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昨天半夜就送医院了，估计要住院几天。我回来给她收拾东西。”
住院，还是几天？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折霜枝有多看重拍戏进程，迟星予再清楚不过，小病小痛就要住院，她自己第一个不同意，何况还是半夜送医……
迟星予不自觉捏紧手指：“冒昧问下，折老师现在情况怎么样。”
舒茗稍作沉默：“就是发烧。她十点多醒来，还惦记着昨天和你约的午饭，现在也不方便了，只好让我跟你说声改天再约，不好意思啊。”
“这没什么，现在养好身体最重要。”迟星予迟疑地问，“我能去医院看看吗？”
“剧组只放一天假，其实不用……”舒茗想了想，忽然改口，“也可以，星予你等我一下。”
舒茗去对面房间打包折霜枝的个人物品，迟星予趁机梳洗换衣，大概过去十几分钟，就和舒茗一起坐上去医院的车。
一路上，舒茗颇有些焦躁的样子，修剪精致的指甲敲打手背，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等赶到医院，她把迟星予领到病房门口，转身就去找医生。
看得迟星予越发忧虑，这个架势，怎么都不像是普通发烧，然而想到折霜枝的保镖营养师天团，没准偶像就是特别注意身体健康呢？又不太确定了。
进门，蓝白窗帘掩去大半天光，室内光线昏暗，房间隔音很好，一关门就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动静，只能听到不知道什么仪器规律的嘀嘀声。
从门口走到靠窗的床边，房间里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反倒渐渐淡了，一股清苦的药味萦绕在鼻端。
床上的人闭着眼，看不到那对流转时颇有气势的双凤眼，整个人显得脆弱但安谧。纯白病号服下，一只纤细手腕搭在床边，简直和床单一样苍白，看得迟星予下意识放轻呼吸。
折霜枝打着点滴，但病房里没人看护，迟星予左右看看，决定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守着。
不知是不是被些微动静惊醒，迟星予刚坐下，床上的人就动了动眼睫，缓缓睁开。
“……星予？”
迟星予一怔。之前都被小凤凰雪啾地叫着，认真来算，这还是折霜枝第一回叫自己的名字。
“我在，折老师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
折霜枝笑笑，自己撑起身体靠坐在床头，仰起修长颈项，神态慵倦。
“抱歉啊，意外情况没法一起吃饭了。当然，如果你想，也可以陪我一起吃病号餐。”
迟星予鬼使神差道：“好啊。”
于是，五分钟后，折霜枝的助理带着两盒病号餐回来了。
想象中和偶像的约饭：咖啡厅，钢琴曲，轻声细语温情流动。
实际上和偶像的约饭：单人病房，只比水煮稍微多些滋味的病号餐，边吃边看电视剧。
电视就在床对面的墙上挂着，可以联网自选播放节目，折霜枝戳了半天，决定看《无月不登楼》——就是迟星予出演百里空青的那部仙侠剧。
电视上，青衣飘逸的竹林仙眉目清冷，即便被恶徒封了修为施用重刑，也毫不露怯。
迟星予：“……”
怎么说，虽然当时凭借这个角色小火一把，但那毕竟是她第一次演戏。
迟星予不是科班出身，在那时也没接受过寻光娱乐的表演培训，可以说对演戏一窍不通，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她对百里空青的塑造还是太粗糙了。
折霜枝却看得津津有味。
“你不是科班出身？”
迟星予点头。
“之前看你表演技巧很精准，还以为是科班教出来的，没想到不是啊。”折霜枝用那只从点滴下解脱出来的手轻叩床栏，“只看技巧，你比那时候进步太多了。”
一听这话，就知道还有后半句，迟星予洗耳恭听。
但折霜枝只是淡淡感慨一句：“不过，你当时一定很喜欢演戏。”
吃完饭，迟星予也没有立刻告辞，不然显得好像专程过来只为蹭一顿病号餐似的——尽管看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折霜枝的助理叫丁瑶，是个挺可爱的圆脸小姑娘，应该是从昨天后半夜起就没再合眼，黑眼圈明显，还在边上偷偷打了个哈欠。
折霜枝道：“丁瑶，你先去休息吧，我这边不用看着。”
“不行啊，舒姐说这里离不了人。”丁瑶认真回答，就是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迟星予见状，表示这里有她在也可以。被两人联合起来劝说，丁瑶意志开始不坚定：“那，姐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马上过来。”
丁瑶走了，舒茗也没有回来，病房里只有两个人对坐。
折霜枝捧了杯水，慢悠悠喝着。
“折老师，你的病情……”
“休息一下就会回去了，别在意。”
