种暴脾气,他叫了池容一声,“池老师,眼泪掉早了。”
“不好意思。”池容说。
宁黎应该多愣几秒。
但池容抬起头盯着“陆怀洲”鬓角的白发,在那一刻,眼眶蓦然酸涩。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小兔子跳钢管舞的表情包真的有(……)
第74章 谁家的宝贝
池容不算体验派, 他是那种入戏快,出戏也很快的演员, 分得清什么是电影, 什么是现实,不管拍什么戏,都几乎不会影响自己。
难得失态, 他低头调整了一下,就跟导演示意,“倪导,我好了, 再来一条吧。”
倪飞红比了个OK的手势。
再次开拍。
陆怀洲穿了件深灰色的长呢大衣从外面进来, 手上还拿着教材和茶杯,他肩背不驼, 但鼻梁上架了副细银边的老花镜。
衰老的痕迹完全掩饰不住。
宁黎抬起头一愣,突然掉了滴眼泪。
陆怀洲也愣住了。
镜头最后给了池容一个特写, 池容眼中湿润, 眼泪沿着脸颊滚落,哭得很逼真漂亮。
毕竟是爱情电影, 其实没有完全写实,就像陆怀洲也没彻底拍成一个普通的老头子, 就算老了, 脸上长出皱纹,也还是很好看。
多了几份老人家的温和慈祥。
不过这种不写实, 是基于陆怀洲的人设,他老了变成这样很合理, 要是特别颓唐反而会崩人设, 所以在镜头底下并不违和。
“卡!”
头一场戏结束。
陆怀洲也没想到会时隔三十多年, 又见到自己已经去世的爱人,但他毕竟已经六十岁了,比宁黎沉稳许多,回过神就带着宁黎回家。
“晚上想吃什么?”陆怀洲问他。
就像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每一天一样。
宁黎这才发现陆怀洲工作的这所大学跟几十年前已经不太像了,他过来的时候太匆忙,都没顾得上看,现在忍不住来回张望。
陆怀洲老了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很大,但他毕竟以为自己已经病死,现在死而复生,总比真的死了更好。
情绪也跟着平静下来。
他拉住陆怀洲长了皱纹的手,在经过菜市场的时候说:“想吃排骨。”
“好。”陆怀洲不动声色地挣开了他的手,脸上的笑却很温和。
他带宁黎去买菜。
陆怀洲在这附近住了三十多年,菜市场的人都跟他很熟悉,见到他就笑着问:“陆教授又来买菜啊,今天想买点儿什么?”
“麻烦装点儿这个。”陆怀洲低头挑排骨。
宁黎跟陆怀洲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直到宁黎去世的那年,家里的所有活都是陆怀洲干的,宁黎手上连水都没怎么沾过。
他也不会挑排骨,换成以前,他肯定挂在陆怀洲身上,眼巴巴地盯着陆怀洲买菜。
剧本就在这个地方做了一个细节,这次陆怀洲低头挑排骨的时候,宁黎也下意识地低头在看,电影前期几乎处处都是伏笔,等到结尾一切反转,观众发现宁黎才是那个失去爱人、独自到老的人的时候,就会恍然大悟。
他低头看了,是因为在陆怀洲离开他的许多年里,他一个人学会了很多。
剧组一路跟拍。
下一场戏就转去陆怀洲的家。
陆怀洲跟宁黎大学毕业那年,都没什么钱,宁黎在陆怀洲的学校读研,他们就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电影里宁黎去世以后,陆怀洲把那个房子买了下来,这么多年都没搬过家。
房子布置得也很简单干净,最多的东西就是书,窗台上摆着一盆绿盈盈的薄荷。
“你先坐,我去做饭。”陆怀洲给宁黎倒了杯水,然后去厨房。
宁黎抬起头看他。
陆怀洲像个老头子一样,动作比年轻时候迟缓了许多,但仍然很利落,不需要他去帮忙的样子。
他走过去,又被陆怀洲赶出了厨房。
再接下来就是第二场哭戏。
陆怀洲给宁黎做了糖醋排骨,宁黎低头吃的时候,咬住排骨就掉了眼泪。
陆怀洲老了,几乎是能当他爷爷的年纪,让他变得像个小孩子,他边啃排骨边擦眼泪,脸颊都被毛衣袖子磨得发红。
“宁黎。”陆怀洲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然后拿了毛巾递给他。
同样,电影一开始观众会以为宁黎是死而复生,结果爱人老了,各种冲击加在一起才掉眼泪,但最后才会反应过来,其实是因为爱人死了,他现在吃到的只是一团数据,所以才哭。
开头这几场戏其实很不好拍,不能用力过猛,也不能拍得感情太淡,后期就没冲劲儿了,但池容的眼泪掉得很自然。
导演拍了两组镜头,一个是宁黎狼狈得像个小孩儿一样在哭,另一个是陆怀洲低头吃饭时,宁黎抬了下眼,那双眼睛仍然湿润,却温柔平静起来,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眼神会出现在这么年轻的一张脸上。
秦玺快三十岁了,面容也硬朗一些,化老年妆没什么违和感。
但池容才二十出头,演一个老年人确实很难,何况他整部电影几乎都是不化老年妆的,所以开机之前倪飞红还有点担心。
没想到池容能拿演技填平这道鸿沟。
在监视器后对上池容的眼神,几乎有种潸然泪下的冲动。
“卡!”倪飞红打了下场记板,“这条过了!”
在这场跨越时间的全息游戏里,宁黎给自己的年龄设定成二十三岁,除了陆怀洲死在二十三岁,这个数字对他有特殊意义之外,其实还因为他想带着一个年轻的身体回去,可以照顾年老的陆怀洲。
却没想到还是被照顾。
陆怀洲什么都不让他做,别说六十岁,直到七十多岁,只要还走得动,他都一直固执地在给宁黎做饭,给他洗衣服,家里换个灯泡,他都不让宁黎动手。
“以后我不在了,这些都得你自己做,”陆怀洲面容苍老,笑起来却还有年轻时候的样子,牵了牵唇,不太正经地逗弄他,“现在不照顾你,我等到什么时候照顾你,你在我这里本来就是……”
他到底没办法拿自己七八十岁的老脸说出那两个字。
但宁黎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爱人,是他很珍贵的宝贝。
虽然是场全息游戏,这一切说白了都是数据而已,包括陆怀洲这个人,但又不都是虚假的,陆怀洲的这个NPC的所有性格,说的每一句话的逻辑,都来自于真正的陆怀洲,是经过相当完整的分析才做出来的游戏。
也就是说,要是陆怀洲真的还活着,他就会是游戏里这样。
对宁黎的爱不会比游戏里少,只会更多。
池容拿毛巾擦了擦脸,眼眶还是红的,他转过头去找戚陆霄,戚陆霄跟瞿白他们一起站在片场的角落,朝他走过来。
“说实话我之前还挺不放心的。”倪飞红笑了下跟池容说。
毕竟池容现在火了的作品就只有《丞相》,《我羡青山》里演的那个白月光虽然也很红,但镜头太少了,没几集就彻底下线。
他甚至私下跟宋寒生打听过,宋寒生跟他说没问题,他才接了戚陆霄找他执导的这部戏。
池容也抬起头笑了笑。
头一次穿越,一共三场哭戏,现在已经拍完两场,最后一场就是陆怀洲七十六岁时候去世,中间基本上都是甜的,虽然是老少恋。
“行了,咱们今晚早点收工。”倪飞红说。
池容跟秦玺是二搭,已经有了默契,而且本来就是两个人的爱情,剧本也不长,估计一两个月就能杀青,时间就没安排得太紧。
剧组工作人员陆续离开。
宁黎和陆怀洲的家里,只剩下池容跟戚陆霄两个人。
戚陆霄掌心抚过他眼尾的湿痕,拿起旁边的羽绒服给他穿上,从他腋窝底下一勾一抱,将人拉了起来,搂在怀里往片场外走。
“回家吃饭么?”池容抬起头问他。
“嗯,”戚陆霄捏了捏他的脸颊,“你想去餐厅么?”
池容摇了下头。
将脸颊往他掌心里埋深了一些。
到了家,老管家已经做好晚饭,见到池容跟戚陆霄,就将碗筷摆上来,“小少爷回来了,给你做了松鼠桂鱼,你好像爱吃这个。”
池容跟戚陆霄结婚半年多,在一起也三个多月了,但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更没吃过几顿饭。
戚陆霄眼眸一顿,眸色晦暗了许多,在池容去换衣服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冯叔,容容什么跟你说的想吃松鼠桂鱼?”
“嗯?”老管家被他一问,也愣了下,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摇了摇白发苍苍的脑袋,愧疚地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没事。”戚陆霄低声说。他仍然盯着老管家的脸,过了几秒,才收回视线。
他们这部电影在市区拍,池容就没去住剧组的酒店,戚陆霄顾不上的时候,瞿白也会开车接送他回家,他每天从家到剧组。
很稳定的两点一线。
戚老爷子突然中风,已经被送去了医院,现在还在昏迷,但除了戚陆霄之外,没人知道他中风的原因。
戚常一直盼着戚老爷子病倒,他好彻底继承戚氏,但戚文月没有。
戚老爷子是她唯一的靠山,要是戚老爷子死了,陈赫缇肯定站在戚氏继承人的那一边,戚常这个哥哥更不会管她。
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在医院给戚老爷子陪护,甚至顾不上去想戚陆霄到底会怎么对付她。
戚氏现在算是落到了戚陆霄手里。
陈赫缇能掣肘他,但没资格免去他总经理的职位。
整个戚氏只剩下戚老爷子交给陈赫缇管理的戚氏影业,不完全受戚陆霄的控制,陈赫缇没有选择,只能跟戚陆霄签对赌协议。
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他从开那家影视公司的时候就想好怎么对付爸爸了,还装模作样。”戚文月擦了擦眼泪,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跟陈赫缇说。
包括这场对赌都是蓄谋已久。
陈赫缇面色也很沉重,安抚戚文月说:“您先别急,好在戚董抢救过来了,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陈叔,你是跟在爸爸身边的老人,”戚文月病急乱投医,“跟展家和池家都有交情,能不能找他们帮帮忙,我怕再耽误下去,戚氏都被他掏空了,到时候该怎么办?”
陈赫缇鬓角斑白,眼尾的皱纹也深了许多,他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没有言语。
《越界》剧组开机将近一周的时候,星洲娱乐和戚氏影业对外公开了对赌的消息,外界一片哗然。
戚陆霄跟池容去上过一次综艺,池容又正当红,他的关注度也不低。
对赌的事情沸沸扬扬。
晚上瞿白开车接池容去片场,池容在车后座打游戏,去依古比古家里偷了一点兔毛,抬起头时发现瞿白余光总往车外打量。
“你在看什么?”池容疑惑地问。
夜晚华灯初上,车流熙攘。
“先生让开车的时候注意来往的车辆。”瞿白跟他解释。
池容:“怕跟踪?”
“……”瞿白舔了下嘴唇,神情有些尴尬,“车上装了定位,先生之前吩咐过,不管池少你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停留多久,车经过什么位置,都得汇报给他,而且除了去剧组,尽量不让你离开家。”
戚氏成了这个分崩离析的样子,肯定得求助于外人,关系最近的除了展家就是池家,私下说不定都已经开始勾结对付戚陆霄。
池容跟戚陆霄毕竟是……商业联姻。
恐怕是在防着池容。
但戚陆霄又告诉他,要是池容问起,他不需要隐瞒。
瞿白心里犯嘀咕,他没弄懂戚陆霄在想什么,只能按吩咐做事。
忍不住对池容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
池容愣了愣,对上他的目光,眼睫眨动了下,说:“我知道了。”
等绿灯亮起,瞿白继续开车,池容就低头给戚陆霄发了条消息。
【唔西迪西:戚老师,你觉得会有人对我下手么?垂耳兔揉耳朵.jpg】
戚陆霄很快回复。
【。:可能。】
戚陆霄盯着公司楼下灯火辉映的长街,眼眸沉了沉,上辈子他唯一没查到的就是池容的死因,让他心绪难平。
他也考虑过,是不是因为池容救了他这个本该死掉的反派,才被什么规则抹杀。
这也是他不敢跟池容提起自己重生这件事情的原因。
万一他仍然得死,他怕池容为了他,再重蹈覆辙。
但他始终心头有个疑影,觉得某个环节遗漏了什么,他之前就怀疑老管家还记得池容,或者至少有一点印象,那其他人呢?
上辈子害死池容的那个人呢?
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么?
会是谁?
戚陆霄揉了揉眉心,他意识到自己又拐入死角,心底的烦躁都突然之间翻涌上来,胸口起伏不定,呼吸也跟着急促。
他拿出药瓶往掌心倒了几粒,水都没倒,就这样咽了下去。
然后给池容发消息。
【。:我晚一点去接你。】
池容下了戏已经是深夜一点多,戚陆霄也刚处理完公司的事,他开车过去接池容,片场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工作人员。
今晚不冷。
池容撑着下巴颏坐在台阶上背剧本。
头顶突然笼罩过来一片阴影,遮挡住了他的灯光。
戚陆霄俯身拿指腹蹭了蹭他的脸颊,嘴角翘了下,嗓音却很低沉,“谁家的宝宝,为什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池容耳根陡然红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太长了这章没写完,还是先发一半,剩下的明天见~
第75章 爱上他(二合一)
池容红着脸抬头瞥了他一眼, 咬住嘴唇什么都没说。
戚陆霄拿走他的剧本,然后托着他的屁.股, 将人抱了起来, 池容很自觉地搂住戚陆霄的脖颈,树袋熊似的趴在戚陆霄身上。
反正下戏以后,剧组的人都渐渐走光了, 现在整个片场只有他们两个人。
而且他跟戚陆霄都公开了恋情,他也不怕被狗仔偷拍。
“为什么这么听话?”戚陆霄亲了亲他被冻红的耳朵尖,眼底似乎有抑制不住的笑意,拿冷淡的语气问, “谁抱你都跟着回家么?”
