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被萧璧君吓住之后,很是乖巧了一阵。直到丽嫔瓜熟蒂落生下九皇子,皇帝龙颜大悦,不仅大手一挥,丽嫔成为丽妃,丽妃的爹还连升三级,成为一郡之太守。
长得人高马大心眼却比针尖还细小的三皇子酸了妒了,哪怕九皇子还只是个在吃奶的娃娃,尚且无法威胁到他,可三皇子心里就是不痛快。
不痛快到一颗心就像是在油锅里煎似的,满屋子的美人都不能令他开怀,踱来踱去都快把一双鞋子踢穿。
正得宠的黄三娘眼波一转,上前献计。
三皇子击掌大笑,觉得当真是绝顶妙计。
三皇子向萧璧君申请出宫散心。
距离上回出宫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萧璧君心知不好一直关着三皇子,不然非得把他逼急了,遂笑盈盈同意,指派了放心的宫人跟着。
三皇子兴冲冲带着黄三娘出宫,直奔黄三娘的老家,郊外白云山。白云山里有一个天然溶洞,洞中钟乳林立,长达十里,且洞中有洞,洞洞相连,百折千回,宛如迷宫。
早前这里被周围村民称为硝洞,附近村民在洞中炼硝谋生。直到百年前,都城外爆发一场涉及十万人的战争,亡者数万,尸横遍野无处埋葬。恐发生瘟疫,官府便在硝洞内择了些天坑竖井以及洞中洞掩埋尸体,再用层层土石泥浆封闭。
胆小的村民再不敢来炼硝,之后,炼硝时频频发生意外伤亡。各种鬼怪之说甚嚣尘上,胆子大的村民也渐渐不敢来。慢慢的山洞荒僻下来,与之有关的传说却在周围村落越来越离奇。口口相传,硝洞逐渐成为万人洞。
黄三娘生活在白云山下的白石村内,自小就听过一个传说:你若是厌恶谁便把谁的生辰八字或者头发指甲之类的塞在人偶身上,埋在万人洞埋尸地附近,越近越好。要不了多久,对方就会受洞中亡魂侵扰,不病死也得疯。
黄三娘早前壮着胆子诅咒过村里和自己不对付的一个姑娘,没两个月,那个姑娘真病死了。自然,对着三皇子,她不会说自己成功过,而是自己的姐妹成功过。
三皇子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倘若四皇子死了,九皇子死了,再……皇帝死了,这皇位舍他其谁。
不试白不试,万一灵验了呢,这可比绞尽脑汁地斗来斗去容易多了。
因为随行的还有萧璧君的人,三皇子不想让他们知道,免得萧璧君知道后猜出来自己干了啥,又得挨一通说教。
因此三皇子装模作样地陪着黄三娘回了一趟家,赏了黄家人一番,然后提出去附近转转,自然而然地转悠到万人洞附近:“眼看就到晌午了,你们去打些野味来烤着吃。”
打猎的,捡柴的,采摘水果,去附近采买锅碗酒菜……三皇子把精明的人指使开后当着剩下人的面,和黄三娘卿卿我我一番后一把抱起黄三娘:“不许跟过来。”
剩下的宫人侍卫都以为三皇子兴头上来要宠幸黄三娘,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一点都不违和,他时不时会这样闹一回,众人心照不宣地暧昧一笑,目送三皇子抱着黄三娘消失在坡地后。
黄三娘快速拉着三皇子前往万人洞,从藏在爬山藤后一人宽的小缝里钻进去,这个洞口是早些年一次地动后出现,只有少数人知道。
里面放着之前黄三娘悄悄传话给兄长,让他放进来的火把。一人举着火把,快速往里面走。
同样在往里走的还有江嘉鱼及林七娘。
闭门不出一个半月,吕嬷嬷示意林七娘差不多了,虽要做出避着四皇子的姿态,哪能真的避上一年半载。出门的理由也名正言顺,雪姨娘的生忌到了,头一个生忌,林七娘理当去庙里为生母做一场法事。
既然要躲避四皇子,那么自然不好再选白马寺,吕嬷嬷便选在了幽静的白云寺。
白云寺位于白云山上,是一位得道高僧专门为超度万人洞内数万亡魂所建,在都城不显山也不露水,只在附近一道村落有名望。
江嘉鱼偶然得知之后,对林七娘道:“我没去过白云寺,跟你去转转吧。”
林七娘自然说好。
吕嬷嬷眼皮子跳了跳,暗暗嫌弃江嘉鱼碍事,只怕四皇子便是来了,都不方便现身。
江嘉鱼就是故意要碍事,她怕三皇子或者四皇子暗中盯梢伺机而动,她带上比上次更多的人,就不信还能让他们得手。
