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回到古代当咸鱼 > 第60章 第六十章
    彷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一种空旷的孤独,汹涌而来,将她浸没,林七娘心下惶惶然,竟开始恐惧。


    一只手落在她肩头,林七娘缓缓转过脸,于泪光中看见了江嘉鱼。


    江嘉鱼进门时正听见雪姨娘最后一那句‘别卖我’,声音嘶哑又悲怆,带着怨恨,还带着刻骨的哀求。


    顷刻间,眼前忽然涌现了一个小女孩痛哭流涕哀求的画面,她是那么恐惧那么无助。


    女孩的命运从被卖那一刻起万劫不复,从此喜怒哀乐生死尽掌于他人之手。


    十年教坊,十六年林家。


    她生命中的甜少得可怜,余下皆为苦。


    林七娘又何尝不是,单薄的小姑娘,直直望着死不瞑目的雪姨娘,两行泪默默滑落,在脸上留下两道细细水印,神情恐惧。


    江嘉鱼轻轻拍着她稚弱的肩膀,不知说什么才好,觉得说什么都太过苍白,丧母之痛岂是三言两语能开解。


    林七娘轻眨了下眼,泪水划过鼻梁,又沿着尖尖下巴滑落。她突然抱住江嘉鱼,将脸埋在她腰间,柔软的狐裘披风淹没了她整张脸,在无人可见的角落里,泪水肆无忌惮往外涌。


    她以为自己不会难过,原来她会这样难过,难过得彷佛心脏缺了一块,带来窒息般的疼痛。


    闷闷的呜咽,听得人心头发酸眼角发胀,江嘉鱼温柔抚着林七娘后背,无声的安慰。


    雪姨娘的葬礼算不上隆重但也算不寒酸,一切都是提前就准备好的,灵堂迅速在偏院里搭起来。


    灵堂搭好,林叔政终于姗姗来迟,得知雪姨娘的脸被帕子盖着,他才敢进去看一眼那个为他生了一儿一女的昔日宠妾。


    自从雪姨娘脸被小耿氏划花之后,林叔政看过一回被吓得做了三天噩梦,之后就再没正眼看过一眼。连带着也从不踏足那个院子去看住在里面的姨娘通房,想那事了,也是让人把姨娘通房叫到书房。可姨娘通房们整日里对着雪姨娘那张脸,畏小耿氏如厉鬼,哪里敢伺候林叔政,都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惟恐沦为下一个雪姨娘。


    林叔政索然无味,却无可奈何,只能偷偷养小厮或者去外面偷腥。这一个月,没了小耿氏作威作福,林叔政犹如老鼠掉进了米缸里,美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一有空就厮混在帷帐里,连衙门都是能不去就不去。


    今天,若不是看在林七娘生得貌美如花,将来能结一门好亲的份上,林叔政都不会舍下美人赶回来。敷衍地看了一眼雪姨娘,林叔政便把目光落到一身孝衣跪在床脚的林七娘身上,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当真是人比牡丹花还俏,较雪姨娘风华正茂时还要娇艳三分,这还是她没长开,再过两年,该是怎样的人间尤物。


    林叔政妆模作样地叹了叹:“你阿姨走了也算是解脱了,你莫要哀恸过度,伤了身子,对你阿姨而言,你好好的,她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林七娘哽咽着点头,孝衣下的手指缓缓收紧,在手心里留下月牙印。在心里默默说,阿姨在九泉之下看见你才能瞑目。


    林叔政转眼又看向站在屋子里的江嘉鱼和林五娘几个侄女,含笑点了点头:“你们姐妹几个有心了,多开解开解七娘,让她节哀顺变。”


    江嘉鱼忍不住咳了好几下,她厌恶偏过脸,不去看满脸肾虚相散发着脂粉香的林叔政。小耿氏固然可恶,可林叔政比小耿氏更恶心,雪姨娘是他的枕边人,为他生儿育女,他怎么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她们被小耿氏百般折磨而无动于衷,但凡他稍有一点良心,雪姨娘和林七娘的生活都不会如此苦。


    看过一眼,上了一炷香,林叔政便施施然离开。


    停灵三天之后,便是出殡,墓地就在林家一座山脚下,林七娘还将在那里结庐守孝二十七天,之后回家中继续守孝一年。


    那一天,北风凛冽,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彷佛老天都在怜悯薄命红颜。


    江嘉鱼送林七娘到门口,一路咳了好几回,天气骤然降温,她的咳嗽没好转反而加重了。


    林七娘低声道:“四姐姐五姐姐快带表姐回去吧,我这还有大姐姐和三姐姐陪着,本也不剩多少事了。”