池容挂在他怀里晃了晃小腿, 突然凑过去在他嘴唇上使劲儿亲了下,抬起眼睫, 目光透出点点谴责,“你随便抱别人回家么?”
戚陆霄一怔, 低笑了下, 池容趴在他肩膀上小声哼哼。
再过几天,就是上辈子他跟池容签离婚协议、然后出了车祸的那个晚上。
以防万一。
戚陆霄这个月都没自己开过车。
他抱池容去后座, 韩城从后视镜瞥到那点腻歪,转过头大气也不敢喘, 更不敢看, 直到戚陆霄在升起挡板之前让他开车。
他才赶紧低头拧开了火。
到家已经是深夜,池容匆匆地去洗了个澡, 戚陆霄也才从浴室出来,他垂下眼, 衣衫半褪, 拿酒精棉片给断肢截面做消毒。
戚陆霄的肤色是常年不见光, 被西装包裹之下的冷白,背肌匀称紧实,从池容的角度看过去,床头的灯光在他眉骨、鼻梁底下投出极为立体的阴影,整个人的轮廓都很深刻。
让池容想到了那个断臂雕像,无关性别,尽管手臂残缺,也无损美感,甚至充满了一种挺拔冷峻、被矛盾杂糅出来的魅力。
“戚老师,我帮你。”池容扑过去趴在戚陆霄背上,下巴颏也抵住戚陆霄的肩头,严丝合缝地抱在一起。
戚陆霄唇角抬了下,将棉片递给他,“嗯。”
就算戚陆霄的义肢已经拿最尖端的技术做出来的,戴义肢仍然很麻烦,每天都需要清理和保养,否则断肢就可能发炎红肿。
严重甚至溃烂。
池容给他擦完就不敢碰了,怕手上会有细菌,也不敢亲,他就抬起头亲了亲戚陆霄的脸,嘴唇很湿软地贴上去。
戚陆霄耳根浮起一片薄红,将他搂住,指腹从他腰侧重重碾过,低声说:“睡觉。”
池容浑身一颤,腰窝都顿时发软,尾椎一股酸麻,不再折腾。
戚陆霄去吃睡前的药,池容抱住枕头趴在旁边,眼睫一颤不颤地盯着他手心的白色药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凑过去将脸颊歪在戚陆霄的大腿上,“晏余给你换药了么?”
他感觉跟以前吃的不是一种,而且剂量加大了很多。
“……嗯,”戚陆霄指/尖很轻地拨弄他湿红的唇瓣,细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底遮出一片深影,轻声跟他解释,“就这几天,过段时间要是恢复得好,我就慢慢停药。”
池容没说话。
等戚陆霄吃完药,他才突然翻了个身起来,往戚陆霄腿上一跨,那双漂亮冷淡的杏眼盯住戚陆霄,狐疑地问:“戚老师,你有什么小秘密没告诉我么?”
戚陆霄心事重重,尽管隐瞒得很好,但他并非毫无察觉。
戚陆霄喉结攒动,抬眸跟他对视,沉黑的眸光落在他脸颊上,像将他整个人看穿,掌心扶在他腰侧,反问:“那你呢?”
“……”池容被盯得莫名心虚,他想下去,却被戚陆霄手臂一收捞了回来,他跌坐到戚陆霄身上,磨过尾椎,脸颊倏地滚烫红透。
“那你呢?”戚陆霄也呼吸一重,眼底蔓延开晦暗浓稠的欲/气,脖颈都潮/红一片,嗓音却仍然很冷静。
“……告诉你也行。”池容朝他靠近,趴在他耳侧,手指摩挲到了戚陆霄泛红的喉结,轻轻地勾弄,戚陆霄眼睫轻颤,心底突然涌起一丝紧张,只当池容要亲口跟他说出来历。
然后就见池容无辜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严肃道:“其实我是个外星人。”
戚陆霄:“……”
他就不该问。
每次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池容躲在被子底下脱得双腿光溜溜,戚陆霄头疼地在那柔软细白的皮肤上摸了摸,池容凑过去让戚陆霄吮吻他的嘴唇,亲了一会儿,才害羞垂眼,轻/喘着胡说八道,“我们那个星球每天都得亲亲十次,再嗯嗯三次。”
戚陆霄:“……”
“……这种星球确实很适合我们容容。”戚陆霄像个任劳任怨的怨种,将人抱到怀里,闭了闭眼,语气轻柔地说。
池容:“……”
怀疑被阴阳怪气了,但他没有证据。
左右睡不成,戚陆霄拿起放在枕旁的义肢装上,勒紧池容的腰将人往床下一带,就拉去了浴室,淋浴间的花洒敞开,水雾滚热地淋下,池容掌心撑在冰凉的镜面上,模糊看到自己眼尾撩烧似的绯色。
他脖颈上还戴着之前戚陆霄给他的那条项链,冷银色和水光交融,缀在他锁骨间。
“……戚陆霄。”池容满面羞赧,几乎抬不起头,小声地叫戚陆霄的名字。
戚陆霄却没理会,只抬了下眸,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盯住他后颈和颈椎漂亮的线条,像盯着觊觎已久的猎物。
……
等终于被抱去睡觉,池容腿心酸软,双腿都在发抖,蹭到被子里就昏睡过去。
第二天去拍戏,眼睛都睁不开。
但也怪不得别人,都是他自找的,池容耳根一阵燥热,转过头跟秦玺借了根烟,他喜欢戚陆霄对他隐忍,也喜欢偶尔的放纵。
“这场戏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演。”秦玺拿着剧本,发愁地跟他说。
是宁黎和陆怀洲吵架的一场戏。
他们年轻时候没怎么吵过架,因为陆怀洲永远都让着他,现在陆怀洲年老了,宁黎却突然跟他吵起来,虽然是单方面的。
“演的时候忍着点儿。”倪飞红也在旁边,就给他们讲戏,“陆怀洲这个人性格不内敛,但老了以后很多话都没办法说出来,你演他这个时期哭或者笑,情绪都只往外拿一半,在镜头底下就差不多。”
秦玺跟原斐的短板一样,都是没怎么拍过大银幕的戏,放在电视剧还好,换成电影,就会显得用力过猛。
情绪得饱满浓烈,演出来却需要含蓄,其实难度很高。
“先拍这场试试。”倪飞红说。
剧组现在拍的都是宁黎和陆怀洲在头一次穿越时谈恋爱的戏份,宁黎的生日很快就到了,陆怀洲订了家餐厅陪他过生日,晚上吃完饭,还想带他去旁边的游乐场玩。
“真的要去么?”宁黎不太放心。
他以前跟陆怀洲约会经常去游乐场,因为离他们的高中很近,但现在陆怀洲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还非得拉他去坐过山车。
他很犹豫。
“你不想去么?”陆怀洲反问他。
他现在六十岁,等到六十五、七十岁,很多项目就都彻底限制他去了,能陪宁黎的也就这为数不多的几年,一天都舍不得浪费。
陆怀洲年轻的时候很固执,老了更拧巴,宁黎犟不过他。
那双眼睛苍老温柔,映着游乐场的灯光,宁黎没再拒绝,跟他去玩了一遍所有他们能玩的项目,临走前怀里抱了好几个毛绒娃娃。
“陆怀洲,我们也去拍张照吧。”宁黎眼睛亮亮地转过头。
旁边游乐场等客人的摄影师连忙迎过来,忍不住瞥了陆怀洲一眼,然后问宁黎,“您要跟您……父亲合影吗?”
陆怀洲手里举着一个粉色的棉花糖。
很怪。
不像父子。
宁黎抿了下嘴,还没开口,陆怀洲就出声说:“是,给我们多拍几张。”
然后他拉着宁黎站在一起。
宁黎脸上的笑意没有了,他突然觉得,他跟陆怀洲在镜头后面看起来可能真的像一对父子,而不是恋人。
在快门按下去的一刹那,宁黎盯着陆怀洲那张让他窝火的脸,还有离他一米远,不愿意碰到他的手,心头难受到了极点,抱起怀里的玩偶就朝他砸过去,趁老头反应迟钝,勾住陆怀洲的脖颈就想亲在他脸上。
摄影师都傻眼了,陆怀洲及时捂住了他的嘴,没让他亲上来。
就这么鸡飞狗跳地被拍了张照。
旁边很多人驻足围观,宁黎指着陆怀洲说:“他是我男朋友。”
然后捡起地上的东西扭头就走。
回去的路上宁黎一个人走在前面,也不等陆怀洲,他到家十分钟,陆怀洲才撑着膝盖追上他,气息微喘。
陆怀洲常年锻炼,身体素质比一般老头好很多,但到底年龄大了,跑得没宁黎快。
“小黎。”陆怀洲无奈地叫他。
宁黎没开灯,趴在床上将自己整个裹在被子里,怀里揣了几个玩偶,他没哭,但红着眼眶抬起头,“你不喜欢我了吗?”
陆怀洲眼神柔和了许多,像是想摸一下他的头,又被宁黎躲开。
宁黎威胁他,“你今天晚上跟我上/床,不然我现在就走。”
“卡!”
场记打了板。
他们这场戏拍了一整天,陆怀洲活到了七十六岁,他每年都会陪宁黎来一次游乐场,后面还有两段游乐场的戏份,就集中在一起拍。
秦玺的老年妆越改皱纹越深,等他们最后一次去游乐场,陆怀洲老到走不动了,头发全白,是宁黎拿轮椅推他去的。
深冬晚上,烟花特别壮观。
陆怀洲手里拿着一串棉花糖,他手抬不了很高,宁黎就时不时低头去吃一口,他问陆怀洲,“我们明年还来么?明年再买这个。”
“好,好,明年再来。”陆怀洲满是皱纹的手攥住宁黎的手。
但都知道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拍完这段,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池容没哭,秦玺的眼泪倒是掉了下来。
他不敢乱擦,脸上还有妆,只能眼泪模糊抬起头,难为情地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待会儿那场床/戏该怎么拍了。”
这剧本没什么波澜壮阔的剧情,就是两个人很琐碎的爱情,反而特别有代入感,演丞相的时候他都没落泪,现在却忍不住。
他们晚上要拍一场床/戏,是接在第一次去游乐场,吵完架之后的。
只是几个隐/晦的镜头。
倪飞红镜头底下的光影特别有质感,而且很温情,老年时期的这场床/戏也已经不是性了,就是一种不分彼此的亲密。
“就保持你现在这个情绪去拍。”倪飞红巴不得他们拍戏掉眼泪,私下掉的眼泪,酝酿到戏里,衬得整部电影都会很动人。
晚上他们先吃饭休息,过一个小时再开拍。
池容又进了新剧组的消息已经公开出去,《越界》的官博也发了开机照片,但这部电影最后的反转揭秘至关重要,一旦泄露整部影片的票房和期待值都会大受影响。
所以剧本的内容都是严格保密。
做电影宣传时,也只说了这是部跟穿越有关的同性/爱情电影。
跟池容之前想的一样。
丞相和燕皎的CP热度很高,他跟秦玺二搭,《越界》几乎不需要怎么造势宣传,官博才公开选角,就靠自来水上了热搜。
【呜呜呜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燕燕于飞,我宣布我圆满了。】
【这电影好像是原创剧本,我好抓心挠肺,到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剧情,听说好像有床/戏?嘶哈嘶哈。】
【没人记得我们彻夜难眠了吗?戚总怕不是命里犯秦。流泪.jpg】
之前《丞相》整个剧基于原著,随便拉两个角色出来都能凑CP,尤其是燕皎,跟太多人关系暧/昧,池容的各种CP层出不穷。
但最火的还是彻夜难眠。
毕竟是真官配。
戚陆霄也不是每晚都有空去接池容,但今晚池容跟秦玺拍床/戏,他就提前了一个小时下班,然后开车去片场。
“先生,您其实可以不去啊……”韩城完全不理解,没忍住说。
又难受,又非要看。
这不是折磨自己。
他瞥了一眼,车窗外的灯光掠过戚陆霄冷淡的眉眼,衬得眼窝尤其深邃冰冷,那条机械义肢在冬夜更冷,泛不起任何生命力。
之前在综艺上跟池容表白,还没想起上辈子的时候,其实戚陆霄想过自己死后的事。
他很想……跟池容在一起,就算是一年、一个月、一天都可以,他都应该知足了,他甚至想过,要是这样,他一直好不了,他还不如早一点死,不要等到病重再拖累池容,他还可以给池容留一份遗嘱。
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他。
这样他死之后,池容才二十多岁,再去谈恋爱,万一碰到的人不够好,也不会被欺负,还能有退路,虽然他知道池容不需要他,也能过得很好,但他深夜失眠的时候,就忍不住反复地想。
想到最后,发现他根本不放心池容跟除了他以外的人在一起,痛苦几乎击倒了他,甚至都不是出于嫉妒,他怕池容会受委屈。
他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戚陆霄眉头蹙起,揉了揉鼻梁,他的病不能完全诊断成躁郁症,但他确实有躁期和郁期,死亡的念头时不时笼罩着他,这辈子他却不想死了,十年也不够,他还想陪池容一辈子。
所以才让晏余给他换了治疗方案。
不过他去看池容拍戏……确实是出于嫉妒,看了嫉妒,不看更嫉妒。
宁愿多看一眼。
戚陆霄到片场时,宁黎跟陆怀洲吵架的戏份已经拍完了,这个游戏是高度自由的,“陆怀洲”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才一直在拒绝宁黎,他觉得自己已经老了,甚至到了可以当宁黎爷爷的年龄,他愿意退一步,就当宁黎的亲人,他们之间还保留亲情,宁黎可以离开他去找新的爱人。
会比跟他在一起更幸福。
但对上宁黎通红的眼眶,他就怎么都没办法再说服自己放弃,他还是很爱他,舍不得让他掉眼泪,哪怕分开了三十多年都没变过。
“《越界》第二十三场一镜一次,Action!”