迟星予蹙眉：“舒茗姐告诉我了，还需要住院几天，就算出院也需要休养的，如果是很严重的发热——”
“别听舒姐说，只是普通发烧，哪里用得着大费周章。”
迟星予满脸写着不信和不赞同，普通发烧怎么会住院，还半夜被紧急送来，让舒茗那么紧张。
仿佛看懂她的腹诽，折霜枝轻笑眨眼：“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娇气？”
拍戏时连轴转也不带喊累的，怎么就娇气了呢。
“折老师，拍戏是很重要，但本钱更重要，还是养好身体吧。剧组这边，乐导肯定会调度好的。”
“星予，你怎么看待幸运物？”折霜枝忽然正色道。
话题转得太快，迟星予迷茫，试探着说：“应该是一种寄托，类似安慰剂？”
“是啊，安慰剂。”折霜枝垂眸，侧面看去，鼻梁细腻挺如玉山，有种说不出的坚定，“我有三个幸运物，《照霜行》就是其中之一，这部剧我是肯定要拍好的。”
“不过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如果为了拍好我喜欢的作品不顾身体，就本末倒置了。之后几天还得辛苦你们。”
最终，迟星予也没能多说什么。
这天接下来的时间，就在一起看电视剧并且时不时交流观剧体验中度过。
快到下午时舒茗回到房间，迟星予被动接受了经纪人由衷的感谢，并且被开车送回酒店。
这天晚上，乐导在剧组群聊发布公告，说明折霜枝生病住院的情况，并且修改了次日拍摄的场次表。
原本需要凌清秋在场的戏份都被推后，先拍配角们的戏。
作为和女主绑定的小凤凰，迟星予的戏份十场有八场都和折霜枝一起，而在剩下两场中又有一半是武戏，要吊威亚请武指的，还不到开拍的时候。
偏偏配角的场次都安排得比较碎，一天能拍个几十场，迟星予隔一阵子就要上场，拍完就出来等下一场，处于某种半闲不闲的状态。
于是，坐在场边争分夺秒码字就成了她这几天的日常，效率竟然也不低，迟星予愿称之为碎片化存稿。
折霜枝不在的第四天，迟星予正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忽然听到有人低声闲聊。
“看看日程表，明天配角文戏就拍完了吧，女一号有回来的迹象没？”
“没听说，到底还要在医院待多久，不会要连累整个剧组为她一个停工吧。”
“那也没办法，谁让她是主角。”
到这里为止，还勉强能算是正常的抱怨，但下面的话就有些不堪入耳。
“多拍一天，就是多烧一天的钱，敢情不是她花不心疼？我看啊就是耍大牌，彰显自己在剧组的重要性，缺她不行。”
“那还真说不准，这次投资的不是星云嘛，指不定就是她哪位干爹。烧干爹的钱……啧啧，也算是烧自己的吧，心疼也没法说啊。”
迟星予手指停顿，冷冷地扫过去一眼。
两个躲角落说闲话的小场务慢慢停下话头，像是察觉到刺人的视线，抬头东张西望。
迟星予不避不闪，冷然直视。
那两人对上她的目光，都有些讪讪的，各自低头玩手机，假装什么也没说。
折霜枝到底是赶在配角戏份拍完的当天回来了。
元旦刚过，天气正冷，折霜枝披着米白大衣站在房间门口，妆容精致，唇色殊丽，脸上适当的位置扑着淡淡腮红，显得气色不错，让人看不出是否还病着。
“我回来了，小凤凰。”
折霜枝冲迟星予随性地一摆手，问她恢复得怎样，也只笑吟吟地不说话。
称呼又变成“小凤凰”了啊……
迟星予莫名有点失落，还是微笑道：“欢迎回来，折老师。”
折霜枝却抱起双臂，摇头：“怎么还叫折老师呢。”
迟星予：“？”
“我都叫过你星予了，不打算换个称呼？霜枝，折七，或者随你喜欢，都可以。”
这下迟星予听懂了，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脏，还是中规中矩道：“霜枝。”
折霜枝满意点头。
路过的文一澜看到这幕，大为新奇，等折霜枝回了自己的房间，文小花才过来表达惊叹。
“折老师叫过你名字了？”
从进组到现在，迟星予就没听折霜枝叫过别人的本名，基本都是剧情人物的姓名，哪怕不是在镜头前也一样。
因此，她多少知道些折霜枝演戏的癖好，闻言叹气：“是啊，不过是在剧组外，回来就又开始叫小凤凰了。”
“这就够好的，我当时和折老师合作的那部，期间还都没听她叫过我本名，后来一起宣传的时候还被叫错过几次。”文一澜感慨，“折老师是真的入戏，”
迟星予表示认同。
其实，还想再听偶像叫一声星予啊。
.
无论剧组前几天是否流传着一些风言风语，在折霜枝按时返回之后，就没人敢再说什么。
折霜枝一如既往，将十二分的精力与热忱投入表演。
自她回归，剧组拍摄进度一日千里，没多久就拍完了文戏部分，比预计中还要早两天。
乐导高兴坏了，差点当场宣布放假两日，好悬被副导演拦下。
喜悦的心情无处抒发，乐导提前请来武术指导，是个英姿飒爽的矫健女孩，要先教各位演员熟悉动作。
迟星予也在学习之列，她终于遇到了进组以来最大的挑战。
——打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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