    江嘉鱼颔首:“待我好了,再去看你,缺什么了,打发灵玉回来说。”


    林四娘和林五娘亦叮嘱了几句。


    寒风中的林叔政搓了搓手,不耐烦道:“快走吧。”他本不欲出面,一个姨娘罢了,叫林元娘和林三娘陪着林七娘送一送足够了,父亲却要他亲自来送这最后一程,免得寒了林七娘的心。林叔政深觉父亲小题大做,可他惯来畏父,敢怒不敢言,只好舍下温暖被窝中新纳的姨娘艰难爬起床。


    江嘉鱼抬眸看向满脸不耐烦的林叔政,眼神泛着冷。


    撞上她冷沁沁的眼睛,林叔政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恼,想训斥两句,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回去。这外甥女是林伯远的心尖尖,这边他训了,回头林伯远肯定要来找他算账。之前,父亲都不会帮他主持公道,更何况如今他母亲犯了大错被驱逐出府。


    终究是要走的,白皤飞扬,哀乐阵阵,白色的队伍渐渐走入雪色中。


    送葬的队伍吸引了刚从教坊出来准备回家的周飞鹏,本只是随意一瞥,却成了惊鸿一瞥,他痴痴望着走在棺木旁的林七娘,苍白天地间唯一的那抹艳色。


    周飞鹏两眼直勾勾盯着林七娘,三魂七魄都开始躁动不安,他自诩见过不少美人,他那位宠冠后宫的姐姐丽嫔便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然与眼前的佳人一比,顿时相形见绌。


    那样赤|裸裸带着钩子似乎要把人当场剥掉衣服的眼神,敏锐如林七娘自然不会感觉不到,她回望过去,就见一个身形瘦比竹竿,面色虚浮一看便酒色过度的男人坐在马背上。


    见美人看过来,周飞鹏两眼迸射出炽热的光,在对方很快收回之后又失望至极。


    林七娘转回的视线不经意落在前面马背上的林叔政身上,忽然发现,这两人竟然有三四分相像。


    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周飞鹏才从悸动中回神,心潮澎湃地吩咐小厮来福:“去,赶紧给我打听清楚是哪家姑娘。”


    这么显眼的送葬队伍,来福不到半个时辰就打听得清清楚楚:“少爷,是临川侯府林家三房的庶女,今天出殡的就是她生母,尚未婚配。”


    周飞鹏扬眉:“就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继室谋害原配,嫡妻虐待姨娘庶出的林家?”


    来福:“正是,林家三房正是那继室夫人所出,那嫡妻就是三房夫人,现如今都被关到庄子上去了。林家三老爷是个无能的,至今不过在户部做个闲散主事。”


    闻言,周飞鹏起了心思,这林家姑娘可比窦家姑娘还要貌美许多,公主嫡孙女他都差一点就娶到手,一个不得宠的庶女罢了。


    “既如此,嫁给本少爷也不算辱没了她,与其在林家忍气吞声,还不如跟着本少爷吃香喝辣。”


    来福面露纠结之色,周家不过商贾,全靠两年前丽嫔得宠才有了体面,饶是如此,世家勋贵依然没把周家放在眼里。林家三房虽然不成器,可林家却是握有实权的新贵,和一败涂地的窦家不同,怕是不愿意把孙女嫁到周家。


    来福小心翼翼说了自己的顾虑。


    色|欲熏心的周飞鹏不以为然:“林家不愿意,她未必不乐意,她这出身这相貌,将来没准就被送给权贵做妾,难道她宁肯做妾像她生母一样被折磨死,也不愿意给少爷我做正妻。她怎么想的,待本少爷会会她便知。”


    雪姨娘下葬之后,林叔政立刻要求返回,一刻都不愿多留的架势。林元娘和林三娘也只得匆匆和林七娘道别,让她节哀顺变,勿要伤心太过。


    人群散去,林七娘沉默地跪在新坟前烧着纸钱,眼见着日头渐渐往西,吕嬷嬷上前劝道:“姑娘,回去吧,仔细着了凉。”


    林七娘平静开口:“你们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陪阿姨待一会儿。”


    吕嬷嬷看了看她,叹了一声:“既如此,老奴便带人去庐屋打扫整顿,第一天过来,好多事情都没安排好,不然晚上没法休息。”她留了灵玉陪伴林七娘,自己则带着随从去一里外的庐屋收拾。


    日头西落,霞光万丈,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灵玉忽见林七娘站了起来,只当她要回去,却见她走向远处,急忙追上去:“姑娘,您要去哪儿?”