陆怀洲走到宁黎的床旁边,他开了床头的那盏小灯,昏黄的光线照在他花白的发丝上,他握住宁黎的一只手,俯身吻了上去。
镜头摇臂从秦玺的背后拍,能看得出来在接吻,但不会拍到演员的脸,所以这个吻不需要真的亲上,借位就可以。
整个剧组包括摄影、美术指导、化妆……全都是业内大咖。
给秦玺化的老年妆极其逼真。
要是从正面拍接吻的镜头,对比之下甚至有些残忍,遗憾的感觉太重,不是倪飞红想要的,但是从背后拍,不露脸,就能抹消掉了,他既可以拍秦玺微微驼下去的背,苍老的手,也有相爱的温情在。
“秦老师,背再弯一点,动作慢一点。”倪飞红在监视器后说。
秦玺就放慢了动作,重新再来了一条。
宁黎白皙纤细的指/尖紧紧攥在陆怀洲的袖子上,攥得特别用力,指腹都是通红的,镜头挪到他手上拍了一个特写。
“卡!”
再往后的床/戏,过程都跳过,直接拍事/后,工作人员弄了好几床被子堆在床上,揉到凌乱,池容穿了条短裤,露出条雪白笔直的小腿,脚弓的弧度都很漂亮。
旁边秦玺的被子却盖得很严,像个怕冷的老人家。
然后倪飞红挪过镜头,拍了下池容的腿和脚,又拉了个远镜头,拍他们一起躺在床上,隔着一段距离,手却握在一起,再拍外面的雪,桌子上弯坠的花,鱼缸里晃动游曳的金鱼,还有床头暖黄的灯。
氛围拉满。
甚至比那种单纯的亲密戏更有感觉。
拍完,今晚就剩最后一场戏了,宁黎穿着陆怀洲的T恤,底下一条短裤,踩着拖鞋去给陆怀洲拿药,陆怀洲有点关节炎,现在还不是很严重,但每晚都得吃药,不然会腿疼。
“吃几片?”宁黎拿着药瓶,转过头问他,余光瞥到窗台上的那盆薄荷,“怀洲,你什么时候养的薄荷?”
“两片。”陆怀洲掩住嘴咳嗽了一会儿,盯着那盆薄荷,眼神温柔了许多,“在你走之后,我去买的。”
电影前期,陆怀洲在宁黎死后,想买花去墓园看他,花店的人告诉他,薄荷的花语是重逢,他就给宁黎带了一盆小薄荷。
但其实到最后反转,是陆怀洲病重去世之前,宁黎哭得太伤心,他却连抱他都没力气,就让人带过来一盆薄荷,告诉宁黎,“别哭了,说不定哪天你还能碰到我。”
“你投胎啊。”宁黎哭着骂他。
陆怀洲就笑,“你不是喜欢小狗么,下辈子我当你的小狗……”说到一半,他又顿住,“还是算了,要是真的非得当小狗,还不如你当。”
宁黎红着眼睛抬起头,没听懂。
“我养你啊,”陆怀洲勾住他的手指,笑得很痞气,“我照顾你,不然你还得上班,多累啊,现在狗粮也挺贵的。”
宁黎破涕为笑,但抱着那盆薄荷,趴在他手臂上哭得更凶了。
池容数了几片药,白色的药片倒在手心里,他就莫名很难受,他甚至都不知道是宁黎影响了他,还是他自己的情绪。
他把药递给秦玺。
“卡!”
场记打板。
今晚的戏都拍完了。
秦玺顿时松了一口气,抹了抹眼睛说:“这戏拍得太难受了,想哭又不能哭。”
耗费心神不说。
整个剧组都有点精分。
因为只有导演、演员自己,还有旁边工作人员知道最后的反转,但他们一开始还不能让观众看明白最后竟然会有反转,观众视角看,他们现在的戏份都很温馨,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其实是把钝刀子。
是慢慢浮起来的那种疼。
“剧组请了心理疏导,”倪飞红是个经验丰富的大导,提前就预判到了这种情况,“真的受不了别忍着,拍戏很正常的事。”
才开拍几天,倒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秦玺笑了笑过去卸妆。
他碰到戚陆霄,都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打招呼了,《越界》跟《学神》一样都是星洲拿来签票房对赌的戏,戚陆霄让他来演,等于公司给了资源在捧他,但偏偏跟他演对手戏的是池容,他莫名心虚。
“戚总。”秦玺还是过去见了见。
戚陆霄跟往常一样,冷淡地点了下头。
等秦玺离开,那双眼眸才垂下来,薄唇抿得很紧。
“戚老师。”池容换了衣服,抬起手在戚陆霄眼皮底下晃了晃,又探出一颗脑袋,眨了眨眼,顿悟似的问,“你在吃醋么?”
其实在片场看,最亲密的也就牵了个手而已,但监视器后不一样,光影拍得暧/昧浮动,各种借位镜头,很有欲/望交缠的感觉。
戚陆霄没办法欺骗自己。
他连看池容拍戏都会嫉妒,他根本不可能忍受池容真的跟别人在一起。
戚陆霄没开口,池容摸到他手背冰凉,不太放心,往他身上摸了摸,“你的药呢?”
“我没事。”戚陆霄握住他的手低头亲了下。
池容跟戚陆霄往停车场走,下楼之前,秦玺的妆还没卸完,鬓角仍然是花白的。
池容瞥了一眼就匆匆收回视线,将指/尖插/入戚陆霄的指缝里,攥紧戚陆霄的手。
“在想什么?”戚陆霄握住他的手放在大衣外兜里。
深夜,荣城下了头一场雪。
戚陆霄的掌心很热,池容拍戏时冰凉的手指都血液流通起来,指/尖还有淡淡的药味。
池容抬起眼睫。
从他穿书之前开始,他身边其实就没缺过追求者,但池容知道自己心底有点冷漠,对他来说,喜欢跟爱是不一样的,所以他谈恋爱也很慎重。
他在综艺上答应戚陆霄……他都没想到自己会答应。
他当时也很喜欢戚陆霄,但以为还差一点,并没有爱上他。
他喜欢戚陆霄,仍然一辈子只会喜欢他一个人,要是戚陆霄离开的话,他就带着回忆过他的下半辈子,他会永远想念他,就像宁黎在现实世界一直养着一盆薄荷,但他仍然能过得很好,不会因为失去了这个人就不能活。
现在却发现做不到。
从他拍头一场戏失控掉泪的时候,他就突然醒悟。
他入戏出戏都很快,一开始跟戚陆霄也是演戏,从原主逃婚那天,演到戚陆霄陪他上综艺,这场戏他早就出不去了,他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原著里注定会死的反派。
“容容。”戚陆霄垂眸叫他。
池容拍掉他呢子大衣肩头的雪,捧起他微凉的脸颊搓了搓,红着脸小声说:“我爱你,这次是真的。”
第76章 别让我害怕
戚陆霄愣了下, 池容温热的掌心揉在他脸颊上,他攥住池容的手背, 嘴角翘了翘, 低声说:“我早就知道了。”
池容眼睫颤抖,红着脸没再吭声。
荣城下了雪就开始变冷,池容跟戚陆霄没在外面多耽搁, 直接上了车。
到家又已经很晚,白天拍的几场在游乐场的戏实在很费心神,而且那些项目他跟秦玺是真的玩了很多遍才拍完,身体也很累。
池容都没能再作妖, 就睡了过去。
秦玺之前签了一个综艺, 明天得去录制,跟剧组请了一天假, 池容就也在家待了一天。
翌日,戚陆霄要去医院看戚老爷子, 顺路将池容送去剧组。
“他醒了么?”池容在车上吃戚陆霄给他做的金枪鱼饭团, 膝头还放着剧本,见戚陆霄放下电话, 就抬起头问。
“嗯,”戚陆霄指腹拨弄了一下他昨晚睡觉时压红的耳朵尖, 轻描淡写道, “醒了,但口齿不清, 也站不起来,还在重症病房。”
池容禁不住在心底喟叹。
这也太顽强了。
戚老爷子被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 戚文月跟陈赫缇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 戚家旁支的亲戚也都纷纷赶到医院探望, 包括展岑桥。
戚陆霄要去医院。
戚文月就瞬间陷入了恐慌。
现在连一个能帮她的人都没有,她走投无路,只能去找陈赫缇和展岑桥,陈赫缇在他们戚家待了三十多年,是她父亲最忠心的属下,展岑桥的母亲又跟她关系很好。
“陈叔,你想办法救救我吧。”戚文月哭红了眼睛,在医院待了太久,头发都是凌乱的。
陈赫缇满脸错愕,似乎难以置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痛心地说:“小姐,你糊涂啊。”
展岑桥也在旁边一愣,神情莫测。
他其实多少听说过戚陆霄当年还在戚家的时候发生的事,但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程度,戚常他们能瞒十几年倒也够不容易。
“既然这样,”展岑桥手插在兜里,冷淡地一挑眉问,“您想出国么?”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不是戚文月处理得不干净,是但凡犯罪,都有蛛丝马迹可寻,何况戚陆霄几乎布了个死局,戚文月不敢解决那个医生,就只能眼睁睁等着戚陆霄将人找到。
但她要是出手解决,又会被戚陆霄抓到把柄。
只看她更想冒那种风险了。
医院走廊角落灯光昏暗,戚文月现在格外心慌,眼睛红肿,没留神展岑桥的表情,她抓住展岑桥的手腕,央求地问:“岑桥,你问问你爸妈,能不能找机会送小姨出去……”
她只怕医院都是戚陆霄的人,她连医院门都出不去就会被抓回来。
“我肯定会问的,小姨你先别急,”展岑桥挣开手腕,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待会儿就给他们打电话。”
戚文月怎么可能不急,但她也不敢催得太紧,怕展岑桥不管她。
她被她大哥和戚老爷子捧在手心里长大,这辈子都没开口求过人,脸上难堪,心里更难受,低下头坐在旁边长椅上掉眼泪。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戚陆霄还没到,警察就先到了,戚老爷子抢救后才醒来没多久,怕刺激到病人的情绪,警察让陈赫缇去病房将戚文月叫出来,戚文月顿时敏.感地一转头。
“凭什么?”戚文月相当抗拒,一会儿说跟她没关系,一会儿又开始怒骂戚陆霄,往病房里躲,“你们抓错人了!”
她趴在戚老爷子病床旁边不愿意走,脸上的妆都哭花了,涕泪满面地使劲晃戚老爷子的胳膊,嗓子都是哭腔,“爸……爸你救我啊,我不想走,我不想去坐牢,我会死的……”
戚老爷子人还有意识,却起不来,脸涨得通红,眼睛极力睁大,都泛起血丝,却攥不住戚文月的手,眼睁睁看着她被带离医院。
这一口气没上来,拼命撑起的身子顿时往后一倒,又晕了过去。
“医生!”陈赫缇慌忙叫人。
病房乱成一团。
…
池容还不知道医院发生了什么,他到剧组时,秦玺已经做好了妆造。
宁黎是个律师,大学毕业以后就在律所实习,这次穿越,他重新考了证,又继续去了一家律所,上班不到半个月,被人打了。
他的顶头上司败诉,当事人怀恨在心,想报复又找不到人,最后盯上了宁黎,在宁黎晚上离开律所时,冲过去给了宁黎一拳。
宁黎是个不会打架的,而且对方人高马大,力量差距悬殊,他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还是律所同事看到,才赶紧叫了保安。
然后又报警。
宁黎本来不想告诉陆怀洲,但他鼻青脸肿,肯定解释不清,就只能给陆怀洲发了条消息。
再往下一场戏就是陆怀洲赶去医院,他当了一辈子大学教授,在校对待学生是很严格的,有些不怒自威的样子。
何况年轻时候性格就很混,在医院见到宁黎没事,抬手就朝那个人揍了回去。
“你有病吧,”对方咬牙怒骂,“跟你这个老头有什么关系?”
“陆怀洲!”宁黎也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拉住。
警察也赶了过来,问清事情缘由,就将那个人带走了,陆怀洲拿了药,跟宁黎回家,宁黎腿上也被踹得很疼,雪天还不好走。
他们打了辆车,但上楼时宁黎一弯腰就皱了下眉,脸色苍白。
“小黎,我背你。”陆怀洲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宁黎就笑,“你还能背得动么?”
“背你当然能,”陆怀洲俯身,等他趴到自己背上,“只要我还站得起来,就能背你。”
宁黎眼眶热了一瞬,那股委屈才翻江倒海似的涌上来,他趴在陆怀洲的背上,陆怀洲的腰就瞬间被压弯了,却很稳地将他背了起来。
“被人欺负了都不告诉我。”陆怀洲埋怨他。
宁黎跟他顶嘴,“告诉你怎么样,你去跟他打架么?”
陆怀洲颤巍巍地背着他上楼。
倪飞红在前后和侧面摆了好几个机位,拍到宁黎乌黑的发顶,还有陆怀洲花白的头发,镜头往前一转,陆怀洲眼底是湿的。
“卡!”倪飞红说,“过了,下一场!”
在医院的那场戏其实还没拍,等到晚上再拍,免得剧组来回倒地方。
他们还得在从陆怀洲的家到宁黎公司的这条路上拍至少五六场戏,都不难,但需要一直换妆造,而且每次的情绪也不一样。
从宁黎被打的那天起,陆怀洲就开始接他下班,他已经退休了,是被返聘回去的,学校给他安排的课程基本都在白天。
他下班正好能去接宁黎。
从他六十岁,到他七十三那年,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七十三岁的时候他生了一场病,走不动路了,就在宁黎公司旁边租了一个带电梯的房子,等宁黎快下班,他就自己推轮椅下去。
在楼底下等他。
后面几场戏,还有一条大金毛的戏份,陆怀洲七十岁开始,觉得自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怕突发急病离开宁黎,就养了一只金毛,万一他走了,宁黎不至于一下子那么孤单。
所以后面他去接宁黎,都牵着这只金毛。
每一场戏都得拍出变化。
宁黎在律所上班,池容就换了身黑色的西装,外面套着白色的长羽绒服。
“《越界》第三十九场一镜一次!Action!”
陆怀洲头一次去接宁黎,没提前告诉他,还给他带了一大捧玫瑰,深冬的季节,陆怀洲穿得也很厚,还戴了条围巾,鼻梁架着眼镜,就算头发白了,也衬得高挺又儒雅。
他抱着那捧玫瑰,许多人都在回头看他。
宁黎一出来,抬起头就愣住了,然后眼睫扬起一个极灿烂漂亮的笑,朝他跑过来,扑到他怀里,玫瑰都被压散了,花瓣掉了一地。
惊喜道:“怀洲!”