到了白云寺,江嘉鱼在大殿内虔诚地拜了拜菩萨,许了一堆愿望之后才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愿望还是要有的,万一菩萨显灵了呢。之后又为雪姨娘上了一炷香后,她便退了出去。
林七娘则继续跪在蒲团上,等候为期半个时辰的法事结束。
退出来的江嘉鱼并未走远,就在大殿附近转着。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顶,名不见经传的白云寺显得平平无奇。以至于江嘉鱼看见坐在苍翠菩提树下的谢泽整个都愣了下,他居然也会来这种小寺庙?
谢泽一身青色锦袍,面庞清俊,气质出尘,手捏白色棋子,另一手折扇轻摇,颇有几分名士真风流。
他优雅起身,笑容清浅,抬了抬手见礼:“江郡主,这么巧。”
坐在谢泽对面身披袈裟的和尚放下黑子,转过身来,江嘉鱼暗道,好一张宝相庄严得道高僧的脸。
慈眉善目的高僧单掌竖于胸前,略略低头:“阿弥陀佛,贫僧圆真见过郡主。”
“大师好。”江嘉鱼回礼,望望圆真和尚又望望谢泽。两人下棋,看起来交情都不错,谢泽的交游倒是挺广。
彷佛看穿了江嘉鱼的心思,谢泽将白色棋子抛回棋篓里,嘴角含笑:“我在西域游学时曾与圆真方丈结伴同行数月。”
江嘉鱼笑了笑:“我随便走走,不打扰一位雅兴,你们继续。”
巧不巧合的,她也不知道,反正走为上计,江嘉鱼转身离开。
身后,谢泽清墨般的眼眸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薄唇清扬。
圆真方丈缓缓坐回去,语调悠悠:“怪不得突然前来,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泽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谁叫我害了相思病呢。”
圆真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万般皆有缘法,强求不得。”
谢泽轻笑一声,剑眉下的桃花眼挑起,修长手指夹起一枚棋子敲在棋盘上:“大和尚你四大皆空讲究顺应天意,可如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讲究的是人定胜天。”
圆真方丈低头看棋局,眼眸敛起,黑子大好的局面竟叫这一颗白子逆转,呈现败相。
法事结束,江嘉鱼和林七娘没做停留,白云寺内并无可游览之地,倒是沿途风光甚好。
青色山峦起伏,郁郁葱葱的树林间门点缀着鲜艳小花,凉风徐来,泛着花香。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天空阴沉沉,似乎山雨欲来。
夏日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原还想慢慢欣赏风景慢慢下山的江嘉鱼只能道:“快点走吧,雷阵雨说来就来。”已经走了一多半,返回白云寺自然还不如加快速度往下走,山下好歹有马车和凉亭,可以暂时避雨。
一行人加快步伐往下走。
头顶乌云越压越低,林间门清风化做狂风,吹得树木哗哗作响。
一道青色身影出现在余光里,江嘉鱼转脸一看,可不真是谢泽。他用扇子遮在脸前挡住风,神情戏谑:“照你这速度,怕是得淋成落汤鸡。”
话音刚落,大雨倾盆而下。
被淋了一脸的江嘉鱼却神清气爽,反唇相讥:“你速度快,还不是也得淋成落汤鸡。”
谢泽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笑,伸手将扇子挡在她头顶。
江嘉鱼往前垮了一步躲开,看着谢泽的眼神充满戒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就像上元夜,突然靠近给她披风踩乱偷走了令牌。
谢泽勾起唇角一笑收回手,大步超过江嘉鱼,声音不高也不低:“前面有个山洞,可以避避雨。”