    林七娘淡声:“随便走走。”


    她的脸色比雪还要苍白三分,冷冷的,带着莫名的寒气,灵玉不敢多言,缀在她身后。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跟着走进了一片浩浩荡荡的芦苇荡,白茫茫的芦苇随风摇摆,起伏绵延。


    林七娘想起了林元娘院子里的那片荷花塘,西北角也长着一片芦苇,无数次庇佑了偷偷去抓鱼虾挖莲藕的她,得以让她和雪姨娘悄悄改善伙食。


    “诶呀,姑娘!”灵玉惊慌失措的声音骤然响起,她不小心踩进了一块淤泥湿地里,越挣扎反而越陷越深,这一会儿功夫,整条小腿都没了进去,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陷落的灵玉骇得哭出声,“姑娘救我,姑娘救命!”


    林七娘顿时想起在一本游记上看过的文章:“你别乱动,越挣扎陷进去的越快,朝后平躺下来,慢慢躺下去。”


    生怕掉进去的灵玉哪里敢平躺,反而越发用力地挣扎起来,人也陷进去的越快,她终于不敢再乱动,可也不敢躺下,只涕泗横流地望着林七娘,满眼都是惊恐。


    找不到趁手工具拉人的林七娘拔了芦苇绑成绳子扔给灵玉,灵玉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然而以林七娘的力气根本拉不动灵玉,她只能警告:“不想死就听我的,躺下去别乱动,我这就回去叫人。”


    说罢不再浪费时间,林七娘提起裙摆往回跑。


    跑到中途,斜刺里冒出来一个人挡住去路,林七娘定睛一看,竟然是早上遇见那人。


    周飞鹏故作风流一扬眉:“林姑娘如此匆匆,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不妨说出来,在下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眼见他一双泛着淫邪的眼一个劲往她身上钻,林七娘岂会傻到把他当助力,带他去芦苇深处救灵玉,她沉默不言,欲绕过他离开。


    周飞鹏横走两步,而来福已经绕到林七娘背后。


    被夹在中间的林七娘脸色微沉。


    “姑娘莫怕,”周飞鹏嬉皮笑脸:“在下周飞鹏,乃丽嫔娘娘的胞弟。周某不是坏人,周某只是倾慕姑娘,这才冒昧前来相见。”


    “原来是周公子,”林七娘略略一福,“还请周公子让一让,我若再不回去,我的仆从便要寻来了。”


    周飞鹏一双眼在周围饶了又绕:“怎么只姑娘孤身一人在此处?”


    林七娘镇定道:“他们就在前面。”


    “是吗?”周飞鹏拖长了尾音,欺身靠近,林七娘只能往侧面的芦苇丛里避了避。


    近距离细看,美人更是美得令人心猿意马,周飞鹏眼神露骨,里面的完全掩饰不住,满脑子都是赶紧一亲芳泽,他直接道:“我对姑娘一见倾心,非卿不娶,姑娘可愿意嫁给周某为妻?”


    林七娘瞳孔微微一缩,心念如电转,拒绝,此人一看就是色中饿鬼,保不准当场兽性大发。接受,临川侯是否答应在两可之间,便是他答应了,她还要守孝一年,有时间回旋,总比现在这局面更好。


    林七娘瞬间露出惊愕的表情,下一瞬又变成了受宠若惊,声音都软了几分却又故作严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子,公子这样拦着我算什么。传扬出去,叫我如何做人,我一卑微庶女,在府中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公子这般,岂,岂不是害我。”


    这般娇娇怯怯又带着几分薄怨,那周飞鹏当场骨头都酥了,忙不迭道:“那我这就去贵府提亲。”


    林七娘羞涩地低了头,彷佛默认。


    周飞鹏心头一悸,血脉偾张,满脑子都是赶紧提亲迎娶美娇娘立刻入洞房。冷不丁的,他注意到了林七娘身上的孝衣,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发晕发胀的脑袋瞬间清明:“你还在守孝,起码要等一年。”


    林七娘细声细气道:“公子若是真有诚心,难道这一年都不肯等。”


    周飞鹏还真不肯等,他一刻钟都等不了了,活色生香的美人在前,他浑身紧绷如同在弦利箭,只想当场办了这人间尤物。


    “不瞒美人,我可真是一刻都等不了了,不信你瞧瞧。”周飞鹏觍着脸渐渐靠近,“既然美人你愿意嫁给我,何不现在从了我。如此一来,咱俩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林七娘彷佛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又羞又恼:“可你若是……若是始乱终弃,我又该如何?”