再往后,春去冬来,换了妆造,加深了陆怀洲脸上的皱纹,他的背也越来越弯,鬓角全白,手上还多牵了一条一两岁大的小金毛。
宁黎也不敢扑他了,就走过去牵住他的手,假装责怪,眼睛却是弯的,“陆教授今天怎么这么晚?”
“周周不愿意出门。”陆怀洲嫁祸小狗。
其实是他自己腿疼走不动了,歇一歇,再走几步。
最后两场戏,宁黎也三十多岁了,池容的妆造开始变化,掩饰掉了他眼尾微微圆润的弧度,显得更狭长,他肤色冷白,那双眼冷冽漂亮,光影勾勒出他身体挺拔的线条。
许小遥差点惊呼出声,又捂住了嘴。
好像见到了池容多年以后的样子。
晚上,三十多岁的宁黎朝陆怀洲走过去,陆怀洲坐在轮椅上,怀里放着一捧玫瑰,手上牵着金毛,另一只手还给他打了手电筒。
“这么冷,不要在楼下等了。”宁黎俯身说。
陆怀洲眼尾都是皱纹,笑起来皱纹就更深了,对他摇了摇头。
“卡!”场记打板。
秦玺的戏份结束了,池容还得再来一场。
是陆怀洲去世之后,宁黎自己下班回家,站在楼底下盯着那片黑暗看了很久很久,仰起头眼眶通红,眼泪沿着眼尾掉了下来。
拍完这场,他们就转去医院。
池容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一直心神不宁,他坐在剧组的车里,盯着车窗外纷纷扬扬的雪,心跳都快了起来,有点透不过气。
就给戚陆霄发了条消息。
【唔西迪西:戚老师,你还在公司么?扔给你一只兔子.jpg】
按道理这个时间戚陆霄应该会很快回复他。
却等了半个多小时,剧组的车停在了医院外,戚陆霄还没回复。
池容嘴唇抿了下,忍不住给戚陆霄拔了个电话。
却是韩城接的。
“我跟先生在医院,刚才路上被车撞到……”韩城低声说,然后又赶紧补充道,“池少你别着急,没什么事,就是轻微的擦伤,先生去做检查了,待会儿就能出来。”
就在他们拍戏的这家医院。
池容匆匆跟倪飞红说了一声,转头带着瞿白下车,往医院走去。
戚文月被警方带走,陈赫缇还得顾着公司,焦头烂额,展岑桥就留下来给戚老爷子陪床,当然也听说了戚陆霄出车祸的事。
他去探望,在走廊迎面撞见池容。
“池容?”展岑桥眉梢微挑,他低低地嗤笑了一声,“你跟我舅舅倒是感情深厚。”
他不觉得池容真的喜欢戚陆霄,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池容像疯子一样追了他好几年,但跟戚陆霄在一起,总比给其他人陪.睡好多了,好歹戚陆霄似乎是很喜欢他。
池容身上还穿着拍戏时的西装,下车就往医院走,羽绒服的拉链也没拉上,随着走动,外套前襟敞开,下摆带起一阵冷风。
他浓深的眼睫被冬夜的寒气浸得微微湿润,面容冷白,那双眼也格外冷,眉头皱了下,不想跟展岑桥周旋,漠然道:“滚。”
展岑桥一顿,像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脸上由白转红。
池容却已经离开。
展岑桥的经纪人卢照也在旁边,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盯住池容的背影,见展岑桥咬肌紧绷,眉眼都压着怒意,忙说:“岑桥,别管他了,咱们过来也不是为了见他的。”
说完,他觑着展岑桥的脸色,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人就是贱。
人家上赶着追你的时候,你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现在被彻底无视,又想找存在感,换成以前,展岑桥哪会主动跟池容搭话。
池容过去时,戚陆霄恰好做完检查出来。
池容抬起眼睫就瞥到戚陆霄额头渗血的纱布,呼吸一紧,跑了过去,戚陆霄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头,将人搂在怀里,池容小心翼翼拿指尖碰了下纱布,“怎么弄成这样的?”
“没事,”戚陆霄漆黑的眸光瞥向周遭,掌心抚在池容紧绷的后背上,然后俯身凑在池容耳旁,低声道,“别怕,是假的。”
池容怔了怔,飞快地反应过来,心头的紧张褪去,脸上露出个更加担忧的表情,眼中也开始蓄出泪光,柔弱害怕地埋在了戚陆霄怀里。
戚陆霄:“……”
“宝宝。”戚陆霄又对着那耳朵低声说。
池容仰起头眨了眨眼。
戚陆霄拎起人的后衣领,就像拎小猫那样将人拎开,垂下眼眸跟他对视。
喔。
池容懂了。
戏过了。
他赧然低头,跟戚陆霄去病房等检查报告出来。
去了病房,韩城跟几个保镖守在外面,也没有外人,池容才凑过去拆掉纱布,没有缝线,确实只是擦伤而已,甚至没怎么出血。
“到底怎么回事?”池容还是莫名不安。
戚陆霄握住他的手。
今晚就是上辈子他跟池容签离婚协议的那个晚上。
上辈子他开车送池容去剧组拍戏,却在路上跟池容一起出了车祸,池容扑过去救了他,被撞得头破血流,受了重伤。
戚陆霄今晚跟韩城去公司开会,又遭到了车祸。
但戚陆霄提前有防备,韩城也一直打起十二分精神,最终只是被刮蹭到车头。
警方过来调查了事故,对方酒驾已经被拘留了,戚陆霄受的伤没有原著里重,也没有上辈子池容的伤重。
剧情被改变了。
“酒驾?”池容还是觉得不太对劲,“跟戚常他们没关系么?”
上辈子这场车祸是戚文月策划的,现在事故才发生,戚陆霄还没来得及查到凶手,但戚文月已经被捕,应该没时间谋划这么多。
池容眼神又盯向那块故意弄上血迹的纱布。
戚陆霄屈起指节蹭过他手心,他不必解释,池容也懂了他这么做的目的,他点了点头,“我明他暗,说不定能诈出马脚。”
他一直处在明面,对方藏在暗处,千日防贼是防不住的,他不能这么被动。
所以今晚还是开了车。
而且,万一对方真的有上辈子的记忆,恐怕也会对他起疑,想试探他,他完全躲过去,几乎就等于将重生的事暴露于人前。
“反正你心里有数,”池容仰起头亲了亲他的唇角,那双漂亮凉薄的眼睛将他盯紧,威胁他,“别让我害怕,我是不会去养薄荷的。”
“……”戚陆霄手臂一收,搂住他的腰将人抱到腿上跨坐着,似乎不合时宜,却没忍住低笑了一声,哄着问,“那你养什么?”
池容憋了憋,憋得脸颊都有些泛红,决定效仿原主,嘟囔说:“我要去犯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我去看猛男脱衣舞,我还要去酒吧找那个跳钢管舞的,我……”
他越说越详细,耳根还诡异地红了下,戚陆霄脸色越来越黑,掌心托住他的屁.股,池容满脸涨红,终于闭嘴。
“可惜没这个机会了。”戚陆霄轻声冷笑,打断了他的臆想。
池容手臂搂住他的脖颈,垂下睫毛。
“你在这儿,”戚陆霄亲了亲他的鼻尖,眼眸深邃温柔,“我怎么敢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戚总:平等地恨每一个脱衣舞猛男。(bushi)
第77章 你也亲亲我
池容定定地瞅着他, 突然俯身在他颈侧使劲咬了一口,牙尖没入皮肉, 几乎尝到了血腥味, 戚陆霄呼吸一重,却没有躲。
“疼么?”池容问他。
戚陆霄搂住他,鼻尖埋在他温热的颈窝里, 如实道:“疼。”
“给你做个标记,”池容脸颊滚热泛红,唇瓣凑上去吮了吮被咬破的皮肉,又后悔咬得太重, 小声说, “你是我的alpha。”
戚陆霄低笑了下,抬起头吮住他的嘴唇, 吮得那两片软肉湿软发颤才松开,掌心轻轻地拍在他腰侧, 应道, “对,是你的。”
池容还有场在医院的戏没拍, 戚陆霄就陪他过去拍戏,下了戏夜深人静, 池容转过头瞥了一眼医院空无一人的走廊。
剧组是在医院下班之后过来拍戏的, 这层楼也没有病房,晚上只有剧组的工作人员在。
“怎么了?”戚陆霄攥着他的手, 他指.尖修.长,恰好能将池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严丝合缝。
“没事, ”池容抱住他的手臂, 走廊地面光滑, 他不好好走路,挂在戚陆霄身上,让戚陆霄拖着他走,脸蛋子也往人背上一蹭,咕哝说,“我好像来过这个地方。”
但医院都大同小异,他也没多想。
这部电影拍得太累,情绪消耗,身体也跟着消耗,池容每天晚上都饿得心慌,非得吃顿宵夜才能睡着,他拉着戚陆霄去了一家医院附近的餐厅,点了蟹黄包还有烤鲥鱼。
戚陆霄的胃口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好。
他的病不可控制地越来越重,就像当年他母亲一样,心头压抑着违背本性的郁气和暴躁,也很难入睡,整个人身体渐渐疲累。
晏余新开的药,副作用让人反胃恶心,舌根总是泛起一股苦涩的味道,而且也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就在旁边给池容挑鱼刺。
“戚老师,”池容夹了一块蟹肉喂给他,眼眸期待,“你不尝尝么?”
戚陆霄低头吃掉。
他瘦了许多,侧脸勾勒出冷白的轮廓,头顶的灯光从他眉骨往下投出一片阴影,映在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中,面容越发深刻。
池容时不时抬手喂他,他喂的,戚陆霄都不拒绝,最后还是一人吃了一半,池容还有些没饱,戚陆霄又给他点了份馄饨。
出去上了车,戚陆霄手掌在他微鼓的小腹上揉了揉,嘴角突然翘了下,亲他耳朵说:“我们容容又怀宝宝了么?”
“你不想要么?”池容眼神谴责。
戚陆霄俯身从背后搂住了他,额头抵在他后颈上,池容耳根倏地一热,白皙的耳朵尖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充血,他不敢动,戳了戳戚陆霄的手背,“戚老师,你在撒娇么?”
“我要一个宝宝就够了。”戚陆霄在他后颈亲了下,嗓音低沉,裹挟着淡淡的冷清,即便是腻歪的情话,似乎都每个字都干净利落。
池容红着脸转过身抱住了他。
戚陆霄还有工作没处理完,他送池容到家,然后就得离开,池容已经洗完澡钻到被子里了,戚陆霄掖好他的被角,攥住他的指.尖抚在自己侧脸上,“晚安,唔西迪西。”
“你这么忙就别去剧组接我了,让瞿白跟我开车回家就行。”池容摩挲过他的眼睫、鼻梁,戚陆霄眼底还有淡淡的疲色。
戚陆霄摇了摇头,“想见你。”他顿了下,又说:“不然睡不着。”
他也不知道这辈子是不是仍然注定一死。
宁黎和陆怀洲还有十六年,但他今晚清醒地意识到,他的死期要是和原著里一样,他跟池容在一起,也许都不到三个月了。
去掉不能见面的时间,只有每晚的几个小时,加起来可能不到半个月。
原著的剧情已经开始。
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早做打算。
戚陆霄按了按擦伤的手臂,被西装外套遮住,池容没看到。
池容将发烫的脸颊埋在被子底下,只露出一双乌润的眼睛,催他离开,“我现在要睡觉了,你快点走。”
“你们星球不是每天都要亲亲么?”戚陆霄却无赖起来,嘴角翘了翘,带着薄茧的指腹就捏住了池容的双颊。
池容嘴巴被挤得嘟着,戚陆霄低头亲他,池容就无措地乖乖揪住他袖子。
戚陆霄松开手,池容白皙的脸蛋都被捏出一片薄红。
戚陆霄站起身,掌心轻轻在他脸蛋上拍了拍,给他赊账,像一头温柔的大尾巴狼,“好了,还欠你九个,明晚再还给你。”
池容:“……”
池容臊着脸往被子里拱了拱。
他从被子底下伸出几根手指头,提醒戚陆霄,“而且还差三次。”
戚陆霄:“……”
戚陆霄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将他的手塞回去。
等他再抬起头 ,戚陆霄已经离开了,庭院亮起了一片车灯,然后又陷入漆黑。
…
他们这部电影,倪飞红本来是想按剧本往下拍的,但老年妆化起来很复杂,而且秦玺经常一整天都是这个妆造,怕拍久了演员皮肤受不了,到时候再影响后期拍摄,就将第二次穿越的戏份往前挪了几场。
片场也跟着换到了一所高中。
池容凌晨五点多又赶往片场。
在陆怀洲病死后,宁黎开始了第二次穿越,穿到了他跟陆怀洲高二那年,然后一直到他们高中毕业,这次穿越才结束。
秦玺格外紧张。
毕竟他都快三十岁了,而且身材高大,不像个高中生。
“换了校服还行,”倪飞红笑了笑说,“所以前段时间才让你减重,瘦下来,肌肉少了,就有那种十七八岁的单薄感。”
正好他们老年的戏份也拍到了陆怀洲七十多岁,陆怀洲马上就要生病了,秦玺从进这个剧组开始,就一直在减重。
现在恰到好处。
整部电影,秦玺都是消瘦状态,老了很瘦,少年时期也很瘦,再往后第三次穿越,电影里宁黎病重,他跟着担心,更形销骨立。
头一场戏拍陆怀洲放学骑车送宁黎回家。
电影里这个时候是夏天,还下了场暴雨,剧组就弄了人工降雨。
但现实却是冬天,开口就有呵气,为了说台词的时候不穿帮,池容跟秦玺在导演喊“ACTION”之前嘴里都含了冰块。
“我帮你撑伞!”宁黎跑过去,眼睛亮亮地坐在陆怀洲车后座,然后扶住了陆怀洲的腰。
风雨太大,路上撑伞的学生都被淋成了落汤鸡,何况骑车,陆怀洲就说:“我送你去前面的公交站,你坐车回去,或者打车。”
宁黎不愿意,坚持给他撑伞。
他几乎都撑在了陆怀洲头顶,陆怀洲又握住他的手腕,让他把伞往后遮一遮,宁黎执拗地撑过去,二八大杠都被拧得不成直线。
还是路过他俩的班主任看不下去,停下电动车喊人,“陆怀洲!宁黎!骑车不要打打闹闹,下这么大的雨,想出交通事故吗?”