话音还在雨里,人已经走出去一丈远,并且距离在逐渐拉远。
谢泽和白鹤都有武艺傍身又是男子,脚程自然远在江嘉鱼一行人之上。
搀扶着江嘉鱼的桔梗望着她。
林七娘瞥一眼走在前面的谢泽,眼神有些冷,转过来望着江嘉鱼时只剩下乖巧:“表姐,雨天山路难走,先避一避吧。”
一边小心翼翼走路一边摸了一把脸上雨水的江嘉鱼叹气:“去吧。”山路本就不好走,雨天湿滑,一个不下心就会摔倒。这么陡峭的山路,滚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能为了争一口气就不顾安全。
跟着谢泽主仆,江嘉鱼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一个长宽大概一丈的山洞。
在他们之后,桔梗扶着江嘉鱼,忍冬扶着林七娘跟进去。
忽然,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照亮半边天空,轰隆隆滚雷震动天地,洞顶山石毫无预兆地坍塌。
江嘉鱼都没反应过来,就见谢泽骤然出现将她扯进山洞。
轰隆霹雳啪啦的混乱响动之后,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江嘉鱼只剩下震惊的份。意识到自己刚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她后知后觉的不寒而栗。
“表姐?”
“郡主?”
黑暗中响起林七娘和桔梗忍冬焦急的声音。
“我没事,你们怎么样?”江嘉鱼循声转头,脑袋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被珠钗刮了脸的谢泽嘶了一声,无奈道:“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江嘉鱼才意识到自己靠着个人,好在伸手不见五指,她什么都看不见也就不尴尬,遂十分镇定地往后退:“抱歉,没看见。”
谢泽略松了松手,让她退出怀里,却还是拉着她的手臂:“别乱走,这里什么都看不见,也许有危险。白鹤,找找有没有点火的东西。”
另一厢,林七娘回:“我没事,表姐,你说话,我来找你。我和忍冬在一块。”
桔梗忍冬也回没事。
江嘉鱼出声:“都别乱动,别踩到撞到什么,等看得见了再汇合,我边上就是谢公子,不用担心我。”
黑暗中传来谢泽一声轻笑。
江嘉鱼无心理会,她发急:“还有没有其他人了?”大多数人应该没来得及进来,幸免于难,就怕有人被埋在石碓下。
正当时,洞深处亮起火光。
江嘉鱼望过去,愕然睁大眼,竟然是四皇子。
四皇子也十分意外。
有了光亮,林七娘桔梗和忍冬立刻跑向江嘉鱼。
谢泽松开手,望向四皇子,笑容意味深长:“殿下也是来避雨的?”
四皇子看了一眼林七娘,他的确是来避雨。得知林七娘前往白云寺,他便跟来看看。因为被一点事情耽搁了,是以才上山。走到一半遇上瓢泼大雨,在侍卫的提议下前来山洞更里面的避雨,那里更干净也更干燥。
留意到那一眼的谢泽,神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四皇子走过来,望着被碎石堵上的洞口,眉心紧皱。
盯着那些碎石来回检查,万幸没有发现血迹之类可怕的东西,江嘉鱼略略安心,但愿倒霉蛋只有他们这几个。
还有两个。
三皇子和黄三娘迷了路,好不容易原路返回,走到一半发现来的路都被淹了。他们进来那道裂缝位于山坡下,一旦下雨水流全部往那里汇聚,然后顺着裂缝流进地势更低的山洞。
三皇子暴跳如雷,恶狠狠盯着黄三娘。
心惊肉跳的黄三娘连忙道:“还有一个洞口,那里地势高,绝对淹不到。”
“除了这个洞口,应该还有别的出口吧?”江嘉鱼满怀希望地问。
笑容罕见的消失在谢泽脸上:“据我所知没有。”
江嘉鱼:“……”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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