    “怎么会,姑娘国色天香,我爱得不知如何是好,就是要我的命我都给你,如何舍得始乱终弃。”


    林七娘慌乱后退,慌得花容失色:“这,这不行。”


    周飞鹏眯了眯眼,一把拽住林七娘的手臂:“你不会是哄我的吧,混过这一关,就来个翻脸不认人,我也不能冲到林家把你怎么样。”


    “我岂会!”林七娘惶惶否认。


    周飞鹏捏住林七娘的下巴,一脸的势在必得:“口说无凭,要我信你,你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林七娘面色几经挣扎,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彷佛已经做出决定,声音含悲:“不瞒公子,家中长辈欲送我进宫,我心中实不愿,我阿姨为人妾室,生不如死。她临终时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宁为穷人|妻莫作富人妾。所以我宁死也不为人妾,便是天子也不行。公子若真有诚意,那就对天发誓,待我出孝,必定会将我明媒正娶,若是始乱终弃便不得好死,你若起了誓,我什么都依公子。”后面的话,渐渐变轻,似乎难以启齿。


    周飞鹏心花怒放,立刻伸着手指天对地的发誓,恨不得剥开心脏以示真心。


    林七娘如吞下定心丸,含羞带怯望一眼周飞鹏,眼波流转间将少女的妩媚绽放得淋漓尽致。


    周飞鹏心头火热,几欲魂飞魄散,一把打横抱起林七娘走向芦苇丛。


    林七娘靠在周飞鹏肩头,声音低如蚊呐:“让,让他走远一点,远一点。”


    周飞鹏言听计从,对来福道:“还不快滚!”


    来福嘿嘿一笑,麻溜地滚了,一边往远处走,一边想象着芦苇深处的的旖旎风光,这样的美人该是何种风情,公子当真是艳福不浅。


    艳福不浅的周飞鹏正在水底疯狂挣扎,岸上水下,猎人与猎物的位置瞬间颠倒。


    水中的周飞鹏拼了命的地试图逃离,然而从背后箍住他脖子的两只手如同水蛇一样牢牢缠着他,他本以为自己即将在欲海中乘风破浪,万万没想到等待他的竟然是死亡。


    吐出最后一口气,周飞鹏没来由的想起来曾经看过的一出灵异神怪话本,那里面的水妖,极致的美丽,极致的危险。


    满身狼狈的林七娘惊慌失措地跑向来福:“快,快,不好了,公子不小心掉水里了。”


    正胡思乱想着的来福骇然失色,急忙顺着林七娘指的方向跑,很快便见到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只露着一个脑袋浮在水里的周飞鹏。


    来不及多想,来福冲下去就想救人,却没想到那不是一处浅滩,而是一处深水区,毫无防备被冰冷湖水没顶的来福呛了两口水,好不容易游起来,竟见柔弱可欺如羔羊的林七娘猝然出现在眼前。


    来福惊愕失色,然而来不及反应,他就被林七娘一脚踹离水岸。下一瞬,水下的脚被一只阴冷彻骨的手拽住。肝胆俱裂的来福仓皇挣扎,然那双手却像是长在了脚上一般,任他如何踢蹬都难以逃脱。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来福渐渐停止了挣扎,飘荡在水中。


    林七娘游上岸,一张脸已经冻到青白发紫,眼中却带着一抹愉悦。她看了看近处的何周飞鹏,又望了望远处的来福,静坐了一会儿恢复体力,然后带着一块石头再次下水。一次次的往返,将石头绑在周飞鹏主仆身上,再将他们拖到湖中央,藏在湖底水草间。


    做完这一切,林七娘筋疲力尽地躺在岸边恢复体力,片刻后起身离开,身后那片芦苇悠悠随风继续摇曳,彷佛无事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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