宁黎转过头。
班主任递给他俩一身雨衣。
“谢谢老师!”宁黎连忙让陆怀洲披上,然后他撩起雨衣往底下一钻,雨衣不透气,又很逼仄,灼烫的体温都好像交融到一起。
身后是渐渐远去的学校,放学的铃声,涌出校门的同学。
这场戏一条就过了。
到了傍晚,戚陆霄给池容发了条消息。
【。:宝宝,你们晚上在哪儿拍戏?】
片场一直在变动,他去接池容,都得提前问一声。
池容应该正在吃晚饭,很快就回复他。
【唔西迪西:在筒子楼!】
是陆怀洲的家。
陆怀洲父母去世得早,一直跟爷爷奶奶住在老旧的筒子楼,宁黎经常晚上过去找陆怀洲写作业,写晚了就拿这个当借口留宿。
戚陆霄垂下眼睫,薄唇不自觉地抿起。
【。:你们晚上拍什么?】
在筒子楼的戏份,基本都是暧/昧戏。
还有宁黎和陆怀洲的初吻。
【唔西迪西:探头.jpg】
池容委婉。
【唔西迪西:就是会让我们戚老师变色的那种。垂耳兔羞涩.jpg】
还是环保色。
戚陆霄:“……”
才开完会,离开会议室,姚凭跟在戚陆霄身后,抬头就见戚陆霄突然停住了脚步,脸色陡然一黑,那双桃花眼更加漆黑发沉。
他还穿了深色西装和黑色的长呢大衣,整个人挺拔阴沉。
但瘦了许多,面容甚至有些苍白憔悴。
“戚……戚总?”姚凭迟疑开口。
戚陆霄喉结滚了滚,放下手机,他拿着车钥匙,边大步往前走边低声继续嘱咐姚凭,“去把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股份都登记出来,明天交给我。”
“好的。”姚凭立刻道。
作为助理,戚陆霄不解释,他就没有多过问。
但都列下来之后,映在电脑屏幕上,心头才突然一惊,手心也泛起冷汗。
他给戚陆霄发消息。
【姚凭:戚总,您要立遗嘱么?】
戚陆霄过了一分钟回复。
【。:对。】
姚凭就是律师出身,戚陆霄不放心将这个事情透露出去,他已经写好了遗嘱,发到了姚凭的电脑,后续都由姚凭来处理。
【。:你算一下,除了戚氏,我名下的公司、股份,都卖掉大概多少钱。】
【姚凭:好。】
戚陆霄到片场时,池容跟秦玺刚拍完了一点琐碎的相处镜头,然后马上就要拍那场初吻的戏。
秦玺简直叫苦不迭。
他本来就很紧张,他拍电影不多,又是倪飞红这种拿过奖的大导,还是个同性电影,公司还要拿这个电影对赌,他进组之后压力一直就很大,尤其是发现他有时接不住池容的戏。
心头的焦虑就攒到了一个极点。
这部电影的剧本很扎实,而且从任何角度讲都足够感人,他也是个演员,不想辜负这个作品,从头到尾都是他跟池容的对手戏,但凡有一个人逊色,最后都会影响整体效果。
还好池容一直带着他,不管出戏、入戏,现在他看到池容那张脸,就几乎能瞬间入戏。
偏偏戚陆霄在。
他又开始紧张了。
但是又不敢让戚陆霄走远点。
“秦哥?”池容疑惑地瞅了他一眼。
秦玺虚弱地笑了笑。
“……”池容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戚陆霄,戚陆霄神情淡淡,臂弯上搭着大衣站在片场角落,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个煞神。
池容走过去赶人,还没开口,戚陆霄垂下去的眼睫就颤了下,低头去跟导演坐在监视器后,被监视器挡住,秦玺看不到他。
池容眼巴巴地盯住戚陆霄,戚陆霄在他腰上拍了下,“去吧。”
他们这场戏,宁黎在陆怀洲家里留宿,他去洗完澡,趴在陆怀洲的床上接着写作业,但是陆怀洲去洗澡出来却不见宁黎的人影。
“小宁?小黎?”陆怀洲擦了擦黑发上的水珠,还以为宁黎去了外面。
抬起头,窗帘却晃了晃。
他走过去,一把拉开窗帘,只剩下那层乳白的窗纱,宁黎躲在窗帘后面,在看楼下的夜景,转过头,镜头底下,两个人隔着雾蒙蒙的窗纱对视,宁黎头发还有些湿,乌黑的碎发垂下来黏在脸颊上,那双眼眸漂亮灼人,忍住害羞怯怯地小声叫他,“陆怀洲。”
陆怀洲没有拉开那层窗纱,就这样攥住了他的手腕,跟老年时期的那个借位的吻一样,仍然是从陆怀洲的斜后方去拍借位。
但这次拍的是他攥住宁黎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宁黎蜷起的指.尖,还有陆怀洲属于少年人的单薄却宽阔的肩背。
倪飞红很追求自然的光影,所以按照剧本,白天的戏都尽量白天拍,晚上就放在晚上,现在筒子楼下偶尔车灯晃过,监视器后光影通透,这一镜几乎能原封不动地当成电影海报。
虽然没真的亲到,但在监视器后几乎吻得难分难舍,戚陆霄眼眸透过监视器,像在看秦玺,又像陆怀洲,或者任何一个人。
像一场漫长又折磨的戒断反应。
他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做好万一离开池容的准备,他不能走得太不甘心。
否则池容永远都忘不了他。
“卡!过了!”倪飞红说。
他们今晚的戏到此为止,秦玺晚上还有个杂志内页要拍,换了衣服就匆匆离开片场,池容还没从窗纱后出去,他抬起头,望向戚陆霄。
戚陆霄也在不远处望着他,那双深而亮的眼睛很温柔地看向他,眼窝微微陷落,深邃如幽海,池容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剧组的工作人员都习惯了戚陆霄每晚过来接池容,要是偶尔不来,还觉得不太适应。
一开始还有人忍不住去看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现在几乎都没人看了。
而且他们但凡拍夜戏,收工晚一些,戚陆霄会都给整个剧组买宵夜,或者发补贴,像一种贿赂,场务带着人收拾好东西,就匆匆离开,将这个地方空出来给了戚陆霄。
戚陆霄走过去,隔着层叠薄透的窗纱去抓池容的手,池容眼眸透出一股狡黠,往后倒退着躲避他,戚陆霄就扑了个空,他索性抬手撑在墙上,顺势将池容圈入怀中。
“躲什么?”戚陆霄垂眸盯住他,低声地问。
池容耳根红得发烫,戚陆霄高大消瘦的身影透过一层朦胧的白纱,又像一层雾,映在他眼底,他几乎能闻到戚陆霄身上混着玫瑰和雪松气息的香水味,却触碰不到他。
只有脚尖抵在一起。
他垂下睫毛,轻轻踢了下戚陆霄的皮鞋。
戚陆霄弯了弯唇,隔着那层窗纱跟他抵住额头,趁池容害臊,带着骨子里的侵略性将人牢牢抓住,他掌心禁锢着池容的肩膀,又像某种被驯服的兽类,目不转睛地盯着主人。
“宝贝,你也亲亲我。”戚陆霄嗓音温柔低哑,跟他讨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前情回顾:
戚总病越来越重最后结局疯了这个开头提过好多次,以防连载期时间跨度大,有宝子忘了看不懂,还是标一下,就不标具体章节了。
(不是这次还会疯的意思)
第78章 任性
池容眼睫颤了颤, 见剧组的人都走了,就仰起头吻住了他, 那层雾一样的白纱还挡在他们中间, 遮住了池容漂亮白皙的脸庞。
戚陆霄突然想起了之前他在综艺上,跟池容拍过的那场戏,只不过当时池容当时戴的是一个大红色的流苏盖头。
池容凑上去亲了一下, 嘴唇上亲到的触感很怪,他抬起手想扯开窗纱。
倪飞红很注意细节,为了这场戏有种雾里看花的效果,窗纱都是精挑细选的, 很薄, 也很柔软,好几层层叠拼接在一起。
他像被裹在窗帘后无法挣脱的猫, 透着股笨拙和急切,眼眸湿润乌亮, 盯住戚陆霄。
“怎么这么笨。”戚陆霄唇角翘起, 垂眸袖手旁观,见池容马上就要恼羞成怒, 终于帮忙把他解救出来,伸手将人抱了满怀。
池容扑到他怀里, 还没来得及谴责, 唇瓣就被吮住,他齿关下意识松开, 唇舌厮磨,几乎断片了, 手臂紧紧攀住戚陆霄的肩膀。
喘.息都被裹入腹中, 池容没忍住咬了下戚陆霄的舌尖, 戚陆霄从胸膛溢出一声低笑,掌心捧着他脸颊发狠似的在那唇上吮吻了一下,池容唇瓣陡然发烫,只觉得又肿了起来,戚陆霄才缓缓地将人松开。
“我还以为你会晚会儿再来。”池容抿了抿湿红的唇肉,眼尾也喝醉一样泛起酡红,歪在他怀里,指.尖拨弄他大衣的纽扣。
他晚上给戚陆霄发消息的时候,一开始戚陆霄说还在开会。
戚陆霄垂下眼盯住他,轻声冷笑,“过来看看我是怎么变色的。”
池容:“……”
池容赧然低头。
他们戚总怕是命中注定必有一绿。
池容推着人肩膀出去。
戚陆霄今晚能陪他在家睡,但明天就得出国一趟,估计得半个多月能回来,临睡前轻轻勾了下他脖颈上挂着戒指的那条银色项链,“出门就带上瞿白,不管去什么地方。”
池容怀里搂了个抱枕仰躺在床上,闻言将抱枕丢开,抱过放在床头的小狼玩偶。
就像狮子王里那个经典动作一样,他把玩偶举过头顶。
然后宠溺地亲了一口。
戚陆霄:“……”
“替身又该上位了。”池容将脸颊埋在小狼的肚皮上,还蹭了蹭,嘴里咕哝。
毕竟是街头娃娃机抓到的玩偶,其实质量不怎么样,肚皮上的毛不太柔软,池容蹭了几下,脸蛋就泛起一层绯色。
戚陆霄漆黑的眸子沉沉地盯着他,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连这个玩偶都看不顺眼,从他怀里拎走,然后搂住池容的腰把人抱到怀里。
“我明早的飞机。”戚陆霄攥住他手指亲了亲,哑声说。
“嗯。”池容小声答应。
但戚陆霄还没放开他,他疑惑地抬起头。
戚陆霄握住他后颈就突然亲了上来,勾住他的舌.尖几乎将人亲到喘不过气,池容头晕目眩地仰面陷入了床被,身.下陡然一凉。
浴袍被拉扯敞开。
池容脊椎都随之绷紧,白皙的手指不受控地攥紧了戚陆霄的头发。
他腿弯都沁出一片薄汗,戚陆霄喉结滚了下,终于抬起头,又凑上来亲他,池容面红耳赤地捂住他的嘴,戚陆霄就嘬吻他掌心。
池容眼睫一颤,对上戚陆霄幽邃的双眸,戚陆霄俯身亲了下他的脸颊,指腹碾过他湿软的唇瓣,嗓音很低,几乎央求,“容容。”
池容脸颊滚热,他才洗完澡,脚趾冰凉微红,足弓也透出淡淡的红色,踩在戚陆霄肩膀上,让戚陆霄放他起来。
他浴袍松松垮垮地掩在身上,也不收拢,任由摩挲,低头下去。
等一起去漱了口,又躺到床上,戚陆霄搂着他睡觉,鼻尖埋在他柔软的发顶上,池容身上是沐浴露浅淡的香味,又像被他的气息沾染,戚陆霄收紧手臂,将人牢牢地圈入怀中。
…
戚陆霄天还未亮先去了趟公司,姚凭昨晚已经按他的嘱咐,将他名下财产都统计了出来。
其实他跟池容还有婚姻关系,他死了,他的一切本来就都能给池容。
但池容显然更愿意当演员,也不会管公司,再者手头拥有的东西太多,容易遭人觊觎,戚陆霄就曾经为了这个,失去一条手臂,他思虑重重,不能放心。
就还是立了一个遗嘱,以防不测。
“……他不想要公司的话,到时候你们就帮他卖掉。”戚陆霄将韩城和姚凭叫去。
他摊开那份遗嘱,冰凉的机械指节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顿了顿,又补充说:“留下星洲娱乐,姚凭,麻烦你跟瞿白替他打理。”
“戚总……”姚凭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他觉得现在一切进展都很顺利,戚常跟戚文月都已经入狱,戚老爷子活着也是苟延残喘,妨碍不到他们,至于戚氏反对戚陆霄上位的其余股东,没人带头,也成不了气候。
他们从回国到现在,事情都在戚陆霄的预料之中,就算前不久出了场车祸,戚陆霄也没什么大事,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他揣测过戚陆霄可能是顾虑自己的病,但又不是绝症,戚陆霄不像庄心浓一样自.杀的话,说不定将来某一天就能痊愈。
“还有戚氏,”戚陆霄抬眸说,“戚氏名下的所有产业留给你们两个,我没有别的挂念了,万一我出事,帮我照顾他,还有冯叔。”
戚陆霄考虑过让老管家找个地方去养老,但对方没同意。
戚陆霄既然开了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他想做的事,韩城他们也阻止不了他。
何况在这个当头,戚陆霄提出将戚氏分给他们,已经是最大的信任,否则他们为了遗产背刺的话,戚陆霄就会陷入危险境地。
韩城跟姚凭都哑口无言,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好了,走,”戚陆霄眼眸幽邃,嗓音平静,毫无波澜地交代完自己的身后事,就放下遗嘱,说,“韩城去开车。”
…
《越界》开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池容醒来就看到《学神》剧组的微信群里宋寒生说了电影定档的事,定在了元旦节当天。
今年过年比较早,元旦上映,正好还能蹭上一波贺岁档。
官博也发了定档的消息,还配了张海报,是恐怖学校夜晚阴沉的月亮,夜幕下钢铁铸就的无数高楼,还有挑灯夜读的上千万考生。
宋寒生的电影本身就很多影迷期待,再加上池容和原斐好歹也是《丞相》这部剧里热度前三的CP,剧组还没正式开始做电影宣传,热度就已经居高不下。
【谢谢,代入感太强了,人好像已经坐在了考场。】
【电影的特效真的能跟海报效果一样吗?要是能的话,冲这个特效也得去看一眼。】
【戚总从国内外请了好几位特效大师,我觉得真的可以期待,这电影制片成本少说五六个亿,何况还有我们容容在呜呜呜。】
池容登上微博转发了一下官博的海报,然后就去剧组拍戏。
他们接着拍陆怀洲老年的戏份。
陆怀洲七十岁出头的时候腿脚就越来越不好了,多走几步就开始腿疼,他年轻时候还落下病根,胃也不太好,又常年吃药。
他跟宁黎终于爆发了一次大的矛盾。
宁黎是个律师,特别忙,还得每天回家照顾他,给他做饭洗衣服,他关节炎发作,再加上人老了病痛不断,有时候连床都起不来,宁黎每晚都给他擦身。
几乎端屎端尿。
他想让宁黎给他找个保姆,这样宁黎能轻松一点,其实宁黎一开始是同意的,毕竟他白天经常不在家,不放心陆怀洲一个人。
但他晚上翻来覆去,觉得还是自己照顾陆怀洲更好。
陆怀洲就瞒着宁黎,自己偷偷地找了个养老院,钱已经交了,也跟对方商量好了,会有人过来接他。
他知道宁黎肯定不愿意,就没跟他商量。
不然他永远走不了。
但还是被宁黎发现了,宁黎去养老院退了钱,红着眼眶跟他大吵了一架,陆怀洲这次竟然没让着他,还是执意想去养老院。
宁黎想要的是一个真实的陆怀洲。
所以就连陆怀洲晚年的结局,都是经过相当严谨的数据分析,然后将数万个可能性录入游戏,陆怀洲会做什么事,会生什么病,他进入游戏之前都不知道。
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陆怀洲非要离开他。
他几乎瞬间就崩溃了。
“小黎?”陆怀洲抬起头,猛然愣住。
宁黎眼眶很红,但没有哭,脸色是苍白的,嘴唇也很白,那双湿润泛红的眼睛盯在他身上,目光甚至有些绝望,陆怀洲就慌了神。
“我不走了,你不要哭。”陆怀洲拉住他的手,眼神很温和,“我是怕你难受啊,你能照顾我几个月,万一我这样拖几年呢,老人都是一年比一年更衰老的,而且有时候突然一下子就老了,身上会有味道,脑子说不定也不好使了,我现在都有点耳背,以后也许连你说话都听不清,我怎么能让你一直照顾我呢。”
他高中跟宁黎在一起的时候就想过,这辈子绝对不让他受一点委屈,但现在宁黎跟他在一起,只剩下受委屈。
“但是我想见你啊。”宁黎眼泪仍然没掉下来。
观众看到后面就会发现,是因为他在现实世界掉的眼泪已经够多了,现在哭都哭不出来。
陆怀洲鼻腔突然就酸了,他轻轻地拍了拍宁黎的背,哄道:“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我就在这儿陪你,哪儿都不去。”
“卡!”
倪飞红一打板,秦玺低头就哭了,不拍这戏,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挺能哭。
池容也难受,但他不敢哭,他得忍着这股劲儿,为了陆怀洲死后的几场戏。
哭出来就散了。
戚陆霄去出差的这半个多月,他们拍完了老年时期的大部分戏,戚陆霄返回荣城,去片场找他的当天,剧组正好拍到了陆怀洲之死。
陆怀洲七十六岁的时候得了癌症,做完手术,预后的效果不好,还出现了并发症。
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陆怀洲最多只能再活几天。
“真的不能再做一次手术吗?”宁黎追着医生问,“保守治疗呢?”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医生安抚他,“但是患者年纪太大了,再做一次手术,身体承受不了,保守治疗……真的很抱歉。”
陆怀洲呼吸都是疼的,却又连疼的力气都没有了,很高大挺拔的一个人,现在看上去特别瘦,好像比宁黎还瘦,手腕都是干枯的。
他眼尾都是皱纹,眼珠透出股浑浊,想抬手摸一下宁黎的头,但是抬不起来,最后只能虚虚地握住宁黎的手。
“你明天不去接我下班了吗?”宁黎趴在他床边,攥着他的手,小声地问,“后天呢?”
他嗓子哑了,带上了哭腔,说到最后,趴在陆怀洲的手臂上痛哭起来,眼泪汹涌地往下掉,脸颊都哭到通红。
陆怀洲眼角潮湿,淌下泪来。
医生给上了止痛泵,但陆怀洲好像还是很疼,宁黎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发颤,嘴唇都疼到惨白,心脏微弱地在胸膛里跳动。
最终还是宁黎先受不了了,他俯身摘掉了陆怀洲的呼吸机。
他似乎给了陆怀洲一个拥抱。
其实等到电影最后,从另一个镜头角度去看,宁黎红着眼睛在陆怀洲耳边低声说了句,“怀洲,我在下一个世界等你。”
“卡!”
场记打了板,池容仍然在哭,秦玺也偏过头流泪,池容腿都是软的,站起来差点膝盖一软跪到地上,却陷入身后熟悉的怀抱。
他手还是抖的,指腹上好像还有呼吸机微凉的触感。
他转过头,刚收住的眼泪,对上戚陆霄深邃温柔的眼眸,和他消瘦了许多的面容,和陷落的眼窝,突然又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剧组的工作人员也都忍不住低头擦泪。
倪飞红抹了把脸,眼睛发红,上前劝道:“池老师,不能再哭了,下面还有你的好几场戏,眼泪收一收,保存点儿体力。”
戚陆霄拿掌心擦拭掉池容脸上的泪痕,抱他起来。
倪飞红打定主意今天得拍完后面的几场戏,稍作休息,他们换去下一个片场,是火葬场还有荣城的一处墓园。
没有秦玺的戏份,秦玺其实可以不去,但他去冲了把脸,还是想跟剧组一起过去。
他们先拍了陆怀洲的葬礼。
就几个镜头,不到一个小时就拍完了,池容基本都是一条过。
再往后,就是宁黎去墓园看望陆怀洲。
这条路得至少反复拍五六次。
有的镜头是放在一开始,头一次穿越,陆怀洲病死之后,还有的是放在最后,也是为了在电影收尾时揭秘。
池容的妆造也得一直改动。
他头一场戏化了老年妆,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怀里抱着一小盆薄荷,在深冬季节一个人往墓园的高处走。
再往后,又是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年龄,反复拍了很多场,去陆怀洲墓碑的那条路,那数不清的台阶,池容至少走了不下十遍。
他还得根据年龄,根据宁黎的情绪,每一场戏都做出调整,不能演得一模一样,要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什么时期的宁黎。
很难演。
而且他们这部电影从荣城的初冬几乎已经拍到了深冬,昨晚还下了场雪,现在外面很冷,池容拍夏天的戏份,冻得双腿发抖。
但又不能在镜头底下抖。
等终于拍到最后一场戏,他脸色已经苍白了,演的却是现实世界陆怀洲死后宁黎头一次去见他,当时宁黎只有二十二岁。
所以他还得去化妆弄得稍微有气色一点。
现实世界陆怀洲死在他们大学毕业后的那一年,本来以为是个开始,他们能在一起许多年,没想到一切都随着那场急病戛然而止。
宁黎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终于渐渐地接受这个事实。
他也终于鼓起勇气,敢去见陆怀洲一面。
但抱着那盆薄荷,往墓地走的时候,眼前就越来越模糊,眼泪几乎是失控地往下掉,他指.尖还裹着一个创可贴,自己学着做饭时不小心切到了指腹,创可贴还是半年多以前陆怀洲买了放在家里的。
他走到陆怀洲的墓碑前,脸上已经都是濡湿的泪水。
他抱着薄荷蹲了很久,天色几乎黑了。
抬起头时眼眶红透,小声地说:“陆怀洲,我爱你。”
这场戏在剧本上只有一行字,“宁黎站在墓碑前,泪流满面。”
能演成什么样,都在于导演和演员。
但不需要倪飞红开口指导,池容就已经演得很好了,甚至是无法复刻的那种好,尤其在镜头底下,那双湿润的眼睛冲击力相当大。
是只要跟他稍微对视一秒,就会瞬间落泪的程度。
倪飞红几乎能想象到电影上映后,电影院里的场景。
“卡!”倪飞红激动打板,“好,这场过了!”
池容穿的还是T恤和很薄的牛仔裤,许小遥怀里一直抱着他的羽绒服,现在连忙过去给他披上,但池容又冷又累,完全站不起来。
往墓地走的这条路,又不能开车,待会儿他们还得原路走下去。
拍完天已经彻底黑了,池容眼睛红肿,甚至有些看不清路。
戚陆霄抱过他,勾住大腿一颠就背了起来。
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扛着摄像机和各种拍摄道具走在前面,戚陆霄跟池容渐渐地落到了最后,池容手臂搂着戚陆霄的脖颈,脸颊埋在他肩膀上,眼泪还没停。
从墓地离开的这条路,戚陆霄曾经走过不止一次,就算灯光黯淡,冬天下了雪,下山的台阶湿滑陡峭,他还是走得很稳。
池容抬手擦了擦眼泪,将他的脖子抱得更紧,膝盖也收紧,戚陆霄一开口,嗓子有些哑,他顿了顿,才继续问:“怎么了,宝宝?”
“戚老师。”池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凑在他耳边,小声叫他。
“嗯。”戚陆霄将他往起颠了颠。
戚陆霄比他大六岁。
“假如我活到一百岁,你就要活到一百零六岁,”池容这辈子都没跟谁说过这么任性的话,他又掉了一滴眼泪,自己偷偷擦掉,然后说,“我不要看到你的墓碑。”
戚陆霄喉结滚动,嘴角翘了下,低声道:“好。”
“你要是骗我的话,”池容很谨慎,他趴在戚陆霄背上问他,“戚老师,你听说过穿书么?”
戚陆霄手上一顿。
池容没察觉到,他眼睛很红,哑着嗓子小声地继续说:“你们公司不是有穿书的影视项目么?你骗我,我就写很多本书,说不定能再见你一面,见到你我就会骂你的。”
要是他能跟戚陆霄在一起到老,这一辈子就够了,要是不行,他也想再见他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有个事情怕被误会,我几乎不删评论,除了盗文之类的,但最近正常评论经常被审核误删,有时候我看到就去申请恢复了,有时候还没看到,评论就悄无声息被删了,大家发现评论被删不要在意。垂耳兔贴贴. jpg
第79章 满天星
戚陆霄垂下眼睫, 眼眶热了一瞬,低头亲了亲池容的指.尖。
其实他之前就想过, 他能重生的契机, 也许就是因为池容病死前写的那本书,一辈子不够,就算他忘了, 也总想再见他一面。
离开墓园的这条路,得走将近半个小时,剧组是在墓园深处拍的这几场戏。
等下去的时候,池容终于能忍住不掉眼泪了, 他脸颊很苍白, 眼眶却是通红的,睫毛上湿颤颤地挂着泪珠, 嘴唇也抿得很红。
戚陆霄将他放在车后座,捧起他的脸颊, 拿指腹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
要是当初是他去池容的世界就好了, 只要他们见面,他觉得他还是会爱上池容, 他也不再是书里一个下场凄惨的反派。
“别哭了,”戚陆霄亲了下他的眼睫, “待会儿眼睛疼。”
池容裹了张毯子, 萎靡不振地躺在后座,主要是体力不支, 哪怕这几场戏不需要演,从墓园这条路来回走这么多趟也很累人。
而且实在很冷。
池容眼皮发沉, 鼻尖埋在毯子里, 呼吸好像都有些燥热。
他感觉自己要发烧了。
许小遥提前泡好了姜茶, 戚陆霄接过去,池容撑起身在他手中喝了一口,然后又抿住嘴躺下,趴在戚陆霄的膝盖上一动不动。
“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啊,”倪飞红说,“剧组从明天开始放三天假!”
他们这部电影到现在已经拍完了一多半,进度比计划中快了很多,倪飞红怕情绪中断才想让他们连着几天一口气拍完老年的戏份。
确实累,别说演员了,工作人员跟着跑也很累,得稍微缓缓才行。
戚陆霄就带着池容回家。
池容躺下没几分钟就睡着了,戚陆霄将车后座放倒,抱他躺到后面,池容都没醒,还犯着迷糊往他怀里钻,脸蛋都埋在他肩窝里。
戚陆霄低头在他微凉的发顶上亲了亲。
到了家,等到半夜,池容果然发烧了,眼皮都烧成一片酡红,晏余匆匆赶来,给他输液,过了两三个小时才稍微退下去一点。
但额头仍然滚烫,池容昏沉睡了一觉,睁开眼时还有些发懵,眼睫迟钝地眨了眨,嗓子彻底哑了,想开口却只发出很小的一声闷哼。
“还难受么?”戚陆霄抚了下他的脸颊。
池容摇了摇头。
他就觉得有点热,眼睛好像还有点肿。
几乎拍了一整天哭戏,昨晚戚陆霄一直在给他敷眼睛,现在看起来倒是不太红了,但又在发烧,眼底水光湿润,雾蒙蒙的。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戚陆霄俯身抱他。
池容蔫答答地歪在戚陆霄怀里,他也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粥又躺回去,但嗓子没刚才那么干涩,他攥住戚陆霄几根手指,“戚老师,你别走,过来陪我睡觉。”
戚陆霄就躺下将他抱住。
池容其实不太敢睡了,他刚才做了一个梦,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整个胸腔和腹腔里都剜心挖肺似的疼,他抬起手好像还摸到戚陆霄的眼泪。
把他吓坏了。
他都没想过戚陆霄会掉眼泪。
但是在梦里无能为力,嗓子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他搂住戚陆霄的脖颈,又往人怀里钻了钻,戚陆霄比他高了许多,他恰好能严丝合缝地嵌在戚陆霄怀中,冰凉白皙的脚趾也踩在戚陆霄小腿上,蜷起,又松开。
然后突然眸底亮亮地仰起头,晃了晃戚陆霄的肩膀。
戚陆霄眉心一跳,按捺住心底熟悉的不详预感,攥住他的手腕,低声问:“怎么了?”
“小陆,你知道小说里发烧的时候都要干什么吗?”池容羞涩。
戚陆霄不解地皱眉,“去医院?”
池容:“……”
池容又往前蹭了蹭,凑在戚陆霄耳旁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戚陆霄耳根几乎立刻就蔓延开一片薄红,连脖颈都是红的,捂住了他的嘴。
“不许胡说。”戚陆霄忍着浑身滚烫的羞臊,垂下睫毛望向他。
池容不满地在他手心底下挣扎。
戚陆霄才将人放开。
池容下巴颏搭在戚陆霄的手臂上,眨巴着眼睫遗憾道:“真的不试一下么?”他呼吸还是灼烫的,掠在戚陆霄的手臂上,脸颊绯红,小声说:“听说里面会很热。”
“别闹了,”戚陆霄耳朵通红,抬起指.尖将他的唇瓣捏住,“生病了都不能消停。”
池容见戚陆霄怎么都不愿意,哼哼唧唧地蹭到被子里躺下,但又不太甘心,他抬起头在戚陆霄的脸颊上亲了亲。
戚陆霄捂他的嘴,他就咬住人的手指.尖,湿软的唇瓣蹭上去,满眼无辜地问:“这个也不要么?应该也是热的。”
戚陆霄眼眸幽深晦暗,却透出股克制。
池容只好遗憾地放弃。
“对了,戚常他们被抓都一个月了,怎么没动静,什么时候才能出审判结果?”池容一直惦记这个事情。
“很快,”戚陆霄眸底冰凉,“最晚元旦后。”
池容捧起戚陆霄的脸颊搓了搓,直到戚陆霄耳根再度染上红色,眼神落在了他身上,褪去冰冷,才松开手趴在戚陆霄肩膀上。
“宝宝。”戚陆霄亲他的耳朵尖。
池容不想睡了,索性跟戚陆霄上线去打游戏,他这段时间忙着拍戏,账号都是许小遥在给他打理,但才点开游戏,手机屏幕上方就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他似乎看到了戚陆霄的名字。
点进去果然是。
“这是什么?”戚陆霄余光瞥到,轻声问。
池容靠在他怀里给他看,“原斐之前发给我的一个论坛。”
原斐家里不算是荣城的名流,他混进这个圈子,主要是跟戚陆霄关系不错,而且他在娱乐圈也风生水起,多少能接触到一些。
这个论坛圈外人根本没办法进来。
这段时间论坛里几乎都在讨论戚陆霄接手戚氏的事情。
【戚家这次算完了吧?戚老爷子病倒这么久了,戚陆霄这是要赶尽杀绝啊,听说戚氏内部开始洗牌,很多戚家旁支的人都被赶走了,以后戚氏到底姓谁的戚还不好说。】
【貌似老爷子病了这么久,戚陆霄只去探望过一次。】
【生病这事儿也有猫腻,真病假病还不好说,就算真的中风,估计也是被气出来的。】
……
戚陆霄低头看去,沉着眉,神情很冷淡,不太在意的样子。
现在满城风雨,荣城上流圈子都在指责他不孝不悌,当年离家是他自己做的决定,戚老爷子并没有赶他走,甚至还去找过他。
多半是陈赫缇的手笔,不知道收买了各平台的多少账号,制造舆论。
池容退出了论坛。
心底忍不住喟叹。
都是无稽之谈,反正戚常他们的审判结果下来之后,肯定会被公开出去,尤其戚常,他的事情都属于社会事件了,建筑材料以次充好,很多跟他合作过的公司这几个月都在闹。
不给一个交代是不行的。
池容病了几天。
倪飞红索性给他多放了两天假,再去剧组,他就跟秦玺集中拍完了高中的戏份,到元旦《学神》上映之前,一直很忙。
但池容没想到,戚常没消息,反而是戚文月这边先开庭审判。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条条证据确凿。
戚文月涉嫌三次故意杀人,一次成功,两次未遂,陈赫缇为她请了最好的辩护律师,但已经辩无可辩,当庭宣判死刑,立即执行。
戚文月在法庭上痛哭失声,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在两三个月之前,戚老爷子还算康健,她还是戚家的三小姐。
她哭喊着想见自己父亲一面,戚老爷子却病重起不来床,而且在她被警察带走的那天又受了刺激,现在连人都不太能认得清。
最后只有陈赫缇送了她一程。
葬礼都办得很潦草。
戚文月的审判结果一出来,轰动了荣城上流圈子,甚至因为性质极端恶劣,警方从戚文月的买凶途径下手,又排查到不少蛛丝马迹,破获了另外三起陈年旧案,所有相关的犯罪嫌疑人都已逮捕,整个社会都被惊动。
舆论瞬间逆转。
警方的通报并没有提及戚陆霄,戚陆霄也不愿再牵涉到这些人中间,不管是澄清还是诋毁,都与他无关,更不需要任何怜悯。
之前还在指责戚陆霄心狠手毒,连自己的血亲都不放过的那些人纷纷噤声,不敢开口。
戚文月死得像个悄无声息的哑炮。
但戚常还在狱中,周与珍一直没去看过他,也不许儿子去看他,至于他的私生子,就更不敢露面,生怕戚常的事牵连到他。
毕竟戚常现在仇家众多,周与珍要不是连夜带着儿子回了娘家,恐怕就得被当成靶子。
戚常既不知道戚老爷子病重,也不知道戚文月被判死刑,戚陆霄派人拦住了陈赫缇 ,不允许他靠近戚常,透露任何风声。
傍晚,池容下了戏,先是看到警方通报,然后就看到了戚陆霄发给他的消息。
【唔西迪西:你要去见戚常?】
【小陆:嗯,还有点事要跟他说。】
戚陆霄垂下眼眸,他盯住自己冰冷的机械义肢,心头已经没有半点波澜,但他还必须得去见戚常一次,这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
【唔西迪西:我陪你去吧?】
池容给他发了个垂耳兔很黏人地挂在胳膊上的表情包。
戚陆霄唇角抬了下。
【小陆:没事,我自己去就好。】
陈年的龌龊事,没必要再让池容为他担心。
…
戚常怎么也没想到,这次被拘留之后,头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戚陆霄。
他整个人已经瘦到脱相,颧骨高耸,脸色黝黑,抬起头见到来人,眼中就透出一股深深的痛恨,恨不得将戚陆霄生啖血肉。
“你不让陈叔见我,”戚常咬牙切齿道,“也不让与珍和小庭他们见我,戚陆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戚陆霄无心跟他废话,将戚老爷子的病危通知书,和戚文月的审判结果一并递到他眼前。
戚常脸色顿时惨白,目眦欲裂,几乎摇摇欲坠,猛地想站起身,但还没站起来,就又颓唐地跌坐到了椅子上,嘴唇都在发颤。
“小月死了?”他不敢相信。
他跟戚文月这十几年来关系不好。
但小时候,戚陆霄的父亲,他们的大哥还在的时候,他们三个甚至形影不离,他也是真的很疼爱这个比自己小了很多岁的妹妹。
现在戚文月死了,他连葬礼都没能去。
等再看到戚老爷子病重,他心里的恐慌完全压抑不住,泛起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住戚陆霄,“你都知道了,你还跟我装什么?!”
既然戚陆霄能查到戚文月故意制造的那场车祸,肯定也查到了他身上。
戚陆霄直截了当,“陈赫缇的确想见你,但你的妻儿为什么不来,你该问你自己。”
戚常不信,冷笑了一声。
“我会让陈赫缇和律师过来见你,在劫难逃,我无所谓你再做怎样的挣扎,”戚陆霄眼眸冷淡,“你也不必担心,你当初是怎么照顾我跟我母亲,我自然也会替你照顾好你的家人,免得外界流言非议。”
“你想对他们做什么?!”戚常只觉得他话里有话,顿时坐不住。
“我会照顾好他们,”戚陆霄抬眸,“会每个月都派人来告诉你他们的近况,不必挂心,万一你被判了死刑,在天有灵想必看得更清楚,他们会过得很好。”
戚常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他不是个好哥哥,不是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不等于他完全不在乎周与珍他们的死活。
落到戚陆霄手里不会有好下场的。
“小庭他们没有得罪过你啊,你非得赶尽杀绝吗?”戚常慌乱地说,“你这样等于跟周家对立!就算你继承了戚氏,你在荣城到处树敌还能混得下去吗?”
“不劳费心。”戚陆霄神情漠然。
戚常瞪着眼睛呼吸急促,还想说什么,却被戚陆霄打断。
戚陆霄厌恶跟他周旋,沉黑的眸子抬起来,眸光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你该问你自己,你的罪,靠你一个人就能赎得清么?”戚陆霄问。
戚常心底一惊,却还在装傻充愣,“你什么意思?”
“我母亲是怎么疯的,”隐忍了整整十六年,戚陆霄头一次开口,“你比谁都清楚,她真的疯了吗?她在怕什么?你们送她去了什么医院?给她吃了什么药?”
戚常随着戚陆霄的冷声质问畏惧到了极点,冷汗顺着黝黑的脸往下淌,甚至想离开,却脚下狠狠一个趔趄。
“你竟然知道……”戚常浑身发软。
戚陆霄面容阴冷,薄唇紧抿。
他早就知道,他母亲在幻觉中害怕的……是高大的男性,她曾经在画纸上神经质地涂抹,全部都是,高大扭曲的身影。
戚常曾经借口要带他母亲去看病,将她带到了一家疗养院,当时戚陆霄还在读小学,年幼受他蒙骗,信以为真。
谁知道庄心浓到家后,吃了药,病反而更重,彻底疯了。
几年后戚陆霄也被送去疗养院,他才终于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治病的药,只会让她精神涣散,疯病加重。
戚常嫉妒他父亲受到戚老爷子和谢老夫人的偏爱,觊觎他母亲。
这才是她疯了的原因。
所以她自杀前穿了结婚时的婚纱,不是她刻意想这样死,她应该只是太害怕了,当时在想念他父亲。
“戚陆霄……”戚常死死盯着戚陆霄,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在劫难逃。
戚陆霄绝对不可能放过他。
他会死在这个地方。
戚常突然开始拼命挣扎起来,满脸涨红,就像癔症发作,身后的警察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人带走。
离开监狱,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戚总,直接去片场么?”韩城等在外面,见戚陆霄出来,就拉开车门问。
“先去趟墓园。”戚陆霄顿了顿说。
池容还没下戏,他恰好能过去看一眼。
韩城就去开车。
戚陆霄带了一小捧满天星,是他母亲在世时候喜欢的花。
他并不善于言辞,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将那捧满天星放在父母的墓前,久久伫立,转身离开时,脚步却又一顿。
他指腹冰凉,摩挲了一下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心底的仇恨在此刻平静下去。
戚陆霄垂下眼睫,轻声说:“改天再来看你们,我要去接他回家了。”
若有在天之灵,能不能保佑他到发鬓全白的时候,还能像这样去见他的爱人。
墓园深夜很冷,戚陆霄裹挟了一身冷风,想独自下山时,抬起头,眸光突然一顿。
池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那捧满天星都不及他眼眸中星星点点的光更灿烂。
瞿白尽职地待在不远处,在外不让池容离开他的视线,也不过来影响他们。
“戚老师,”池容朝他跑过来,眼睫弯弯,“今晚我来接你吧。”
第80章 电影上映
池容几乎是扑到了他怀里, 戚陆霄将人搂住,那双漆黑的桃花眼似乎也弯了一瞬, 眼底浮起压制不住的笑意, 拢了下池容的围巾。
他没问池容为什么会来,手背贴到他冰凉的脸蛋,低头在他发顶上亲了下, 池容很自觉地把手揣到了戚陆霄的大衣口袋里。
“路上冷不冷?”戚陆霄捏了捏他从乌黑碎发间露出来冻红的耳朵尖。
池容摇了摇头。
他们开车过来的,也就往墓园深处走的这条路稍微冷一点,但他跟之前拍戏不一样,就这么走一趟而已, 不会觉得累。
池容转过头, 去看戚陆霄父母的墓。
他也带了捧满天星,刚才右手一直背在身后, 拿出来时戚陆霄眼眸一怔。
他没有跟池容提过他母亲的事。
池容对上他的眼神,赧然垂睫, 小声说:“我关注了你妈妈的微博。”
庄心浓曾经红极一时, 她出演的影视剧也不乏经典,现在还是有很多粉丝在怀念她, 池容在微博经常看到她们买满天星。
池容过去鞠了一躬,将花放下, 那两捧满天星安安静静地守在墓前。
戚陆霄搂住他离开了墓园。
深夜几乎不会有人过来祭拜了, 瞿白下去开车,墓园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池容没觉得害怕,戚陆霄就更不会, 下过雪, 他们走得很慢。
戚陆霄头一次跟他说起父母的事。
戚陆霄的父亲是建筑系的教授, 之前他母亲拍过一部很经典的影片,叫《月露深》,电影是老上海背景,女主是留学归来的建筑师,剧组就去他父亲学校请了建筑历史顾问。
他们才认识的。
其实庄心浓婚后退圈,也是被戚家逼迫的,她再红,跟戚家还是无法对抗,戚老爷子相当反对她跟戚陆霄的父亲在一起,戚氏影业又是老牌的影视公司,在圈内不缺人脉。
想封杀她易如反掌。
庄心浓不愿让他们得逞,索性自己在最红的时候放弃一切、抽身而退,在最后一部电影首映时,她当场公开了退圈的消息。
反而让无数影迷至今难忘。
池容愣了愣,他没想到庄心浓竟然这么洒脱,确实比跟戚家纠缠下去,搞得自己恶名缠身更好,虽然后来庄心浓自.杀,外界流言还是很多,但对她的怀念和赞美声完全压得过。
池容开口,“我爸爸也……”是个演员。
池容的手几乎被戚陆霄完全攥在了掌心里,他垂下睫毛,走到结冰的地方,就让戚陆霄拖着他滑过去,一时忘形,差点说漏嘴。
“也什么?”戚陆霄眸子深邃,像深不见底的幽海,垂下来对上他漂亮剔透的杏眼,池容总有种被他看穿了一切的感觉。
池容憋了憋,耳朵尖都开始泛红,他哼哼唧唧地挂在戚陆霄身上。
他们已经走到了墓园外,还没上车。
“不许撒娇。”戚陆霄想拍他的腰侧,但池容乱动,掌心就拍到了他屁.股上。
戚陆霄一怔,冷白的面容都染上几分潮.红,指.尖蜷了下,手上还没挪开,索性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池容满脸红透地往旁边躲,眼眸湿润,委屈地小声控诉,“你打我屁.股。”
“你刚才想说什么?”戚陆霄将人抱过去,红着耳朵逼问。
反正原主也父母早逝,戚陆霄又十几岁就离开了荣城,就算在结婚之前调查过原主,也不至于连一些微末小事都能查清。
池容没提他爸爸是话剧演员,但跟他说了另一桩事。
“其实我六岁的时候就拍过戏。”池容将手重新放入戚陆霄的掌心,他们没上车,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头顶是皎皎白月。
戚陆霄问:“演的什么?”
池容已经忘了,反正是个小配角,他爸爸当时查出来癌症,话剧院不景气,赚的钱不够治病,除了摆摊,还会去影视城找找有没有群演或者配角的工作。
结果他爸爸没找到,反而有个导演看上了他,追了他们一路。
“这电影顶多再有半个月就能拍完,戏份也不多,不难,”导演盯着池容瞧了好一会儿,上前拦住池俞,“池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给你们排戏紧凑一点,集中到一天拍完,三千的片酬,不试试么?”
池俞不想让池容这么小就去拍戏,池容却很想去,他也知道他爸爸每天忙到很晚,是为了赚住院治病的钱,三千块钱,在他当时看来,是掰指头都数不清的天文数字。
最后池俞拗不过他,抱着他去了片场。
几乎寸步不离。
生怕池容被人拐走。
等到拍完已经是深夜,池容困得睫毛颤巍巍,完全睁不开眼,趴在池俞的背上,翘着脚晃来晃去,白软的小脸蹭着他肩膀。
险些睡了过去。
却还惦记着自己的片酬。
戚陆霄嘴角翘了下,低声问他,“所以我们容容最后赚了三千块钱么?”
“……没有,”池容卧蚕弯弯,他指.尖勾着戚陆霄的手指,告状似的说,“我爸爸带我去要片酬,那个导演……给了我三颗奶糖。”
戚陆霄一怔,眉峰瞬间沉了沉。
池容现在还记得那个晚上,他爸爸背他回家,他攥着奶糖舍不得吃,都剥开喂给了他爸爸,他好像摸到了他爸爸脸上湿漉漉的。
他低头掰着他爸爸的耳朵去瞅,池俞眼睛很亮,藏着泪光,冲他露出个笑,将他往起颠了颠,说:“因为容容都能赚钱了,爸爸高兴,谁家宝贝儿六岁就能赚钱啊。”
池俞当时查出来就是癌症晚期。
就算做了手术,也不能保证存活率,何况他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但池俞一开始还是很积极治疗的,池容才五六岁,他怎么能死呢,池容的妈妈也没有了……他是从这次被骗,才终于放弃的。
他认清了现实,靠他跟池容,完全赚不到做手术的钱。
或者赚到了,他做完手术,再苟延残喘两三年,他还是得离开池容,到时候钱可能也花光了,还不如他攒起来都留给池容。
他的病不允许他劳累,他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只放心不下池容。
最后他放弃治疗,找了很多个福利院,他偷偷打听,这些地方会不会虐待孩子,条件怎么样,还去当义工,怕再被人骗,万一将池容送去火坑,他死都不能瞑目。
等池俞去世,池容就被福利院的人接走,当时身上只带着池俞以前买给他的衣服,一张存折,还有一罐奶糖。
池容很想当个演员,但他很长一段时间发自内心厌恶这个圈子,虽然他也知道池俞病得很重,就算拿到那三千块钱,大概也不能活。
但当时对他来说,就好像那三块奶糖换走了他爸爸的命,他从此成了孤儿。
池容没说他爸爸生病去世的事。
但戚陆霄其实早就猜到了,恐怕对方已经不在人世。
池容担心说多了露馅,他眼巴巴地凑过去亲了戚陆霄一口,见戚陆霄没再追问刚才的事,就拉着戚陆霄上车,然后一起回家。
再过三天就是元旦,《学神》即将上映。
官博已经发出了终极版的预告。
预告片剪得特别燃,电影配乐戚陆霄请了国内电影界的一位老前辈来当音乐总监,几乎无可挑剔,预告发出的瞬间,官博底下评论就炸开了,不管怎么看都是史无前例的大制作。
【可恶,谁来打晕我,让我睁开眼就到三天后的电影院呜呜呜呜。】
【!!!宋寒生你是懂全员恶人的,双男主先嗑为敬,这是什么野性难驯的小混混受和温柔禁欲斯文败类攻,嘶哈嘶哈。】
【演妹妹这个小演员好眼熟啊。】
【啊啊啊我记得她!叫阮愿!之前就拍过宋导的电影!】
电影上映当天晚上,池容也买了电影票,但他下戏比较晚,只能跟戚陆霄去看零点过后的那一场,或许是元旦假期,还是市中心,晚上电影院的人竟然也不少。
他们买的座位在最后一排角落,池容拉住戚陆霄的手过去坐下,电影还没开始,他凑到戚陆霄耳旁小声咕哝,“戚老师,你知道小说里在电影院都会做什么吗?”
戚陆霄耳根被他灼热的呼吸一烫,攥着他指.尖的手顿时收紧,漆黑沉静的眸底似乎都出现了波动。
池容红着脸想在戚陆霄耳朵上亲一下,还没靠近,就听到戚陆霄冷淡的嗓音,是克制着羞臊的那种冷淡,“我只知道电影院有监控。”
“……”
“……小陆,”池容缓缓地眨了眨眼,指.尖挠了下戚陆霄的掌心,“你是不是想歪了?”
怎么比他懂得还多。
“没关系,”池容赧着脸很小声地跟他咬耳朵,“你喜欢的话,可以在家里的影院……”
不等他说完,戚陆霄就捂住了他的嘴。
电影终于开始放映,银幕亮了一瞬,各自瞥到对方通红的耳朵,和强行淡定的神情,然后双双陷入了沉默,池容脸颊撩烧似的发烫。
戚陆霄松开他,牵住了他的手。
谁都没再说话。
电影开头是从宋喜这条线引入的,破旧的城中村,丢下两个孩子离开的女人,镜头节奏特别好,很快就到了正题,宋喜被爷爷扇了一巴掌,然后放狠话说他就算死都会找到宋燕子。
宋寒生这电影跟《越界》不一样,《越界》的反转至关重要,但宋寒生其实无所谓被人猜到,因为宋喜开头就立了flag。
他这个角色身上是有很多死亡元素的。
池容杀青比较早,没看到原斐他们拍陈一喻被反杀的那段,他一无所知,现在观影体验反而特别好,剧情一路惊险刺激,高.潮迭起,宋燕子他们的反杀越热血越燃,最后宋喜的出现就越催人泪下。
放映到最后几分钟,宋燕子从巷子尽头跑向宋喜,撕心裂肺地喊出一声哥哥,镜头往宋喜脸上一转,少年眼中的笑明亮灿烂,《小燕子》的bgm随之响起,紧接着是宋喜和宋燕子的清唱,电影院里瞬间哭成了一片。
池容看自己拍的电影,很少掉眼泪,但不知道是不是周围隐忍不住的哭声太多,他眼眶竟然也有一瞬间的湿润。
《学神》上映首日票房20.3亿,破了历年来的票房记录。
而且很难得的是,宋寒生这部电影几乎没有短板,想看悬疑烧脑的会喜欢陈一喻那条线,想纯粹看一个特效大片也拍得很好,池容他们的打戏都是一点点磨出来的,连宋燕子都没有用替身,再或者当成亲情片也很感人。
【救命,哭死我了,从电影院出来我还在飚泪。】
【呜呜呜我不管,我们宋小喜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我从开头就开始哭了,就宋燕子不敢一个人睡,晚上害怕外面那棵树的影子,然后宋喜爬出去砍树枝的时候,眼泪真的绷不住。】
【谢谢你宋寒生,我这辈子以后看到燕子就想哭。】
【别提了,我现在看到池容这张脸超过三秒就能哭出来,呜呜呜《越界》还没上映呢,我怎么听说《越界》好像更虐啊。】
【!!!差点忘了,《越界》好像明天晚上发海报!】
【啊啊啊啊我杀宋喜的男朋友!什么人渣!我真的好恨!!!】
【我觉得宋燕子肯定猜到了,她杀陈一喻的时候就知道那个副本怪物是她哥哥,所以出来还没见到宋喜就开始哭,那个眼泪突然涌上来的表情我真的,她一哭我就跟着哭。】
【谁能帮我分析一下最后那张全家福啊!就是电影最后出现的那两张,头一张有宋喜,第二张没有了,只剩下爷爷奶奶和宋燕子,我的眼泪本来已经擦掉了,又哗啦一下掉下来,爷爷奶奶不记得宋喜了吗?虽然他们也不是很喜欢宋喜,但忘了的话我好难受,这个世界上只有妹妹一个人还记得他。】
【我倾向于开放结局,这个地方留白了,头一张全家福,爷爷奶奶坐在两边,脸上都在笑,宋喜抱着妹妹坐在中间,宋燕子的蝴蝶结是戴在头上的,第二张爷爷奶奶的坐姿和表情都没变,宋燕子的眼睛好像湿湿的,蝴蝶结拿在手里,特别像宋喜抱着她的那个动作。】
【但是电影最后不是还出现了一下宋家的那个院子,宋喜的屋子还在,东西还在,墙上给了个特写,是他小时候乱贴的贴纸,还有他跟宋燕子的涂鸦,台阶上还放着他那颗很脏的篮球,又好像还记得一样。流泪. jpg】
电影彩蛋的最后一个镜头,是阳光照在宋喜那颗脏兮兮的篮球上。
宋寒生对自己执导的电影还是有信心的,但这次出乎意料,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高的票房,对他来说也是史无前例。
电影上映当天,他也去了电影院。
这部电影里每个演员几乎都是演技巅峰,原斐身份败露,跟池容对峙的那场对手戏酣畅淋漓,阮愿虽然年纪小,演技也全程在线。
尤其池容。
他总觉得池容跟他一样,似乎对电影的拍摄更熟悉,到了自己的领域,几乎如鱼得水。
整部电影演下来都没有丝毫刻意的表演痕迹,演什么就是什么,他出现在镜头前就是最大的说服力。
他一开始还担心池容那张脸喧宾夺主,因为宋喜的人设并不需要他长得多漂亮,拍下来却发现没有,在电影放映的全程,完全不会让人将注意力放在池容的脸上。
观众也是,许多人发了从官博预告片截图出来的宋喜,才开始惊艳。
【啊啊啊啊啊!我疯狂截图,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池容这么适合大银幕。】
【之前《丞相》播出的时候我都没叫老婆,刚才宋喜跟那个渣男见面时候脸红的镜头一下就蛊住我了。垂耳兔哭泣. jpg】
【戚氏影业现在后悔死了吧,跟戚总签的这对赌还有任何悬念吗?《越界》的票房绝对不会低,我们燕燕于飞必须上分!】
【该死,为什么要提醒我,突然想起我老婆还有一个老公。】
……
《学神》票房大爆,池容跟原斐他们也跑了不少宣传活动。
在线下的见面会,银幕上先放了一段影片,等结束时那首《小燕子》响起,他拉着妹妹的手出现,几乎全场哭崩。
唯一比较惨的就是原斐。
《丞相》和《学神》,他都是男主,结果在《丞相》里被骂完,又在电影继续挨骂,男主当得像个反派。
【说好的都是男主,我们原哥没有姓名。(bushi)】
【陈一喻其实也挺惨的,成绩下滑被家里各种怀疑,还送去了戒网瘾的学校,其实他又没有网瘾,就是多看了一眼手机而已……这电影主角好像都是问题少年,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还是好恨。捂脸. jpg】
池容他们宣传活动之后,还有个三人的采访,等采访也结束,夜幕已经黑透了,他跟着瞿白去停车场,戚陆霄在等他。
电影票房大卖,戚陆霄让姚凭给全剧组发了红包,每个人都有,除了池容,然后又在剧组群里发了几个。
“等等。”池容拉住戚陆霄的手腕要上车,却被戚陆霄拦住。
池容眸底亮亮的,了然地说:“我们戚总有给容容的特别礼物吗?”
“嗯。”戚陆霄嗓音低沉好听,很直白地先给了他一张卡。
池容接过去,在戚陆霄脸上亲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卡收起来,钱倒不重要,戚陆霄送他的东西他总会收好,然后转身去拉车门。
却突然被戚陆霄从身后抱住。
“还有这个,”戚陆霄垂下眼睫,拉起他的手,让他掌心摊开,往上放了一个信封,戚陆霄俯身抱紧他,下巴抵在他肩头,唇角翘起,对着那耳朵低声说,“给六岁的容容宝贝。”
池容一怔。
他指尖发颤,拆开了那个信封。
里面是三千块钱。
作者有话要说:
★前情回顾:
容容爸爸出现在第27章80%左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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